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历年间,有个叫邓甲的小伙子,跟着茅山道士峭岩学艺。这位峭岩道长可是真有本事的主儿,能把瓦砾变成丹药,画道符就能招来鬼神。邓甲学得那叫一个卖力,白天黑夜不歇息,眼窝都熬得发青了。峭岩看他这般诚心,先是教他炼药,可那药炉子怎么折腾都不成丹;又教他画符,可符纸烧了百十张,连个鬼影子都没招来。
道长捋着胡子直摇头:"孩子啊,这两样道术与你无缘,强求不得。"转头却把一门绝活传给了他——禁制天下蛇虫的秘术。这本事普天之下,可就独一份儿。
邓甲学成下山,走到乌江边上,正撞见会稽县令被毒蛇咬了脚。那县太爷疼得满地打滚,嚎叫声惊动了整条街坊。方圆百里的术士都来试过,没一个能镇住蛇毒。邓甲不慌不忙,先画了道符贴在县令心口,那钻心的疼立马就止住了。
"得把咬人的本主蛇找来收毒,"邓甲抹了把汗,"要不这腿可就保不住了。那畜生要是察觉被人作法,准得逃出几里地去。"
桑树林里很快搭起四丈见方的法坛,朱砂画的符咒围了一圈。但见邓甲掐诀念咒,十里内的蛇群就像听了军令,不到半个时辰全涌到坛上,堆得比房檐还高。后头游来四条大蛇,腰身粗得像水桶,盘在蛇堆顶上。百步之内的草木眼见着发黄枯萎,明明是盛夏时节,倒像遭了霜打。
邓甲赤脚爬上蛇山,抄起根青竹条"啪啪"敲那四条大蛇的脑门:"派你们当四方蛇王,管着地界里的长虫,怎么纵容手下害人?认罪的留下,不认的滚蛋!"话音未落,蛇堆轰然倒塌。大蛇先溜,小蛇跟着逃窜,最后就剩条土褐色的小蛇,筷子粗细,一尺来长,死活不肯走。
邓甲让人抬来县令,把伤脚垂在坛边。那小蛇起初扭扭捏捏不肯吸毒,被邓甲厉声呵斥后,突然从背上渗出油膏似的液体,不情不愿地凑近伤口一吸——县令只觉得脑门一凉,像有根银针顺着血脉游走。再看那小蛇,"啪"地皮开肉绽化成清水,只剩条脊骨躺在地上。县令千恩万谢,金银绸缎塞了满车。
这事儿传开后,扬州城有个姓毕的蛇戏艺人找上门。这毕生原本靠着街头耍蛇攒下万贯家财,盖起高门大宅。等他过世了,儿子想卖宅子,可满院的蛇赶也赶不走。邓甲去了只画道符,那些蛇就自己翻过城墙跑了。
转眼春茶冒尖的时节,浮梁县出了件怪事。茶园里藏着毒蛇,已经毒死几十个采茶人。乡亲们凑钱请来邓甲,他在茶园中央设坛召来蛇王。但见一条丈余长的花蛇带着上万条小蛇游来,蛇身比大腿还粗,鳞片闪着锦缎似的光。那蛇王竟人立而起,蛇头越抬越高,眼看要超过邓甲头顶——这要是让它得逞,邓甲就得化成一滩水!说时迟那时快,邓甲举起竹杖顶住帽尖,蛇头怎么挣都超不过那截竹杖,最后"哗啦"散作一地水花。从此茶园再没闹过蛇患。
后来有人看见邓甲回了茅山修道,听说至今还在那云雾深处修行呢。
宝历中,邓甲者,事茅山道士峭岩。峭岩者,真有道之士,药变瓦砾,符召鬼神。甲精恳虔诚,不觉劳苦,夕少安睫,昼不安床。峭岩亦念之,教其药,终不成;受其符,竟无应。道士曰:“汝于此二般无分,不可强学。”
授之禁天地蛇术。寰字之内,唯一人而已。甲得而归焉。至乌江,忽遇会稽宰遭毒蛇螫其足,号楚之声,惊动闾里,凡有术者,皆不能禁。甲因为治之,先以符葆其心,痛立止。甲曰:“须召得本色蛇,使收其毒,不然者,足将刖矣,是蛇疑人禁之,应走数里。”
遂立坛于桑林中,广四丈,以丹素周之。乃飞篆字,召十里内蛇。不移时而至,堆之坛上,高丈余,不知几万条耳。后四大蛇,各长三丈,伟如汲桶,蟠其堆上。时百余步草木,盛夏尽皆黄落。甲乃跌足攀缘上其蛇堆之上,以青筱敲四大蛇脑曰:“遣汝作五主,掌界内之蛇,焉得使毒害人?是者即住,非者即去。”
甲却下,蛇堆崩倒,大蛇先去,小蛇继往,以至于荆只有一小蛇,土色,肖箸,其长尺余,倍然不去。
甲令异宰来,垂足,叱蛇收其毒。蛇初展缩,难之。甲又叱之,如有物促之,只可长数寸耳,有膏流出其背,不得已而张口向疮吸之。宰觉其脑内有物,如针走下。蛇遂裂皮成水,只有脊骨在地。宰遂无苦,厚遗之金帛。时维扬有毕生,有常弄蛇于条,日戏于阛阓,遂大有资产,而建大第。及卒,其子鬻其第,无奈其蛇,因以金帛召甲。甲至,与一符,飞其蛇过城垣之外。始货得宅。甲后至浮梁县,时逼春风,有茶园之内,素有蛇毒,人不敢啜其茗,毙者已数十人,邑人知甲之神术,敛金帛,令去其害。甲立坛,召蛇王,有一大蛇如股,长丈余,焕然锦色,其从者万条,而大者独登坛,与甲较其术。
蛇渐立,首隆数尺,欲过甲之首;甲以杖上拄其帽而高焉。蛇首竟困,不能逾甲之帽,蛇乃路为水,余蛇皆毙。倘若蛇首逾甲,即甲为水焉。从此茗园遂绝其毒虺。甲后居茅山学道,至今犹在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