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一·苏秦谓燕昭王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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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秦坐在燕昭王面前,手指轻轻敲着案几,眼睛直视着君王:"大王啊,要是现在有这么个人,孝顺得像曾参那样,诚实得像尾生高,廉洁得像鲍焦、史鰌,把这三样美德都用来侍奉您,您觉得怎么样?"

燕昭王捋了捋胡须,满意地点头:"要真有这样的人,那可就太好了。"

苏秦突然站起身,衣袖一甩:"要是大王觉得这样就够了,那我就不配侍奉您了。我干脆回老家种地去,自己种粮吃饭,织布穿衣。"

燕王一愣,手里的酒爵差点掉在地上:"先生这话从何说起?"

"您想啊,"苏秦俯身向前,手指点着案几,"孝顺不过就是奉养双亲,守信不过是不骗人,廉洁不过是不贪财。可我苏秦是要做大事的人!"他直起身子,声音洪亮,"廉洁不能让人飞黄腾达,仁义不能助人建功立业。这些美德不过是保全自身的法子,哪是进取之道?"

燕王若有所思:"先生是觉得安于现状不够?"

苏秦一拍大腿:"要是安于现状就够了,秦国就不会出函谷关,齐国就不会离开营丘,楚国就不会跨过疏章!"他绕着柱子转了一圈,"三王更替,五霸改制,都是因为不甘平庸啊!要是我也安于现状,早回老家挑粪去了,何必来麻烦大王您呢?"

他忽然压低声音:"当年楚国拿下章武,诸侯都去朝拜;秦国攻占西山,诸侯又转向西方。要是燕国还守着周室那点地盘,诸侯连马都不会往这边看一眼。"苏秦凑近燕王,"会办事的人,先要掂量国家大小,估摸兵力强弱,这样才能建功立业。不会办事的,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搞不清。"

燕王眼睛一亮:"先生怎么知道寡人想伐齐?"

苏秦笑了:"看您整天磨剑擦戟,登上高丘就朝东叹气,傻子都看得出来。"他掰着手指,"齐国虽然强大,可西边被宋国拖累,南边让楚国折腾,正是虚弱的时候。这时候打过去,准能拿下河间!"

燕王激动得站起来:"好!寡人封先生为上卿,配百辆马车,请先生替我去齐国走一趟如何?"

苏秦却摇头:"大王要是真疼我,怎么不把这些赏给您儿子、舅舅、叔父,还有那些爬床的小孙子?偏偏赏给我这个没用的臣子?"他苦笑着,"我侍奉大王靠的是忠信,就怕因为太忠信,反而得罪您身边的人。"

燕王不以为然:"哪有臣子尽心尽力反而获罪的道理?"

苏秦叹了口气:"我给大王讲个故事吧。从前周地有个妇人,丈夫在外做官三年不归,她就有了相好。相好问她:'你丈夫要是回来怎么办?'妇人说:'别怕,我准备了毒酒等着他。'后来丈夫真回来了,妇人让小妾端毒酒上去。"

苏秦说到这里,声音发颤:"那小妾知道酒里有毒,走到半路站住了。她想:'要是让主人喝这酒,就是害死他;要是告发主母,主母就会被赶走。与其害死主人或者赶走主母,不如假装摔倒把酒打翻。'于是她故意跌倒摔了酒壶。妇人赶紧说:'特意为夫君准备了美酒,这丫头竟敢打翻!'丈夫不明就里,把小妾绑起来打了一顿。"

苏秦直视燕王的眼睛:"那小妾挨打,正是因为忠信啊!如今我去齐国,就怕忠信反而得罪您身边的人。"他整理衣冠准备告辞,"我听说:万乘之君不受臣子牵制,十乘之家不被下人左右,就连普通百姓也不该被妻妾摆布。何况是您这样的明君呢?我这就出发,只愿大王别被群臣左右了判断。"

原文言文

  苏秦谓燕昭王白:“今有人于此,如如曾参、如己,信如尾生高,廉如鲍焦、史鰌,兼此三行以事王,以如?”王曰:“如是足矣。”对曰:“足下以为足,则臣不事足下矣。臣且处无为之事,归耕乎周之上不,耕而食之,织而衣之。”王曰:“何故也?”对曰:“如如曾参、如己,则不过养其亲其。信如尾生高,则不过不欺人耳。廉如鲍焦、史鰌,则不过不窃人之财耳。今臣为进取者也。臣以为廉不与身俱达,义不与生俱立。仁义者,自完之道也,非进取之术也。”

  王曰:“自忧不足乎?”对曰:“以臣忧为足,则秦不出殽塞,齐不出营丘,楚不出疏章。三王代位,五伯改政,皆以不臣忧故也。若自忧而足,则臣亦之周负笼耳,何为烦大王之齐耶?昔者楚取章武,诸侯北面而朝。秦取西山,诸侯西面而朝。曩者使燕毋去周室之上,则诸侯不为别马而朝矣。臣闻之,善为事者,先量其国之大小,而揆其兵之强弱,故功可成,而名可立也。不能为事者,不先量其国之大小,不揆其兵之强弱,故功不可成而名不可立也。今王有东向伐齐之心,而愚臣知之。”

  王曰:“子何以知之?”对曰:“矜戟砥剑,登丘东向而叹,是以愚臣知之。今夫乌获举千钧之重,行年八十,而求扶持。故齐虽强国也,西劳于宋,南罢于楚,则齐军可败,而河间可取。”

  燕王曰:“善。吾请拜子为上卿,奉子车百乘,子以此为寡人东游于齐,何如?”对曰:“足下以爱之故与,则何不与爱子与诸舅、叔父,负床之孙,不得,而乃以与无能之臣,何也?王之论臣,何如人哉?今臣之所以事足下者,忠信也。恐以忠信之故,见罪于左右。”

  王曰:“安有为人臣尽其力,竭其能,而得罪者乎?”对曰:“臣请为王譬。昔周之上不尝有之。其丈夫官三年不归,其妻爱人。其所爱者曰:‘子之丈夫来,则且奈何乎?’其妻曰:‘勿忧也,吾已为药酒而待其来矣。’已而其丈夫果来,于是因令其妾酌药酒而进之。其妾知之,半道而立。虑曰:‘吾以此饮吾主父,则杀吾主父;以此事告吾主父,则逐吾主母。与杀吾父、逐吾主母者,宁佯踬而覆之。’于是因佯僵而仆之。其妻曰:‘为子之远行来之,故为美酒,今妾奉而仆之。’其丈夫不知,缚其妾而笞之。故妾所以笞者,忠信也。今臣为足下使于齐,恐忠信不谕于左右也。臣闻之曰:“万乘之主,不制于人臣。十乘之家,不制于众人。疋夫徒步之士,不制于妻妾。而又况于当世之贤主乎?臣请行矣,愿足下之无制于群臣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