五年开春，鲁国人在毗地筑起城墙。那会儿柳条刚抽新芽，夯土的号子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。
转眼入夏，齐侯带着战车隆隆开向宋国。尘土还没散尽呢，晋国的赵鞅又领着兵马来打卫国。战报像雪片似的在各诸侯国之间飞来飞去。
秋九月癸酉这天，齐国的天变了。老国君杵臼咽下最后一口气，宫里的铜漏滴答声都显得格外沉重。鲁国赶忙派叔还去齐国吊唁，冬日的驿道上，使臣的车轮碾着薄霜嘎吱作响。闰月里，齐景公的灵柩终于入土，送葬的队伍像条黑蛇蜿蜒在苍白的原野上。
要说这年开春还有桩蹊跷事。晋国人把柏人城围得铁桶似的，范家的荀寅和士吉射仓皇逃往齐国。原来范家有个叫王生的家臣，一直看张柳朔不顺眼，就在主子昭子跟前嚼舌根："让那家伙去守柏人吧！"昭子捻着胡子问："他不是你的死对头吗？"王生挺直腰板答："私怨不碍公事，喜欢谁也不能掩盖他的过错，讨厌谁也不能抹杀他的长处——这可是圣人的道理啊！"
后来范氏败走，张柳朔对儿子说："你跟着主公好好干。我得留下等死，王生给我指了这条明路，我不能辜负。"果然战死在柏人城头，血把城墙砖都染红了。
夏天赵鞅打卫国，其实是冲着范氏余党去的，顺手就把中牟城围了。这时候齐国宫里正乱着，燕姬生的儿子夭折了，宠妃鬻姒的儿子荼却得宠。大夫们急得直搓手："国君您年纪大了，还没立太子..."景公摆摆手："你们啊就是瞎操心，不如及时行乐，还怕没人当国君吗？"等景公病重，到底还是立了荼当太子，把其他公子都打发到莱地去了。
秋蝉还没停嗓，景公就驾崩了。十月寒风里，公子嘉、公子驹、公子黔逃往卫国，公子鉏和公子阳生投奔鲁国。莱地的百姓编了歌谣唱道："景公死了没人埋，三军大事没人睬。军队啊军队，你们到底向着谁？"
郑国那边也有热闹。大夫驷秦仗着有钱，整天把卿大夫的车马服饰摆院里显摆。郑国人实在看不下去，就把他给宰了。子思摇头叹道："《诗经》说'不安其位，民所叹息'，《商颂》讲'不越礼不放纵，不敢懈怠偷闲，才能多福多寿'——这道理有些人到死都不明白啊。"
【经】
五年春，城毗。
夏，齐侯伐宋。
晋赵鞅帅师伐卫。
秋九月癸酉，齐侯杵臼卒。
冬，叔还如齐。
闰月，葬齐景公。
【传】
五年春，晋围柏人，荀寅、士吉射奔齐。初，范氏之臣王生恶张柳朔，言诸昭子，使为柏人。昭子曰：“夫非而讎乎？”对曰：“私讎不及公，好不废过，恶不去善，义之经也。臣敢违之？”及范氏出，张柳朔谓其子：“尔从主，勉之。我将止死，王生授我矣。吾不可以僭之。”遂死于柏人。
夏，赵鞅伐卫，范氏之故也，遂围中牟。
齐燕姬生子，不成而死。诸子，鬻姒之子荼，嬖。诸大夫恐其为大子也，言于公曰：“君之齿长矣，未有大子，若之何？”公曰：“二三子间于忧虞，则有疾疢。亦姑谋乐，何忧于无君？”公疾，使国惠子、高昭子立荼，置群公子于莱。
秋，齐景公卒。
冬十月，公子嘉、公子驹、公子黔奔卫，公子鉏、公子阳生来奔。莱人歌之曰：“景公死乎不与埋，三军之事乎不与谋。师乎师乎，何党之乎？”
郑驷秦富而侈，嬖大夫也，而常陈卿之车服于其庭。郑人恶而杀之。子思曰：“《诗》曰：‘不解于位，民之攸塈。’不守其位，而能久者鲜矣。《商颂》曰：‘不僭不滥，不敢怠皇，命以多福。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