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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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公项羽正要点兵攻打刘邦,范增伸手拦住他,压低声音道:"现在还不是时候。兵法上说,十倍兵力才能围剿,五倍兵力方可强攻。那刘邦手下有十多万兵马,樊哙等五十多员大将,又先一步占了关中,百姓都向着他。咱们刚到这儿,贸然动手可不行。"他凑近项羽耳边,"不如这样,今夜三更,咱们兵分两路突袭灞上,把刘邦那小子宰了,永绝后患。"项羽拍案叫好,立即传令各营整顿兵马,只等夜深动手。

这消息传到项伯耳朵里,他急得在帐中来回踱步。月光透过帐布缝隙,照得他额角渗出细汗。"我那老友张良还在刘邦营中,要是今夜大军杀过去......"他攥紧拳头又松开,"派人送信太冒险,万一被巡逻兵发现反倒坏事。"眼看日影西斜,他猛地站起身,"非得我亲自走一趟不可!"

灞上军营里,张良刚和刘邦议完事。他掀开帐帘正要歇息,忽见东南天际乌云翻涌,隐约透着一股血色杀气,当中却又夹着一缕祥云。他心头一跳,转身就往中军帐跑。刘邦见他去而复返,诧异道:"先生怎么还没休息?"张良指着天边:"主公快看,今夜必有楚军来袭,来势汹汹啊!"刘邦脸色发白:"咱们兵少将寡,如何抵挡?还请先生救命!"张良盯着那缕祥云沉吟道:"虽有血光之灾,但天象显示必有贵人相助。"

黄昏时分,项伯牵了匹快马溜出楚营。刚过辕门就被丁公拦下:"项老将军这是去哪儿?"项伯强作镇定:"去探探军情。"丁公见是项羽叔父,也不多问。项伯翻身上马,两鞭子抽得马儿四蹄生风。快到灞上时,突然闪出一队巡逻兵,为首的夏侯婴长枪一横:"什么人夜闯军营?"项伯勒住缰绳:"我找张子房,有十万火急的事!"

夏侯婴带他来到营前,只见寨门紧闭,旌旗猎猎。守门官层层通报,三更梆子响过,才开半扇角门。一员虎将按剑喝道:"有何军情?"项伯偷眼望去,汉军营寨戒备森严,暗道:"刘邦果然不简单。"这时夏侯婴上前禀报,那将领又进去通传。

张良正在帐中与刘邦议事,闻报拍案而起:"祥云应验了!"冲出帐外一看,竟是项伯。他拉着老友转到后帐,项伯急道:"项羽今夜要来劫营!"说罢就要走。张良拽住他衣袖:"我受沛公厚待,岂能见死不救?您稍坐片刻。"转身进帐将实情告知刘邦。刘邦急得搓手:"这可如何是好?"张良附耳低语几句,出来对项伯拱手:"还请兄长见沛公一面。"

项伯连连摆手:"我是为你而来,见他作甚?"张良笑道:"沛公最是宽厚,您既来了,总该见见。"再三恳请下,项伯才跟着进帐。刘邦早已整衣相迎,亲自斟酒:"项将军冒险相救,刘邦感激不尽。"酒过三巡,刘邦突然起身作揖:"听说令郎尚未婚配,若不嫌弃,愿将小女许配,以报今日之恩。"项伯惊得酒杯差点脱手:"这如何使得?"张良一把扯过两人衣襟,"唰"地挥剑割成两半,笑道:"当初刘项结为兄弟共抗暴秦,如今结为亲家岂不正好?"硬把半截衣襟塞进项伯手里。

项伯推辞不得,只得应下。临别时刘邦再三叮嘱:"明日我必亲赴鸿门请罪,还望将军美言。"张良派夏侯婴带二十轻骑护送。月光下,项伯回头望见汉军营寨灯火如星,手中半截衣襟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
夜色沉沉,二更鼓刚敲过,范增急匆匆来见项羽,压低声音道:"主公,此时正是发兵的好时机。"项羽当即升帐点将,可数来数去,发现少了个项伯。

范增眉头一皱:"项将军怎么不在?"丁公上前禀报:"黄昏时分,我看见项老将军单骑出营往东去,我拦下询问,他说是去打探军情,急匆匆就走了。"

范增一拍大腿:"主公且慢发兵!项将军这一走,怕是走漏了风声。那边必定早有准备,咱们贸然出兵反倒中了埋伏。"项羽不以为然:"我叔父为人最是忠厚,又是自家人,怎会胳膊肘往外拐?先生多虑了。"

范增急得直搓手:"老将军自然不会存心坏事,可军机大事最怕走漏风声。古人说得好:'机密不严,必生祸患。'今晚这兵是动不得了,咱们再从长计议。"正说着,外面来报项老将军回来了。

项伯大步进帐,项羽问道:"叔父去哪儿了?"项伯捋着胡子说:"我有个老交情,韩国来的张良,与我交情匪浅。我怕今晚动兵伤着他,特意去知会一声。顺便问了问刘邦入关的事,他说刘邦绝无二心,派兵守关只为防备秦军残余,哪敢抗拒楚军?那些金银财宝、美女宫室都原封不动,连子婴都不敢擅自处置,就等着主公您去接收呢。"

项伯说着叹了口气:"说起来要不是刘邦先入关,咱们哪能这么容易就进来?这也算他的功劳。人家立了大功,咱们反倒听信谗言要加害,这道理上说不过去啊。他明日还要来请罪,主公不如以礼相待,方显咱们楚人的气度。"

项羽听得直点头:"叔父说得在理,刘邦确实没什么大罪。要是今晚发兵,反倒让诸侯们笑话。"范增急得直跺脚:"我劝主公杀刘邦,就是看他入关后约法三章收买人心,分明是图谋天下!今日不除,后患无穷啊。老将军定是被张良那套说辞给蒙蔽了,万万信不得!"

项伯冷笑一声:"先生要杀刘邦自有妙计,何必非选这半夜劫营的下作手段?"项羽也附和道:"叔父说得对,先生还是另想良策吧。"范增眼珠一转,压低声音道:"我倒有三条妙计可取刘邦性命,请主公定夺。"究竟是何妙计,咱们下回分解。

原文言文

  项伯夜走救张良

  却说鲁公正欲点兵,范增止之曰:“此时且未可就行。兵法十则围之,五则攻之,沛公兵有十余万,将有樊哙等五十余员,况先到关中,深得民心,手下谋士甚多,俱有准备,我兵初到,未可遽动,某有一计,今晚三更时候,整率人马,分兵两路,杀奔灞上,擒刘季杀了,以绝后患。”羽曰:“善。”随即分付诸将,照各营点扎兵马伺候不题。

  却说项伯知道这个消息,暗思:“友人张良,见在灞上,若今晚倘打破营寨,玉石俱焚,张良性命难保。若欲差人密报,恐两家俱有伏路军校,又恐去人不得,反惹起事来,等待近晚,我亲走一遭,方得停当。”

  不说项伯在此思想,张良同沛公议事毕,回到帐后,偶看天上气色,虽将近晚,忽见东南隅上生起一缕杀气,十分利害,中间却有一段庆云藏在内;复又到中军来。沛公曰:“先生如何尚未歇息?”良曰:“方才见天上气色甚不好,今晚必有楚兵来劫寨,其势不小,须急作准备。”沛公曰:“刘邦兵微将寡,楚兵势重,如何敌得过?愿先生妙策解救。”良曰:“虽杀气太重,而内有庆云守宫保护,似有救处,明公放心,自有方略。”

  再说项伯等到黄昏时分,牵一匹能行快马,出到辕门外,方才要行,只见丁公拦住便问:“老大王要往那里去?”伯曰:“急欲打听军情事去。”丁公见是自家人,又是鲁公至亲,更不细问,项伯离营,加上两鞭,急走如飞。将近灞上,有二十里远,随有巡哨副将夏侯婴拦住去路,就问:“汝匹马夜行,又无从人,急往灞上来有何事干?”伯曰:“我要见张子房,有急事相告。”夏侯婴就同项伯到子房营寨,先差把守门旗寨校传报与守门官,守门官传报与中军左哨,然后夜巡官击拆三声,中军左哨小角门开半扇,有一健将出来,高声问道:“气有甚军情?”只见周围排列旗帜,各营严整,队伍十分齐备。项伯看罢,寻思道:“沛公不同小可,前范增看他后日必大贵,今观营寨,便见虚实。”当时夏侯婴近前传说:“某巡视左哨二十里远,遇一男子不识姓名,自称是子房故友,匹马只身,亦无军器,未敢擅进,专候台旨。”那健将复又进内传报。

  张良正与沛公议事,来人忽报有子房故友在外,急欲求见,良大喜:“此必庆云之兆也!”张良急出,与其人相见,乃项伯也。良遂邀于帐后。项伯将鲁公劫寨之事,告知子房,就要起身。良曰:“沛公借我随军,今闻急而不顾,不义也,不可不告知。请公少坐。”良转入中军,见沛公具说前事,公曰:“此事如何?”良向公耳边低说如此如此,良出见伯曰:“请兄见沛公一面,以诉衷曲。”伯曰:“我之来此,专为子房也,何必复见沛公?”良曰:“沛公长者,不可不一见也。”再三固请,项伯遂同子房入见,沛公整衣出迎,延之上坐,备说鲁公嗔怪之意。沛公随置酒管待,告诉衷情,彼此各无嫌疑。沛公曰:“闻公有贤嗣未婚配,如不弃,愿将吾女与公子结为婚姻,以报今日之德,仍望回营,将刘邦所告真情,乞赐转达,决无抗拒之意;倘鲁公回心,某得再造,皆公之赐也。”伯谢曰:“两家据敌,智勇相角,与公结好,恐人疑议,某不敢奉命也。”良曰:“不然。刘项曾拜兄弟,受约同为伐秦,今得入咸阳,大事已定矣,结为婚姻,正是相当,又何辞焉?”张良遂将项伯衣襟与沛公衣襟结在一处,用剑各分一半,与二家收执,项伯只得依允,与沛公行礼。又饮酒数杯,伯辞谢曰:“明日不可不早来鸿门见鲁公,以解此怒。所告之事,某与公转达,料鲁公必不见罪也。”张良遣夏侯婴领二十骑军卒送伯回营。

  却说二更时分,范增请鲁公:“此时好动人马。”鲁公即升帐查点诸将佐,内中少项伯。增曰:“项将军如何不见?”丁公曰:“项老大王黄昏时候一骑马出营向东走,被我拦住,问大王何往,大王说打探军情事,走得甚紧。”增曰:“明公不必动兵,项将军定是走漏消息,他那里决有准备,若去反中其计矣。”羽曰:“我叔父为人忠诚,又是至亲,岂有向外之理?先生不必多疑。”增曰:“项老将军虽不向外,但机事须要严密,若稍有漏泄,便难举动。古人云:‘机不密,则害成。’今晚不必动兵,再作区处。”言未毕,人报项老大王到来,项伯入营来,羽问曰:“叔父何往?”伯曰:“吾有一故友,韩国人,姓张名良,与我极厚,恐今晚动兵,此人难保,我密与他一言,着他回避。因问刘季入关事体,他说刘季并无毫厘别意,遣将拒关,不过防秦盗耳,非敢拒楚也,宝物子女,俱封锁不敢动,子婴亦不敢发落,专候鲁公。某想来若不是刘季先入关,我等如何兵不血刃,容易便得入关,此亦他有功处。人有大功,而听小人之言,反要加害,若今动兵,似于理不可。他明日要来谢罪,公可从容相待,庶不夫大义。”羽曰:“就叔父所言,刘季似无大罪,若今动兵,反使诸侯耻笑。”增曰:“某之劝公杀刘季者,以刘季自入关来,约法三章,要买人心,其志实要谋取天下;若今不早除之,恐生后患。老将军被张良说词瞒过,未可准信。幸明公思之!”伯曰:“先生杀刘季自有妙策,又何必夜半劫寨,为此袭取之道哉?”羽曰:“叔父之言是也,先生当再定计。”增曰:“某有三计,可杀沛公,请明公决之。”不知此计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