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国在华地大败魏国,打得魏将芒卯落荒而逃,接着就把大梁城围了个水泄不通。这时魏国大夫须贾跑去对秦国丞相穰侯说:"我听说魏国那些大臣们都在劝魏王——您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:当年惠王攻打赵国,在三梁打了胜仗,十万大军拿下邯郸,可赵国硬是没割地求和,最后邯郸还不是物归原主?齐国攻打燕国,杀了子之,攻破都城,燕国也没割地,后来照样复国。燕赵两国能保全实力,没被诸侯吞并,靠的就是能咬牙挺过难关,绝不轻易割地。再看宋国和中山国,打一次仗割一次地,结果呢?亡国了!"
须贾说着说着激动起来,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案几:"秦国这地方啊,贪得无厌又翻脸不认人。像蚕吃桑叶似的啃食魏国,把晋国故地都吞光了。上次打败暴鸢,割走八县,地还没交割完呢,军队又打过来了!这回赶跑芒卯,攻占北宅,明摆着不仅要打大梁,还想逼大王多割地——大王千万不能答应啊!"
他忽然压低声音,身子往前倾了倾:"要是大王跟着楚国、赵国去讲和,楚赵两国肯定恼火,抢着讨好秦国。到时候秦国带着楚赵联军再打过来,魏国可就真没救啦!"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,"《周书》上说'天命无常',这话说的就是运气不能当饭吃。上次秦国取胜,与其说是兵强马壮,不如说是走了狗屎运。如今还想靠运气拿下大梁?聪明人可不干这种傻事。"
窗外传来战马嘶鸣声,须贾擦了擦额头的汗:"魏国调集了全国精兵守大梁,少说三十万人。三十万大军守着七丈高的城墙,就算商汤周武王复活也打不下来啊!"他突然提高声调,"要是秦国轻信楚赵联军,硬攻这样的坚城,从盘古开天辟地到现在,就没见过能打赢的!"
穰侯的眉头动了动,须贾赶紧趁热打铁:"打不下来,秦军必然疲惫,阴地肯定守不住,前功尽弃啊!现在魏国正犹豫,正是谈和的好时机。"他凑近半步,声音轻得像耳语,"趁楚赵援军还没到大梁,赶紧少要些地讲和。魏国正拿不定主意,见条件不苛刻肯定答应。到时候楚赵两国气魏国抢先讲和,肯定抢着巴结秦国。合纵联盟一散,您想怎么收拾他们都行。"
须贾说着说着眼睛发亮:"再说丞相您以前不费一兵一卒,就让魏国献出绛和安邑。这次要是能谈成,不光能拿到阴地,还能顺手把旧宋国地盘全吞了,卫国见了肯定吓得乖乖听话。不用动刀兵就能达到目的,何必冒险呢?"
穰侯摸着胡子沉思良久,忽然拍案道:"说得好!"当即下令撤了大梁之围。
秦败魏于华,走芒卯而围大梁。须贾为魏谓穰侯曰:“臣闻魏氏大臣父兄皆谓魏王曰:‘初时惠王伐赵,战胜乎三梁,十万之军拔邯郸,赵氏不割,而邯郸复归。齐人攻燕,杀子之,破故国,燕不割,而燕国复归。燕、赵之所以国全兵劲,而地不并乎诸侯者,以其能忍难而重出地也。宋、中山数伐数割,而随以亡。臣以为燕、赵可法,而宋、中山可无为也。夫秦贪戾之国而无亲,蚕食魏,尽晋国,战胜暴子,割八县,地未毕入而兵复出矣。夫秦何厌之有哉!今又走芒卯,入北宅,此非但攻梁也,且劫王以多割也,王必勿听也。今王循楚、赵而讲,楚、赵怒丽与王争事秦,秦必受之。秦挟楚、赵之兵以复攻,则国救亡不可得也已。愿王之必无讲也。王若欲讲,必少割而有质;不然必欺。’是臣之所闻于魏也,愿君之以是虑事也。
“《周书》曰:‘维命不于常。’此言幸之不可数也。夫战胜睪子,而割八县,此非兵力之精,非计之工也,天幸为多矣。今又走芒卯,入北地,以攻大梁,是以天幸自为常也。知者不然。
“臣闻魏氏悉其百县胜兵,以止戍大梁,臣以为不下三十万。以三十万之众,守十仞之城,臣以为虽汤、武复生,弗易攻也。夫轻信楚、赵之兵,陵十仞之城,战三十万之众,而志必举之,臣以为自天下之始分以至于今,未尝有之也。攻而不能拔,秦兵必罢,阴必亡,则前功必弃矣。今魏方疑,可以少割收也。愿之及楚、赵之兵未任于大梁也,亟以少割收。魏方疑,而得以少割为和,必欲之,则君得所欲矣。楚、赵怒于魏之先己讲也,必争事秦。从是以散,而君后择焉。且君之尝割晋国取地也,何必以兵哉?夫兵不用,而魏效绛、安邑,又为阴启两机,尽故宋,卫效尤惮。秦兵已令,而君制之,何求而不得?何为而不成?臣愿君之熟计而无行危也。”穰侯曰:“善。”乃罢梁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