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那霸王项羽带着大军来到骊山脚下,抬眼望去,只见苍翠的松柏环绕着巍峨的宫殿,古老的楼台在树影间若隐若现。那气势恢宏的明堂,就是容纳万马奔腾也不在话下,山势蜿蜒如同千条蛟龙盘旋。白玉雕琢的石栏杆,神道直通天际。左右排列着狮、驼、虎、豹、象的石像,东西两侧站满了披甲执戟的将士。这陵墓的规模,真是千百年来所未见,那巍峨的气势,仿佛要屹立亿万年。
霸王翻身下马,亲自督率士兵挖掘始皇陵。三军将士齐声呐喊,个个奋勇争先。斧凿之声震得大地颤动,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,吓得飞禽走兽四散奔逃,连狐狸都吓得魂飞魄散。一连挖了三天,大墓是挖开了,可就是找不到正穴所在。霸王急得直跺脚,立即传令:谁能找到墓穴,重重有赏!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:"大王要找墓道,小的知道!"霸王定睛一看,原来是英布。
"你怎么会知道始皇陵的墓道?"霸王狐疑地问道。
英布拱手答道:"末将当年曾参与修建骊山陵墓,负责监督民夫施工,所以对墓道了如指掌。"霸王闻言大喜,立即命英布带领士兵挖掘。他们从正北往正南方向,平着挖了十丈长,又往下挖了五丈深,终于发现一处空隙。再往下挖五六尺,赫然出现一座石牌楼,里面全是石砌的城墙和石门。英布命令士兵爬上城墙,发现两条石龙,一上一下,中间有个石制机关。用铁锤砸碎机关,只听"轰"的一声,石门应声而开。
走进石城,里面是条白石铺就的大道,两旁都有栏杆。走了约莫二里路,才到墓门前。里面大殿、享殿、寝殿一应俱全,三宫六院建造得富丽堂皇。寝殿中央停放着始皇的灵柩,周围堆满了金银珠宝,足足有六十万两黄金,一百二十件奇珍异宝,全被搬了出来。
霸王正要砸碎始皇的石棺,英布连忙劝阻:"万万不可!这石椁里面暗藏机关,有铁箭、铁炮和石子,一旦触动机关,箭炮齐发,必定伤及将士。不如用土填平,方保无虞。"霸王采纳了他的建议,命人将金银财宝运回犒赏三军。
接着霸王又来到阿房宫,只见楼阁华丽,直插云霄,宫殿连绵不绝。霸王不禁感叹:"这就是秦朝灭亡的原因啊!耗尽天下财力修建骊山陵和阿房宫。我既为王,留着这些无用。"当即下令火烧阿房宫。火势蔓延,相连的宫院全都陷入火海,整整烧了三个月,浓烟遮天蔽日。咸阳城里的百姓见此情景,无不胆战心惊,却无人敢有怨言。
各路诸侯在咸阳驻扎日久,渐渐起了思归之心。他们找到范增商议:"我们在此驻军已久,霸王迟迟不封赏,万一各地生变,如何是好?"
范增捋着胡子说:"我正想向大王进言,诸位来得正好。"于是带着众人面见霸王,进谏道:"天下诸侯和将士们随陛下讨伐暴秦,都有功劳。如今驻军日久,耗费巨大,恳请陛下论功行赏,让他们各归封地,最为妥当。"
霸王点头道:"寡人正有此意。不过..."他把范增拉到一旁密议:"当初怀王约定先入关者为王。如今沛公先入咸阳,按理该封他为关中王。可若让他在咸阳建都,据守险要,后患无穷。先生可有良策?"
范增眼中精光一闪:"巴蜀乃秦朝流放犯人之地,山高路险。不如封沛公为汉王,名义上也算关中之地。再封章邯、司马欣、董翳为三秦王,堵住汉中出路。让他进不能进,退不能退,老死汉中。表面上是封赏,实则是贬谪。"
霸王拍案叫绝:"妙计!"立即命军政司核查各将功劳,依次封赏。沛公刘邦被封为汉王,定都南郑,管辖四十一县。其余诸侯也各有封赏:章邯为雍王,司马欣为塞王,董翳为翟王...范增被封为丞相,尊称亚父。封赏完毕,大摆筵席庆贺,诏书传遍天下。
消息传到汉王营中,众将无不愤慨。樊哙拍案而起:"这分明是范增的诡计!主公先入咸阳,反倒被贬到那蛮荒之地。不如集结兵马,与霸王决一死战!"
汉王也怒不可遏:"按怀王之约,我本该在咸阳建都!如今却把我发配到那穷山恶水之地,如何能忍?"
萧何连忙劝谏:"汉中虽苦,总比送命强。当年商汤、周武王都是能屈能伸。不如先经营汉中,积蓄力量,日后再图天下。"
张良也劝道:"蜀地虽偏,但易守难攻。进可攻取天下,退可据险自守。楚军虽众,也奈何不得。这正是兴汉之地啊!大王应当欣然领命,速速启程。若表现出不满,反中范增下怀。"
汉王猛地站起身,拱手深深一揖:"要不是先生这番话,我差点误了大事啊!"
郦食其捋着胡须,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笼:"大王听我细细道来。这汉中啊,有三大好处。头一件,蜀道艰险,外人摸不清咱们底细;第二件,咱们的兵卒天天爬山越岭,腿脚比猴子还利索;第三件最要紧,将士们思乡心切,打起仗来个个拼命。"他说着伸出三根手指,又突然翻过手掌,"可要是留在关中,那就是三大祸害了。"
堂外蝉鸣聒噪,郦食其的声音却越来越响:"沛县虽是老家,可韩魏两国虎视眈眈,咱们放个屁他们都听得见。再说那范增老狐狸,咱们刚抬脚他就能猜到落脚处。最怕的是人心浮动,见着项羽势大就..."他忽然压低嗓子,像怕惊飞檐下的麻雀,"树倒猢狲散哪!"
汉王攥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,忽然拍案大笑:"好!咱们就学那越王勾践,卧薪尝胆!"
那边范增正在占星台上急得转圈。夜风掀起他灰白的长须,他掐指一算,突然跺脚:"坏了!刘邦属火,汉中属金,火炼真金这还了得?"连朝服都来不及换,提着衣摆就往宫里跑。
项羽正在试新制的铠甲,铜镜里映出范增气喘吁吁的模样。"陛下!"范增抓着霸王的手腕,"那刘邦..."
"诏书都发了,还折腾什么?"项羽不耐烦地甩开他。范增眼珠子一转:"明日您只需问他去不去汉中..."他在脖子上比划一下,"答得不好,正好..."
第二天朝会上,项羽突然发难。汉王只觉得后颈发凉,却笑得像没事人:"臣就是陛下胯下的马,您挥鞭子我就跑,勒缰绳我就停。"这话说得项羽哈哈大笑,连佩剑都摘下来赏了他。
回到营帐,张良的鞋都跑掉一只:"大王啊!您今天在鬼门关转了一圈!"汉王这才后怕起来,冷汗把里衣都浸透了。正说着,陈平猫着腰溜进来,三个脑袋凑在一处。烛火噼啪响着,映得墙上人影像皮影戏似的晃来晃去。
霸王封天下诸侯
却说霸王领兵至骊山,只见:苍松笼殿宇,古柏映楼台。明堂容万马,山势拥千蛟。石栏盘白玉,神路贯天衢。左右列狮驼虎豹象,东西列文武铁衣郎。戟门壮丽,为千百年之规模;陵寝巍峨,有亿万载之形势。
霸王下马到墓前,亲监军卒掘冢。那三军呐一声喊,人人奋力,个个争先,斧声振地,尘土遮天,鸟兽潜迹,狐狸丧胆。一连三日,大冢已开,不见正穴,百般搜寻,莫知墓所。霸王焦躁,急传令有知穴者重加赏赐,只见一人高叫:“大王欲知穴道,惟小臣可以开得。”霸王看其人,乃英布也。霸王便问曰:“尔如何知始皇陵寝穴道?”布曰:“臣昔时曾修骊山大工,督管夫役修墓,所以尽知穴道。”霸王大喜,使命英布率领众军卒,自正北向正南,平掘有十丈长,入地有五丈深,遂有空隙处,又掘五六尺深,只见有石牌楼竖着,里边都是石城石门,再无土地,两扇石门紧闭,英布便令军士扒上城头,有两条石龙,一升一降,中间有石管心,用铁锤打碎,里面一声响,管心落地,石门遂开。入到石城,中有大路,皆白石砌就,两边俱有栏杆,行有二里远,方是墓门,惟开里边,有大殿、享殿、寝殿,三宫六院,盖造十分齐整,寝殿中便是始皇灵柩,面前陈设宝货,周围堆积金银六十万,各样宝物一百二十件,尽数起出。欲要击碎始皇石柩,英布谏曰:“不可,此石椁也,内藏石柩,中有铁箭铁炮石子,若走动消息,里边箭炮石子打出,决伤军士,不若仍用土填满,庶几无事。”霸王从其言,将金银主货载回赏军。又见阿房宫楼阁华丽,光耀云霄,联络不绝,霸王叹曰:“此秦之所以亡也,费尽天下财力,方成骊山、阿房二宫。我为王,留此故迹无用。”遂命军士将阿房宫烧毁,相连宫院,尽皆延烧,三个月烟焰不绝。霸王烧尽阿房宫,遍咸阳城中,无一家不惊惶,无一人下怨恨。
众诸侯屯军日久,各有思归之念,因与范增计议曰:“我等长在此屯注,霸王又无封爵之赏,各地方倘有变乱,何以处之?”增曰:“我正欲奏知王上,不意诸公乃有此议。”随同诸人来见霸王,进言曰:“天下诸侯各将士,随陛下伐秦,俱有勤劳,今屯住日”,费用甚多,乞奏陛下,照功封赏,使各归故土,深为便益。”霸王曰:“诸侯久住于此,正欲加封,卿等所奏,实合朕意。”因又与增密议:“昔怀王约先入关者王之,今沛公先入关,当王关中,就如照功加封,沛公亦当首先封王,必建都咸阳,但恐据关阻险,深为后患,以此待疑未决,先生有高见,早力区画,然后好以次加封。”增曰:“巴蜀乃秦之罪地,山川险阻,地方艰苦,封沛公力汉王,亦不失为关中之地;却将章邯、司马欣、董翳封为三秦王,阻住汉中之路,使他南无所进,东无所归,老死汉中,虽为加封,实是左迁也。”羽曰:“此计甚妙。”于是传令着军政司,核查诸侯并各将土功绩,依次封赏。乃封沛公汉王,都南郑,管四十一县。其余各有封赏,章邯为雍王,都废丘,管上秦三十八具;司马欣为塞王,都栎阳,管下秦一十八具;董翳为翟王,都高奴,管中秦三十具;申阳为何南王,都洛阳,管河南二十县;司马中为殷王,都朝歌,管河南三十二县;英布为九江王,都六台,管四十五县;共敖为临江王;吴芮为衡山王;田安力济北王;魏豹为西魏王;张耳为常山王;臧茶为燕王;赵歇为代王;田横为上齐王;田郁为中齐王;郑昌为韩王;陈胜为梁王;田荣为前齐王;田庆为前赵王;陈馀为北赵王;田市为交东王;项正为春胜君;项元为安胜君;范增为丞相,称亚父;项伯为尚书令;钟离昧为左司马;丁公为左将军;龙且为大司马;季布为左司马;雍齿为左将军;刘存为后将军;陈平为都尉;韩生为左谏议;武涉为右谏议;桓楚为大将军;子英为引战大将军;子琪为大将军;韩信为执戟郎。各封爵已毕,排设筵宴管待,遂颁诏传布中外不题。
却说沛公众将,见封沛公为汉王,皆失色,莫不曰:“巴蜀秦之罪地,我主公先入咸阳,却反左迁于汉中,此必范增之计也。不若会聚众将,纠集人马,与霸王对敌,务如怀王之约,庶免老死褒中。不然,决不能生还乡里也!”樊哙高叫曰:“众将说得是,我便为先锋,同我杀霸王去。”汉王亦大怒曰:“王我于关中,建都咸阳,此乃怀王之约!今却迁我于罪地,重山峻岭,岂可以一朝居乎?”丞相萧何等谏曰:“虽王汉中之恶,不犹愈于死乎?能诎于一人之下而伸于万人之上者,汤武是也。臣愿陛下王汉中,养其民以致贤人,收用已蜀,还定三秦,天下可图也。”张良亦谏曰:“蜀虽秦之罪地,内有重山之固,外有峻岩之险,进可连并天下,退可距险而守。楚虽有百万之众,岂能寇我那?此正兴汉之地,养武之国也。大王正当欢欣领命,指日即行可也。若少有不满之意,彼必寻事致害,反中其计。范增终日只要害大王,大王尚不知机,反欲与楚作对。况楚兵强势重,岂能与之抗乎?”汉王起谢曰:“若非先生之言,几自误矣!”郦食其曰:“居汉中有三利,若居关中有三害。何谓三利?盖蜀地道路险,且人不知虚实,其利一也;操练军卒,惯于登跌,其利二也;人心思归,各相努力,其利三也。何谓三害,盖丰沛虽为故乡,韩魏临境,易知邦内之事,其害一也;苟欲起兵卒以攻楚,范增必知深浅,易得防备攻击,反生不测之患,其害二也;人心或动,莫不喜大而欺小,好强而怯弱,见楚家兴旺,因而奔归,大王谁与为守?此三害也。大王当忍励,卧薪尝胆,王业可图,天下可得也。”汉王大喜,遂议启行不题。
范增忽思刘邦乃火命人,凡旗帜尚赤,今居汉中,乃西方,为金地,金得火,必成大器,急来见霸王曰:“刘邦封他为汉王,甚有不满之意,诸将皆出山东人,又各争忿不平,以为陛下背约。若不就此除之,决有后患。”霸王曰:“封诏已出,业已定矣,又何更张?”增曰:“明日众诸将来见陛下,只问他:‘我封汝为汉王,尔去褒中,去也不去?’他若言去,是自专矣;若言不去,是欲王关中矣,陛下即令斩之,以除此患。”王曰:“善。”次日,汉王等来见霸王,行礼毕,只见霸王问曰:“汉王,我封尔褒中,汝去也不去?即便说来!”汉王曰:“食君之禄,命悬于君手,怎敢说去也不去?臣譬如陛下马也,鞭之则行,揽辔则止耳。”霸王笑曰:“卿可说善喻矣!”遂无杀汉王之意,及退回汉营,子房急求见口:“大王知今日之危乎?”汉王曰:“不知。”子房曰:“陛下洪福甚大!方才霸王问大王夫也不去,若不是大王善于答应,决有杀身之祸。”汉王闻说愕然,便问良曰:“似此久住,恐生不测,为之奈何?”良曰:“待臣会项伯、陈平,再作商量。大王可分付预修行装,待霸王命下,即便起身,庶免谋害。”于是张良会项伯、陈平备说范增谋害之意,汉王今急欲起身,未有脱身之计,想二公必有妙算搭救,若他日汉王得地,决不敢忘今日也,陈平沉思半晌,向张良附耳云如此如此,良曰:“此计甚妙。”不知陈平用何计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