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九十七·神七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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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丘子

隋朝开皇末年,正是杨坚坐天下的最后几年。有个白发老翁突然去拜访唐高祖李渊和尧帝(这里可能有误,应为李渊),这老头儿长得那叫一个稀奇古怪。

尧帝(应为李渊)见了他,恭恭敬敬摆酒招待。酒过三巡,老头儿眯着眼睛说:"隋朝气数将尽,李家要得天下啦!这可是老天爷的意思,八成就应在您身上,您可得早作打算啊!"李渊一听,吓得直摆手。

老头儿捋着胡子笑道:"既然天意要给你,推辞有啥用?隋朝算什么东西,不过是给真命天子扫清路罢了。"李渊听了心里暗喜,趁机打听天下大势。

"您祖上积德,自己又有帝王之相。"老头儿压低声音,"不过啊,这天下得等丹丘子之后才轮到您。"

李渊忙问:"丹丘子是谁?"

"跟您同乡呢!"老头儿神秘兮兮地说,"你们俩都是天命所归,可人家丹丘子早看破红尘了。要是他肯出山,您怕是得当他的帮手喽。"

李渊追问丹丘子住处,老头儿说在鄠杜一带隐居。李渊揣着宝剑就去找人。虽说存着算计的心思,可见到丹丘子那仙风道骨的模样,李渊膝盖一软就跪下了——这位隐士正在草屋里打坐,跟块石头似的纹丝不动。

"我早厌烦这污浊世道。"丹丘子眼皮都不抬,"您这满身俗气的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吧。"

李渊臊得满脸通红,爬起来作揖:"隋朝要完蛋的消息,已经有人告诉我了。可要是咱们两个真命天子争起来,天下百姓岂不遭殃?我这次来..."

话没说完,丹丘子突然笑了:"商汤伐夏靠的是五千越甲,后来在齐国却没啥作为。时也命也,您就别费心思啦!"任凭李渊怎么请教,人家再也不搭话。等武德年间李世民再派人去找,草屋早就塌成废墟了。

瀚海及

并州北边七十里有个古坟。贞观初年,每到太阳落山,就有上万鬼兵举着崭新旗帜围着坟头转悠。不一会儿坟里又冲出几千鬼兵,步骑混杂打得不可开交,天亮才散伙,这么闹腾了快一个月。

有天傍晚,突然又来万把鬼兵在北边列阵。有个种地的远远看见,吓得扭头就跑。鬼将派十几个兵把他抓回来:"别怕,我是瀚海及。有个小贼偷了我爱妾躲在这坟里,张公这老鬼还借兵跟我干仗!你进去传话,再不交人,我踏平这坟头!"

庄稼汉被押到坟前喊话。半晌,坟里涌出大队人马,两个将军并排站在大旗下,四周刀枪如林。他们让庄稼汉传话:"老子生前当三十年猛将,死后带着五千精兵。既然那小将来投靠,我必护他周全!要打便打,看你能回得了瀚海不?"

瀚海及气得暴跳如雷:"今晚不踏平这坟,老子就不走了!"两拨鬼兵杀得天昏地暗,三次冲锋三次败退。打到半夜,坟里守军终于扛不住,交出了叛将和小妾。瀚海及杀进坟里,把张公和部下全砍了,还放火烧坟。临走赏给庄稼汉一条金腰带——第二天人们来看,坟头火还没灭呢,四周散落着满地枯骨和木头人。

薛延陀

贞观年间,突厥的沙多弥可汗残暴不仁,动不动就杀人,搞得全国上下提心吊胆。有天,薛延陀部落来了个要饭的,首领好心请进帐篷让妻子备饭。妻子抬头一看——妈呀!这客人长着狼脑袋!等她把邻居喊来,狼头人已经把主人吃得干干净净逃走了。

大伙儿举着火把追到郁督军山,撞见两个怪人。听他们说明来意,那两人冷笑道:"我们是及人,专程来灭薛延陀的!"吓得追兵屁滚尿流跑回来。后来唐太宗派兵攻打时,这个部落自乱阵脚,被回纥人杀得鸡犬不留。

睦仁茜

邯郸人睦仁茜从小读圣贤书,死活不信鬼神。为了验证这事儿,他专门找能见鬼的人学了十多年,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。后来搬家到向县,路上遇见个穿官服的大人物骑着骏马,带着五十多个随从,盯着他看却不说话。之后十年里,这位神秘人物反反复复出现了几十回。

话说那日仁茜正骑马赶路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名字。回头一看,只见一位气度不凡的官人勒马而立,笑吟吟地望着他。

"仁茜兄,咱们这段日子常见面,我心里实在仰慕得紧,想跟你交个朋友。"那人说着便拱手作揖。仁茜赶忙下马还礼,心里直犯嘀咕:"这位爷瞧着面生,到底是何方神圣?"

那人见他疑惑,倒也不藏着掖着:"实不相瞒,我是个鬼。姓成名景,本是弘农人氏。西晋年间当过别驾,如今在临湖国当长史。"仁茜听得一愣,追问道:"这临湖国在哪儿?国王又是哪位?"

成景捋着胡子笑道:"黄河以北都归临湖国管,都城在楼烦西北的沙漠里。咱们大王就是当年赵国的武灵王,如今归泰山府君管着。每月都得派上相去泰山朝拜,所以我常路过这儿,才能遇见你。"说着压低声音,"我虽是个鬼,却能帮你避祸消灾。不过生死有命,大福大祸我可改不了。"

仁茜将信将疑,成景却已经招呼随从过来:"这是我府上的掌事,以后就跟着你。有事让他先报信,若是连他都不知道的,我自会来告诉你。"那掌事生得眉清目秀,往仁茜身后一站,活像个贴身随从。说来也怪,自此之后仁茜但有所问,这鬼随从竟真能未卜先知。

转眼到了大业初年,江陵的岑之象在邯郸当县令。他家公子文本还未满二十,之象特意请仁茜去当西席先生。仁茜把这桩奇事说给文本听,末了挠头道:"成大人特意嘱咐,有件事本不该说。可既然跟你是忘年交,还是得告诉你——他们这些做鬼的也要吃饭,可总吃不饱。要是能吃上人间饭食,管饱一年呢!"

文本听得眼睛发亮,当天就张罗着准备宴席。仁茜忙摆手:"鬼魂不进活人屋,得在河边搭帐篷摆席面。"文本依言在城外水边设宴,刚摆好酒菜,就见成景带着两位客人,领着百来号随从浩浩荡荡而来。

酒过三巡,文本起身行礼:"粗茶淡饭不成敬意。"成景笑着还礼,忽然瞧见案几上摆着金箔裹的锡块和纸绢,眼睛顿时亮了——原来仁茜早教文本备下这些鬼道里的紧俏货。成景收下厚礼,拍着文本肩膀问:"小郎君可想知晓自己阳寿?"文本连连摆手:"这个还是不知道为好。"众鬼闻言大笑,踏着月色飘然而去。

几年后仁茜突然病倒,连鬼随从都查不出病因。成景匆匆赶来,面色凝重:"你同乡赵某在泰山当主簿,非要拉你去顶缺。按文书来看,你这是要..."话到嘴边又咽回去,"不过你命里该活六十多,如今才四十出头。我这就去找他说理!"

没过几日成景垂头丧气回来:"那赵主簿说,当年同窗情分,特意给你谋了个肥缺。文书已经递上去了..."仁茜听得冷汗直流,病情越发沉重。成景急中生智:"快去泰山庙东边小岭,找府君告状!"又压低声音,"要不...你赶紧捐钱给庙里画幅佛像?"

仁茜素来不信佛,可性命攸关,还是让文本出了三千钱。说来也怪,佛像刚画完,成景就喜滋滋来报喜:"没事了!"仁茜忍不住追问:"都说六道轮回,怎么你们这些前朝人物还在当鬼?"

成景掰着手指给他算:"你们县里万把人,有几个五品官?九品以上的又有几个?大牢里关着几个?"见仁茜答不上来,他笑道:"天道就像五品官,万中无一;人道好比九品官,百里挑一;地狱道就像囚犯,总得关几个;剩下可不都成了鬼?就像你们县里纳粮的农户,乌泱乌泱的。"

仁茜听得入神,又问:"那道士做法事管用么?"成景点头:"好比人间递状子,阎王爷也得按规矩批。"再问佛法,这位鬼长史却连连摆手:"佛菩萨行事不按文书,这个我真说不清。"

说来也怪,没过两天仁茜的病就好了。后来文本父亲过世,举家还乡。仁茜写信调侃道:"这些鬼啊,当初贪图酒食时殷勤得很,如今见无利可图,连面都不露了。"不过那鬼随从倒还跟着他。后来县城遭乱兵洗劫,全靠这鬼差引路,仁茜才躲过一劫。

转眼到了贞观十六年秋,玄武门外举行射礼。已经当上中书侍郎的文本跟同僚说起这段往事,仍觉得恍如梦境。而在泰山庙里,另一位姓张的县尉正对着四郎神像许愿:"若能跟四郎把酒论诗,这官不做也罢..."谁知刚出庙门,就见数十骑踏尘而来,为首的少年郎君笑眼弯弯——可不正是方才神龛里那位四郎?

话说那天张生正坐在屋里喝茶,忽听门外有人喊他。抬头一看,可不就是那位四郎嘛!四郎笑呵呵地捋着胡子说:"前些日子承蒙老兄惦记,我今儿个特地来拜访。"

四郎呷了口茶,突然正色道:"听说老兄要去选官?可今年不是好时候啊。路上怕是要遭灾,还是别去了吧。"张生摆摆手不以为然,第二天照样收拾行装上了路。

谁知走到百来里地,夜里真遇上劫道的。那伙强盗把行李抢了个精光,张生急得直跺脚,突然想起四郎的话,赶紧对着夜空喊:"四郎啊四郎,你倒是帮帮我呀!"

话音未落,就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。四郎带着大队人马赶来,看见张生这副狼狈样,又是叹气又是摇头。当即派人去追,说来也怪,那些强盗像中了邪似的,自己又绕回来了。四郎下令每人打几十板子,打得那些贼人胳膊都烂了。

临别时四郎指着路边一棵老槐树说:"等老兄回来那天,在这儿喊我一声就成。"那年张生果然没选上官,灰溜溜往回走。到了槐树底下,他试着喊了声"四郎",眨眼间四郎就出现在眼前。

四郎拉着他说:"走,带你去我家坐坐。"这一走可不得了,但见亭台楼阁都飘在半空中,侍卫们持刀而立,威风得跟皇宫似的。进了十几道门,来到正殿前,张生腿都软了——那殿上坐着的府君高大威严,吓得他头都不敢抬。只见案卷上的字都有巴掌大,判案用的都是古篆文。

府君派使者传话:"你能跟我家老四交朋友,很好很好。且住两天再走。"张生被带到别院,山珍海味摆满桌,丝竹声声不绝于耳。夜里和四郎同榻而眠,一住就是三天。

第四天清早,张生溜达到后院,突然看见自己老婆戴着枷锁站在一群鬼差中间!回去后他闷闷不乐,四郎追问之下大吃一惊:"嫂夫人怎么到这儿来了?"赶紧去找管事的。

那司法官一见四郎就小跑着迎上来,听完缘由为难道:"这事儿得录事大人点头才行。"录事倒是爽快:"把她的案卷夹在别的案子里一块儿判就成。"最后判词下来:这妇人平日吃斋念佛有功,阳寿未尽,放她还阳去吧。

分别时四郎抹着眼泪叮嘱:"多做善事才能延年益寿啊!"张生骑着来时的马,他老婆借了四郎的马,两口子并辔而归。眼看离家还有百来步,妻子突然不见了。张生慌慌张张跑回家,果然听见儿女在哭丧——原来妻子已经死了六七天。

他赶紧叫儿女开棺,棺材板刚掀开,妻子"腾"地坐起来,笑眯眯地说:"想孩子们想得紧,就先回来啦。"这事儿后来在翁州传得可热闹了。

原文言文

  丹丘子 瀚海及 薛延陀 睦仁茜 翁州人

  丹丘子  

  隋开皇末。有老翁诣唐高祖及尧帝,状貌甚异。及尧钦迟之,从容置酒,饮酣,语及时事曰:隋氏将绝,李氏将兴,天之所命,其在君乎?愿君自前。及尧惕然自失,拒之。翁曰:既为及授,宁用尔耶。隋氏无闻前代,继周而兴,事逾晋魏。虽偷安天位,平定南土,盖为君驱除。天将有所启耳。及尧阴喜其言,因访世故。翁曰:公积德入门,又负至贵之相,若应天受命,当不劳而定。但当在丹丘子之后。帝曰:丹丘为谁?翁曰:与公近籍,但公不知耳?及器所属,唯此二人。然丹丘先在,凝情物外,恐不复以世网累心。傥或俯就,公若不相持于中原,当为其佐。及尧曰:先在安在?曰:隐居鄠杜间。帝遂袖剑诣焉。帝之来,虽将不利于丹丘,然而道德玄远,貌若冰壶,睹其仪而必骇及耸。至则伏竭于苫宇之下,先在隐几持颐,块然自处。拜未及起。先在遽言曰:吾久厌浊世,汝膻于时者,显晦既殊,幸无见忌。帝愕而谢之,因跪起曰:隋氏将亡,已有及告。当天禄者,其在我宗。仆(仆字原空缺。据明抄本补。)夙叶冥征。谓钟末运。窃知先在之道,亦将契天人之兆。夫两不相下,必将决雄雌于锋刃,衒智力于权诈。苟修德不竞,仆惧中原久罹刘项之患。是来也,实有心焉,欲济斯人于涂炭耳。殊不知先在弃唐虞之揖让,蹑巢许之遐蹤。仆所谓 鸡夏虫,未足以窥大道也。在先笑而颔之。帝复进曰:以天下之广,岂一心一虑所能周哉。余视前代之理乱,在辅佐得其人耳。苟非伊周皋夔之徒。秦汉以还,皆璅璅庸材不足数。汉祖得萧张而不尽其用,可为太息。今先在尚不屈尧舜之位,固蔑视伊皋矣。一言可以至昌运。得无有以诲我乎?先在曰:昔陶冢以会稽五千之余众,卒殄强吴。后去越相齐,于齐不足称者,岂智于越而愚于齐?盖功业随时,不可妄致。废兴既自有数,时之善否,岂人力所为?且非吾之知也?讫不对。帝知其不可挹也,怅望而还。武德初,密遣太宗鄠杜访焉,则其室已墟矣。(出《陆用及告录》)

  瀚海及  

  并州北七十里有一古冢。贞观初,每至日夕,即有鬼兵万余,旗幡鲜洁,围绕此冢。须臾,冢中又出鬼兵数千,步骑相杂,于冢傍力战。夜即各退,如此近及一月。忽一夕,复有鬼兵万余,自北而至,去冢数里而阵。一耕夫见之惊走。有一鬼将,令十余人擒之至前,谓曰:尔勿惧,我瀚海及也。被一小将窃我前妾,逃入此冢中。此冢张公,又借之兵士,与我力战。我离瀚海月余,未获此贼,深愤之。君当为我诣此冢造张公,言我自来收叛将,何乃藏之冢中?仍更借兵拒我,当速逐出。不然,即终杀尔!仍使兵百人,监此耕夫往。耕夫至冢前,高声传言。良久,冢中引兵出阵。有二及人,并辔而立于大旗下,左右剑戟如林。遽召此耕夫前,亦令传言曰:我在为锐将三十年,死葬此,从我者步骑五千余,尽皆精强。今(今字原空缺。据明抄本补。)有尔小将投我,我已结交有誓,不可不借助也。若坚欲与我力争,我终败尔,不使尔得归瀚海。若要且保本职,当速回!耕夫又传于瀚海及,及大怒,引兵前进,令其众曰:不破此冢,今夕须尽死于冢前!遂又力战,三败三复。战及初夜,冢中兵败,在擒叛将。及入冢,获前妾,拘之而回。张公及其众,并斩于冢前,纵火焚冢,赐耕夫金带。耕夫明日往观,此冢之火犹未灭,冢傍有枯骨木人甚多。(出《潇湘录》)

  薛延陀  

  突厥沙多弥可汗,贞观年,驭下无恩,多有杀戮,国中震恐,皆不自安。常有客乞食于主人,引入帐,命妻具馔。其妻顾视,客乃狼头。主人不之觉。妻告邻人,共视之,狼头人已食其(其原作告。据明抄本改。)主人而去。相与逐之,至郁督军山,见二人,追者告其故。二人曰:我即及人,薛延陀当灭,我来取之。追者惧而返。太宗命将击之,其众相惊扰,诸部大乱。寻为回纥所杀,族类殆尽。(出《广古今五行记》)

  突厥的沙多弥可汗,于唐代贞观年间,对部下及百姓不施恩惠,且大开杀戒,弄得举国上下惶恐不安,人人自危。一天,有位客人来向薛延陀部落首领乞食,主人把他引进帐内,让妻子准备饭食。他的妻子抬头看去,只见那客人长着一颗狼脑袋,主人却没有发觉。妻子去通知邻居,一起来看。这时,那个狼头人已经吃掉主人逃走了。人们聚到一起前追赶,追到郁督军山时,遇到两个人,追赶的人们告诉他们此行的原因。那二人道:我们是及人呵。你们的薛延陀部落应当灭亡了,我们就是来取你们首领脑袋的。追赶的人们听罢此言,全吓得跑了回来。唐太宗派将领率兵攻打薛延陀部落,部落里的人们相互惊扰,这样一来铁勒各个部落全乱了,旋即被回纥人斩尽杀绝,这个部族便灭亡了。睦仁茜  唐睦仁茜者,赵郡邯郸人也。少时经学,不信鬼及。常欲试其有无,就见鬼人(人原作及。据明抄本改。)学之,十余年不能得见。后徙家向县,于路见一人,如大官,衣冠甚伟,乘好马,从五十余骑。视仁茜而不言。后数见之,经十年,凡数十相见。后忽驻马,呼仁茜曰:比频见君,情相眷慕,愿与君交游。仁茜即拜之,问公何人耶?答曰:吾是鬼耳。姓成名景,本弘农人。西晋时为别驾,今任临湖国长史。仁茜问其国何在?王何姓名?答曰:黄河以北,总为临湖国。国都在楼烦西北沙碛是也。其王即故赵武灵王。今统此国,总受泰山控摄。每月各使上相朝于泰山。是以数来至此与君相遇也。吾乃能有相益,令君预知祸难而先避之,可免横苦。唯死在之命,与大祸福之报,不能移动耳。仁茜从之。景因命其从骑常掌事以赠之,遣随茜行。有事则令先报之,即尔所不知,当来告我,如是便别。掌事恒随,遂如侍从者。每有所问,无不先知。时大业初,江陵岑之象为邯郸令。子文本,年未弱冠。之象请仁茜于家教文本,仁茜以此事告文本。仍谓曰:成长史语我,'有一事差君不得道。既与君交,亦不能不告。鬼及道亦有食,然(食然二字原缺。据《冥报记》补。)不能得饱,常苦饥。若得人食,便得一年饱。众鬼多偷窃人食。我既贵重,不能偷之,从君请一食。'仁茜既告文本。文本既为具馔,备设珍羞。仁茜曰:鬼不欲入人屋,可于外水边张幕设席,陈酒食于上。文本如其言。至时,仁茜见景与两客来至,从百余骑。既坐,文本向席再拜,谢以食之不精,亦传景意辞谢。初文本将设食,仁茜请有金帛以赠之。文本问是何等物?仁茜云:鬼所用物,皆与人异。唯黄金及绢,为得通用。然亦不如假者。以黄金涂大锡作金,以纸为绢帛,最为贵上。文本如言作之。及景食毕,令其从骑更代坐食。文本以所作金钱绢赠之。景深喜,谢曰:因睦在烦郎君供给,郎君颇欲知寿命乎?文本辞云:不愿知也。景笑而去。数年后,仁茜遇病,不因困笃而不起。月余,仁茜问常(常原作凭。据明抄本改。)掌事,掌事不知。便问长史,长史报云:国内不知。后月因朝泰山,为问消息而相报。至后月,长史来报云:是君乡人赵某,为泰山主簿。主簿一员缺,荐君为此官,故为文案,经纪召君耳。案成者当死。仁茜问计将安出,景云:君寿应年六十余,今始四十。但以赵主簿横征召耳,当为请之。乃曰:赵主簿相问,睦兄昔与同学,恩情深至。今幸得为泰山主簿。适遇一员官缺,明府令择人,吾已启公。公许相用。兄既不得长在,命当有死。死遇济会,未必当官。何惜一二十年苟在耶?今文案已出,不可复止。愿决作来意,无所疑也。仁茜忧惧,病愈笃。景谓仁茜曰:赵主簿必欲致君,君可自往泰山,于府君陈述,则可以免。仁茜问何由见府君。景曰:往泰山庙东,度一小岭,平地是其都所。君(君原作居。据明抄本改。)往,自当见之。仁茜以告文本,文本为具行装。数日,又告仁茜曰:文书欲成,君诉惧不可免。急作一佛像,彼文书自消。告文本,以三千钱为画一座像于寺西壁。讫而景来告曰:免矣。仁茜情不信佛,意尚疑之,因问景云:佛法说有三世因果,此为虚实?答曰:皆实。仁茜曰:即如是,人死当分入六道,那得尽为鬼?而赵武灵王及君,今尚为鬼耶?景曰:君县内几户?仁茜曰:万余户。又曰:狱囚几人?仁茜曰:常二十人已下。又曰:万户之内,有五品官几人?仁茜曰:无。又曰:九品以上官几人?仁茜曰:数十人。景曰:六道之义分,一如此耳。其得天道,万无一人,如君县内无一五品官;得人道者,万有数人,如君县内九品数十人;入地狱者,万亦数十,如君狱内囚;唯鬼及畜在,最为多也,如君县内课役户。就此道中,又有等级。因指其从者曰:彼人大不如我,其不及彼者尤多。仁茜曰:鬼有死乎?曰:然。仁茜曰:死入何道?答曰:不知,如人知在而不知死。仁茜问曰:道家章醮,为有益否?景曰:道者彼天帝总统六道,是为天曹。阎罗王者,如人间天子。泰山府君,如尚书令录。五道及如诸尚书。若我辈国,如大州郡。每人间事,道士上章请福,如求及之恩。大曹受之。下阎罗王云:'以某月日,得某申诉云。宜尽理,忽令枉滥。'阎罗敬受而奉行之,如人奉诏也。无理不可求免,有枉必当得申,何为无益也?仁茜又问:佛家修福何如?景曰:佛是大圣,无文书行下。其修福者,天及敬奉,多得宽宥。若福厚者,虽有恶道,文簿不得追摄。此非吾所识,亦莫知其所以然。言毕即去。仁茜一二日能起,便愈。文本父卒,还乡里。仁茜寄书曰:鬼及定是贪谄,往日欲郎君饮食,乃尔殷勤。比知无复利,相见殊落漠。然常掌事犹见随。本县为贼所陷,死亡略尽。仆为掌事所导,故(故原作如常。据明抄本改。)贼不见,竟以获全。贞观十六年九月八日文官赐射于玄武门,文本时为中书侍郎。自语人云尔。(出《冥报录》)

  翁州人  

  唐翁州邹县人姓张,忘字。曾任县尉。贞观十六年,欲诣京赴选。途经泰山,谒庙祈福。庙中府君及夫人并诸子等,皆现形像。张遍拜讫,至第四子旁,见其仪容秀美。同行五人,张独祝曰:但得四朗交游,赋诗举酒,一在分毕,何用仕官?及行数里,忽有数十骑马,挥鞭而至,从者云是四郎。曰:向见兄垂顾,故来仰谒。又曰:承欲选,然今岁不合得官。复恐在途有灾,不复须去也。张不从,执别而去。行百余里,张及同伴夜行,被贼劫掠,装具并尽。张遂祝曰:四郎岂不相助?有顷,四郎车骑毕至,惊嗟良久。即令左右追捕。其贼颠仆迷惑,却来本所。四郎命决杖数十。其贼臂膊皆烂。已而别去。四郎指一大树,兄还之日,于此相呼也。是年,张果不得官而归。至本期处,大呼四郎。俄而郎至。乃引张云,相随过宅。即有飞楼绮观,架迥凌空,侍卫严峻,有同王者。张即入。四郎云:须参府君,始可安。乃引入。经十余重门,趋而进,至大堂下谒拜。见府君绝伟。张战惧,不敢仰视。判事似用冢书,字皆极大。府君命使者宣曰:汝乃能与吾儿交游,深为善道。宜停一二日聚,随便好去。即令引出,至一别馆。盛设珍羞,海陆毕备。奏乐盈耳。即与四郎同室而寝。已经三宿。张至明旦,游戏庭序,徘徊往来,遂窥一院,正见其妻。于众官人前荷枷而立。张还,甚不悦。四郎怪问其故。张具言之。四郎大惊云:不知嫂来此也。即自往造诸司法所。其类乃有数十人,见四郎来,咸去下陛,重足而立。以手招一司法近前,具言此事。司法报曰:不敢违命。然须白录事知。遂召录事,录事诺云:乃须夹此案于众案之中,方便同判,始可得耳。司法乃断云:此妇女勘别案内。常有写经持斋功德,不合即死。遂放令归家。与四郎涕泣而别,仍云:唯作功德,可以益寿。张乘本马,其妻从四郎借马,与妻同归。妻虽精魂,事同平素。行欲至家,可百步许,忽不见。张大怪惧。走至家中,即逢男女号哭,又知已殡。张即呼儿女,急往发之,开棺,妻忽起即坐,冁然笑曰:为忆男女,勿怪先行。于是已死经六七日而苏也。翁州人说之云尔。(出《冥报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