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朝元和年间,广东海康县出了个叫陈鸾凤的好汉。这人天生一副硬骨头,最讲义气,连鬼神都不放在眼里,乡亲们都叫他"小周处"。海康有座雷公庙,香火旺得很,可这雷公爷脾气古怪得很——每年头一声春雷响过,往后逢着这个日子,全城百姓都得停工歇业。谁要是不信邪偏要干活,不出三天准被雷劈死,灵验得很。
那年夏天,海康遭了大旱。田里的庄稼都烤成了干草,池塘见了底,百姓把猪牛羊都祭完了,天上还是连片云彩都没有。陈鸾凤蹲在庙门槛上,瞅着里头金漆剥落的雷公像直冒火:"咱们海康可是雷神老家,这厮吃着供奉不办事,要这破庙干啥!"说着抄起火把就把庙给点了。
当地还有个忌讳:黄鱼和猪肉绝不能同吃,否则必遭雷劈。陈鸾凤偏不信这个邪。他拎着砍竹子的柴刀,大中午跑到野地里,故意把黄鱼和猪肉拌着吃。刚咽下两口,天上突然乌云翻滚,狂风卷着砂石打得人脸生疼。只见一道闪电劈下来,陈鸾凤抡起柴刀往上一挡——咔嚓!半截青乎乎的东西掉在地上直扑腾。
您猜怎么着?那雷公爷原形毕露:长得像熊又像猪,浑身青毛,头上长角,肉翅膀滴着血,手里还攥着把石斧头。陈鸾凤一脚踩住它断腿,扭头就往家跑:"快来看!我把雷公腿砍下来啦!"亲戚们吓得腿肚子转筋,跟到田里一看,这愣子正举刀要剁雷公脖子呢。大伙儿赶紧七手八脚拽住他:"作死啊!雷公是天上神仙,你个凡夫俗子..."
正拉扯着,天上又滚来一团黑云,裹起受伤的雷公嗖地飞走了。说来也怪,转眼间大雨倾盆,干裂的田里咕嘟咕嘟冒水泡,蔫巴的禾苗全支棱起来了。可乡亲们非但不谢他,反把他轰出村子。陈鸾凤扛着刀投奔二十里外的表哥家,半夜雷公就来报仇,霹雳咔嚓把房顶劈着了。他拎刀往院里一站,雷声立刻蔫了。
后来他躲到和尚庙,雷公又追来放火。最后这狠人干脆举着火把钻山洞,雷公愣是拿他没辙。打那以后,海康再遇旱灾,百姓就凑钱请陈鸾凤吃黄鱼拌猪肉。只要他提着柴刀往田埂上一站,保准大雨瓢泼。二十多年间,人人都管他叫"雨师爷"。
直到大和年间,新来的林刺史听说了这事,特意把他请到州衙。陈鸾凤摸着花白胡子说:"年轻时我这颗心比铁还硬,什么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。只要能救百姓,就算豁出命去,老天爷也得给我三分薄面!"说完把当年那把柴刀献给刺史,领了赏钱潇潇洒洒回家去。
唐元和中,有陈鸾凤者,海康人也,负气义,不畏鬼神,乡党咸呼为“后来周处”。海康旧有雷公庙,邑人虔洁祭祀,祷祝既淫,妖妄亦作。邑人每岁闻新雷日,记某甲子,一旬复值斯日,百工不敢动作,犯者不信宿必震死,其应如响。时海康大旱,邑人祷而无应。鸾凤大怒曰:“吾之乡,乃雷乡也,为神不福,况受人奠酬如斯!稼穑既焦,陂池已涸,牲牢飨尽,焉用庙为!”
遂秉炬爇之。其风俗,不得以黄鱼彘肉,相和,食之亦必震死。
是日,鸾凤持竹炭刀,于野田中,以所忌物相和啖之,将有所伺。果怪云生,恶风起,迅雷急雨震之。鸾凤乃以刃上挥,果中雷左股而断。雷堕地,状类熊猪,毛角,肉翼青色,手执短柄刚石斧,流血注然,云雨尽灭。鸾凤知雷无神,遂驰赴家,告其血属曰:“吾断雷之股矣,请观之。”
亲爱愕骇,共往视之,果见雷折股,而已又持刀,欲断其颈,啮其肉。为群众共执之曰:“霆是天上灵物,尔为下界庸人,辄害雷公,必我一乡受祸,”众捉衣袂,使鸾凤奋击不得。
逡巡,复有云雷,裹其伤者,和断股而去。沛然云雨,自午及西,涸苗皆立矣。遂被长幼共斥之,不许还舍。于是持刀行二十里,诣舅兄家。及夜,又遭霆震,天火焚其室。复持刀立于庭,雷终不能害。旋有人告其舅兄向来事,又为逐出。复往僧室,亦为霆震,焚爇如前。知无容身处,乃夜秉炬,入于乳穴嵌孔之处,后雷不复能震矣。至曙,然后返舍,自后海康每有旱,邑人即醵金与鸾凤,请依前调二物食之,持刀如前,皆有云雨滂沱,终不能震。如此二十余年,俗号鸾风为雨师。至大和中,刺史林绪知其事,召至州,诘其端倪。鸾风云:“少壮之时,心如铁石,鬼神雷电,视之若无当者。愿杀一身,请苏万姓,即上玄焉能使雷鬼敢骋其凶臆也!”
遂献其刀于绪,厚酬其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