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开春，周历三月初一那天，天上突然黑了半边——日食来了，太阳像是被谁咬了一大口。
转眼入夏，鲁国的粮车吱呀呀往蔡国走。蔡国正闹饥荒，鲁国人看不过眼，送粮食过去救急。这时候南边的越国人可不安分，趁着吴国主力在楚国打仗，偷偷摸进了吴国老家。
六月里，季孙意如这老头去东野巡视，回来路上还没到家，就在房邑咽了气。管家阳虎翻箱倒柜找出块美玉要陪葬，仲梁怀一把拦住："老主子生前用玉都有讲究，现在换新主了，规矩得改！"阳虎气得直瞪眼，转头找公山不狃告状。不狃慢悠悠喝着茶："人家是按礼办事，你生哪门子气？"等丧事办完，新家主季桓子也去东野视察，路过费邑时，费宰子洩老远就迎到城郊。桓子对这位地方官挺客气，可仲梁怀却端着架子。子洩转头就撺掇阳虎："这厮太嚣张，你还不收拾他？"
这时候楚国那边可热闹了。申包胥从秦国搬来救兵，五百辆战车轰隆隆开过来。秦将子蒲摸着胡子说："吴国人打仗的路数咱不熟。"让楚军先打头阵，自己带兵从稷地包抄，在沂水边把吴国大将夫槩王打得落花流水。吴军虽然在柏举抓了楚将薳射，可薳射的儿子带着残兵投奔子西，转头就在军祥把吴军揍了一顿。
秋七月，楚将子期和秦将子蒲联手灭了唐国。九月里，那个吃了败仗的夫槩王溜回吴国造反，结果被吴王阖闾打得屁滚尿流，只好逃到楚国改姓堂谿。吴楚两军在雍澨又干了一仗，楚军刚败下阵，秦军就冲上来把吴军打退了。吴军退到麇地扎营，子期要放火烧营，子西急得直跺脚："咱们楚军将士的尸骨还在里头呢！"子期红着眼吼："国都要亡了！先人们在天有灵，难道会在乎尸骨吗？"大火烧起来又接战，吴军果然大败。后来在公壻之谿决战，吴军彻底垮了，吴王只好撤兵回国，临走还抓了个叫舆罢的楚将。这舆罢也是个人精，骗吴军说愿意带路，半道就溜回来了。
十月里阳虎终于动手，把季桓子和公父文伯关了起来，赶走了讨厌的仲梁怀。没过几天，公何藐就掉了脑袋。他们在稷门里边逼着桓子盟誓，第二天又搞诅咒仪式，把公父歜和秦遄都轰去了齐国。
楚昭王终于回到郢都。当初鬥辛听说吴军在楚王宫里抢东西，就预言："抢东西肯定要内讧，内讧就得撤军。"果然应验了。想起当初逃难到成臼河边，蓝尹亹那混蛋只顾运自家财物，不肯给王船。现在局势稳定了，楚王要算账，子西劝道："当初子常就是记仇才坏事，您学他干嘛？"楚王一拍大腿："说得对！让他官复原职，朕要记住这个教训。"论功行赏时，子西建议去掉鬥怀的名字，楚王却说："大恩能消小怨。"申包胥更绝，赏赐都不要："我救楚国是为君王，又不是为自己。要学子旗那样贪心吗？"说完就跑了。楚王要把妹妹季芈嫁人，季芈红着脸说："逃难时钟建背过我，就是他了。"于是钟建白捡个媳妇，还当上乐尹。
想起流亡那会儿，子西假扮楚王引开追兵，在脾洩另立朝廷。后来听说真王在随国，才赶去会合。有次楚王派由于去修麇城城墙，回来被子西问城墙多高多厚，由于一摊手："我哪知道？"见子西要发火，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背上伤疤："当初在云中帮王挡刀的时候，您怎么不问我能不能打？修城墙我真不会！"
这年冬天，晋国的士鞅带兵包围鲜虞，说是要报观虎之役的仇。北风卷着雪花扑在铠甲上，守城的鲜虞人望着黑压压的晋军，城头的火把在风中明明灭灭。
【经】
五年春，王三月辛亥朔，日有食之。
夏，归粟于蔡。
於越入吴。
六月丙申，季孙意如卒。
秋七月壬子，叔孙不敢卒。
冬，晋士鞅帅师围鲜虞。
【传】
五年春，王人杀子朝于楚。
夏，归粟于蔡，以周亟，矜无资。
越入吴，吴在楚也。
六月，季平子行东野，还，未至，丙申，卒于房。阳虎将以玙璠敛，仲梁怀弗与，曰：“改步改玉。”阳虎欲逐之，告公山不狃。不狃曰：“彼为君也，子何怨焉？”既葬，桓子行东野，及费。子洩为费宰，逆劳于郊，桓子敬之。劳仲梁怀，仲梁怀弗敬。子洩怒，谓阳虎：“子行之乎？”
申包胥以秦师至，秦子蒲、子虎帅车五百乘以救楚。子蒲曰：“吾未知吴道。”使楚人先与吴人战，而自稷会之，大败夫槩王于沂。吴人获薳射于柏举。其子帅奔徒以从子西，败吴师于军祥。
秋七月，子期、子蒲灭唐。九月，夫槩王归，自立也，以与王战而败，奔楚，为堂谿氏。
吴师败楚师于雍澨，秦师又败吴师。吴师居麇。子期将焚之，子西曰：“父兄亲暴骨焉，不能收，又焚之，不可。”子期曰：“国亡矣！死者若有知也，可以歆旧祀，岂惮焚之？”焚之而又战，吴师败。又战于公壻之谿，吴师大败，吴子乃归。囚舆罢。舆罢请先，遂逃归。叶公诸梁之弟后臧从其母于吴，不待而归。叶公终不正视。
乙亥，阳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，而逐仲梁怀。
冬十月丁亥，杀公何藐。己丑，盟桓子于稷门之内。庚寅，大诅，逐公父歜及秦遄，皆奔齐。
楚子入于郢。初，鬥辛闻吴人之争宫也，曰：“吾闻之，不让则不和，不和不可以远征。吴争于楚，必有乱。有乱则必归，焉能定楚？”王之奔随也，将涉于成臼，蓝尹亹涉其帑，不与王舟。及宁，王欲杀之。子西曰：“子常唯思旧怨以败，君何效焉？”王曰：“善。使复其所，吾以志前恶。”王赏鬥辛、王孙由于、王孙圉、钟建、鬥巢、申包胥、王孙贾、宋木、鬥怀。子西曰：“请舍怀也。”王曰：“大德灭小怨，道也。”申包胥曰：“吾为君也，非为身也。君既定矣，又何求？且吾尤子旗，其又为诸？”遂逃赏。王将嫁季芈，季芈辞曰：“所以为女子，远丈夫也。钟建负我矣。”以妻钟建，以为乐尹。
王之在随也，子西为王舆服以保路，国于脾洩。闻王所在，而后从王。王使由于城麇，复命，子西问高厚焉，弗知。子西曰：“不能，如辞。城不知高厚小大，何知？”对曰：“固辞不能，子使余也。人各有能有不能。王遇盗于云中，余受其戈，其所犹在。”袒而视之背，曰：“此余所能也。脾洩之事，余亦弗能也。”
晋士鞅围鲜虞，报观虎之役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