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七·姑妄听之三(2)

阅微草堂笔记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蒙古人用羊骨头占卜,把骨头烧了看裂纹,跟南方蛮族用鸡骨头占卜一个道理。

霍易书大人在葵苏图军台那会儿,认识个会这手的老太太。有一回他让老太太算算啥时候能回家,老太太斜着眼瞅了半天骨头,慢悠悠说:"马鞍子还没备上,帽子也没戴,眼下走不成。不过这两样东西都准备停当了,您呐,快有信儿了。"过了几个月又去问,老太太一瞧骨头立刻作揖:"马鞍备好了,帽子戴上了,大人您怕是快要启程了吧?"果不其然,没多久朝廷调令就到了。

还有个事儿是大学士温公说的。当年打乌什的时候,抓了十几个回部俘虏关在地窖里。有天他们指着嘴喊饿,看守扔了几个杏子进去。大伙分着吃完,有个老头攥着杏核嘀嘀咕咕念咒,往地上一扔,盯着杏核摆出的形状突然放声大哭。其他俘虏围过来一看,也都跟着哭起来。第二天处决文书就到了。这法子跟摇铜钱占卜差不多,虽说跟龟甲蓍草不一样,可说到底都是借物通灵。

康熙癸巳年秋天,宋村厂有个佃户周甲,实在受不了媳妇天天揍他,趁夜里媳妇睡着,偷偷溜到破庙里躲着,想等天亮了找邻居们说情。谁知媳妇醒了追到庙里,当着神像数落他罪过,逼他趴着挨鞭子。这庙里原本住着群狐狸,刚抽了十几下,周甲正哎哟叫唤呢,突然哗啦啦窜出一群狐狸嚷嚷:"天底下还有这种没天理的事!"七手八脚把周甲拽到墙角,反过来把那媳妇扒个精光,用她自己的鞭子抽得鲜血直流。正打着呢,又蹦出来一群母狐狸喊:"你们男人就知道护着男人!这汉子背着他媳妇偷人,不该死吗?"又把那媳妇抢到墙角,转而去抓周甲。两群狐狸打得不可开交,守夜的听见动静以为闹土匪,放了一火铳才把它们吓跑。周甲背着奄奄一息的媳妇回家时,在村里教书的王得庵先生瞧见那媳妇还在骂骂咧咧呢。

王先生后来常说:"这些狐狸真痛快!虽说礼数不周全,倒比人明白事理。不过那些母狐狸护短,又扯出另一番道理,自家人打自家人——这世上的纷争啊,就是这么来的。"

张铉耳先生家出过一桩奇事。有天晚上发现个丫鬟不见了,以为逃跑了,结果第二天发现她醉醺醺地躺在后院柴堆下。那屋子明明锁着,也不知怎么进去的。泼了凉水才醒,丫鬟说昨晚听见后院有说笑声,知道是狐狸作怪,仗着见惯了不怕,扒着门缝偷看。见摆着好酒好菜,几个少年正在吃喝,突然被发现,硬把她拽进去灌酒,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张先生是个耿直人,亲自去训斥:"咱们多年邻居,除了每天来取柴火从无过节,怎么突然欺负我家丫头?"半夜听见窗外回答:"小辈胡闹已经教训过了。不过这丫头自己先伸手讨肉吃,平素也不检点,不然我们怎么不敢动别的丫头?要说有错,您不给她找婆家,憋出事来能全怪她吗?"张先生哑口无言,第二天就把几个大丫头都许了人家。

还有个山西商人杜奎的故事。这人胆大不信邪,专爱在荒宅野庙过夜。有回在六盘山脚破屋里睡觉,听见女人哭声。那女鬼说自己是遭强盗害死的,赤身裸体不敢见人,求他让进被窝说话。杜奎明知是鬼也不怕,结果女鬼真钻进被窝,哭着求他帮忙收尸。杜奎非但没占便宜,反而出钱安葬了她。几年后回乡,有个邻家姑娘死活要嫁给他,后来生了个儿子,大家都说是那女鬼投胎报恩。

最后说个稀罕物事。前朝大学士杨公有条珊瑚腰带钩,四寸多长,通体樱桃红色,天然长成螭龙衔灵芝的造型,挂钩环还是连理枝形状的。听说早年从洋船买来才花了一千四百两银子——那会儿珊瑚还不算太金贵呢。

我在乌鲁木齐那会儿,见过已故大学士温公随身带着一块巴掌大的白玉臂搁。那玉通体雪白莹润,面上偏生四片鲜红斑点,个个有指甲盖大小,活像花瓣嵌在里头。这红斑可不是血沁的,不是油煮的,也不是琥珀烫的,倒像是天生从玉肉里长出来的纹路,越往边缘颜色越淡,最后化进白玉里头去了。温公到哪儿都带着它。后来木果木大战,他老人家亲自断后,把马缰绳系在车轮上死战不退,这块稀世美玉,怕是早埋在那蛮荒之地的瘴气里了。

还见过商人兜售一支玉簪,五寸来长,圆溜溜像支画笔杆子。上半截雪白,下半截透亮得像琥珀,这般奇物我平生仅见。有人出到九百两银子,那商人死活不卖,我总疑心是药水炼出来的假货。

五十年前在董文恪公府上见过一只白玉螃蟹,个头不大,胜在通体纯白没半点瑕疵。单看倒不觉得稀奇,可要是拿别的白玉来比——不是泛青就是透黄,再不然就带赭色,竟找不出一块正白色的。这才知道那玉蟹的珍贵。前些日子和柘林司农闲聊提起,司农叹气道:"董公在世时手头紧,六百两银子就转手卖啦。"

益都有个才高气傲的书生,夏夜乘凉时和村姑眉来眼去。他偷偷让老妈子传话,约好某天夜里留后门。那天书生蹑手蹑脚摸黑走着,突然眼前"唰"地一亮,月光似的照出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堵在门口,吓得他连滚带爬逃回家,魂儿都飞了半截。

第二天在私塾,先生突然挺直腰板厉声呵斥:"我辛辛苦苦积阴德,就为孙子能中举。你倒好,翻墙钻洞坏我好事!幸亏我变鬼拦着,没让你被革除功名,可也得罚你落榜两回!"边说边抽自己耳光,抽了十几下就昏死过去。这边正抢救着,家里那个传话的老妈子也突然自打嘴巴:"咱家三代为奴,岂能吃里扒外?小主子胡闹,你该劝该告,反倒帮着牵线?差点毁他前程,良心叫狗吃了?"打完也昏过去。后来这书生果然一辈子没考中,潦倒而终。

要说狐仙作祟,最是吓人。我们那儿有个罗生,看多了志怪小说,整天想着遇见美艳狐女。听说城外古坟有狐仙出没,还常与人相好,就备了厚礼写了求婚书,说要是狐仙看不上他,赐个漂亮丫鬟也行。等了几天没动静,正发呆呢,灯下突然冒出个俏丫鬟,笑盈盈行礼:"家主感念盛情,特派三秀来伺候。"当夜就成其好事。这丫鬟能隐身,走到哪儿跟到哪儿,就是贪吃——家里吃食总莫名消失,不够就偷衣裳变卖。罗生责备她,她就媚眼如丝地撒娇。后来闹得家徒四壁,请来张天师降妖。那丫鬟现形辩道:"当初是您自己求狐仙,现在又拿人的规矩要求狐狸?"天师听完大笑:"您这是求仁得仁啊!"最后罗生穷病交加,一命呜呼。

我侄子秀山说过个真事:家仆吴士俊跟人打架输了要寻死,刚出村口就撞见俩鬼。一个劝他跳井,一个劝他上吊,正拉扯着,以前认识的丁文奎突然出现赶跑恶鬼,把他送回家。这丁文奎早些年吊死鬼,只因生前士俊接济过他病重的老母,特来报恩。可见因果报应,确有其事。

原文言文

  蒙古以羊骨卜,烧而观其坼兆,犹蛮峒鸡卜也。霍丈易书,在葵苏图军台时,有老妇解此术,使卜归期,妇侧睨良久曰:马未鞍,人未冠,是不行也,然鞍与冠皆已具,行有兆矣。越数月,又使卜,妇一视即拜,曰:马已鞍,人已冠矣,公不久其归乎?既而果赐环。又大学士温 公言,曩征乌什,俘回部十余人,禁地窖中,一日指口诉饥,投以杏,众分食讫,一年老者握其核,喃喃密祝掷于地上,观其纵横奇偶,忽失声哭,其党 环视,亦皆哭。既而骈诛之牒至。疑其法如火珠林钱卜也,是与蓍龟虽不同,然以骨取象者龟之变,以物取数者蓍之变,其藉人精神,以有灵理则一耳。

  康熙癸已秋,宋村厂佃户周甲,不胜其妇之捶楚,夜伺妇寝,逃匿破庙,将待晓,介邻里乞怜。妇觉之,追迹至庙,对神像数其罪,叱使伏受鞭,庙故有狐,鞭甫十余,方哀呼,群狐合噪而出曰:世乃有此不平事!齐夺甲置墙隅,执其妇,褫无寸缕,即以其鞭鞭之,至流血未释,突狐妇又合噪而出,曰:男子但解护男子,渠背妻私匿某家女,不应死耶?亦夺其妇置墙隅,而相率执甲。群狐格斗争救,喧哄良久,守田者疑为劫盗,大呼呜铳为声援,狐乃各散。妇已委顿,甲竭蹶负以归。王得庵先生时设帐于是,见妇在途中犹喃喃骂也。先生尝曰:快哉诸狐,可谓礼失而求野,狐妇乃恶伤其类,又别执一理,操同室之戈,盖门户分而朋党 起,朋党 盛而公论淆,眃眅纷纭,是非蜂起,其相轧也久矣。

  张铉耳先生家,一夕觅一婢不见,意其逋逃,次日乃醉卧宅后积薪下,空房锁闭,不知其何从入也。沃发渍面,至午乃苏。言昨晚闻后院嬉笑声,稔知狐魅,习惯不惧,窃从门隙窥之,见酒炙罗列,数少年方聚饮,俄为所觉,遽跃起拥我逾墙入,恍惚间如睡如梦,噤不能言,遂被逼入坐,陈酿醇浓,加以苛罚,遂至沉酣,不记几时眠,亦不知其几时去也。铉耳先生素刚正,自往数之曰:相处多年,除日日取柴外两无干犯,何突然越礼,以良家婢子,作娼女侑觞?子弟猖狂,父兄安在,为家长者,宁不愧乎!至夜半窗外语曰:儿辈冶荡,业已笞之,然其间有一线乞原者,此婢先探手入门,作谑词乞肉,非出强牵。且其月下花前,采兰赠芍,阅人非一,碎璧多年,故儿辈敢通款曲。不然则某婢某婢,色岂不佳,何终不敢犯乎?防范之疏,仆与先生似当两分其过,惟俯察之。先生曰:君既笞儿,此婢吾亦当痛笞。狐哂曰:过砮梅之年,而不为之择配偶,郁而横决,罪岂独在此婢乎?先生默然。次日呼媒媪至,凡年长数婢尽嫁之。

  邱县丞天锦言,西商有杜奎者,不知其乡贯,其语似泽潞人也,刚劲有胆,不畏鬼神。空宅荒祠,所至恒眠被独宿,亦无所见闻。偶行经六盘山麓,日已曛黑,遂投止废堡破屋,荒烟蔓草,四无人踪,度万万无寇盗,解装绊马,拾枯枝磠火御寒,竟展衾安卧。方欲睡间,闻有哭声,谛听之,似在屋后,似出地下。时硍硏方然,室明如昼,因侧眠,握刀以待之。俄声渐近,已在窗外黑处呜呜不已,然终不露形。杜叱问曰:平生未曾见尔辈是何鬼物,可出面言。暗中有应者曰:身是女子,裸无寸缕,愧难相见,如不见弃,许入被中,则有物蔽形,可以对语。杜知其欲相媚惑,亦不惧之,微晒曰:欲入即入。陰风飒然,已一好女共枕矣。羞容腼碘,掩面泣曰:一语才通,遽相偎倚,人虽冶荡,何至于斯,缘有苦情,迫于陈诉,虽嫌造次,勿讶婬奔。此堡故群盗所居,妾偶独行,为其所劫,尽褫衣裳簪珥,缚弃涧中,夏浸寒泉,冬埋积雪,沉陰冱冻,万苦难名,后恶党 伏诛,废为墟莽,无人可告,茹痛至今。幸空谷足音,得见君子,机缘难再,千载一时,故忍耻相投,不辞自献,拟以一宵之爱,乞市薄砇,移骨平原。庶地气少温 ,得安营魄,倘更作佛事,超拔转轮,则再造之恩,誓世世长执巾栉。语讫拭泪,纵体入怀。杜慨然曰:本谓尔为妖,乃沉冤如是,吾虽耽花柳,然乘人窘急,挟制求欢,则落落丈夫义不出此。汝既畏冷,无妨就我取温 ,如讲幽期,则不如径去。女伏枕叩额,亦不再言。杜拥之酣眠,帖然就抱,天晓已失所在。乃留数日,为营葬营斋。越数载归里,有邻家小女,见杜辄恋恋相随,后老而无子,求为侧室。父母不肯,女自请相从,竟得一男。知其事者,皆疑为此鬼后身也。

  宋书符瑞志曰:珊瑚钩,王者恭信则见,然不言其形状。盖自然之宝也。杜工部诗曰:飘飘青琐郎,文采珊瑚钩,似即指此。萧铨诗曰:珠帘半上珊瑚钩,则以珊瑚为钩耳。余见故大学士杨公一带钩,长约四寸余,围约一寸六七分,其钩就倒垂桠杈,截去附枝,作一螭头。其系缎环柱,亦就一横出之瘿瘤,作一芝草,其干天然弯曲,脉理分明,无一毫斧凿迹。色迹纯作樱桃红,殆为奇绝。其挂钩之环,则以交 柯连理之枝,去其外歧,而存其周围相属者,亦似天成。然珊瑚连理者多,佩环似此者亦多,不为异也。云以千四百金,得诸洋舶。此在壬午癸未间,其时珊瑚易致价,尚未昂云。

  又余在乌鲁木齐时,见故大学士温 公有玉一片,如掌大,可作臂阁,质理莹白,面有红斑四点,皆大如指顶,鲜活如花片,非血浸,非油炼,非琥珀烫,深入腠理,而晕脚四散,渐远渐淡,以至于无,盖天成也。公恒以自随。木果木之战,公理轮絷马,慷慨捐身,此物想流落蛮烟瘴雨间矣。

  又尝见贾人持一玉簪,长五寸余,圆如画笔之管,上半纯白,下半莹澈如琥珀,为目所未睹。有酬以九百金者,坚不肯售,余终疑为药炼也。

  五十年前,见董文恪公一玉蟹,质不甚巨,而纯白无点瑕,独视之亦常玉,以他白玉相比,则非隐青,即隐黄隐赭,无一正白者,乃知其可贵。顷与柘林司农话及,司农曰:公在日偶值匮乏,以六百金转售之矣。

  益都有书生,才气飚发,颇为隽上。一日,晚凉散步,与村女目成,密遣仆妇通词,约某夕虚掩后门待。生潜踪匿影,方暗中扪壁窃行,突火光一掣,朗若月明,见一厉鬼当户立,狼狈奔回,几失魂魄。次日至塾,塾师忽端坐大言曰:吾辛苦积得小陰骘,当有一孙登第,何逾墙钻穴,自败成功?幸我变形阻之,未至削籍,然亦殿两举矣。尔受人硑脯,教人子弟,何无约束至此耶?自批其颊十余,昏然仆地。方灌治间,宅内仆妇亦自批其颊曰:尔我家三世奴,岂朝秦暮楚者耶?幼主妄行,当劝戒,不从则当告主人,乃献媚希赏,几误其终身,岂非负心耶?后再不悛,且褫尔魄。语讫亦昏仆。并久之乃苏。门人李南涧曾亲见之。盖祖父之积累如是其难,子孙之败坏如是其易也。祖父之于子孙如是,其死尚不忘也,人可不深长思乎?然南涧言,此生终身不第,硓颔以终。殆流荡不返,其祖亦无如何欤?抑或附形于塾师,附形于仆妇,而不附形于其孙,亦不附形于其子,犹有溺爱者存,故终不知惩欤?

  狐魅人之所畏也。里有罗生者,读小说杂记,稔闻狐女之姣丽,恨不一遇。近郊古冢,人云有狐,又云时或有人与狎昵,乃指其窟穴,具贽币牲醴,投书求婚姻。且云或香闺娇女,并已乘龙;或鄙弃樗材,不堪倚玉,则乞赐一艳婢,用充贵媵。衔感亦均,再拜置之而返。数日寂然。一夕独坐凝思,忽有好女出灯下,嫣然笑曰:主人感君盛意,卜今吉日,遣小婢三秀来充下陈,幸见收录。因叩谒如礼。凝眸侧立,妖媚横生,生大欣慰,即于是夜定情,自以为彩鸾甲帐,不是过也。婢善隐形,人不能见,虽远行别宿,亦复相随。益惬生所愿,惟性饕餮,家中食物多被窃食,物不足则盗衣裳器具,鬻钱以买,亦不知谁为料理。意有徒党 同来也。以是稍谯责之,然媚态柔情,摇魂动魄,低眉一盼,亦复回嗔。又冶荡殊常,蛊惑万状,卜夜卜昼,靡有已时。尚皁皁不足,以是家为之凋,体亦为之敝,久而疲于奔命,怨詈时闻,渐起衅端,遂成仇隙,呼朋引类,妖祟大兴,日不聊生。延正一真人劾治,婢现形抗辩曰:始缘祈请,本异私奔,继奉主命,不为苟合,手扎具存,非无故为魅也;至于盗窃婬佚,狐之本性,振古如是,彼岂不知,既以耽色之故,舍人而求狐,乃又责狐以人理,毋乃硔欤?即以人理而论,图声色之娱者,不能惜畜养之费,既充妾媵,即当仰食于主人,所给不敷,即不免私有所取。家庭之内,似此者多,较攘窃他人,终为有间;若夫闺房燕昵,何所不有,圣人制礼,亦不能立以程限,帝王定律,亦不能设以科条,在嫡配尚属常情,在姬侍又其本分。录以为罪,窃有未甘。真人曰:鸠众肆扰,又何理乎?曰:嫁女与人,意图求取,不满所欲,聚党 喧哄者,不知凡几,未闻有人科其罪,乃科罪于狐欤?真人癱思良久,顾罗生笑曰:君所谓求仁得仁,亦复何怨?老夫耄矣,不能驱役鬼神,预人家儿女事。后罗生家贫如洗,竟以瘵终。

  从侄秀山言,奴子吴士俊尝与人斗,不胜,恚而求自尽,欲于村外觅僻地。甫出栅,即有二鬼邀之,一鬼言投井佳,一鬼言自缢更佳,左右牵制,莫知所适。俄有旧识丁文奎者从北来,挥拳击二鬼遁去,而自送士俊归。士俊惘惘如梦醒,自尽之心顿息,文奎亦先以缢死者,盖二人同役于叔父栗甫公家,文奎殁后,其母婴疾困卧,士俊尝助以钱五百,故以是报之。此余家近岁事,与新齐谐所记针工遇鬼略相似,信凿然有之。而文奎之求代而来,报恩而去,尤足以激薄俗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