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忌整理好衣冠，站在赵王宫门外搓着手。宫里的礼官引他进去时，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，嘴唇动了又动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赵王正倚着凭几看竹简，抬眼瞧见他这副模样，把简册往案上一搁："先生这是怎么了？"
"臣想起个故事。"冯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带，"从前有人给服子引荐门客，过后服子却数落那门客三条罪过——见他就笑，是轻慢；说话不提师承，是背叛；交情浅却说掏心话，是糊涂。"
殿角的青铜鹤炉吐着青烟，冯忌的声音渐渐稳了："可那门客说，见人微笑是和睦，不论师承是坦荡，交浅言深恰是赤诚。当年尧帝在田间遇见舜，桑树影子还没移过三寸，就把天下托付给他；伊尹背着锅去见商汤，连姓名都没报全就当了宰相。要是交情浅就不能说真心话，那世上哪还有禅让的美谈，三公之位也轮不到贤人了。"
"说得好！"赵王拍了下膝盖，漆案上的耳杯跟着一颤。
冯忌这才抬起头："那臣今日与大王初识，想说些肺腑之言..."话没说完，赵王已经向前倾身："先生但说无妨。"殿外槐花被风吹落几瓣，正飘在冯忌展开的衣襟上。
冯忌请见赵王，行人见之。冯忌接手俛首，欲言而不敢。王问其故，对曰：“客有见人于服子者，已而请其罪。服子曰：‘公之客独有三罪：望我而笑，是狎也；谈语不称师，是倍也；交浅而言深，是乱也。’客曰：‘不然。夫望人而笑，是和也；言而不称师，是庸说也；交浅而言深，是忠也。昔者尧见舜于草茅之中，席陇亩而荫庇桑，阴移而授天下传。伊尹负鼎俎而干汤，姓名未著而受三公。使夫交浅者不可以深谈，则天下不传，而三公不得也。”赵王曰：“甚善。”冯忌曰：“今外臣交浅而欲深谈，可乎?”王曰：“请奉教。”于是冯忌乃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