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先生常说啊，这刀兵之事，圣人也是不得已才用的。您想啊，当年舜帝在位五十年，那苗人还梗着脖子不听话呢。所以就算是圣明君主，谁又能真把兵器给废了？这弓箭的威风啊，自古以来就是镇服天下的利器。不过道家那位老子倒是说过："再好的兵器也是不祥之物。"这话说得在理，是在提醒咱们要谨慎啊。
说起这火器机关的精巧，最早是从西域和南疆传过来的，后来才传到中原。这些年花样翻新，简直是一天一个样。如今咱们大明朝，当兵的都把火器当成了头等大事，可这真的对吗？不过话说回来，就算人再聪明，能把兵器做到这个份上，也真是够绝的。
说到造弓啊，讲究可多了。主要材料是竹片和牛角，东北那边没竹子，就用软木代替。弓的两头得用桑木，竹片做弓身的主体，牛角包在外面。弓不拉的时候，竹片朝里，牛角朝外；拉满了就反过来。您瞧这手艺，一根竹片要配两截牛角，桑木梢头还得刻出凹槽来挂弦，根部要削平了插进竹片的丫杈里。
真正的好弓，选料就得讲究。竹子得在秋冬砍伐，春夏的容易生虫。先把竹片削成中间略细、两头稍粗的样子，长约二尺。一面涂胶贴上牛角，另一面铺上牛筋和胶固定。牛角要选中间那段最结实的，北方没有长牛角，就用四截羊角拼起来。粘牢了还得裹层桦树皮，行话叫"暖靶"。这桦树皮啊，辽东、河北、甘肃都产，南方也有。摸着跟棉花似的柔软，所以弓把非用它不可，连刀柄枪杆也都离不了它。最薄的还能做刀剑鞘呢。
牛背上那条大筋，每条能有三十两重。取下来晒干再泡水，能撕成麻线那么细。北方没有蚕丝，弓弦全靠这个。中原人还拿它来缠弓身，或者做弹棉花的弓弦。至于胶嘛，是用鱼鳔和鱼肠熬的，数安徽宁国出的最好。东海的黄鱼，浙江人拿来做鱼鲞的，鱼鳔熬的胶比铁还结实。北方用海鱼鳔熬的胶也不差，就是品种不同。您说巧不巧，这几样东西缺了哪样都造不出好弓来。
新做的弓坯子得挂在屋里房梁上，底下不能断火气。快的十来天，慢的两个月，等里头的湿气都烤干了，取下来打磨上漆，这才算好弓。那些急着卖钱的作坊等不了这么久，日后弓出了问题可别怪我没提醒。
弓弦得用吃柘树叶的蚕丝，特别结实。二十多根丝线做芯，外面再横着缠紧。每隔七寸留段空当，这样不用的时侯能折三折收起来。早年间北方都用牛筋做弦，夏天潮湿容易松开。如今丝弦也普及了。有人给弦上涂黄蜡，其实不涂也没事。
弓的两头挂弦的地方，要么钉块厚牛皮，要么削个小木块粘上，叫"垫弦"，跟琴轸一个道理。弦撒出去往回弹的劲儿特别大，没这个垫着准得把弓角崩坏了。
造弓得看人力气大小。最强的能开一百二十斤的弓，再往上就是虎力士了，少见。中等力气减个二三十斤，力气小的再减半。拉满了都能射中靶子，但战场上要穿透铠甲，还得靠大力士。不过力气小的要是能百步穿杨，那也算本事。
试弓的法子可有意思：用脚踩着弦贴地，秤钩勾住弓腰，拉满了看秤砣压到哪儿就知道几斤力。造弓的料也有讲究，强弓的竹片牛角就得七两重，加上胶漆缠绳约莫八钱。中等力气的减一成，力气小的减两三成。
存弓最怕受潮。江南小满时节，江北六月，河北山东得到七月。当官的有烘箱，天天生炭火烤着。当兵的没这条件，就只能搁灶台上。稍不留神，好端端的弓就朽了。前些日子南方往北方送弓，半道就坏了，就是因为不懂这个道理。
箭杆的材料各地不同：南方用竹，北方用荻柳，塞外多用桦木。标准是杆长二尺，箭头一寸。竹箭要把三四片竹条粘合削圆，两头用漆丝缠紧，叫"三不齐"。浙江和两广有现成的箭竹不用拼接。木杆要趁湿刮直，用块带槽的木头叫"箭端"，把杆子从槽里拖过去就直了，连头尾轻重都能调匀。
箭尾要刻个衔口卡弦，箭头装铁镞。北方箭头像桃叶枪尖，岭南黎人用的像铁铲，中原多是三棱锥。响箭更绝，在箭杆上钻个眼，飞起来能带响，就是《庄子》里说的"嚆矢"。
箭飞得直不直，全看尾羽。近箭尾处贴三片三寸长的羽毛，粘成鼎足形。这胶也怕潮，所以勤快的将士常把箭也拿来烘烤。最好的羽是雕翅，次点用鹰羽，再差用鹞子羽。南方缺这些，常用雁翎甚至鹅翎凑合。雕翎箭又快又稳，能顶着风飞。鹰鹞翎的也还行，鹅雁翎的就容易打飘。南方的箭不如北方，问题就在这儿。
至于弩啊，是守营的兵器，不适合野战。直的部分叫"身"，横的叫"翼"，扳机叫"牙机"。弩身约二尺长，前头横着装弩翼。制作时正面要刻条直槽放箭，背面不用太讲究。最厉害的是"扁担弩"，用整根软木做弩翼。还有"三撑弩"、"五撑弩"，是在木条下叠竹片，一层比一层短。弩身下部刻槽挂弦，旁边装活动扳机。上弦时全靠力气，有专门用脚踩着上弦的力士，汉朝叫"蹶张材官"。这弩箭射出去，那叫一个快啊！
话说这造弩弦的讲究可多了，您想啊，得先用苎麻打底子，再细细缠上鹅毛翎子，最后抹上一层黄蜡。这弦绷紧了能稳稳当当，松下来又软和，那鹅毛翎子的头尾都能藏在绳子里头。弩箭上的羽毛啊，用的是箬竹叶子，把箭尾巴劈开个口子，夹住箬叶再缠紧啰。
要是打猛兽用的毒箭，可得用草乌熬成黏糊糊的胶，往箭头上一蘸。这玩意儿厉害着呢，只要见着一丝血，甭管人畜立马就完蛋。平常弓箭能飞二百多步，可这弩箭啊，顶多五十步就到头了，再远连层薄绸子都穿不透。不过它飞得可比弓箭快十倍，扎进东西也深一倍。
咱大明朝造的兵器里头，神臂弩、克敌弩都能连发两三支箭。还有个诸葛弩，上面刻着直槽，能装十支箭，用的都是最软的木头。扳开机括就能上弦，射出一支，槽里又落下一支，接着再扳——这机关是精巧，可惜劲儿太小，二十来步就到头了，也就老百姓防防贼，上不得战场。山里人打猎用的窝弩才叫绝，藏在野兽常走的道儿上，拴根线当机关，野兽一碰就射，保准一箭放倒一个。
说到盾牌啊，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伙什。当兵的右手拿刀左手持盾，专挡飞箭。古时候打仗，战车上还有人专门举盾给同伴挡箭呢。这盾牌不过三尺长，用杞柳条编成个圆盘，顶上冒出五寸尖儿，底下安个轻巧的把儿。步兵用的傍牌更宽大，既能挡箭又能扛长矛。
如今那些想升官发财的，个个都瞪着眼吹嘘火器，写书献宝的不少，可没几个真试过。做火药离不了硝石硫磺，配上草木灰。硝石性子阴，硫磺性子阳，这俩碰一块儿啊，就像天雷勾地火。要是直着打，硝石占九成；要炸开花的，硫磺得多加些。那草木灰也有讲究，青杨、杉木、竹根这些烧成的灰，就数箬叶灰最燥性。
火攻分好几种：毒火得掺砒霜，神火要加朱砂，烂火配上硼砂，飞火混着草乌。还有劫营用的桐油松香火，狼粪烧的烟白天黑夜里红，江豚灰的烟能顶着风走——这些都得亲眼见了才说得清。
硝石这东西，天南地北都有，咱中原就西北产得多。过了中秋，在北方屋里扫扫地都能扫出硝来。四川的川硝，山西的盐硝，山东的土硝，都得先泡水去杂质，再下锅熬。熬出来的上等货叫盆硝，像白雪似的透亮。可千万记住，碾硝石不能用铁器，一不小心就得闯大祸。硫磺呢，非得和硝石配着用，北方蛮子那儿缺硫磺，所以咱朝廷管得严。
西洋人的铜炮像个鼓，一响半里地内人仰马翻。放炮的得躲深坑里，要不准被震死。红夷大炮更吓人，一炮轰二里，挨着的直接变肉末。放这种炮得拿墙顶着，不然后坐力能把炮架子掀飞。
还有三眼铳、百子炮这些家伙，地雷是埋土里炸的，混江龙专打水里的船。最精巧的要数鸟铳，三尺长的铁管子嵌在木托上，装一钱二分火药，二钱重的铅弹。不用引线，拿苎麻搓的捻子一点，三十步内的鸟儿都能打成碎渣。要是鸟枪就更远了，能打二百多步呢。
（突然压低声音）您可记着，这些火器啊，硝石焙干了也得赶紧用，放久了返潮就哑火。那硫磺最难碾碎，得掺着硝石一块儿磨——这话咱就搁这儿说，官府听见可不得了！
您想啊，这守城打仗的事儿，可不是光靠蛮力就行的。那些偏远小城，城墙上的火炮要么缺斤短两，要么笨重得跟块石头似的，根本使唤不动。这时候啊，就得靠这新发明的"万人敌"了，闽地传来的好玩意儿，用起来可灵活着呢，甭管东南西北，哪儿都能派上用场。
说到这火器的厉害啊，硝石硫磺一炸开，千军万马立马就得变成一锅烂粥。做法也讲究：先得找些晒得透干的空心泥团，顶上留个小孔，把硝石硫磺填得严严实实，再掺些毒火、神火进去——具体加多少，全看用的人怎么琢磨。装好火药安上引信后，外头还得用木架子框住。也有人图省事，直接拿木桶当模子，里头糊上泥巴，道理都一样。可这泥团子非得用木框箍着不可，要不然一扔出去，还没炸呢就先摔碎了。
等那敌军乌泱泱冲到城下的时候，点着引信往下一扔。好家伙！那火舌窜起来能有八丈高，打着旋儿地往外喷。火星子往城里转的时候，有城墙挡着，伤不着自己人；往外转的时候，那可就要了命了，管你是人是马，统统都得交代在这儿。这玩意儿，守城的时候绝对是头一号的利器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能把火药性子摸透、把火器使得出神入化的，那都得是聪明人。这方子传下来还不到十年光景，各地守城的将军们可得好好琢磨琢磨。您瞧那弩箭啊，一次能装十支箭，可要是只射出一支，那还上不得战场。说到盾牌啊，也得跟这万人敌似的，得懂得怎么使唤才行。
宋子曰：兵非圣人之得已也。虞明在位五十载，而有苗犹弗率。明王圣帝，谁能去兵哉？弧矢之者，以威天下，其来尚矣。为老氏者，有葛天之思焉。其词有曰：“佳兵者，不详之器。”盖言慎也。
火百机械之窍，其先凿自西番与南裔，而后乃及于中国。变幻百出，日盛月新。中国至今日，则即戎者以为第一义，岂其然哉？虽然，生人纵有巧思，乌能至此极也？
○弧矢
凡造弓，以竹与牛角为正中干质，（东北夷无竹，以柔木为之。）桑枝木为两梢。弛则竹为内体，角护其外；张则角向内而竹居外。竹一条而角两接，桑肖则其末刻锲，以受弦区，其本则贯插接笋于竹丫，而光削一面以贴角。
凡造弓，先削竹一片，（竹闽秋冬伐，春夏则朽蛀。）中腰微亚小，两头差大，约长二尺许。一面粘胶靠角，一面铺置牛脱与胶而固之。牛角当中牙接，（北边无修长牛角，则以羊角四接而束之。广弓则黄牛明角亦用，不独水牛也。）固以脱胶。胶外固以桦皮，名曰暖靶。凡桦木关外产辽阳，北土繁生遵化，西陲繁生临洮郡，闽、广、浙亦皆有之。其皮护物，手握如软绵，故弓靶所必用。即刀柄与枪干亦需用之。其最薄者，则为刀剑鞘室也。
凡牛脊梁每只生脱一方条，约重三十两。杀取晒干，复浸水中，析破如苎麻丝。北边无蚕丝，弓弦处皆纠合此物为之。中华则以之铺护弓干，与为棉花弹弓弦也。凡胶乃鱼脬杂肠所为，煎治多属宁国郡，其东海石首鱼，浙中以造白鲞者，取其脬为胶，坚固过于金铁。北边取海鱼脬煎成，坚固与中华无异，种性则别也。天生数物，缺一而良弓不成，非偶然也。
凡造弓初成坯后，安置室中梁阁上，地面勿离火意。促者旬日，多者两月，透干其津液，然后取下磨光，重加脱胶与漆，则其弓良甚。货弓之家，不能俟日足者，则他日解释之患因之。
凡弓弦取食柘叶蚕茧，其丝更坚韧。每条用丝线二十余根作骨，然后用线横缠紧约。缠丝分三停，隔七寸许则空一二分不缠，故弦不张弓时，可折叠三曲而收之。往者北边弓弦，尽以牛脱为质，故夏月雨雾，妨其解脱，不相侵犯。今则丝弦亦广有之。涂弦或用黄蜡，或不用亦无害也。凡弓两肖系区处，或以最厚牛皮，或削柔木如小棋子，钉粘角端，名曰垫弦，义同琴轸。放弦归返时，雄力向内，得此而抗止，不然则受损也。
凡造弓，视人力强弱为轻重，上力挽一百二十斤，过此则为虎力，亦不数出。中力减十之二三，下力及其半。彀满之时皆能中的。但战阵之上洞胸彻札，功必归于挽强者。而下力倘能穿杨贯虱，则以巧胜也。凡试弓力，以足踏弦就地，称钩搭挂弓腰，弦满之时，推移称锤所压，则知多少。其初造料分两，则上力挽强者，角与竹片削就时，约重七两。脱与胶、漆与缠约丝绳，约重八钱。此其大略。中力减十之一二，下力减十之二三也。
凡成弓，藏时最嫌霉湿。（霉气先南后北，岭南谷雨时，江南小满，江北六月，燕、齐七月。然淮、扬霉气独盛。）将士家或置烘厨、烘箱，日以炭火置其下。（春秋雾雨皆然，不但霉气。）小卒无烘厨，则安顿灶突之上。稍怠不勤，立受朽解之患也。（近岁命南方诸省造弓解北，纷纷驳回，不知离火即坏之故，亦无人陈说本章者。）
凡箭，中国南方竹质，北方萑柳质，北边桦质，随方不一。竿长二尺，簇长一寸，其大端也。凡竹箭削竹四条或三条，以胶粘合，过刀光削而圆成之。漆丝缠约两头，名曰"三不齐"箭杆。浙与广南有生成箭竹，不破合者。柳与桦杆，则取彼圆直枝条而为之，微费刮削而成也。凡竹箭其体自直，不用矫揉。木杆则燥时必曲，削造成时以数寸之木，刻槽一条，名曰箭端。将木杆逐寸戛拖而过，其身乃直。即首尾轻重，亦由过端而均停也。
凡箭，其本刻衔口以驾弦，其末受镞。凡镞冶铁为之。（《禹贡》石乃方物，不适用。）北边制如桃叶枪尖，广南黎人矢镞如平面铁铲，中国则三棱锥象也。响箭则以寸木空中锥眼为窍，矢过招风而飞鸣，即《庄子》所谓嚆矢也。凡箭行端斜与疾慢，窍妙皆系本端翎羽之上。箭本近衔处剪翎直贴三条，其长三寸，鼎足安顿，粘以胶，名曰箭羽。（此胶亦忌霉湿，故将卒勤者，箭亦时以火烘。）
羽以雕膀为上，（雕似鹰而大，尾长翅短。）角鹰次之，鸱鹞又次之。南方造箭者，雕无望焉，即鹰、鹞亦难得之货，急用塞数，即以雁翎，甚至鹅翎亦为之矣。凡雕翎箭行疾过鹰、鹞翎，十余步而端正，能抗风吹。北边羽箭多出此料。鹰、鹞翎作法精工，亦恍惚焉。若鹅、雁之质，则释放之时，手不应心，而遇风斜窜者多矣。面箭不及北，由此分也。
○弩
凡弩为守营兵器，不者行阵。直者名身，衡者名翼，弩牙发弦者名机。斫木为身，约长二尺许，身之首横拴度翼。其空缺度翼处，去面刻定一分，（稍厚则弦发不应节。）去背则不论分数。面上微刻直槽一条以盛箭。其翼以柔木一条为者名扁担弩，力最雄。或一木之下加以竹片叠承（其竹一片短一片），名三撑弩，或五撑、七撑而止。身下截刻锲衔弦，其衔傍活钉牙机，上剔发弦。上弦之时唯力是视。一人以脚踏强弩而弦者，《汉书》名曰“蹶张材官”。弦送矢行，其疾无与比数。
凡弩弦以苎麻为质，缠绕以鹅翎，涂以黄蜡。其弦上翼则谨，放下仍松，故鹅翎可扌及首尾于绳内。弩箭羽以箬叶为之。析破箭本，衔于其中而缠约之。其射猛兽百箭，则用草乌一味，熬成浓胶，蘸染矢刃。见血一缕则命即绝，人畜同之。凡弓箭强者行二百余步，弩箭最强者五十步而止，即过咫尺，不能穿鲁缟矣。然其行疾则十倍于弓，而入物之深亦倍之。
国朝军器造神臂弩、克敌弩，皆并发二矢、三矢者。又有诸葛弩，其上刻直槽，相承函十矢，其翼取最柔木为之。另安机木随手扳弦而上，发去一矢，槽中又落一矢，则又扳木上弦而发。机巧虽工，然其力绵甚，所及二十余步而已。此民家妨窃具，非军国器。其山人射猛兽者名曰窝弩，安顿交迹之衢，机傍引线，俟兽过，带发而射之。一发所获，一兽而已。
○干
凡干戈名最古，干与戈相连得名者，后世战卒，短兵驰骑者更用之。盖右手执短刀，左手执干以蔽敌矢。古者车战之上，则有专司执干，并抵同人之受矢者。若双手执长戈与持戟、槊，则无所用之也。凡干长不过三尺，杞柳织成尺径圈置于项下，上出五寸，亦锐其端，下则轻竿可执。若盾名中干，则步卒所持以蔽矢并拒槊者，俗所谓傍牌是也。
○火百料
火百、火器，今时妄想进身博官者，人人张目而道，著书以献，未必尽由试验。然亦粗载数叶，附于卷内。凡火百以硝石、硫黄为主，草木灰为铺。硝性至阴，硫性至阳，阴阳两神物相遇于无隙可容之中。其出也，人物膺之，魂散惊而魄齑粉。凡硝性主直，直击者硝九而硫一。硫性主横，爆击者硝七而硫三。其佐使之灰，则青杨、枯杉、桦根、箬叶、蜀葵、毛竹根、茄秸之类，烧使存性，而其中箬叶为最燥也。
凡火攻有毒火、神火、法火、烂火、喷火。毒火以白砒、砂为君，金汁、银锈、人粪和制。神火以朱砂、雄黄、雌黄为君。烂火以硼砂、磁末、牙皂、秦椒配合。飞火以朱砂、石黄、轻粉、草乌、巴豆配合。劫营火则用桐油、松香。此其大略。其狼粪烟昼黑夜红，迎风直上，与江豚灰能逆风而炽，皆须试见而后详之。
○硝石
凡硝，华夷皆生，中国则专产西北。若东南贩者不给官引，则以为私货而罪之。硝质与盐同母，大地之下潮气蒸成，现于地面。近水而土薄者成盐，近山而土厚者成硝。以其入水即硝熔，故名曰“硝”。长淮以北，节过中秋，即居室之中，隔日扫地，可取少许以供煎炼。
凡硝三所最多：出蜀中者曰川硝，生山西者俗呼盐硝，生山东者俗呼土硝。凡硝刮扫取时，（墙中亦或迸出。）入缸内水浸一宿，秽杂之物浮于面上，掠取去时，然后入釜，注水煎炼。硝化水干，倾于器内，经过一宿，即结成硝。其上浮者曰芒硝，芒长者曰马牙硝，（皆从方产本质幻出。）其下猥杂者曰朴硝。欲去杂还纯，再入水煎炼。入莱菔数枚同煮熟，倾入盆中，经宿结成白雪，则呼盆硝。
凡制火百，牙硝、盆硝功用皆同。凡取硝制百，少者用新瓦焙，多者用土釜焙，潮气一干，即成研末。凡研硝不以铁碾入石臼，相激火生，则祸不可测，凡硝配定何百分两，入黄同研，木灰则从后增入。凡硝既焙之后，经久潮性复生。使用巨泡，多从临期装载也。
○硫黄（详见《燔石》卷）
凡硫黄配硝，而后火百成声。北狄无黄之国，空繁硝产，故中国有严禁，凡燃炮拈硝与木灰为引线，黄不入内，入黄即不透关。凡碾黄难碎，每黄一两，和硝一钱同碾，则立成微尘细末也。
○火器
西洋炮熟铜铸就，圆形若铜鼓。引放时，半里之内，人马受惊死。（平地引炮有关捩，前行遇坎方止。点引之人反走坠入深坑内，炮声在高头，放者方不丧命。）红夷炮铸铁为之，身长丈许，用以守城。中藏铁弹并火百数斗，飞激二里，膺其锋者为齑粉。凡炮引内灼时，先往后坐千钧力，其位须墙抵住，墙崩者其常。
大将军 二将军（即红夷之次，在中国为巨物。） 佛郎机（水战舟头用。）
三眼铳 百子连珠炮
地雷埋伏土中，竹管通引，冲土起击，其身从其炸裂。所谓横击，用黄多者。（引线用矾油，炮口覆以盆。）
混江龙，漆固皮囊炮沉于水底，岸上带索引机。囊中悬吊火石、火镰，索机一动，其中自发。敌舟行过，遇之则败。然此终痴物也。
鸟铳。凡鸟铳长约三尺，铁管载百，嵌盛木棍之中，以便手握。凡锤鸟铳，先以铁梃一条大如箸为冷骨，裹红铁锤成。先为三接，接口炽红，竭力撞合。合后以四棱钢锥如箸大者，透转其中，使极光净，则发百无阻滞。其本近身处，管亦大于末，所以容受火百。每铳约载配消一钱二分，铅铁弹子二钱。发百不用信引，（岭南制度，有用引者。）孔口通内处露消分厘，捶熟苎麻点火。左手握铳对敌，右手发铁机逼苎火于消上，则一发而去。鸟雀遇于三十步内者，羽肉皆粉碎，五十步外方有完形，若百步则铳力竭矣。鸟枪行远过二百步，制方仿佛鸟铳，而身长百多，亦皆倍此也。
万人敌。凡外郡小邑乘城却敌，有炮力不具者，即有空悬火炮而痴重难使者，则万人敌近制随闽可用，不必拘执一方也。盖消、黄火力所射，千军万马立时糜烂。其法：用宿干空中泥团，上留小眼筑实消、黄火百，参入毒火、神火，由人变通增损。贯百安信而后，外以木架匡围，或有即用木桶而塑泥实其内郭者，其义亦同。若泥团必用木匡，所以妨掷投先碎也。敌攻城时，燃灼引信，抛掷城下。火力出腾，八面旋转。旋向内时，则城墙抵信，不伤我兵。旋向外时，则敌人马皆无幸。此为守城第一器。而能通火百之性、火器之方者，聪明由人。作者不上十年，守土者留心可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