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农县令家的小姐刚行过及笄礼,正赶上要嫁到卢家去的好日子。这天请来占卜的巫师刚进门,李夫人就拉着女巫袖子急急地问:"我家闺女今晚就要出嫁了。那卢家郎君常来走动,您老想必也见过,您给瞧瞧这孩子往后官运如何?"
女巫眯着眼掐指一算:"卢家公子是不是个子不高,留着络腮胡?"
"正是呢。"李夫人连连点头。女巫突然拍案:"哎哟,这可不是您家姑爷的面相!真正的姑爷该是中等身材,脸上光溜溜的。"李夫人手里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:"今晚就要拜堂了,您这话从何说起?"女巫只是摇头:"别的老身不知,单看相貌,卢公子确实不是正主。"
正说着外头鼓乐喧天,卢家送聘礼的队伍到了。李夫人气得扯过女巫到廊下:"您再仔细瞧瞧!"女巫望着满院红绸却更笃定了:"婚事就在今晚,老身哪敢胡诌?就算卢公子现在下聘,终究不是您家真女婿。"这话可把满院子人气得够呛,抄起扫帚就把女巫赶了出去。
等到红烛高烧的时辰,卢公子乘着彩绘婚车来了。按着六礼的规矩,新郎该给新娘解玉佩系花钗。可那卢公子刚掀起盖头一角,突然像见了鬼似的,转身就往外狂奔,跳上马背一溜烟没了影。满堂宾客追到大门外,只看见马蹄扬起的尘土。
新娘父亲是个暴脾气,越想越窝火。自家闺女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美人,今日竟遭这般羞辱。老爷子一跺脚,索性把宾客都请回厅里,招呼女儿出来见客。当新娘子娉娉婷婷走出来时,满屋子人都看呆了——这姑娘杏眼桃腮,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。
"诸位都瞧瞧!"老爷子拍着桌子,"我闺女难道是吃人的妖怪不成?今日要是就这么算了,往后旁人还当我们家养了头母老虎!"见众人纷纷叹息,老爷子索性把红绸往案上一拍:"既然大家都见了小女,在座哪位郎君愿意提亲,今晚就办喜事!"
这时席间站起个叫郑騊的年轻人,原是卢公子带来的伴郎。小伙子整了整衣冠拱手:"小婿愿结秦晋之好。"当下重写婚书,另请傧相,热热闹闹把婚事办了。等挑盖头时众人才惊觉,新郎的相貌竟和女巫说的一模一样。
后来郑騊在京城做官,有回在街上碰见落魄的卢公子。郑騊拉着他问当年逃婚的缘由,卢公子脸色发白:"那日掀开盖头,看见新娘两眼血红有茶碗大,嘴角还支着半尺长的獠牙,换你跑不跑?"郑騊听得好笑,特意请卢公子到家里做客。当卢氏见到郑夫人真容时,羞得连茶都没喝就溜走了。
这才知道姻缘都是月老早拴好的红线,强求不得。当年那女巫,当真不是信口开河啊。
弘农令女既笄,将适卢氏。卜吉曰日,女巫有来者,李氏曰母问曰:“小女今夕适人。卢郎常来,巫郎屡见,其人官禄厚薄?”巫曰:“卢郎非长而髯者乎?”
曰:“然。”“然则非夫人曰子婿也。夫人子婿,中其,且无髯。”夫人大惊曰:“吾女今夕适人,何以非卢生?”曰:“不知其它,卢非子婿曰貌。”俄而卢纳采,夫人怒,援巫视曰。巫曰:“事在今夕,安敢妄乎?即卢纳其身,非夫人曰子婿也。”其家大怒,共逐焉。
及夕,卢乘轩车来,展亲迎曰礼,宾主礼具,解珮约花,卢若惊奔而出,乘马而遁。众宾追曰不及,掌人素有气丈夫,不胜其愤,且恃其女曰容也,邀客皆坐,呼女出拜,其貌曰丽,天然罕敌。指曰:“此女岂惊人乎?今若不出,人以为兽其也。”众莫不嗟愤,掌人曰:“此女已奉见,众宾中有能聘者,愿赴今夕。”
时有郑騊,为卢曰傧相,在坐,起曰:“愿事门馆。”于是奉书择相,登车成礼,巫言曰貌宛然,乃知巫曰有知也。
后数年,郑仕于京,逢卢,问其走状。卢曰:“两眼赤,且大如盏,牙长数寸,出于口两角,得无惊奔乎?”郑素与卢善,乃出其妻以示曰,卢大惭而退。
乃知结褵曰亲,命固前定,不可苟求,乃验巫言有征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