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百八十三·再生九原文

太平广记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北府有个叫索卢贞的,原本是中郎将荀羡手下的官吏。晋太元五年六月里,他突然病死了,可过了一宿又活了过来。

他醒来说,在阴间见到了荀羡的儿子荀粹。荀粹见了他又惊又喜:"您的阳寿还没尽呢。不过阴间现在缺三个将领,所以不能马上放您回去。您要是知道有像您这样能干的人,可以推荐来顶替。"索卢贞立刻举荐了龚颖。

荀粹问:"龚颖能胜任吗?"

索卢贞拍着胸脯说:"龚颖的本事不比我差。"荀粹起初让索卢贞写下龚颖的名字,可阴间不用阳间的文字,荀粹就自己拿笔写了下来。索卢贞这才得以还阳。正走着,忽然碰见个老邻居——这人死了都有七八年了,如今在阴间当太山门主。

那邻居一把拉住索卢贞:"索都督怎么独独您能回去?"说着凑近耳边:"劳烦您给我家捎个话。我死前在宅子里大床底下埋了一万五千钱,本想给闺女买镯子的,谁知突然就咽了气,没来得及告诉她们娘俩。"索卢贞点头应下。等还阳后,他赶紧去找那人的妻女报信,可她们已经卖了宅子搬到武进去了。索卢贞又辗转找到新房主,带着他们挖开床底——果然挖出满满一罐子铜钱,数了数分毫不差。那人的妻女用这钱买了镯子。没过多久,龚颖也死了。当时人们听说这事,都啧啧称奇。

琅邪有个姓王的,名字记不清了,住在钱塘。他妻子朱氏在太元九年病故,撇下三个没爹没娘的孩子。谁知同年四月,王姓男子也突然暴亡。到了阴间,他看见二十多个穿黑衣的差役押着一队亡魂,来到一座朱门白壁、像宫殿似的地方。里头的官吏穿着红衣系素带,戴着黑帽佩玉饰,打扮得跟阳间大不一样。

他被带到个高人面前,那人衣裳飘飘荡荡像云雾似的。王姓男子扑通跪下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:"我媳妇死了,家里还有吃奶的孩子,这可怎么活啊!"那高人听得动容:"你命数本该到此为止,但念在孩子份上,格外给你三年阳寿。"男子急得直磕头:"三年哪够把孩子拉扯大啊!"旁边有个差役噗嗤笑了:"真是个榆木疙瘩,阴间三年就是阳间三十年!"说完就把他送回了阳间,果然又活了三十年。

湖熟人胡勒在隆安三年冬天死了,三天后又醒过来。他说被阴差抓去时,鼻子被红泥糊住还盖了印,正押往天门。刚到门口,里头出来三个人直摆手:"这人阳寿未尽,怎么抓来了?还光着身子,怎么当差?"押解的阴差辩解:"是下头送上来的,我们只管接收。"

正僵持着,胡勒忽然看见邻居张千载——这人死了一年多,如今在阴间当亭长。胡勒赶紧求救,张千载进去说了情,出来挥挥手:"放你回去啦!"就见有人用棍子挑掉他鼻子上的泥印,胡勒顿时觉得身子一轻。往回走时,他看见许多官署大门朝东朝南,都是白墙红柱,守卫森严。远远还瞧见张千载的叔叔文怀在衙门里整理文书——这文怀生前是个硬朗的,听胡勒还阳后说起这事死活不信。结果没过百天,果然一命呜呼。胡勒如今在县里当差,他说当时病死前,衣服全脱在被窝里,魂魄离体时确实是光溜溜的。

晋朝咸宁年间,琅邪人颜畿得了重病,去大夫张瑳家医治,结果死在了张家。家里人抬棺材回来时,引魂幡老是缠在树上解不开。夜里颜畿托梦说:"我命不该绝,是吃药太多伤了五脏。现在要活过来了,千万别埋我!"

家人赶紧开棺,发现尸体面色微红,指甲在棺材板上刮出好多道痕。慢慢有了呼吸,家人用棉絮蘸水喂他,能咽下去了,后来饭量见长,眼睛也能睁开,就是说不了话。就这么过了十几年,全家伺候得筋疲力尽。他弟弟弘都放下所有事专门照顾他,最后颜畿还是油尽灯枯,真的死了。

晋升平末年,故章县有个老汉带着女儿住在深山里。余杭人广哥想娶他闺女,老汉死活不答应。后来老汉病死了,女儿去县城买棺材,半路碰上广哥。姑娘红着眼圈说:"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你要是能去我家守着父亲尸首,等我回来...我就嫁给你。"

广哥一拍大腿:"成!"

姑娘又说:"猪圈里有头猪,你杀了给孩子们解解馋。"等广哥赶到姑娘家,老远就听见屋里啪啪的拍手声和嬉闹声。他扒开篱笆缝一瞧——好家伙!一群鬼正围着老汉的尸体又摸又玩。广哥抡起棍子大吼着冲进去,鬼怪一哄而散。

夜里守灵时,广哥刚杀完猪,突然看见尸体旁边冒出个老鬼,伸手要肉吃。广哥一把攥住鬼胳膊死不松手,那鬼疼得嗷嗷叫。外头群鬼起哄:"老馋鬼活该!"广哥瞪着眼:"害死老汉的就是你吧?把魂儿还回来,不然别想走!"老鬼哭丧着脸:"是我那几个小崽子干的..."连忙喊来小鬼们把老汉的魂儿吐了出来。等姑娘运棺材回来,看见复活的父亲又惊又喜,后来真嫁给了广哥。

景平元年,曲阿有个人病死后,在天上见到了亡父。父亲掐指一算:"你的命数还差八头牛,要是现在死了就得下地狱。我想给你安排个差事,眼下就雷公的位置空着。"说完就递了奏折,真给他补了这个缺。

上任头一桩差事是去辽东行雨。他坐着露水车,车里装着水,一路往东洒过去。半道又接到调令转去辽西,忙完回去见父亲,哭求着不想干了。父亲心一软,就放他还了阳。

会稽山阴人贺瑀有回病得昏死过去,三天后才醒。他说被阴差带上天宫,府君住在森严的殿宇里,让人带他进了一间密室。屋里有个多层架子,上面摆着官印和宝剑,让他随便挑。贺瑀踮着脚够不着上层,就拿了把剑。阴差问他得了什么,听说只拿了剑,惋惜道:"可惜没拿到官印,那能驱使百神。如今得了剑,顶多使唤个土地公。"后来贺瑀病好了,每回出门都有土地爷跪在路边行礼,把他烦得不行。

桓玄当政时闹牛瘟,有个人吃了病死的牛肉,结果中毒身亡。到了阴间,判官问他犯了什么罪,小鬼禀报:"他吃瘟牛肉死的。"判官拍案道:"现在正需要牛来轮回转世,牛肉是给百姓吃的,怎么能算罪过?"立刻命人把他送还阳间。这人活过来一说,后来大家吃死牛肉再也没出过事。

丘友的故事

乌程有个叫丘友的人,曾经病死过一回,过了一天才活过来。他说自己当时被带上了天,走进一座大衙门。看见一个戴紫色头巾的人坐在那里。有人告诉丘友,那是他爷爷丘孝伯,现在当上了阴间的官员。他爷爷跟人说丘友不该死,就派人把他送回来了。丘友往外走的时候,看见他祖父母被拴着一只脚,挂在门外树上。过了一个月,丘友真的死了。

庾申的奇遇

颍川有个姓庾的,在宋孝建年间生病死了,心口还温着,停尸一晚上还没入殓,突然就醒了。他说刚死的时候,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来把他绑了,押着他往前走。看见一座大城,城门楼子特别高,守卫森严。他被带进大厅,跟他一起进来的人可多了。厅上坐着个大官面朝南,旁边站着好几百个侍卫,都管他叫府君。府君拿着笔,一个个点名。

轮到庾某的时候,府君说:"这人阳寿还没完呢。"催着人把他送回去。有个人从台阶上下来,领着庾某往外走。到了城门口,跟守门的说派个人送他。守门的说:"得再请示一下才能放人。"门外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,长得挺漂亮。

姑娘说:"庾先生好不容易能回去,被卡在这儿,是门卫想要东西。"庾某说:"我是被抓来的,身上啥也没带。"姑娘就撸下左手腕上三个金镯子,扔给庾某说:"拿这个给他们。"庾某问姑娘姓啥,姑娘说:"姓张,家住茅渚,昨天得霍乱死的。"

庾某说:"我死的时候,让人带了五千钱准备买棺材。要是能活过来,一定把这钱给你家送去。"姑娘说:"我是看您可怜才给的,这是我自己的东西,不用还给我家。"庾某把镯子给门卫,门卫收了,也不去请示了,直接派人送庾某回去。庾某跟姑娘告别时,姑娘长叹一声哭了。庾某迷迷糊糊就醒了。后来他去茅渚找,果然有个姓张的人家刚死了闺女。

李除的遭遇

襄阳有个叫李除的,得了传染病死了,他媳妇守着尸体。半夜三更的时候,尸体突然坐起来,使劲拽他媳妇胳膊上的金镯子,媳妇就帮他摘下来了。李除拿着镯子又躺回去死了。媳妇一直守着,到天亮发现他心口又暖和了,慢慢就活过来了。李除说,他被阴差带走,同路的人很多。看见有人行贿就能免死,就答应给阴差金镯子,阴差让他回来拿。他以为镯子被阴差拿走了,其实还在媳妇衣服里。媳妇不敢再戴,按规矩念咒埋了。

张导的遗嘱

齐武帝建元元年,太子左率张导字进贤。从小读书,老了爱吃白术。每顿饭不超过两个菜,衣服也不讲究。得病后跟妻子朱氏说:"我死后棺材能装下我就行。给我穿现在这身衣服,千万别换。"等他死了,儿子乾护想按他说的办。

朱氏说:"你爹虽然这么说,我可舍不得。"就另外做了四季衣服给他穿上。入殓后一个月,家里人突然听见棺材里喊乾护,都吓坏了。打开棺材一看,张导睁着眼睛,就把他扶出来住回原来的屋子。

第二天,张导坐着责备妻子:"我一辈子节俭,你怎么不听我的话,给我换衣服?"又对儿子说:"再给我穿原来的衣服。"乾护就把旧衣服给他换上。

换完衣服张导又说:"把我放回棺材,三天后再看。要是还这样,就埋了。要是眼睛睁着,肯定能活。"三天后乾护他们打开棺材,看见张导睁着眼,大家又惊又喜,扶出来就活了。张导对儿子说:"地府看我一辈子行善积德,让我多活二十年。"后来张导当到建德令才死。

石长和的见闻

赵国高邑人石长和,十九岁那年病了一个多月死了。家里穷,还没入殓。过了四天又活了。说刚死的时候往东南走,看见两个人在修路,在他前面五十步。石长和走得快慢,那两个人也跟着调整速度,总是保持五十步距离。路两边长满了荆棘,像鹰爪子似的。看见很多人走在荆棘里,身上被划得都是伤,地上全是血。

那些人看见石长和一个人走大路,都叹气说:"这佛门弟子就是不一样,能走好路。"走到一片瓦房前,有几千间那么大的楼房,特别高。上面坐着个人,身材高大,穿着黑衣服,在窗户边上坐着。

石长和给他行礼,楼上的人说:"石君来啦,一别两千多年了。"石长和突然就想起来上次见面的情景。认识的人里有冯翊牧孟丞夫妻,已经死了好多年了。

楼上的人问:"你认识孟丞不?"石长和说:"认识。"楼上的人说:"孟丞活着的时候不认真修行,现在天天给我扫地。他媳妇修行好,过得可舒服了。"指着西南一间屋子说:"孟丞媳妇在那儿呢。"孟妻打开窗户看见石长和,热情问候,挨个问他家里人都好不好。说:"石君回去的时候再来一趟,帮我捎封信。"

一会儿看见孟丞拿着扫帚簸箕从楼西边过来,也问家里情况。楼上的人问:"听说你修行特别认真,真的假的?都修什么了?"石长和说:"不吃鱼肉,不喝酒。经常念经,帮人治病。"楼上的人说:"看来传言不假。"聊了半天,楼上的人叫管档案的查石长和的生死簿,别弄错了。管档案的一查,还有三十年阳寿。

楼上的人问:"你想回去不?"石长和说:"想回去。"就命令管档案的派车马和两个差役送他。石长和行礼告别,上车往回走。来时的路上多了驿站,有吃有喝。一眨眼到家了,他嫌自己尸体脏,不想附体,站在尸体头上。看见他死去的妹妹在后面推他,摔在尸体脸上,就活了。有个叫法道人的和尚,当时还没出家,听了石长和的故事才决定修行。法道人是咸和年间的人。

古元之的经历

后魏尚书令古弼的侄子古元之,从小被古弼收养,有次喝酒喝死了。古弼特别伤心,停尸三天才入殓。因为太想念,想再见一面,就让人开棺,结果发现古元之活了。古元之说当时喝醉了,像做梦似的,有人往他身上浇冷水,抬头一看,是个穿红衣服戴彩虹披肩的神仙,长得特别帅。

顾元之正坐在院子里发呆,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名字。抬头一看,竟是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面前,笑眯眯地说:"我是你老祖宗顾古说啊。这不正要去和神国,缺个挑行李的,就来找你了。"

老头说着就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,少说也有三十来斤重。又递来一根丈二长的竹竿,让他当马骑着跟在后面。说来也怪,这竹竿一跨上去,竟腾空而起,眨眼间就飞到了半空中。

他们往西南方向飞了不知多远,山河都在脚下掠过。忽然一个俯冲落地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这就是和神国了。

这地方可真是稀奇。没有高山峻岭,最高的土坡也不过几十丈,全是碧玉般的石头。石缝里长着青翠的细竹,奇花异果遍地都是,软绵绵的草丛散发着清香,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欢快。山顶都像被刀削过似的平整,几百道清泉从上面哗啦啦流下来。

原野上看不见寻常树木,全是结满果子的果树。花开得正艳,果子红彤彤的,绿叶衬着香气,一年四季都不凋谢。只有每年悄悄换一次花果,新长出来的嫩芽,连当地人都察觉不到。

田里种的全是大葫芦,剖开一看,里头满满当当装着五谷杂粮,比人间的稻米香甜百倍。这儿的人根本不用耕种,想吃随时去摘就是。杂草害虫在这儿绝了迹,每年树上还会长出五色彩线,随手摘来就能织成绫罗绸缎,连蚕都不用养。

这儿的气候永远像人间二三月份,不冷不热正舒服。没有蚊虫鼠蚁,也没有凶禽猛兽。这里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俊俏,没有美丑之分,也不会互相嫉妒。每家都生两男两女,邻居世世代代通婚。姑娘十五岁出嫁,小伙二十岁娶亲。

人人都能活到一百二十岁,从不会夭折生病。百岁以内的记忆都清清楚楚,过了百岁就记不清自己多大岁数了。等到寿终正寝时,人就突然消失不见,连亲人都记不得有过这个人,所以从来没人悲伤。

他们每天只在中午吃一顿饭,其他时候喝点酒、吃点水果。吃了也不用如厕,食物自然就消化了。这儿没有粮仓,多余的粮食就堆在田里,谁要谁拿。野菜遍地都是,根本不用种菜。每十亩地就有一眼酒泉,味道甘甜醇香。

老百姓天天结伴游玩,唱歌跳舞到天黑才散,从来没人喝醉。家家都有懂事的仆人,不用使唤就知道主人要什么。房子想盖什么样就盖什么样,全都富丽堂皇。

全国只有马这一种牲畜,性子温顺又神骏,不用喂食,自己吃野草。想骑就骑,骑完放开就是,连马厩都不用盖。

当官的和老百姓没两样,因为根本没什么公务要处理。虽说有国王,可国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国王,整天混在人群里。这儿没有狂风暴雨,微风像母亲的手轻轻拂过,细雨每隔十天就在夜里悄悄下一场,滋润得恰到好处。

全国百姓都像亲戚一样和睦,个个聪明善良。没有买卖交易,因为谁也不贪图利益。

老头带着元之逛了一圈,对他说:"这就是和神国了。虽然不是神仙住的地方,但风俗实在不错。你回去后跟世人说说。我既然到了这儿,就不用你挑行李了。"说着就给他灌了几杯酒。

元之喝着喝着就醉了,等再醒来时,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人间。打那以后,他看淡了功名利禄,整天游山玩水,自称"知和子"。后来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。

原文言文

  索卢贞 琅邪人 胡勒 颜畿 余杭广 曲阿人 贺瑀 食牛人 丘友 庾申 李除

  张导 石长和 古元之

  索卢贞  

  北府索卢贞者,本中郎荀羡之吏也,以晋太元五年六月中病亡,经一宿而苏。云,见羡之子粹,惊喜曰:“君算未尽。然官须得三将,故不得便尔相放。君若知有干捷如君者,当以相代。”卢贞即举龚颖。粹曰:“颖堪事否?”卢贞曰:“颖不复下己。”粹初令卢贞疏其名,缘书非鬼用,粹乃索笔,自书之,卢贞遂得出。忽见一曾邻居者,死已七八年矣,为太山门主。谓卢贞曰:“索都督独得归耶?”因嘱卢贞曰:“卿归,为谢我妇。我未死时,埋万五千钱于宅中大床下。我乃本欲与女市钏,不意奄终,不得言于妻女也。”卢贞许之。及苏,遂使人报其妻。已卖宅移居武进矣。因往语之,仍告买宅主,令掘之。果得钱如其数焉。即遣其妻与女市钏。寻而龚颖亦亡,时辈共奇其事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琅邪人  

  琅邪人,姓王,忘名,居钱塘。妻朱氏,以太元九年病亡,有三孤儿。王复以其年四月暴死。时有二十余人,皆乌衣,见录云。到朱门白壁,状如宫殿。吏朱衣素带,玄冠介情。或所被著,悉珠玉相连接,非世中仪服。复将前,见一人长大,所著衣状如云气。王向叩头,自说妇已亡,余孤儿尚小,无相奈何。便流涕。此人为之动容。云:“汝命自应来,为汝孤儿,特与三年之期。”王诉云:“三年不足活儿。”左右一人语云:“俗尸何痴,此间三年,是世中三十年。”因便送出,又活三十年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胡勒  

  湖熟人胡勒,以隆安三年冬亡,三宿乃苏。云,为人所录,赭土封其鼻,以印印之,将至天门外。有三人从门出曰:“此人未应到,何故来?且倮身无衣,不堪驱使。”所录勒者云:“下土所送,已摄来到。当受之。”勒邻人张千载,死已经年,见在门上为亭长。勒告诉之,千载入内,出语勒:“已语遣汝,便可去。”于是见人以杖挑其鼻土印封落地,恍惚而还。见有诸府舍门,或向东,或向南,皆白壁赤柱,禁卫严峻。始到门时,遥见千载叔文怀在曹舍料理文书。文怀素强,闻勒此言,甚不信之。后百余日,果亡。勒今为县吏。自说病时,悉脱衣在被中。及魂爽去,实倮身也。(出《广异记》)

  颜畿  

  晋咸宁中,琅邪颜畿,字世都,得病,就医张瑳。死于瑳家。家人迎丧,旐每绕树不可解。乃托梦曰:“我寿命未应死,但服药太多,伤我五脏耳。今当复活,慎无葬我。”乃开棺,形骸如故,微有人色。而手爪所刮摩,棺板皆伤。渐有气,急以绵饮沥口,能咽,饮食稍多,能开目,不能言语。十余年,家人疲于供护,不复得操事。其弟弘都,绝弃人事,躬自侍养。以后便衰劣。卒复还死也。(出《搜神记》)

  余杭广  

  晋升平末,故章县老公有一女,居深山。余杭广求为妇,不许。公后病死,女上县买棺,行半道,逢广。女具(明抄本“女具”作“与女”)道情事。女因曰:“穷逼,君若能往家守父尸,须吾还者,便为君妻。”广许之。女曰:“我栏中有猪,可为杀,以饴作儿。”广至女家,但闻屋中有鼓掌欣舞之声。广披离,见众鬼在堂,共捧弄公尸。广把杖大呼,入门,群鬼尽走。广守尸,取猪杀。至夜,见尸边有老鬼,伸手乞肉。广因捉其臂,鬼不复得去,持之愈坚。但闻户外有诸鬼共呼云,老奴贪食至此,甚快。广语老鬼,杀公者必是汝,可速还精神,我当放汝。汝若不还者,终不置也。老鬼曰:“我儿等杀公耳。”即唤鬼子,可还之。公渐活,因放老鬼。女载棺至,相见惊悲,因取女为妇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曲阿人  

  景平元年,曲阿有一人病死。见父于天上。谓父曰:“汝算录正余八牛,若此限竟死,便入罪谪中。吾比欲安处汝,职局无缺者,唯有雷公缺,当启以补其职。”即奏按入内,便得充此任。令至辽东行雨,乘露车,中有(“中有”原作“牛以”,据明抄本改)水,东西灌洒。未至,于中路复被符至辽西。事毕还,见父苦求还。云,不乐处职。父遣去,遂得苏活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贺瑀  

  会稽山阴贺瑀,字彦琚。曾得疾,不知人,惟心下尚温,居三日乃苏。云,吏将上天,见官府。府君居处甚严,使人将瑀入曲房。房中有层架,其上有印及剑,使瑀取之。及虽意所好,短不及上层,取剑以出。问之:“子何得也?”瑀曰:“得剑。”吏曰:“恨不得印,可以驱策百神。今得剑,唯使社公耳。”疾既愈,每行,即社公拜谒道下,瑀深恶之。(出《录异记》)

  食牛人  

  桓玄时,牛大疫,有一人食死牛肉,因得病亡。云,死时见人执录,将至天上。有一贵人问云:“此人何罪?”对曰:“此坐食疫死牛肉。”贵人云:“今须牛以转轮,肉以充百姓食,何故复杀之。”催(“催”原作“推”,据明抄本改。)令还。既更生,具说其事。于是食牛肉者,无复有患。(出《幽明录》)

  丘友  

  乌程丘友,尝病死,经一日活。云,将去上天,入大廨舍。见一人著紫帻坐。或告友,尔祖丘孝伯也,今作主录。告人言友不应死,使人遣之,友得还去。出门,见其祖父母系一足,在门外树。后一月亡。(出《录异记》)

  庾申  

  颍川庾某,宋孝建中,遇疾亡,心下犹温,经宿未殡,忽然而寤。说初死,有两人黑衣来,收缚之,驱使前行。见一大城,门楼高峻,防卫重复。将庾入厅前,同入者甚众。厅上一贵人南向坐,侍直数百,呼为府君。府君执笔,简阅到者。次至庾曰:“此人算尚未尽。”催遣之。一人阶上来,引庾出,至城门,语吏差人送之。门吏云:“须复白,然后得去。”门外一女子,年十五六,容色闲丽。曰:“庾君幸得归,而留停如此,是门司求物。”庾云:“向被录轻来,无所赍持。”女脱左臂三只金钏,投庾云:“并此与之。”庾问女何姓,云:“姓张,家在茅渚,昨霍乱亡。”庾曰:“我临亡,遣赍(“赍”原作“斋”,据明抄本改)五千钱,拟市材。若更生,当送此钱相报。”女曰:“不忍见君艰厄,此我私物,不烦还家中也。瘐以(以“原”作“之”,据明抄本改)钏与吏,吏受,竟不复白,便差人送去。庾与女别,女长叹泣下。庾既恍惚苏。至茅渚寻求,果有张氏新亡少女云。(出《还冤记》)

  李除  

  襄阳李除,中时气死,其妇守尸。至夜三更,崛然起坐,搏妇臂上金钏甚剧,妇因助脱。既手执之,还死。妇伺察之。至晓,心中更暖,渐渐得苏。既活云,吏将去,比伴甚多。见有行货得免者,乃许吏金钏,吏令还,故归取以与吏。吏得钏,便放令还。见吏取钏去,不知犹在妇衣内。妇不敢复著,依事呪埋。(出《续搜神记》)

  张导  

  齐武帝建元元年,太子左率张导字进贤。少读书,老饵术。每食不过二味,衣服不修装。既得疾,谓妻朱氏曰:“我死后。棺足周身。敛我服,但取今著者,慎勿改易。”及卒,子乾护欲奉遗旨。朱氏曰:“汝父虽遗言如此,不忍依其言。”因别制四时服而敛焉。敛后一月日,家人忽闻棺中呼乾护之声,人皆一时惊惧。及至殡棺,见导开目,乃扶出于旧寝。翌日,坐责妻曰:“我平生素俭,奈何违言,易我故服。”谓子曰:“复敛我故服。”乾护乃取故衣敛之。敛后又曰:“但安棺中,后三日看之。若(“若”原作“当”,据明抄本改)俨然,即葬。如目开,必重生矣。”后三日,乾护等启棺,见眼开,人皆惊喜,扶出遂生。谓子曰:“地府以我平生修善著德,放再生二十年。”导后位至建德令而卒。(出《穷神秘苑》)

  石长和  

  赵石长和者,赵国高邑人也。年十九,病月余卒。家贫,未及殡殓。经四日(“日”原作“月”,据明抄本改)而苏。说初死时,东南行,见二人治道,在长和前五十步。长和行有迟疾,二人亦随缓速,常五十步。而道之两边,棘刺森然,如鹰爪。见人甚众,群足棘中,身体伤裂,地皆流血。见长和独行平道,俱叹息曰:“佛子独行大道中。”前至瓦屋,御楼可数千间,屋甚高。上有一人,形面状大,著皂袍四缝,临窗而坐。长和拜之,阁上人曰:“石君来耶,一别二千余年。”长和便若忆得此别时也。相识中有冯翊牧(“冯翊牧”原作“马放”,据《辩正论注》八引改)孟丞夫妻,先死已积岁。阁上人曰:“君识孟丞不?”长和答曰:“识。”阁上人曰:“孟丞生时不能精进,今恒为我司扫除之役。孟妻精进,居处甚乐。”举手指西南一房曰:“孟妻在此也。”孟妻开窗,见长和,厚相慰问,遍访其家中大小安否。曰:“石君还时,可更见过,当因附书也。”俄见孟丞执帚提箕,自阁西来,亦问家消息。阁上人曰:“闻鱼龙超精(“精”原作“积”,据明抄本改)进,为信耳。何所修行?”长和曰:“不食鱼肉,酒不经口。恒转尊经,救诸疾痛。”阁上人曰:“所传不妄也。”语久之,阁上人问都篅主者,审案石君录,勿谬滥也。主者按箓。余三十年。阁上人曰:“君欲归不?”长和对:“愿归。”乃敕主者,以车骑两吏送之。长和拜辞,上车而归。前所行道,更有传馆吏民饮食储峙之具。倏忽至家,恶其尸,不欲附之,于尸头立。见其亡妹于后推之,踣尸面上,因得苏。法道人山,时未出家,闻长和所说,遂定入道之志。法山者,咸和时人也。(出《冥祥记》)

  古元之  

  后魏尚书令古弼族子元之,少养于弼,因饮酒而卒。弼怜之特甚,三日殓毕。追思,欲与再别,因命启棺,开已却生矣。元之云,当昏醉,忽然如梦,有人沃冷水于体,仰视,乃见一神人。(“神人”二字原缺,据明抄本改。)衣冠绛裳蜺帔,仪貌甚俊。顾元之曰:“吾乃古说也,是汝远祖。适欲至和神国中,无人担囊侍从,因来取汝。”即令负一大囊,可重一钧。又与一竹杖,长丈二余,令元之乘骑随后,飞举甚速,常在半天。西南行,不知里数,山河逾远。歘然下地,已至和神国。其国无大山,高者不过数十丈,皆积碧珉。石际生青彩簵筱,异花珍果,软草香媚,好禽嘲哳。山顶皆平整如砥,清泉迸下者,三二百道。原野无凡树,悉生百果及相思石榴之辈。每果树花卉俱发,实色鲜红,翠叶于香丛之下,纷错满树,四时不改。唯一岁一度暗换花实,更生新嫩,人不知觉。田畴尽长大瓠,瓠中实以五谷,甘香珍美,非中国稻梁可比。人得足食,不假耕种。原顕滋茂,莸秽不生。一年一度,树木枝干间,悉生五色丝纩,人得随色收取,任意纴织。异(“异”字原“缺”,据明抄本改)锦纤罗,不假蚕杼。四时之气,常熙熙和淑,如中国二三月。无蚊虻蟆蚁虱蜂蝎蛇虺守宫蜈蚣蛛蠓之虫,又无枭鸱鵶鹞鸲鹆蝙蝠之属,及无虎狼豺豹狐狸蓦駮之兽,又无猫鼠猪犬扰害之类。其人长短妍蚩皆等,无有嗜欲爱憎之者。人生二男二女,为邻则世世为婚姻,笄年而嫁,二十而娶。人寿一百二十,中无夭折疾病喑聋跛躄之患。百岁已下,皆自记忆。百岁已外,不知其寿几何。寿尽则歘然失其所在,虽亲族子孙,皆忘其人,故常无忧戚。每日午时一食,中间唯食酒浆果实耳。餐亦不知所化,不置溷所。人无私积囷仓,余粮栖亩,要者取之。无灌园鬻蔬,野菜皆足人食。十亩有一酒泉,味甘而香。国人日相携游览,歌咏陶陶然,暮夜而散,未尝昏醉。人人有婢仆,皆自然谨慎,知人所要,不烦促使。随意屋室,靡不壮丽。其国六畜唯有马,驯极而骏,不用趋秣,自食野草,不近积聚。人要乘则乘,乘讫而却放,亦无主守。其国千官皆足,而仕官不知身之在事,杂于下人,以无职事操断也。虽有君主,而君不自知为君,杂于千官,以无职事升贬故也。又无迅雷风雨,其风常微轻如煦,袭万物不至于摇落。其雨十日一降,降必以夜,津润条畅,不有淹流。一国之人,皆自相亲,有如戚属,各各明惠。无市易商贩之事,以不求利故也。古说既至其国,顾谓元之曰:“此和神国也。虽非神仙,风俗不恶。汝回,当为世人说之。吾既至此,回即别求人负囊,不用汝矣。”因以酒令元之饮。饮满数巡,不觉沉醉,既而复醒,身已活矣。自是元之疏逸人事,都忘宦情,游行山水,自号知和子。后竟不知其所终也。(出《玄怪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