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高祖刘邦坐在殿上,心里头总惦记着韩信。这天他派人去召韩信进宫,韩信一听召唤,立马就来了。刘邦一见他就说:"老韩啊,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,朕怪想你的,这不特意叫你来叙叙叙旧。"
韩信躬身答道:"陛下有所不知,当年臣带兵打仗的时候,常常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顿饱饭,落下了病根。如今闲在家里,这老毛病又犯了。臣也日夜思念陛下,只恨身子骨不争气,不能常来请安。"
刘邦关切地说:"既然有病就该请大夫好好调养,可别耽误了。"韩信苦笑道:"说来也怪,臣这人啊,一闲下来就生病,要是忙起来反倒没事。"刘邦拍拍他的肩膀:"爱卿是栋梁之才,自然要多担些担子,可不能就这么闲置着。"
两人聊着聊着,刘邦忽然问起朝中将领们带兵打仗的本事。韩信一一道来,说得头头是道,听得刘邦连连点头。末了刘邦半开玩笑地问:"那依你看,朕能带多少兵?"
韩信想都没想就说:"陛下最多能带十万兵。"刘邦眉毛一挑:"那将军你呢?"韩信笑道:"臣嘛,那是多多益善。"刘邦哈哈大笑:"既然多多益善,怎么反倒被朕给拿住了?"韩信正色道:"陛下虽不善带兵,却善于驾驭将领,这就是臣被陛下收服的原因。况且陛下乃天命所归,非人力所能及。"
刘邦听得心花怒放,可心里头却暗暗提防,总觉得韩信终究是个祸患。最后还是让韩信回家养病,没给什么实权。韩信告退回府,一路上闷闷不乐。
再说张良这边,自从韩王信谋反的事之后,他就整天装病在家,连饭都不怎么吃。有人来看望,他就说:"人生在世,就像白马过隙,转瞬即逝。我早想进山修道,只是念着陛下的恩情,才没忍心离去。其实什么荣华富贵,在我眼里都跟浮云似的。再说我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,再不调养,怕是连修道的力气都没了。"
这些话传到刘邦耳朵里,刘邦倒也没太起疑。有天他特意召见张良,说:"先生教导朕这么多年,立下这么多功劳,朕想封你个大地方。"张良连忙摆手:"臣当年跟着陛下入关,出的主意碰巧管用,那都是天意。如今封个留侯,对臣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。臣现在就想学赤松子那样修身养性,那些锦衣玉食的富贵,臣这身子骨实在消受不起。"
刘邦见他态度诚恳,就准他在家养病,只要求每月初一上朝一次。张良从此闭门谢客,整天打坐练功。他儿子张辟疆看不过去,劝道:"父亲贵为帝师,位极人臣,正该好好享受荣华富贵,怎么反倒过起清苦日子来了?"
张良叹了口气:"你还年轻,不懂这些。那些贪图富贵的人,只看见眼前的荣华,哪知道位高必险的道理?等到龙颜大怒,众口铄金的时候,想跑都来不及。倒不如像我现在这样,清茶淡饭,逍遥自在,既保全了性命,又让子孙安安稳稳过日子。"
后来有次张良在谷城东边闲逛,忽然看见一块黄石头,猛然想起当年桥上老人说的话,赶紧对着石头跪拜,还专门建了座祠堂。
这边张良过着清修日子,那边匈奴单于可没闲着。自从上次中了美人计,他恼羞成怒,带着大队人马在边境烧杀抢掠。急报一封接一封送到长安,刘邦急得团团转。
刘敬献计说:"陛下刚平定天下,将士们都打不动了。不如把长公主嫁给单于,将来生了儿子就是太子,等单于死了,外孙继位,自然就不会跟外公打仗了。"
刘邦一听就火了:"我堂堂大汉,兵强马壮,怎么能把公主嫁给蛮夷?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!"刘敬劝道:"白登之围陛下是亲身经历过的。这些年来打仗死了多少人?陛下如今是天下之主,该为百姓着想。要是陛下舍不得亲公主,找个民女冒充也行啊。"
刘邦琢磨半天,终于点头答应。当即找了个民间女子,打扮成公主模样,让刘敬带着去太原和亲。刘敬到了太原,先派人跟单于打招呼。单于听说汉朝送来公主,乐得合不拢嘴,亲自出城迎接。
话说那五帝禅让,天下归心;三王仁德,四方宾服。虽说中原与边陲风俗不同,可都认准了正统二字。如今那匈奴冒顿单于带兵杀进太原,侵扰我大汉疆土,嚣张跋扈,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。这哪像是要改过自新的样子?
想起当年白登山之围,咱们一时不慎中了埋伏。如今陛下痛定思痛,整顿军备,正要挥师北伐一雪前耻。可满朝文武天天跪在宫门外劝谏,说什么不如重提和亲旧约,把长公主许配给冒顿,封他个单于王的名号,让胡汉永结秦晋之好。这不,诏书都拟好了:"接旨之日,不得违抗!"
那冒顿展开绢帛一看,竟扑通跪地向南磕头。当即派了胡人乐师和侍女,吹吹打打把公主迎进帐篷,摆开马奶酒盛情款待。打这以后,匈奴再没犯边——这可都是和亲的功劳啊!
刘敬办完差事回朝复命,刘邦乐得直拍大腿,赏了他好些金银。这刘敬却皱着眉头说:"关中刚打完仗,地广人稀。北边有匈奴虎视眈眈,东边还留着六国旧贵族。万一有个风吹草动,陛下您睡觉都得睁只眼啊!不如把齐楚燕赵韩魏的王族后裔,还有各地豪强,统统迁来关中种地。平时能防着胡人,万一出事还能当兵源。"刘邦眼睛一亮:"妙计!"立马把十万多豪强迁到眼皮子底下。
这会儿天下太平,刘邦下了朝就往戚夫人宫里钻。见小儿子赵王如意一天比一天机灵,再看太子刘盈那窝囊样,心里直犯嘀咕。某日朝会上,他刚提了句想换太子,周昌突然举着笏板冲出来,脸红脖子粗地吼:"万万不可!陛下这是要惹出大乱子啊!"满朝文武吓得直缩脖子。要知这倔老头如何死谏,咱们下回分解。
张良从赤松子游
却说帝思韩信,欲召相见,信闻,即入朝见帝,帝曰:“卿久不相见,朕甚思之,召欲一见耳。”信曰:“昔臣破楚之时,每十余日,未得饱食,因积久成病,今无事闲居,旧病又举发,臣亦仰思天颜,恨不能常常相见。”帝曰:“卿有疾当迎医调治,不可迟缓。”信曰:“臣平日居家无事,便生疾病;苟多事之时,则无疾矣。”帝曰:“卿乃有用之才,故能干济事变,不可弃置耳。”又与从容论诸将何人可以御敌?何人可以将兵?何人可以将兵之多,问人可以将兵之少,信一一陈说,皆中肯綮,帝甚喜。又问曰:“如我能将兵几何?”信曰:“陛下不过能将兵十万耳!”帝曰:“我与将军何如?”信曰:“臣多多益香耳。”帝大笑:“多多益善,何乃为我擒也?”信曰:“陛下不能将兵而能将帅,此臣所以为陛下擒也。且陛下乃天授,非人力所能及也。”帝闻信言,益喜,而心实疑忌,恐终为乱也,仍令私宅养病,而卒不大用。信辞帝回家,闷闷不语。
不说韩信闲居,却说张良自韩王姬信谋叛之后,每托病闲居,终日辟谷。有人相见者,便说:“人生天地问,如白驹过隙,百年一瞬息耳!吾欲退处深山,修仙学道,为长生之计,一切功名,如浮云往来,漠然无动于中。但今蒙帝眷顾,未忍舍去,其实此心终不欲夸金紫,恋繁华,居高堂,列鼎食,而贪人间之富贵也!又况一身多病,血气日衰,若不急早修养,恐他日精气既耗,神下完体,虽欲藏修,亦无及矣!”左右亦将此言时常奏帝,帝以此每见良称疾不朝,心不甚疑。一日,帝因探之曰:”朕自先生之教,累建大功,欲以大国封之,以报先生也。”良曰:“臣始从陛下入关,言听计从,多偶中,殆亦大授,非臣之能也。今封臣为留侯,此布衣之极,于臣足矣。顾受封之后,已领陛下洪恩,即弃人间事,欲从赤松子游,导引不食,为长生计耳,如金紫辉映,玉食满前,人所深愿而不可得;但臣弱体多病,实不堪此荥贵,非敢负圣恩也。”帝见良辞意恳切,遂准养疾,仍令一月一入朝,就居咸阳僻静之处。
良自称病之后,杜门谢客,修真养性,一月止随群臣朝参一次;退朝之后,凡百不动于心。一日,良闲居,有子张辟疆进言曰:“阿翁今为帝师,累建大功,位至三公,正当玉食万钟,安享富贵,与国咸休,为万代元勋,亦非过分。何乃杜门谢客,居此寂寥之地,甘受清若,其意何谓?”良曰:”是非尔所知也!世之贪富贵者,乐功名之既成,喜荣华之眩目,享崇坐高,一呼百诺,妻妥满前,笙簧盈耳,遂谓平生之志,此为极矣。岂知位极人臣,天下所忌,处高未有不危,处满未有不溢,君疑其权重,天恶其太盈,投间抵隙者,得以用其心,起谤生谗者,得以乘其弊;一旦天颜动怒,众口交攻,无计可挽,无地可逃,身既就戮,妻子为奴,富贵荣华,转眼皆空矣,岂如我今日,静观云水,笑傲江湖,醉裹乾坤,壶中日月,独居一室,万虑沉消;虽处寂寥之滨,而胸中快乐,虽甘黎藿之食,而物外逍遥,宠辱不惊,无关利害,闲来养老氏之玄虚,静时观万物之自得,足以保身惜命,以乐天年,使尔等安居常业,永为良臣,不亦愈于春花之富贵乎?”辟疆拜伏曰:“今日始悟阿翁辟谷之意,乃明哲保身之说也。”
后张良每闲出游,往谷城之东,忽见黄石一片,乃悟曰:“昔圮上老人曾说:‘他日谷城遇黄石一片,即我也。’今日果见黄石,则前日之言应矣。”因俯伏向石而拜,遂建祠以祀之。
不说张良导引辟谷,修真养性。却说单于因帝以美人计哄诱出围,遂纠合大势人马,侵扰边庭,抢掳郡县,屡有飞报奏帝,帝甚患之。刘敬进言曰:“陛下初定天下,士卒疲于兵,未可以武服也。冒顿杀父代立,妻群母,以力为威,未可以仁义说也,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,彼必慕以为阏氏,他日生子,必为太子,冒顿在,固为子婿,冒顿死,则外孙为单于,岂闻外孙与外祖抗礼者哉?”帝曰:“堂堂中国,奄有四海,况兵甲尚强,国势不弱,再无他策以御外敌,乃以我公主而为腥臊犬羊之配,是何道理?使诸侯闻之,不亦耻笑寡人乎?”敬曰:“白登之围,陛下所亲见,况数年以来,与楚七十余战,百姓杀伤者,不知几百万,陛下今为天下之主,当以民命为重,何苦终日兴师动众,以疲天下,则百姓何所望乎?今日请和,虽屈一时,实为天下百姓,且陛下不欲以亲公主妻之,急令人秘密取庶人之女,藏于宫中,假为公主,臣即为使,赍诏奉公主前与讲和,使彼罢兵休争,陛下无北顾之忧,岂不为长远乎?”帝从其言,即令刘赍诏奉假公主前往太原与冒顿讲和。
一日,刘敬到太原,先差人与冒顿答话,备说汉帝以公主为妻,结为婚姻,盟约为亲,誓不相侵,冒顿闻说甚喜,即出城迎接诏书,请刘敬入城,先将公主安歇于公馆,冒顿与敬相见,开读诏曰:
五帝相禅而道隆,三王德盛而服远;中外虽殊,咸归正统。兹者冒顿兵入太原,侵扰土士,跋扈罔恭,似非革命。昔者白登之围,误中诡计,今已明章纪过,振赫王师,张皇北伐,欲雪前愤,群臣屡叩阙上言,劝朕讲和,复前日美人之盟,结胡越一家之好,仍封尔为单于王,以长公主配尔为后,永结丝箩,百世不逾。诏书到日.勿违朕命。故兹诏示。
冒顿读诏书,望南叩首拜伏。即差人领胡乐番姬,导引公主入内,置酒款待。自此冒顿遂与汉和亲,皆敬之力也。
却说刘敬和亲毕,回朝见帝,帝大喜,重赏刘敬。敬因言:“秦中新残破,地饶民少,况又北近胡虏,东有六国强族,一旦有变,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。愿迁徙齐、楚、燕,赵、韩、魏之后,及豪杰名家,开垦肥田,住居关中,无事以备羌胡,有事可以东证,此强本之术,长久之策。”帝曰:“善!”于是徙六国之后,并诸豪杰十万余口。
是时关中无事,帝每辍朝,宠幸戚姬,又见所生赵王如意,年已渐长,资性聪敏;见太子盈柔弱,欲废之,要立赵王如意为太子。遂与诸大臣商议,群臣皆谏诤,数日不决,时有上大夫周昌执笏上殿,大叫曰:“不可不可!陛下此举,乃取乱之道也!”众人大惊。不知周昌如何谏帝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