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国纪事·隐公六年
开春时节,郑国使者踏着融雪后的泥泞小路来到鲁国,说是要重修旧好。那使者袖口还沾着早春的柳絮,说话时总不自觉搓着冻红的手指。
转眼到了五月,蝉声刚在树梢冒头,鲁隐公就带着仪仗往艾地赶。齐侯的车驾早等在界碑旁,旌旗被晒得发烫。两国国君在桑树下歃血为盟,宰杀的白牛还没断气,血珠已经渗进黄土里。
七月流火,田里的粟穗刚垂下头,宋国军队突然像秋蝗般扑向长葛。守城将士的铠甲晒得滚烫,箭矢却没能挡住宋人的云梯。
寒冬腊月里,宋人到底把长葛城啃了下来。这边还没收拾完残局,洛阳又来了告急的使者——周天子粮仓见底了。隐公连夜派使臣往各国借粮,车辙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沟痕。
要说这年头的恩怨,还得从郑国说起。那年春天他们来求和,表面说是重修旧好,背地里可没闲着。晋国那边也热闹,翼城的贵族们把流亡的晋侯从随地接回来,安顿在鄂邑,从此人们都管他叫鄂侯。
五月庚申这天,郑伯带着兵车突然踏平陈国边境。去年他低声下气来求和时,陈侯鼻孔朝天说了句:"宋卫才是心头大患,郑国算什么东西?"当时劝谏的五父大夫急得直跺脚:"与邻为善就是护国法宝啊!"可惜陈侯当耳旁风。后来明白人议论这事都说:善恶就像野火,不趁早扑灭就会烧到自己身上。农夫除草都知道要连根拔起,治国难道不该这样?
周王室那边更荒唐。郑伯难得去朝见新即位的周桓王,结果连杯热茶都没喝上。周桓公急得直扯袖子:"当年咱们东迁洛阳,全靠晋郑两国撑着!现在不好好待客,以后谁还肯来?"可年轻的周王只顾摆弄玉佩,压根没抬眼。殿外的乌鸦叫得人心烦,郑伯的马车当天就掉头回了新郑。
【经】
六年春,郑人来输平。
夏五月辛酉,公会齐侯,盟于艾。
秋七月。
冬,宋人取长葛。
【传】
六年春,郑人来渝平,更成也。
翼九宗五正顷父之子嘉父逆晋侯于随,纳诸鄂。晋人谓之鄂侯。
夏,盟于艾,始平于齐也。
五月庚申,郑伯侵陈,大获。往岁,郑伯请成于陈,陈侯不许。五父谏曰:“亲仁善邻,国之宝也。君其许郑。”陈侯曰:“宋、卫实难,郑何能为?”遂不许,君子曰:“善不可失,恶不可长,其陈桓公之谓乎?长恶不悛,从自及也。虽欲救之,其将能乎?《商书》曰:‘恶之易也,如火之燎于原,不可乡迩,其犹可扑灭?’周任有言曰:‘为国家者,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,芟夷蕰崇之,绝其本根,勿使能殖,则善者信矣。’”
秋,宋人取长葛。
冬,京师来告饥。公为之请籴于宋、卫、齐、郑,礼也。
郑伯如周,始朝桓王也。王不礼焉。周桓公言于王曰:“我周之东迁,晋、郑焉依。善郑以劝来者,犹惧不蔇,况不礼焉。郑不来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