哀公·哀公六年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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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国六年开春,城墙上的夯土还带着霜气,邾瑕城的工匠们已经忙着加高城垣。那边厢晋国的赵鞅正带着大军,浩浩荡荡杀向鲜虞——这是要清算当年范氏叛乱时鲜虞人插手的旧账。

吴国那边也没闲着,趁着春水初涨,战船直扑陈国。原来早些年陈国得罪过吴国,这回是来算总账的。楚昭王在郢都拍案而起:"当年先王与陈国歃血为盟,岂能见死不救?"当即点齐兵马赶往城父救援。

齐国朝堂上暗流涌动。陈乞这老狐狸表面上对高张、国夏两位权臣毕恭毕敬,每次上朝都像跟班似的给他们驾车。可一转头就跟其他大夫咬耳朵:"那两位仗着国君宠信,正琢磨着要把你们都收拾了!"他故意在朝堂上装害怕:"我整天跟着两位大人,那些虎狼之臣怕是要连我一起宰了!"转头又煽风点火:"诸位再不动手,等他们先发制人就晚了!"

转眼到了六月盛夏,蝉鸣震耳欲聋。陈乞联合鲍牧带着甲士冲进宫殿时,国夏他们还在纳凉。昭子、惠子慌忙驾车护驾,在庄街被打得落花流水。国夏一行人鞋都跑丢了,狼狈逃往莒国。

楚昭王在城父军营里连占两卦都不吉利,这位倔脾气君王把占卜用的龟甲一推:"横竖都是死,宁可战死也不能辱没楚国旗号!"他接连要传位给三位公子,前两位死活不肯接,直到公子启推辞五次才勉强答应。谁知决战前夜,昭王突然病倒。七月的烈日下,这位硬骨头君王咽下最后一口气时,还在惦记着救援陈国的承诺。子闾他们含着泪,秘密派兵迎回越女所生的公子章继位。

那几日天现异象,赤红色的云霞像火鸟般绕着太阳盘旋三日。周王室的大史官说这灾祸可转嫁给令尹,昭王却摇头:"把心腹之疾转到手脚上算什么本事?要罚就罚我!"更早时占卜说黄河作祟,群臣要祭祀,他硬是不肯:"我们楚国的神明只在长江汉水,不干黄河的事!"后来孔子听说这事,捋着胡子赞叹:"这才是明白人啊!"

八月里,齐国的邴意兹也逃来鲁国。陈乞暗中接回公子阳生那天,阳生假装送马给南郭且于,出了城门才说实话。他们趁着夜色潜回临淄,把阳生藏在子士母亲家里,送饭的仆役都成了同谋。

十月立冬时分,鲍牧醉醺醺来参加盟誓。他的车夫鲍点刚问"这是谁的主意",陈乞就栽赃说是鲍牧的意思。老鲍气得胡子直抖:"忘了当年先君给幼主当牛骑,磕掉门牙的事了吗?"新立的悼公赶紧打圆场:"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。"最后把幼主安置到赖地,把鬻姒等人都处置了。

后来悼公派朱毛传话暗示要除掉幼主,陈乞当场红了眼眶:"难道群臣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吗?"等朱毛走后,悼公又后悔了。可刀已出鞘,那个孩子最终死在荒野的帐篷里,葬在名叫殳冒淳的偏僻处。寒风吹过新坟时,冬日的太阳正斜斜挂在山头。

原文言文

  【经】

  六年春,城邾瑕。

  晋赵鞅帅师伐鲜虞。

  吴伐陈。

  夏,齐国夏及高张来奔。

  叔还会吴于柤。

  秋七月庚寅,楚子轸卒。

  齐阳生入于齐。

  齐陈乞弑其君荼。

  冬,仲孙何忌帅师伐邾。

  宋向巢帅师伐曹。

  【传】

  六年春,晋伐鲜虞,治范氏之乱也。

  吴伐陈,复修旧怨也。楚子曰:“吾先君与陈有盟,不可以不救。”乃救陈师于城父。

  齐陈乞伪事高、国者,每朝必骖乘焉。所从必言诸大夫,曰:“彼皆偃蹇,将弃子之命。皆曰:‘高、国得君,必偪我,盍去诸?’固将谋子,子早图之。图之,莫如尽灭之。需,事之下也。”及朝,则曰:“彼虎狼也,见我在子之侧,杀我无日矣。请就之位。”又谓诸大夫曰:“二子者祸矣!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,曰,国之多难,贵宠之由,尽去之而后君定。既成谋矣,盍及其未作也,先诸?作而后悔,亦无及也。”大夫从之。

  夏六月戊辰,陈乞、鲍牧及诸大夫,以甲入于公宫。昭子闻之,与惠子乘如公,战于庄,败。国人追之。国夏奔莒,遂及高张、晏圉、弦施来奔。

  秋七月,楚子在城父,将救陈,卜战不吉,卜退不吉。王曰:“然则死也!再败楚师,不如死。弃盟逃仇,亦不如死。死一也,其死仇乎!”命公子申为王,不可;则命公子结,亦不可;则命公子启,五辞而后许。将战,王有疾。庚寅,昭王攻大冥,卒于城父。子闾退曰:“君王舍其子而让群臣,敢忘君乎?从君之命,顺也。立君之子,亦顺也。二顺不可失也。”与子西、子期谋,潜师闭涂,逆越女之子章,立之而后还。

  是岁也,有云如众赤鸟,夹日以飞,三日。楚子使问诸周大史。周大史曰:“其当王身乎。若禜之,可移于令尹、司马。”王曰:“除腹心之疾,而置诸股肱,何益?不穀不有大过,天其夭诸。有罪受罚,又焉移之?”遂弗禜。

  初,昭王有疾。卜曰:“河为祟。”王弗祭。大夫请祭诸郊。王曰:“三代命祀,祭不越望。江、汉、雎、漳,楚之望也。祸福之至,不是过也。不穀虽不德,河非所获罪也。”遂弗祭。孔子曰:“楚昭王知大道矣!其不失国也,宜哉!《夏书》曰:‘惟彼陶唐,帅彼天常。有此冀方,今失其行。乱其纪纲,乃灭而亡。’又曰:‘允出兹在兹,由己率常可矣。’”

  八月,齐邴意兹来奔。

  陈僖子使召公子阳生。阳生驾而见南郭且于,曰:“尝献马于季孙,不入于上乘,故又献此,请与子乘之。”出莱门而告之故。阚止知之,先待诸外。公子曰:“事未可知,反与壬也处。”戒之,遂行。逮夜至于齐,国人知之。僖子使子士之母养之,与馈者皆入。

  冬十月丁卯,立之。将盟,鲍子醉而往。其臣差车鲍点曰:“此谁之命也?”陈子曰:“受命于鲍子。”遂诬鲍子曰:“子之命也。”鲍子曰:“女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?而背之也!”悼公稽首曰:“吾子奉义而行者也,若我可,不必亡一大夫。若我不可,不必亡一公子。义则进,否则退,敢不唯子是从。废兴无以乱,则所愿也。”鲍子曰:“谁非君之子?”乃受盟。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赖。去鬻姒,杀王甲,拘江说,囚王豹于句窦之丘。

  公使朱毛告于陈子曰:“微子则不及此。然君异于器,不可以二。器二不匮,君二多难。敢布诸大夫。”僖子不对而泣曰:“君举不信群臣乎?以齐国之困,困又有忧。少君不可以访,是以求长君,庶亦能容群臣乎!不然,夫孺子何罪?”毛复命,公悔之。毛曰:“君大访于陈子,而图其小可也。”使毛迁孺子于骀,不至,杀诸野幕之下,葬诸殳冒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