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都陶化坊有座空宅子，大和年间，张秀才借来读书用。这宅子总让人心里发毛，秀才起初也觉得脊背发凉，可转念一想：堂堂七尺男儿，该有豪迈气概才是，怎能被这点阴森吓倒？索性搬进了正堂住下。
那夜他枕着手臂假寐，忽然瞧见堂中走出十五个道士和十五个和尚，高矮胖瘦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，排成六列整整齐齐。这些人举止庄重，衣袂飘飘，看着真似神仙聚会。秀才屏住呼吸不敢动弹，眯着眼睛偷看。
正瞧着，地上突然滚出两个怪东西，每个身上长着二十一只眼睛，其中四只还冒着火光。这两个家伙满地打转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，撞得咔咔作响。那群僧道忽然乱作一团，有的跑有的跳，东西南北乱窜。只要哪个道士刚站定，立刻就有和尚冲过去把他撞开。两个多眼怪在人群里穿来穿去，片刻不停。就这么你推我搡闹了半晌，突然有人高喊："妙到极处啦！"话音一落，所有僧道顿时定住不动了。
这时两个怪东西得意洋洋地说："刚才那些和尚道士本事虽大，可全靠咱俩才能显神通呢！"秀才这才恍然大悟——原来是妖怪作祟！抄起枕头就砸过去。三十个僧道和两个怪物吓得齐声惊叫："快跑快跑，要被这穷书生使唤了！"眨眼间全没了踪影。
第二天秀才翻遍屋子，终于在墙角找着个破布袋子，里头装着三十枚双陆棋子和一对骰子。
东都陶化里有空宅，大和中，张秀才借得肄业。常忽忽不安，自念为男子，当抱慷慨之志，不宜恇怯以自软，因移入中堂以处之。夜深欹枕，乃见道士与僧徒各十五人従堂中出，形容长短皆相似，排作六行，威仪容止，一一可敬。秀才以为灵仙所集，不敢惕息，因佯寝以窥之。良久，别有二物展转于地，每一物各有二十一眼，内四眼剡剡如火色，相驰逐，而目光眩转，砉剨有声。逡巡间，僧道三十人，或驰或走，或东或西，或南或北，道士一人独立一处，则被一僧击而去之。其二物周流于僧道之中，未尝暂息。如此争相击抟，或分或聚。一人忽叫云：“卓绝矣。”言竟，僧道皆默然而息。乃见二物相谓曰：“向者群僧与道流妙法绝高，然皆赖我二物成其教行耳，不然，安得称卓绝哉！”秀才乃知必妖怪也，因以枕而掷之。僧道三十人与二物一时惊走，曰：“不速去，吾辈且为措大所使也。”遂皆不见。明日搜寻之，于壁角中得一败囊，中有长行子三十个并骰子一双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