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年开春,宋国的皇瑗带着大军气势汹汹杀向郑国。那边晋国的魏曼多也不闲着,领着兵就往卫国边境压过去。
转眼到了夏天,鲁哀公在鄫地会见了吴国使者。吴人张口就要一百牢的贡品,鲁国的子服景伯袖子一抖:"老祖宗可没这规矩!"吴使鼻孔朝天:"宋国都给得起,你们鲁国难道比宋国差?再说你们给晋国大夫都送过十牢呢!"景伯手指掐着玉佩穗子:"晋国范鞅贪得无厌,我们才破例。按周礼,天子用度也不过十二牢,您这百牢..."话没说完就被吴使打断。景伯转身时对随从低语:"吴国这般违背天理,离灭亡不远了。"到底还是咬着牙备齐了百牢。
吴国太宰嚭点名要见季康子,康子派子贡去应付。嚭拍着案几冷笑:"你们国君亲自赴会,大夫反倒躲着?"子贡不慌不忙掸了掸衣襟:"我们小国怕啊。贵国不按礼数行事,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?当年太伯穿着周礼服治理吴地,传到仲雍这儿就变成断发文身——这难道也是礼吗?"从鄫地回来后,鲁国上下都觉得吴国不过如此。
季康子设宴召集大夫们商量攻打邾国。子服景伯把酒爵重重一放:"小国侍奉大国要讲信用,大国保护小国要讲仁义。现在咱们背弃与吴国的盟约是不信,欺负邾国是不仁!"孟孙氏转头问众人:"诸位觉得呢?难道要反对贤者的意见?"有位大夫突然站起来:"当年大禹在涂山会盟,上万个诸侯国捧着玉帛来朝。如今剩下的不过几十个,不就是因为大国不抚恤小国?"季康子听得脸色发青,摔了酒杯就走。
秋收刚过,鲁国军队就开到了邾国范门。隔着城门还能听见里头祭祀的钟声,有将领劝季康子收手,他理都不理。邾国的茅成子提议向吴国求救,邾子益直摇头:"吴国远在两千里外,等救兵到了黄花菜都凉了!"结果茅成子带着茅地叛变,鲁军长驱直入。白天抢掠宫室,夜里扫荡街巷,最后把邾子益捆成粽子押回鲁国,关在负瑕那个潮湿的旧粮仓里。邾国大夫茅夷鸿连夜带着丝绸皮革奔吴国哭诉:"鲁国仗着晋国撑腰欺负我们,要是吴王威信扫地,以后诸侯谁还听话?我们邾国六百辆战车,可都是您的私产啊!"吴王听得拍案而起。
这时候宋国正围着曹国打转。郑国的驷弘急得直搓手:"要是曹国落在宋国手里,咱们郑国可就危险了!"连忙点兵去救。说来也奇,早先有曹国人梦见祖宗们在社庙商量亡国的事,曹叔振铎说要等个叫公孙彊的人。后来曹伯阳迷上打猎,有个乡下人公孙彊因为献上白雁得了宠,整天给国君讲称霸的歪理。结果曹国背叛晋国招惹宋国,被宋军在郊外连筑五座堡垒,黍丘、揖丘那些地方转眼插满了宋国旗子。
【经】
七年春,宋皇瑗帅师侵郑。
晋魏曼多帅师侵卫。
夏,公会吴于鄫。
秋,公伐邾。
八月己酉,入邾,以邾子益来。
宋人围曹。
冬,郑驷弘帅师救曹。
【传】
七年春,宋师侵郑,郑叛晋故也。
晋师侵卫,卫不服也。
夏,公会吴于鄫。吴来征百牢,子服景伯对曰:“先王未之有也。”吴人曰:“宋百牢我,鲁不可以后宋。且鲁牢晋大夫过十,吴王百牢,不亦可乎?”景伯曰:“晋范鞅贪而弃礼,以大国惧敝邑,故敝邑十一牢之。君若以礼命于诸侯,则有数矣。若亦弃礼,则有淫者矣。周之王也,制礼,上物不过十二,以为天之大数也。今弃周礼,而曰必百牢,亦唯执事。”吴人弗听。景伯曰:“吴将亡矣,弃天而背本。不与,必弃疾于我。”乃与之。
大宰嚭召季康子,康子使子贡辞。大宰嚭曰:“国君道长,而大夫不出门,此何礼也?”对曰:“岂以为礼,畏大国也。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,苟不以礼,岂可量也?寡君既共命焉,其老岂敢弃其国?大伯端委以治周礼,仲雍嗣之,断发文身,臝以为饰,岂礼也哉?有由然也。”反自鄫,以吴为无能为也。
季康子欲伐邾,乃飨大夫以谋之。子服景伯曰:“小所以事大,信也。大所以保小,仁也。背大国,不信;伐小国,不仁。民保于城,城保于德,失二德者,危将焉保?”孟孙曰:“二三子以为何如?恶贤而逆之?”对曰:“禹合诸侯于涂山,执玉帛者万国。今其存者,无数十焉。唯大不字小,小不事大也。知必危,何故不言?”“鲁德如邾,而以众加之,可乎?”不乐而出。
秋,伐邾,及范门,犹闻钟声。大夫谏,不听。茅成子请告于吴,不许,曰:“鲁击柝闻于邾,吴二千里,不三月不至,何及于我?且国内岂不足?”成子以茅叛。师遂入邾,处其公宫,众师昼掠。邾众保于绎。师宵掠,以邾子益来,献于亳社,囚诸负瑕。负瑕故有绎。邾茅夷鸿以束帛乘韦,自请救于吴,曰:“鲁弱晋而远吴,冯恃其众,而背君之盟,辟君之执事,以陵我小国。邾非敢自爱也,惧君威之不立。君威之不立,小国之忧也。若夏盟于鄫衍,秋而背之,成求而不违,四方诸侯,其何以事君?且鲁赋八百乘,君之贰也。邾赋六百乘,君之私也。以私奉贰,唯君图之。”吴子从之。
宋人围曹。郑桓子思曰:“宋人有曹,郑之患也。不可以不救。”
冬,郑师救曹,侵宋。初,曹人或梦众君子立于社宫,而谋亡曹,曹叔振铎请待公孙彊,许之。旦而求之曹,无之。戒其子曰:“我死,尔闻公孙彊为政,必去之。”及曹伯阳即位,好田弋。曹鄙人公孙彊好弋,获白雁,献之,且言田弋之说。说之。因访政事,大说之。有宠,使为司城以听政。梦者之子乃行。彊言霸说于曹伯,曹伯从之,乃背晋而奸宋。宋人伐之,晋人不救,筑五邑于其郊,曰黍丘、揖丘、大城、钟、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