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公·文公六年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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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年开春,晋国大地积雪初融,许国人为僖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。送葬的队伍缓缓行进,麻衣素服在料峭春风中簌簌作响。

转眼蝉鸣聒耳,鲁国的季孙行父带着使节车队前往陈国。车轮碾过新修的驿道,扬起阵阵黄尘。这位老臣在车厢里摩挲着玉圭,盘算着如何完成国君交代的联姻使命。

秋风吹落梧桐叶时,季孙行父又踏上了北上之路。这次的目的地是晋国,他的行囊里特意多装了几套丧服。随从不解地问:"带这些做什么?"老臣抚着花白胡须笑道:"天有不测风云啊。老祖宗说过,有备无患总比临时抓瞎强。"

果然八月乙亥这天,晋国传来丧钟——晋侯驩去世了。消息传到鲁国时,公子遂正在试穿新制的朝服。他立即命人备下车马,十月初的寒风中,他的车队顶着初雪赶往晋国参加葬礼。

此时的晋国朝堂暗流涌动。年初在夷地举行阅兵时,原本让狐射姑统帅中军,赵盾辅佐。谁知阳处父从温地赶回,硬是把阅兵地点改到董地,还调换了中军统帅。这位老臣拍着赵盾的肩膀对众人说:"让贤能之人掌权,才是国家的福气啊!"赵盾从此执掌国政,制定法典,清理积案,整个晋国气象为之一新。

秦国的消息更令人唏嘘。秦伯任好去世时,竟让子车氏三位贤臣殉葬。百姓们围着三具棺木痛哭,有人唱起了哀伤的《黄鸟》。列国士人摇头叹息:"秦穆公不能成为盟主真是活该!贤人是国家的栋梁,哪有君王死了还要带走栋梁的道理?"

晋国这边,赵盾和贾季为了立新君争得面红耳赤。赵盾主张迎立在秦国的公子雍,说此人年长贤明;贾季却坚持要立辰嬴的儿子公子乐。两人争执不下时,贾季突然派人刺杀了阳处父——原来他始终记恨阳处父当初改换中军统帅的事。

寒冬腊月里,贾季终究斗不过赵盾,只得逃往狄人部落。赵盾倒显出气量,特意派臾骈护送贾季的家眷。臾骈的随从们摩拳擦掌要报仇,却被主人拦住:"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?主公以德报怨,我们怎能以怨报德?"

这年闰月,晋国没有举行告朔仪式。老人们站在宗庙前摇头:"连四时历法都不敬重,还怎么治理百姓呢?"北风卷着枯叶掠过宫墙,仿佛在应和着他们的叹息。

原文言文

  【经】

  六年春,葬许僖公。

  夏,季孙行父如陈。

  秋,季孙行父如晋。

  八月乙亥,晋侯驩卒。

  冬十月,公子遂如晋,葬晋襄公。

  晋杀其大夫阳处父。

  晋狐射姑出奔狄。

  闰月,不告月,犹朝于庙。

  【传】

  六年春,晋蒐于夷,舍二军。使狐射姑将中军,赵盾佐之。阳处父至自温,改蒐于董,易中军。阳子,成季之属也,故党于赵氏,且谓赵盾能,曰:“使能,国之利也。”是以上之。宣子于是乎始为国政,制事典,正法罪,辟狱刑,董逋逃,由质要,治旧洿,本秩礼,续常职,出滞淹。既成,以授大傅阳子与大师贾佗,使行诸晋国,以为常法。

  臧文仲以陈、卫之睦也,欲求好于陈。

  夏,季文子聘于陈,且娶焉。

  秦伯任好卒。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、仲行、鍼虎为殉,皆秦之良也。国人哀之,为之赋《黄鸟》。君子曰:“秦穆之不为盟主也,宜哉。死而弃民。先王违世,犹诒之法,而况夺之善人乎!《诗》曰:‘人之云亡,邦国殄瘁。’无善人之谓。若之何夺之?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长,是以并建圣哲,树之风声,分之采物,著之话言,为之律度,陈之艺极,引之表仪,予之法制,告之训典,教之防利,委之常秩,道之以礼,则使无失其土宜,众隶赖之而后即命。圣王同之。今纵无法以遗后嗣,而又收其良以死,难以在上矣。”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复东征也。

  秋,季文子将聘于晋,使求遭丧之礼以行。其人曰:“将焉用之?”文子曰:“备豫不虞,古之善教也。求而无之,实难。过求何害。”

  八月乙亥,晋襄公卒。灵公少,晋人以难故,欲立长君。赵孟曰:“立公子雍。好善而长,先君爱之,且近于秦。秦旧好也。置善则固,事长则顺,立爱则孝,结旧则安。为难故,故欲立长君,有此四德者,难必抒矣。”贾季曰:“不如立公子乐。辰嬴嬖于二君,立其子,民必安之。”赵孟曰:“辰嬴贱,班在九人,其子何震之有?且为二嬖,淫也。为先君子,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国,辟也。母淫子辟,无威。陈小而远,无援。将何安焉?杜祁以君故,让偪姞而上之,以狄故,让季隗而己次之,故班在四。先君是以爱其子而仕诸秦,为亚卿焉。秦大而近,足以为援,母义子爱,足以威民,立之不亦可乎?”使先蔑、士会如秦,逆公子雍。贾季亦使召公子乐于陈。赵孟使杀诸郫。贾季怨阳子之易其班也,而知其无援于晋也。九月,贾季使续鞫居杀阳处父。书曰:“晋杀其大夫。”侵官也。

  冬十月,襄仲如晋,葬襄公。

  十一月丙寅,晋杀续简伯。贾季奔狄。宣子使臾骈送其帑。夷之蒐,贾季戮臾骈,臾骈之人欲尽杀贾氏以报焉。臾骈曰:“不可。吾闻前志有之曰:‘敌惠敌怨,不在后嗣’,忠之道也。夫子礼于贾季,我以其宠报私怨,无乃不可乎。介人之宠,非勇也。损怨益仇,非知也。以私害公,非忠也。释此三者,何以事夫子?”尽具其帑,与其器用财贿,亲帅扞之,送致诸竟。

  闰月不告朔,非礼也。闰以正时,时以作事,事以厚生,生民之道,于是乎在矣。不告闰朔,弃时政也,何以为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