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尝君带着随从巡游各国,一路风尘仆仆来到楚国。楚王特意准备了珍贵的象牙床要献给他。可负责押送象牙床的郢都小官登徒却愁眉苦脸——这宝贝价值千金,路上要是蹭掉一丝漆皮,把他全家卖了都赔不起啊!
登徒在驿馆外转悠半天,瞅见孟尝君的门客公孙戍出来,连忙拽住他袖子:"先生救命!这差事真要了我的命,您要是能帮我推掉,我家祖传的宝剑情愿送给您!"公孙戍眼珠一转,拍拍他肩膀:"包在我身上。"
转身进屋时,公孙戍故意把脚步放得重重的。孟尝君正在擦拭佩玉,抬头笑道:"怎么,楚国的象牙床不合心意?"公孙戍却不接话,突然正色道:"主公真打算收这礼?"见孟尝君点头,他猛地撩起衣摆跪下:"万万不可!"
孟尝君手里的玉玦当啷落在案上:"此话怎讲?"公孙戍膝行两步:"那些小国为何争相把相印送给主公?不就是敬重您救济贫弱、存亡继绝的仁义之名吗?要是收了楚国的厚礼,其他还没去的国家该怎么想?"他说得激动,额头都沁出汗来。
"你说得对。"孟尝君突然起身,铜灯台上的火苗跟着晃了晃。公孙戍刚要退下,忽听身后传来佩玉相击的脆响——主公又把他叫住了。
"且慢!"孟尝君眯着眼睛打量他,"方才你走路带风的样子,可不像是单纯来进谏的。"公孙戍耳根一热,索性坦白:"属下有三喜——满门宾客无人敢劝,唯独我敢开口,此一喜;劝谏被主公采纳,此二喜;劝阻了主公的过失,此三喜。"他声音越说越低,"至于登徒答应赠剑的事..."
"收下!"孟尝君突然大笑,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。他抓起刻刀就往门板上刻字,木屑纷飞中显出两行大字:"凡能扬我美名、止我过失者,即便私下收礼,也速来进谏!"
孟尝君出行国,至楚,献象床。郢之登徒直使送之,不欲行,见孟尝君门人公孙戍曰:“臣,郢之登徒也,直送象床。象床之直千金,伤此若发漂,卖妻子不足偿之。足下能使仆无行,先人有宝剑,愿得献之。”公孙曰:“诺。”
入见孟尝君曰:“君岂受楚象床哉?”孟尝君曰:“然。”公孙戍曰:“臣愿君勿受。”孟尝君曰:“何哉?”公孙戍曰:“小国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,闻君于齐能振达贫穷,有存亡继绝之义。小国英桀之主,皆以国事累君,诚说君之义,慕君之廉也。今君到楚而受象床,所未至之国,将何以待君?臣戍愿君勿受。”孟尝君曰:“诺!”
公孙戍趋而去,未出至中闺,君召而返之,曰:“子教文无受象床,甚善。今何举足之高,志之扬也?”公孙戍曰:“臣有大喜三,重之宝剑一。”孟尝君曰:“何谓也?”公孙戍曰:“门下百数,莫敢入谏,臣独入谏,臣一喜;谏而得听,臣二喜;谏而止君之过,臣三喜;输象床,郢之登徒不欲行,许戍以先人之宝剑。”孟尝君曰:“善。受之乎?”公孙戍曰:“未敢!”曰:“急受之!”因书门版曰:“有能扬文之名,止文之过,私得宝于外者,疾入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