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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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人异事录

大历年间,洛阳天津桥上有个没手的乞丐,偏能用右脚趾夹着毛笔抄佛经讨钱。他每次写字前总要把笔往空中抛个尺把高,接不住时还得满地找笔。可那字写得比官府文书还工整,寻常读书人用手都写不出那般好字。

襄州的于頔大人性子急,有回山里来的王固先生来拜见。老先生跪拜动作慢吞吞的,于大人看得不耐烦,后来宴饮再没请他。王固憋着口气,转头去找判官曾叔政。这位倒是个知礼数的,好茶好饭招待着。

王固拍着席案说:"我听说于大人喜欢奇人异事,千里迢迢赶来,谁知热脸贴了冷屁股。今儿个让您开开眼,这可是古往今来头一遭的绝活!"说着摸出节竹筒和小鼓,鼓面不过铜钱大。他拔开竹塞,折根树枝咚咚敲鼓,竹筒里竟爬出几十只蝇虎蜘蛛,排兵布阵似的分作两队。鼓点一变,蜘蛛们忽而摆天衡阵,忽而变地轴阵,鱼丽鹤列各种阵法轮番上演。最后一阵鼓响,蜘蛛们又排队钻回竹筒。曾判官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,忙去禀报于大人,那王先生早没影了。于頔悔得直跺脚,派人四处寻找,终究再没寻见。

还有个叫张芬的,当年跟着韦南康将军当亲兵。这人本事了得,单手能举起七尺石碑,徒手按住转得飞快的磨盘轮子。在福感寺踢球,一脚能把球踢到半塔高。更绝的是种竹子——专挑朝阳的笋芽,编个竹笼罩着,随着生长不断培土,等竹笼长到四尺高才让竹子自由生长。秋后砍下来,每节竹竿都有一尺长,金灿灿的能照人影。他还能用弹弓在墙上打出"天下太平"四个大字,方方正正像刻上去的。

建中初年,河北有个夏将军,膂力惊人。在球场叠十几枚铜钱,骑马挥杖一击,铜钱能飞起六七丈高。更绝的是往新抹的泥墙上插几十根棘刺,隔着一丈远扔烂豆子,百发百中全扎在刺尖上。马上写字也是他的拿手好戏。

元和末年,均州勋乡县有个七十岁老汉,养了十几只水獭捕鱼。每次放獭前,先把它们关在闸门里饿着。放出去时老汉拍巴掌招呼,水獭们就叼着鱼回来,亲热地往他膝盖上蹭,比看家狗还乖。户部李郎中亲眼见过这场面。

荆州来的醉和尚更有意思。有回寺庙办大斋会,几千人围观时,这醉醺醺的术士突然说要表演。只见他调好颜料,嘴里念念有词,噗地往墙上一喷水雾,竟显出幅维摩诘讲经图,五彩斑斓跟新画的一样。这画渐渐褪色,到傍晚就消失了,唯有菩萨金冠上朵花,愣是留了两天才不见。

张魏公在蜀地时,有个叫难陀的胡僧更神。带着三个小尼姑,整日喝酒唱歌。有回戍将要治他罪,胡僧笑说:"贫僧自有乐子。"让三个尼姑歌舞助兴,跳得满堂喝彩。酒过三巡,胡僧突然拔刀砍向尼姑,吓得众人四散逃跑——定睛一看,哪有什么尼姑?分明是三根竹杖立在那儿,地上的"血"原来是泼洒的酒浆。这胡僧还表演过更骇人的:让人砍下自己脑袋钉在柱子上,身子照常喝酒唱歌,宴席结束自己把脑袋装回去,连个疤都不留。后来有户人家想留他住,胡僧直接穿墙而过,墙上留下个影子,七天后连影子也消失了。

还有个李秀才在寺庙喝茶受辱,袖子一抖,房门的竹杖就跳起来追着和尚打。那和尚被逼得跪地求饶,撞墙磕头鼻血横流。等李秀才拂袖而去,和尚半天才缓过神来,像中了邪似的。

最玄乎的是宋州遇到的奇人,能让脚夫张俨日行千里。他挖两个小坑让张俨站进去,拿针扎脚底板,黑血流了满坑。张俨顿时觉得身轻如燕,晌午就到汴梁。那人还要给他卸膝盖骨,说能日行八百里,吓得张俨连连摆手。只见那人身影一晃,转眼就消失在官道尽头。

蜀地费鸡师也是个奇人,红眼珠里看不见瞳仁。给人驱邪总要杀只鸡,再让病人握着鹅卵石。他踏步念咒,活鸡当场转圈而死,石头也应声碎裂。有回他逼着不信邪的仆人吞符咒,结果符纸竟从脚底板钻了出来。

大历年间,有个叫沧海的奴仆正干活呢,忽然听见主人对他说:"你怕是要生病了。"说着就让他脱了上衣背靠着门板,主人拿起毛笔在门外反复画着什么,嘴里还大声喊着:"过去!过去!"说来也怪,那墨迹竟然穿透门板,在沧海背上显出了痕迹。

长寿寺的和尚誓言说,当年在衡山时见过这么一桩奇事。有个村民被毒蛇咬了,没一会儿就断了气,伤口肿起一尺多高。他儿子哭喊着:"要是昝老在就好了!"连忙把昝老请来。只见昝老用香灰围着尸体画了个圈,四面都留了门,先念叨着:"要是从脚那边进来,可就救不活了。"说完就跺着脚摆开架势等蛇来。等了半天不见动静,昝老气得直跺脚,抓来几升米饭捏成蛇形开始诅咒。说也奇怪,那饭蛇突然扭动着爬出门去。不一会儿,饭蛇竟引着一条真蛇从死者头顶的伤口钻进去,对着肿胀处就吸。眼看着尸体渐渐瘪下去,那蛇却缩成一团死了,村民反倒活了过来。

建中初年,王潜在荆州当官时,认识个叫张七政的百姓,专会治跌打损伤。有个当兵的摔断了腿,张七政给他灌了药酒,剜开皮肉取出块两指宽的碎骨,敷上药膏包扎好,没过几天就痊愈了。过了两年多,这当兵的腿突然又疼起来,张七政说:"是当年取出来的骨头受寒作怪,快去找回来。"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那块骨头。用热水洗净裹进棉絮里,腿疼立马就好了。王家子弟觉得神奇,缠着他变戏法。张七政随手抓了把马草搓揉几下,草屑全变成了扑棱棱的灯蛾。又在墙上画了个妇人,斟满酒往画上敬,酒水一滴不漏。画上的妇人渐渐脸红,半天工夫连画带墙都湿透了,最后整幅画都剥落下来。可惜这些本事他死活不肯传人。

韩佽在桂州时,有个叫封盈的妖人,能作法起雾。这人原先在野外看见几十只黄蝴蝶,追着追着到大树下突然消失。挖开树根发现个石匣子,里头藏着胳膊粗的帛书,从此学会邪术。百姓们像赶集似的追随他,他还放出话说某日要拿下桂州,看见紫气就是吉兆。到了那天,果然有紫气像匹绸缎似的从山间铺到城头。忽然一道白气冲来,紫气顿时散了。接着大雾弥漫,直到晌午才放晴。衙门里所有树木都往下滴小铜佛,跟麦粒似的数都数不清。那年韩佽就去世了。

海州司马韦敷有回去嘉兴,路上遇见个叫希遁的和尚精通养生术,还会挑时辰用药。见韦敷拔白头发,和尚说:"贫道给您选个好日子。"过了五六天,和尚来拔掉半边白发,新长出来的竟是青黑色。连着拔了三回,鬓角再没白过。有个客人也求着拔,和尚说时辰没算准。后来这人胡子果然泛绿,你说神不神?

扬州有个石旻,都说他有奇术。我在那儿住了几年,隔三差五就能碰见他,可十件事里倒有九件说不准。家里人有头疼脑热的,吃他的药倒是管用。到了开成年间,城里亲友们都说石旻的本事深不可测。传说宝历年间他跟着钱徽尚书到湖州,常在书院待着,学生们都尊称他"文丈"。有回钱家兄弟想吃兔肉汤饼,正是三伏天,猎户好几天才打着兔子。大伙儿正吃着,石旻笑着说:"留着兔皮记个事儿。"把兔皮钉在地上,堆土抹泥画了道红符,自言自语道:"恨校迟啊恨校迟。"钱家兄弟追问,他说:"想跟诸位记住卯年的事。"后来太和九年乙卯年,钱可复果然在凤翔遇害。

元和年间,江淮有个术士王琼在段君秀家做客,让客人拿片碎瓦画上龟纹揣怀里。一顿饭工夫掏出来,竟成了活乌龟!放在院里能顺着墙根爬,过一宿又变回瓦片。还有把花苞封在密罐里,一晚上就开花的本事。

江西有人会拉伸竹子,几节就能做成器具。还有人能翻葫芦比翻球还溜。

治鼠患的法子:抓九只老鼠关笼子里,埋进二尺五寸深的坑,盖上九百斤土夯结实。《杂五行书》上说,用亭部地界的土抹灶台,能防火灾盗贼;抹屋角,老鼠不啃蚕;抹粮仓,老鼠不吃谷;堵老鼠洞,能断子绝孙。

雍益坚说过个夜神咒,念着能辟邪安眠。咒语是"婆珊婆演底"。宋居士也说个骰子咒"伊谛弥谛弥揭罗谛",念满万遍要啥来啥。

云安有口井,从长江分出来的支流要走三十里。靠近井的十五里水清如镜,行船平安;靠近江的十五里却暗礁险滩。天师翟乾祐可怜商旅辛苦,在汉城山设坛召来十四条龙。那些龙变成老人来听命,翟天师让他们把险滩变坦途。一夜之间风雷大作,十四里险滩全成了平潭。唯独剩下一处滩险,那条龙死活不来。翟天师又派神吏去催,三天后来了个女子。问她为何抗命,女子说:"我不来是想帮天师积功德。那些富商有的是钱,可穷苦人全靠从江口背货到井潭谋生。要是水路太平了,这些苦力上哪儿挣钱?我宁可留着险滩养活穷人,也不能图商贾方便。"翟天师觉得有理,就让群龙恢复原状,转眼间险滩依旧。后来天宝年间翟乾祐奉诏进京,备受恩宠,过了一年多回山修道去了。

玄宗召见一行和尚问:"大师有何本领?"一行答:"就是记性好。"玄宗让人拿来宫女名册给他看。一行翻完合上册子,倒背如流,就像早背熟似的。翻了几页后,玄宗忍不住从御榻上下来行礼,尊称他"圣人"。原来一行早年拜在嵩山普寂禅师门下。有次普寂设斋,方圆几百里的僧人都来赴会,足有上千人。当时嵩山隐士卢鸿学问极高,普寂请他写篇赞文。法会当天卢鸿拿着文章来,对普寂说:"我这文章好几千字,还用了不少生僻字,不如找个聪明的和尚,我亲自教他念。"普寂就叫来一行。一行接过文章扫了一眼就放回桌上。卢鸿嫌他轻慢,正纳闷呢,忽听一行在法会上高声朗诵,竟一字不差。卢鸿惊叹道:"这孩子不是您能教的了,该我向他请教才是。"后来一行为钻研《大衍历》,跋涉几千里寻访名师。有回到天台国清寺,见个院子古松环绕,门前流水潺潺。他站在门口听见里头有打算盘的声音,接着就听老和尚对徒弟说:"今天该有个学算数的徒弟上门,怎么没人通报?"

大历年间,有个怪事。那会儿有个和尚叫一行,有天去找师父学艺。师父掐指一算,指着门前的小河说:"等这河水往西流的时候,你就能得道了。"一行刚跪下磕头求教,忽然听见哗啦啦的水声——那原本往东流的小河,竟真调头往西淌了!

长安城里有个叫邢和璞的术士,有天跟尹惜喝酒闲聊:"要我说,一行和尚怕是圣人转世。当年汉朝的洛下闳造历法时就说过,八百年后会有圣人修正历法误差。这不,一行和尚新编的大衍历,正应了这话。"

这和尚还干过件更绝的事。有回他向道士尹崇借《太玄经》,没过几天就来还书。尹崇捋着胡子直摇头:"这书我琢磨好几年都没吃透,你怎的这般快就还?"一行笑而不语,从袖中掏出自己写的《太衍玄图》和注解。尹崇翻着翻着,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:"了不得!你这后生简直是颜回再世啊!"

开元末年,河南尹裴宽拜在普寂禅师门下。有天他去拜访师父,禅师却说有要事,让他在隔壁等着。裴宽隔着屏风看见禅师焚香打坐,忽然听见门外喊:"天师一行和尚到!"只见一行进来行礼,贴着禅师耳朵嘀嘀咕咕,禅师连连点头。这么来回三次后,一行突然转身进了南屋,自己把门闩上了。禅师这才缓缓开口:"敲钟吧,一行和尚圆寂了。"众人冲进去一看,果然见他端坐着没了气息。裴宽亲自披麻戴孝,徒步送葬出城。

还有个趣事。天宝末年,术士钱知微在洛阳天津桥摆摊算命,卦金要十匹绢帛,半个月没人光顾。这天来了个锦衣公子,甩下绢帛就要算卦。钱知微摆弄着蓍草突然笑了:"公子这是要算一生运势?可别拿老汉开玩笑啊!"公子板着脸说:"我正经要算。"钱知微便念了四句诗:"两头点土,中心虚悬。人足踏跋,不肯下钱。"——原来公子想骗他说要卖天津桥,早被这老道看穿了!

原文言文

  诡习

  大历中,东都天津桥有乞钱,无两手,以右足夹笔写经乞钱。欲书时,先再三掷笔,高尺余,也曾失落。书迹官楷,手书不如也。

  于頔在襄州,尝有山人王固谒见于。于性快,见其拜伏迟判,不甚知。书生别日游讌,不复得进,王殊怏怏。因至使院造判官曾叔政,颇礼接之。王谓曾曰:“子以相公好奇,故不远而来,今实乖望矣。予有一艺,自古无者,今将归,且荷公见待之厚,今为一设。”遂诣曾所居,怀中出竹一节及小鼓,规才运寸。良久,去竹之塞,折枝连击鼓子,筒有蝇虎子数十,分行而出,分为二队,如对阵势。每击鼓,或三或五,随鼓音其阵,天衡地轴,鱼丽鹤列,无不备也。进退离附,人所不及。凡其阵数十,乃行入筒中。曾观之大骇,方言于公,王已潜去。于悔恨,令物色求之,不获。

  张芬曾为韦南康亲随行军,曲艺过人,力举七尺碑,定双轮水磑。常于福感寺趯鞠,高及半塔,弹力五斗。常拣向阳巨笋,织竹笼之,随长旋培,常留寸许,度竹笼高四尺,然后放长。秋深方去笼伐之,一尺十节,其色如金。每涂墙,方丈弹成“天下太平”字。

  建中初,有河北军将姓夏,弯弓数百斤。尝于球场中累钱十余,走马以击鞠杖击之,一击一钱飞起六七丈,其妙如此。又于新泥墙安棘刺数十,取烂豆,相去一丈,一一掷豆贯于刺上,百不差一。又能走马书一纸。

  元和末,均州勋乡县有百姓,年七十,养獭十余头。捕鱼为业,隔日一放。将放时,先闭于深沟斗门内令饥,然后放之,无纲舌之劳,而获利相若。老人抵掌呼之,群獭皆至,缘袷藉膝,驯若守狗。户部郎中李福亲观之。

  怪术

  大历中,荆州有术士从南来,止于陟屺寺,好酒,少有醒时。因寺中大斋会,人众数千,术士忽曰:“余有一伎,可穷抃瓦磕珠之欢也。”乃合彩色于一器中,驔步抓目,徐祝数十言,方欱水再三哄壁上,成维摩问疾其相,五色相宣如新写。逮半日余,色渐薄,至暮都灭。唯金粟纶巾鶖子衣上一花,经两日犹在。成式见寺僧惟肃说,忘其姓名。

  张魏公在蜀时,有梵僧难陀,得如幻三昧,入水火,贯金石,其化无穷。初入蜀,与三少尼俱行,或大醉狂歌,戍将将断之。及僧至,且曰:“某寄迹桑门,别有乐术。”因指三尼:“此妙于歌管。”戍将反敬之,遂留连为办酒肉,夜会客,与之剧饮。僧假襔裆巾〈衤國〉,市铅黛,伎其三尼。及坐,含睇调笑,逸态绝世。饮将阑,僧谓尼曰:“可为押衙踏某曲也。”因徐进对舞,曳绪回雪,迅赴摩跌,伎又绝伦也。良久,喝曰:“妇女风邪?”忽起,取戍将佩刀,众谓酒狂,各惊走。僧乃拔刀斫之,皆踣于地,血及数丈。戍将大惧,呼左右缚僧。僧笑曰:“无草草。”徐举尼,三支筇杖也,血乃酒耳。又尝在饮会,令人断其头,钉耳于柱,无血。身坐席上,酒至,泻入ㄕ疮中。面赤而歌,手复抵节。会罢,自起提首安之,初无痕也。时时预言人凶衰,皆谜语,事过方晓。成都有百姓供养数日,僧不欲住。闭关留之,僧因是走入壁角,百姓遽牵,渐入,唯余袈裟角,顷亦不见。来日壁上有画僧焉,其状形似。日日色渐薄,积七日,空有黑迹。至八日,迹亦灭,僧已在彭州矣。后不知所之。

  虞部郎中陆绍,元和中,尝看表兄于定水寺,因为院僧具蜜饵时果,邻院僧右邀之。良久,僧与一李秀才偕至,乃环坐,笑语颇剧。院僧顾弟子煮新茗,巡将匝而不及李秀才,陆不平曰:“茶初也及李秀才,何也?”僧笑曰:“如此秀才,亦要知茶味?”且以余茶饮之。邻院僧曰:“秀才乃术士,座主不可轻言。”其僧又言:“不逞之子弟,何所惮?”秀才忽怒曰:“我与上人素也相识,焉知予不逞徒也?”僧复大言:“望酒旗玩其场者,岂有佳者乎?”李乃白座客:“某不免对贵客作造次矣。”因奉手袖中,据两膝,叱其僧曰:“粗行阿师,争敢辄无礼!拄杖何在?可击之。”其僧房门后有筇杖,孑孑跳出,连击其僧。时众亦为蔽护,杖伺人隙捷中,若有物执持也。李复叱曰:“捉此僧向墙。”僧乃负墙拱手,色青短气,唯言乞命。李又曰:“阿师可下阶。”僧又趋下,自投无数,衄鼻败颡不已。众为请之,李徐曰:“缘对衣冠,不能煞此为累。”因揖客而去。僧半日方能言,如中恶状,竟不之测矣。

  元和末,监城脚力张俨,递牒入京。至宋州,遇一人,因求为伴。其入朝宿郑州,因谓张曰:“君受我料理,可倍行数百。”乃掘二小坑,深五六寸,令张背立,垂足坑口,针其两足。张初不知痛,又自膝下至骭,再三捋之,黑血满坑中。张大觉举足轻捷,才午至汴。复要于陕州宿,张辞力不能。又曰:“君可暂卸膝盖骨,且无所苦,当日行八百里。”张惧,辞之。其人亦不强,乃曰:“我有事,须暮及陕。”遂去,行如飞,顷刻不见。

  蜀有费鸡师,目赤无黑睛,本濮人也。成式长庆初见之,已年七十余。或为人解灾,必用一鸡设祭于庭,又取江石如鸡卵,令疾者握之,乃踏步作气虚叱,鸡旋转而死,石亦四破。成式旧家人永安,初不信,尝谓曰“尔有厄。”因丸符逼令吞之。复去其左足鞋及袜,符展在足心矣。又谓奴沧海曰:“尔将病。”令袒而负户,以笔再三画于户外,大言曰:“过!过!”墨遂透背焉。

  长寿寺僧誓言他时在衡山,村人为毒蛇所噬,须臾而死,发解肿起尺余。其子曰:“昝老若在,何虑!”遂迎昝至。乃以灰围其尸,开四门,先曰:“若从足入,则不救矣。”遂踏步握固,久而蛇不至。昝大怒,乃取饭数升,捣蛇形诅之,忽蠕动出门。有顷,饭蛇引一蛇从死者头入,径吸其疮,尸渐低。蛇疱缩而死,村人乃活。

  王潜在荆州,百姓张七政善治伤折。有军人损胫,求张治之。张饮以药酒,破肉去碎骨一片,大如两指,涂膏封之,数日如旧。经二年余,胫忽痛,复问张。张言前为君所出骨,寒则痛,可遽觅也,果获于床下。令以汤洗贮于絮中,其痛即愈。王公子弟与之狎,尝祈其戏术。张取马草一掬,再三挼之,悉成灯蛾飞。又画一妇人于壁,酌酒满杯饮之,酒无遗滴。逡巡,画妇人面赤,半日许可尽,湿起坏落。其术终不肯传人。

  韩佽在桂州,有妖贼封盈,能为数里雾。先是常行野外,见黄蛱蝶数十,因逐之,至一大树下忽灭。掘之,得石函,素书大如臂,遂成左道。百姓归之如市,乃声言某日将收桂州,有紫气者,我必胜。至期,果紫气如疋帛,自山亘于州城。白气直冲之,紫气遂散。天忽大雾,至午稍开霁。州宅诸树滴下小铜佛,大如麦,不知其数。其年韩卒。

  海州司马韦敷曾往嘉兴,道遇释子希遁,深于缮生之术,又能用日辰,可穷药石。见敷镊白,曰:“贫道为公择日拔之。”经五六日,僧请镊其半,及生,色若黳矣。凡三镊之,鬓不复其。座客有祈镊者,僧言取时稍差。别后,髭色果带绿。其妙如此。

  众言石旻有奇术,在扬州,成式数年不隔旬与之相见,言事十不一中。家人头痛嚏咳者,服其药,也尝效也。至开成初,在城亲故间,往往说石旻术不可测。盛传宝历中,石随钱徽尚书至湖州,常在学院,子弟皆“文丈”呼之。于钱氏兄弟求兔汤饼,时暑月,猎师数日方获。因与子弟共食,笑曰:“可留兔皮,聊志一事。”遂钉皮于地,垒堑涂之,上朱书一符,独言曰:“恨挍迟,恨挍迟。”钱氏兄弟诘之,石曰:“欲共诸君共记卯年也。”至太和九年,钱可复凤翔遇害,岁在乙卯。

  元和中,江淮术士王琼,尝在段君秀家,令坐客取一瓦子,画作龟甲,怀之。一食顷取出,乃一龟。放于庭中,循垣而行,经宿却成瓦子。又取花含默,封于密器中,一夕开花。

  江西人有善展竹,数节可成器。又有人熊葫芦,云翻葫芦易于翻鞠。

  厌鼠法:七日,以鼠九枚置笼中,埋于地。秤九百斤土覆坎,深各二尺五寸,筑之令坚固。《杂五行书》曰:“亭部地上土涂灶,水火盗贼不经;涂屋四角,鼠不食蚕;涂仓,鼠不食谷;以塞塪,百鼠种绝。”

  雍益坚云:“主夜神咒,持之有功德,夜行及寐,可已恐怖恶梦。咒曰‘婆珊婆演底’。”

  宋居士说,掷骰子咒云“伊谛弥谛弥揭罗谛”,念满万遍,采随呼而成。

  云安井,自大江沂别派,凡三十里。近井十五里,澄清如镜,舟楫无虞。近江十五里,皆滩石险恶,难于沿溯。天师翟乾祐,念商旅之劳,于汉城山上结坛考召,追命群龙。凡一十四处,皆化为老人应召而止。乾祐谕以滩波之险,害物劳人,使皆平之。一夕之间,风雷震击,一十四里尽为平潭矣。惟一滩仍旧,龙亦不至。乾祐复严敕神吏追之。又三日,有一女子至焉。因责其不伏应召之意,女子曰:“某所以不来者,欲助天师广济物之功耳。且富商大贾,力皆有余,而佣力负运者,力皆不足。云安之贫民,自江口负财货至近井潭,以给衣食者众矣。今若轻舟利涉,平江无虞,即邑之贫民无佣负之所,绝衣食之路,所困者多矣。余宁险滩波以赡佣负,不可利舟楫以安富商。所以不至者,理在此也。”乾祐善其言,因使诸龙皆复其故,风雷顷刻而长滩如旧。天宝中,诏赴上京,恩遇隆厚。岁余,还故山,寻得道而去。

  玄宗既召见一行,谓曰:“师何能?”对曰:“惟善记览。”玄宗因诏掖庭取宫人籍以示之,周览既毕,覆其本,记念精熟,如素所习读。数幅之后,玄宗不觉降御榻,为之作礼,呼为圣人。先是一行既从释氏,师事普寂于嵩山。师尝设食于寺,大会群僧及沙门,居数百里者,皆如期而至,聚且千余人。时有卢鸿者,道高学富,隐于嵩山。因请鸿为文赞叹其会。至日,鸿持其文至寺,其师受之,致于几案上。钟梵既作,鸿请普寂曰:“某为文数千言,况其字僻而言怪,盍于群僧中选其聪悟者,鸿当亲为传授。”乃令召一行。既至,伸纸微笑,止于一览,复致于几上。鸿轻其疏脱,而窃怪之。俄而群僧会于堂,一行攘袂而进,抗音兴裁,一无遗忘。鸿惊愕久之,谓寂曰:“非君所能教导也,当从其游学。”一行因穷大衍,自此访求师资,不远数千里。尝至天台国清寺,见一院,古松数十步,门有流水。一行立于门屏间,闻院中僧于庭布算,其声籁籁。既而谓其徒曰:“今日当有弟子求吾算法,已合到门,岂无人道达耶?”即除一算,又谓曰:“门前水合却西流,弟子当至。”一行承言而入,稽首请法,尽受其术焉。而门水旧东流,今忽改为西流矣。邢和璞尝谓尹惜曰:“一行,其圣人乎?汉之洛下闳造大衍历,云后八百岁当差一日,则有圣人定之,今年期毕矣。而一行造大衍历,正在差谬,则洛下闳之言信矣。”又尝诣道土尹崇,借扬雄《太玄经》。数日,复诣崇还其书。崇曰:“此书意旨深远,吾寻之数年,尚不能晓。吾子试更研求,何遽还也。”一行曰:“究其义矣。”因出所撰《太衍玄图》及《义诀》一卷以示崇,崇大嗟服,曰:“此后生颜子也。”至开元末,裴宽为河南尹,深信释氏,师事普寂禅师,日夕造焉。居一日,宽诣寂,寂云:“方有小事,也暇疑语,且请迟回休憩也。”宽乃屏息,止于空室。见寂洁正堂,焚香端坐。坐也久,忽闻叩门,连云:“天师一行和尚至矣。”一行入,诣寂作礼。礼讫,附耳密语,其貌绝恭,但额云无不可者。语讫礼,礼讫又语。如是者三,寂惟云:“是,是。”无不可者。一行语讫,降阶入南室,自阖其户。寂乃徐命弟子云:“遣钟,一行和尚灭度矣。”左右疾走视之,一行如其言灭度。后宽乃服衰絰葬之,自徒步出城送之。

  天宝末,术士钱知微,尝至洛,遂榜天津桥表柱卖卜,一卦帛十疋。历旬,人皆不诣之。一日,有贵公子意其必异,命取帛如数卜焉。钱命蓍布卦成,曰:“予筮可期一生,君何戏焉?”其人曰:“卜事甚切,先生岂误乎?”钱云:“请为韵语:'两头点土,中心虚悬。人足踏跋,不肯下钱。”其人本意卖天津桥绐之。其精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