霸王江中弑义帝
话说那张良假借卖剑的名义,把韩信劝得归顺了汉王。他从衣襟底下摸出一封书信,递给韩信:"当年我离开汉王时,跟萧何约好了,要是推荐元帅来投奔,就拿这封信当凭证。你可得收好了,千万别弄丢,误了大事。"韩信又问:"先生把栈道都烧断了,我该从哪条路进褒中呢?"张良从书袋里抽出一本地理图册:"这图上画的是条偏僻小路,从斜岔口进陈仓,绕过孤云岭、雨脚山,再到鸡头山,直通褒中,比大路近二百里。将来将军攻打三秦,就从这儿出兵。这地方连汉人都不知道,你可千万保密。"韩信把书信和地图贴身收好,又问:"先生接下来要去哪儿?"张良捋着胡子说:"我要去看看霸王迁都后的动静,学那苏秦游说六国,让他们反叛楚国。这样霸王就顾不上西边,将军你就能放心拿下三秦,占据咸阳,图谋天下了。"韩信点点头:"我也快动身了,且看形势如何,到时候自有打算。"这韩信家里没什么人,就两个看门的和两个伺候的小童。当晚张良和他同榻而眠,第二天清早便告辞离去,往各国游说诸侯去了。韩信收拾好行装,写了家书,打发家僮带着盘缠回淮阴老家照看。
再说那范增在彭城,正催着义帝搬去郴州。义帝拍案怒道:"君是发令的,臣是传令的。当初项羽立我为君,为的是让天下人归心。我们明明约定先入关者为王,如今他背弃盟约自立为王,分封诸侯,现在又要赶我去郴州,这不是头脚倒置吗?你作为项羽的亚父,本该直言劝谏,怎么反倒助纣为虐?"范增跪在地上直冒冷汗:"老臣劝过多次,项王不听啊。现在又派季布来催,眼看就要离开咸阳来彭城建都。老臣实在为难..."义帝冷笑:"你是项羽心腹,就该死谏,怎能唯唯诺诺?这般阿谀奉承,算什么臣子!"范增吓得面如土色,赶紧写信报告霸王。
霸王得知义帝不肯走,气得把酒杯摔得粉碎:"这怀王不过是个乡下小子,我家立他为王是天大的恩情!他倒好,偏帮刘邦西进,如今当了义帝还敢摆架子。不除掉他,后患无穷!"当即密令九江王英布、衡山王吴芮、临江王共敖在大江设伏,又让范增、季布等人假装恭送。等义帝船到江心,就说是遇风翻船淹死的,免得天下人说闲话。
安排妥当后,霸王写了封冠冕堂皇的信:"臣项籍叩请陛下移驾郴州。彭城乃兵家必争之地,非陛下久居之所。郴州山水秀丽,正合帝王之都。如今滞留不行,致使百姓终日迎候,一日耗费何止万金?望陛下速做决断。"
义帝看完信,对左右叹道:"项羽催得这样急,早没了君臣之礼。再拖下去怕要生变,不如启程吧。"出发那天,彭城百姓跪满官道,有人献茶果,有人唱颂歌,家家摆香案,都说:"义帝在时市井安宁,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见!"义帝见百姓依依不舍,也忍不住落泪。
船行至大江口,忽然有条白鱼挡道,风浪大作把桅杆都折断了。当夜义帝梦见五色祥云笼罩龙舟,有金童玉女来请:"上帝命陛下掌管水府,请移驾龙宫。"义帝惊醒时已是三更天。近臣劝道:"白鱼阻舟,桅杆折断,此梦不祥,陛下不如回航。"义帝却摇头:"车驾既出岂能反悔?天命如此,有何可惧!"
第二天一大早,船队就启程了。江面上雾气未散,义帝站在船头,望着浩浩荡荡的江水向东流去。船行到江心时,忽然听见鼓声大作,只见三艘大船顺风而下,船头站着英布、吴芮、共敖三人。
英布手按刀柄,扯着嗓子喊道:"奉项王之命,特来迎驾!请陛下把玉符金册交出来,好让我们回去复命!"义帝气得胡子直抖,指着他们骂道:"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狗贼!在这大江之上拦驾,还有没有君臣之礼了?"
话音未落,英布他们已经指挥战船靠了过来。只见英布一个箭步跳上龙舟,身后士卒像潮水般涌来。船上侍从吓得四处逃窜,有的往船舱里钻,有的直接跳进了江里。英布手起刀落,转眼间就砍翻了十几个侍卫。江面上扑通扑通响个不停,都是跳江逃命的人。
义帝眼看大势已去,朝着西北方向厉声喝道:"项籍你这个乱臣贼子,迟早要遭报应!"说完一撩衣袍,纵身跃入滔滔江水。浪花一卷,人就没了踪影。那些躲在船舱里的,也都被英布他们搜出来杀了个干净。
英布刚办完事,正要掉转船头,忽然听见南岸上人喊马嘶。原来是一群来接驾的百姓,看见这情形都红了眼,齐声喊道:"英布你这个逆贼!跟着项羽弑君夺位,天理难容!我们这就传檄天下,为义帝发丧,誓要诛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!"
英布急忙要驾船靠岸,可这时候江风突然转了向,船怎么都靠不过去。岸上的百姓见势不妙,呼啦一下全散了。这后事如何,咱们下回再说。
霸王江中弑义帝
却说张良以卖剑为由,说韩信归汉,遂于衣襟下取角书一封,递与韩信:“我昔日别汉王萧何时,曾与约下,如荐举元帅来,可凭此角书为记,如有角书,须当重用。公可将此书收好,不可失落,有误大事。”信又问曰:“先生已将栈道烧绝,却从何路可入褒中?”良在书袋中取出地理图一本来,付与韩信曰:“此图乃山僻小路,从斜岔入陈仓口,转近孤云岭、雨脚山,绕到鸡头山,径下褒中,近二百里,将军他日破三秦,当从此出。此地汉人亦不知,将军当秘之,不可轻示于人也。”角书、地理图,韩信收拾在身,又问曰:“先生今往何处去?”良曰:“吾今看霸王迁都后,效苏秦游说六国,着他反楚,以分霸王之势,使无复西顾之意,则将军得任意下三秦,据咸阳,而图天下也。”信曰:“某亦早晚就行,但看事讥如何,到彼时自有处也。”韩信亦无家小,止有门吏二名在外扼门,家童二人优侍。张良遂与韩信同榻,过了一宿。次日,别韩信出离咸阳,往各国说诸侯去,韩信预备行装,写了家书,分付家僮,打发盘费,往淮阴看视家小不题。
却说范增在彭城,守催义帝幸郴州。帝曰:“君,出令者也;臣,奉君之令而宣化者也。昔项羽立我为君,以属天下之望,以此诸侯悦服,而得入关中,我已有约,但先入关者为王。今羽背约自立为王,封天下诸侯,意欲迁我于郴州,废置而不用,何异于首居其下,足居其上,冠履倒置,甚非臣体,尔为项羽亚父,当极言苦谏,以正其过可也,乃助彼为恶,是亡秦之续耳!尔心独不愧乎?”范增俯伏在地曰:“臣增屡次苦谏,项王不听,今又差季布守催,指日离咸阳,要来彭城建都。臣亦两难,不过惟君所使耳,”帝曰:“尔为项羽心腹之人,正当苦谏,岂可委于从命,而略无可否?此乃阿附小人,非大臣以道事君之体也!”增惶恐无地,只得具书奏知霸王。
霸王知义帝不欲离彭城,大怒曰:“怀王乃民间竖子,我家听立,尊以为王,千载之奇遇矣!却乃偏使刘邦西行,意欲相为结好,以恩为仇,反有谋害之意。今为义帝,且又妄自尊大,若不剪除,必为后患。”遂使九江王英布,衡山王吴芮,临江王共敖,潜于大江之中埋伏,却着范增、季布、桓楚、于英急催启行,侍至大江,假以出迎,因而杀之,传布中外,只说义帝行到江中,遇风,船覆淹死,以隐前情,庶免天下议论。
霸王计较停当,传令分付四人,急在大江伺候,却修书上义帝曰:
西楚霸王臣项籍稽首顿首上言:伏以来命破秦,直抵咸阳,子婴受首,受正国法,仰尊陛丁为义帝,实为天下主也。然彭城路当南北之冲,乃用武之地,甚非陛下所宜居也。今郴州乃湖南名都,左有洞庭,右有彭蠡,山水秀丽,帝王之都也;请陛下幸临,以观天下。今乃听细人言语,不从所请,致使君臣有相疑之私,辇设阻壶浆之望,遮道来迎,终日稽候,一日之费,何止万金?为民元首,于心何安?复差千户项臣上书恳启,惟速赐裁决下情,不胜激切之至。
义帝看罢羽书,与左右商议曰:“项羽屡次差人催并,急如星人,已无人臣之体。若复留连,恐生他变,不若车马启行。”义帝即传令文武大小官员,择日幸郴州来。只见彭城百姓,遮道伏地,望尘叩首,相联数百里,或献茶果,或上歌颂,家家设放香案,尽说:“义帝在此数年,镇市不扰,乡村安静,上下和睦,乃有德之主也!今日迁都,又不知何日再得相见,遂悬望之念!”义帝见百姓恋恋不舍,亦自垂涕。
某日,行至大江口,有白鱼阻舟,水浪不能前进,船家就将龙舟缆住,只见大风骤起,将桅折作两段,幸大舟傍岸无事,其夜,帝方寝,只见五色祥云,罩台龙舟,香风馥郁,有一派仙乐自天而降,先有二金重玉女入舟中,低言:“启请陛下,早幸龙宫,受百官朝贺。”帝曰:“我自赴郴州建都,此地非我居也。”金童曰:“龙宫奉上帝敕命,已设御座,专候车驾,文武百官,具朝服于上清门迎接,陛下不可推辞也。”帝曰:“龙宫恐非人世,朕何以居之?”金童曰:“上帝以陛下有君德,宜在高位,因赤帝子当权,福德洪大,陛下当让此位而居龙宫,以掌水府,会九天列圣,以次推举,非同小可。陛下请移王步。”帝方欲出龙舟,遥见水光接天,洪涛巨浪,耳闻仙音,不敢登步。趑趄之间,顿然觉来,却是一梦,舟中更鼓三漏矣。急忙呼左右掌烛详梦,有近臣奏曰:“适见白鱼阻舟,桅被风折,据此梦警,皆非佳兆。陛下大明回舟,再作商议。”帝曰:“不然,车驾已行,大信昭布,如若反覆,则非大体。况大数默定,人不可为,纵有不测,又何惧哉?”不听近臣之言。
次日早发舟,望大江而来,行至中流,有英布、吴芮、共敖坐三只大船,鼓噪大进,顺风而下。三人立于船头大呼曰:“臣等奉项王命来迎陛下,陛下所有玉符金册,留下与臣等为执照。”义帝大骂曰:“尔等助纣为恶,不通王化,当此大江中流之际,据兵阻行,甚非人臣之礼!”英布等各持刀将船拢近龙舟,直身一跃,众士卒随即通过龙舟来,惊得舟中恃从急欲藏躲,被英布等手起刀落,杀死数十人,或有望大江自尽者,或有船仓中藏匿者,帝见此光景,指西北大骂:“项籍逆贼,他日决遭横死!”遂撩衣望大江一跃而坠,逐浪翻波,不知所向。舟中藏躲者,尽被英布等杀死。
英布等弑了义帝,方欲回舟,只见南岸上有接义帝的百姓人马,呐一声喊,尽道:“英布逆贼,汝信项羽指使,弑了义帝,夺了天下,决不得长久!我等布告天下,立个盟主,与义帝发丧,诛此无道,以雪天下之恨。”英布欲撑舟近岸敌当,风色不顺,急难凑拢,百姓一哄都走了。未知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