邯郸城里,正是槐花飘香的时节。街市上人来人往,叫卖声此起彼伏。有个从阳翟来的大商人吕不韦,正在集市上转悠。这人打小就聪明过人,早年还跟鬼谷子学过相面之术,看人特别准。
那天他在街上瞧见秦国公子异人,眼睛一亮,拍着大腿直念叨:"这可是件稀罕宝贝啊!"当时异人正跟着看守他的赵国大夫公孙乾回府去。
吕不韦回到家,看见老父亲正在算账,凑过去问道:"爹,您说种地能赚几倍利?"老爷子头也不抬:"十倍吧。""那倒腾珠宝呢?""百倍总有的。"吕不韦紧接着问:"要是扶立个国君呢?"老爷子这才抬起头,胡子一翘:"那可就数不清喽!"
不韦搓着手说:"种地卖力气,经商费心思,赚头都算得清。今儿我见着秦国公子异人,那面相贵不可言。如今他被扣在赵国,咱们要是花点钱疏通关系,帮他回国争位..."话没说完,老爷子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:"这事儿成了能封侯拜相,败了可是要抄家灭门的!"不韦却胸有成竹:"儿子这双眼睛从没看走眼过,您就等着享福吧。"
第二天,不韦就四处打听公孙乾的熟人。听说城东有个叫季默的,跟公孙乾是姻亲。不韦备了厚礼登门,只说想结识公孙大夫沾沾光。季默被礼物晃花了眼,满口答应引荐。
公孙乾府上,季默把不韦夸得像朵花。不韦趁机献上十锭黄金、一对白玉璧,把公孙乾乐得合不拢嘴。酒过三巡,不韦那张巧嘴把公孙乾哄得相见恨晚。打那以后,不韦隔三差五就往公孙府送时鲜货,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。
转眼到了端午,公孙乾在后花园摆酒,特意叫上不韦和季默,还把异人也请出来作陪。不韦假装不认识,公孙乾拍着胸脯说:"这位可是秦国公子,一般人见不着,今儿破例让你见见!"酒喝到兴头上,异人跟不韦越聊越投机。
第二天趁着公孙乾上朝,不韦带着厚礼单独来见异人。异人苦笑道:"我个落魄质子,哪值得您这般厚待?"不韦见四下无人,压低声音说:"我这是要借您的东风啊!"接着掰着手指给他分析:"秦王老了,太子安国君最宠华阳夫人却没儿子。您兄弟二十多个,要是..."
话没说完,异人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:"先生句句说中我的心事!可我这穷酸样..."不韦一拍胸脯:"我出千金帮您打点!"异人扑通就跪下了:"您要是能帮我回国,富贵与您共享!"
不韦当即留下五百金给异人应酬,自己带着奇珍异宝准备上路。临行前跟公孙乾辞别,说是要出门做生意。公孙乾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:"早去早回啊,别在外头拈花惹草让我惦记。"不韦笑着应了,心里却盘算着更大的买卖。
不韦风鉴识异人
却说见异人者何人?乃是阳翟大贾,姓吕,名不韦,贾于邯郸。其人天资颖悟,识见精明。幼年曾从鬼谷子,授以相法,善能相人。见了异人,便连声赞道:“奇货可居也!”当时异人同公孙乾归宅。
却说不韦见了异人,回到私家,见父问曰:“耕田之利几倍?”父曰:“十倍。”“珠王之赢几倍?”父曰:“百倍。”“立主定国之赢几倍?”父曰:“则无数矣。”不韦曰:“商贾劳心,耕田劳力,其利有算。今秦皇孙异人相貌丰雅,此人后必大贵。见今拘质于此,不得还国,愿以千金赂赵侍臣,讨救还国,以图富贵。此无穷之利也。”父曰:“此事为之不易。如成,则可以为王侯;如下成,破家之道也!汝宜斟酌为之。”不韦曰:“儿之相法,百发百中。料异人后来必贵,儿命亦当发达。此举甚利,父不必忧矣。”
于是不韦遍访公孙乾亲识。城东有一人姓季,名默,与乾姻好,素通关节。不韦备礼往见,以贩贾于此,无所倚托,欲以玉帛之礼,求见公孙一面,以为光宠,再无他图也。默遂允诺。次日见乾,备道不韦行藏,旧与默交厚,欲转托一见,以光蓬荜;不敢骤见,借某以为先容,不知肯容纳否?公孙乾依允。当日默引不韦投见。不韦备黄金十锭,白壁一双进献,乾喜纳,遂留饮竟日,相与接谈。不韦语言便利,应答如流,乾以为相见之晚也。自此,不韦与乾往未情洽,不韦每有好食,或时物,便以送乾。乾以此坦然不疑,遂为契友。
一日值端阳节,公孙乾后园设酒,邀请不韦、季默叙饮,遂请异人出,与不韦相见。不韦佯问:“此何人也?”乾曰:“此秦皇孙异人也,等闲不与他人接见,公乃契交,请出同坐。”不韦再三谦让曰:“皇孙乃秦贵人也,岂敢连席?”乾曰:“俱是一样,不必过谦。”不韦遂与异人连席,乾与默对坐。饮至半酣,情甚欢洽。彼此俱无嫌疑。其日甚乐。至晚,不韦辞归。
次日不韦具彩币求见异人,兼以谢酒为由,来到公孙乾宅内。正值公孙乾进朝未出,不韦就与异人相见,献以彩币。异人曰:“我秦国弃人也,子何相待之深耶?”不韦因见无人,遂密告曰:“吾此来欲大子之门,而不惜千金,以见公孙乾,其意盖深有在也。”异人笑曰:“君不大君之门,而乃大吾门也?”不韦曰:“子不知也,吾门待子门而大。虽欲大子之门,实欲大吾门也。”异人知其心迹,遂引坐深语。不韦曰:“秦王老矣,安国君已为太子,王业大定,国势日强。安国君虽爱幸华阳夫人而无子,若能立嫡嗣者,独华阳夫人耳。况子兄弟二十余人,子为中子,又拘质在赵,日远日疏,情间益久,苦秦王薨,必立安国君为王,诸子旦暮在前者,定争力太子矣。富贵他人得之,吾子徒老死赵国,何能归秦?”异人被不韦说到伤心之处,遂涕泣语曰:“子之说,真金玉之论,肺腑之言也!为今之计奈何?”不韦曰:“子贫困如此,无以奉献于亲及结好宾客。不韦虽贫,请破家为千金,与子西游,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,陈说颠末,道子忠爱。料安国君、华阳夫人必喜其说,立子为嫡。得归秦国,将来必为太子。此计如何?”异人乃顿首谢曰:“吾父母邦国,久未归省,终日郁郁,生不如死。子能捐金为我图之,他日还国,再见天日,但有得地之时,富贵与子共之。子可速行,早赐佳音。我在此,屈指悬望也。”
不韦乃以五百金与异人,以为日用交结宾客之需。复以千金卖奇物玩好,并金珠宝贝及随身行李,准备起行。
数日完备,遂赴公孙乾宅内告辞曰:“不韦一向在此贸易,货物将尽,欲出兴贩一两月方归,暂辞门下。”乾遂置酒相别,恋恋下舍,嘱不韦曰:“子远涉风霜,自宜保重。即去早归,不可久恋花柳,致我怀念也。”不韦曰:“谨领尊命。”随辞出门,准备行李起程。未知说秦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