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清晨，咸阳宫的殿檐下还挂着未干的露水。张仪踏着潮湿的青砖台阶，宽大的衣袖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起。他眯起眼睛望着东方——那里，楚国的战鼓正震得魏国大地颤抖。
"大王，"张仪转身对正在批阅竹简的秦王说道，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剑，"此刻正是天赐良机。"他向前迈了半步，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，"我们何不借魏国这把刀，去试试楚国的锋芒？"
秦王放下手中的毛笔，墨汁在简牍上晕开一小片阴影："爱卿细说。"
"若是魏国胜了，"张仪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，像在拨动无形的算盘，"他们必定元气大伤，到时除了继续依附我们，还能有什么选择？西河之外那片沃土..."他故意拖长了音调，眼睛却紧盯着秦王的表情。
窗外的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，阳光斜斜地照在张仪半张脸上。秦王看到这位说客眼中闪烁的光芒，就像看到西河之外丰收的麦浪。
"若是败了呢？"秦王抚摸着玉玺上的纹路。
"那就更妙了。"张仪突然压低声音，像是怕惊扰了殿外树上的鸟雀，"溃败的魏军连自家城池都守不住，我们正好..."他做了个收网的手势，袖口带起一阵带着熏香味道的风。
三日后，一支奇怪的队伍开出函谷关。皮氏城调来的万名秦军穿着魏国服饰，百辆战车上的旌旗却分明是秦国的玄鸟图腾。领兵的将领望着这支不伦不类的联军，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当魏将犀首在城头看到地平线上扬起的尘土时，他握剑的手已经磨出了血泡。连日的厮杀让他的甲胄布满裂痕，像一张破碎的龟壳。直到看清援军中若隐若现的玄鸟旗，他才终于让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——虽然他知道，这援助比楚军的刀剑更危险。
战后的魏国都城弥漫着血腥和草药混杂的气味。犀首跪在朝堂上，铠甲上的血渍已经变成了深褐色。他听着使者向秦王献上西河之外版图的奏报，突然觉得胸口发闷——原来最深的伤口，不是敌人留下的。
咸阳宫里，张仪正在品尝新酿的米酒。酒樽倒映着他含笑的眉眼，也倒映着案几上刚刚送来的西河地图。窗外，暮春的柳絮像雪花般飘过宫墙，轻轻落在守城士兵的肩头。
楚攻魏。张仪谓秦王曰：“不如与魏以劲之，魏战胜，复听于秦，必入西河之外；不胜，魏不能守，王必取之。”王用仪言，取皮氏卒万人，车百乘。以与魏。犀首战胜威王，魏兵罢弊，恐畏秦，果献西河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