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百一十六·草木十一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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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怪篇·窦宽

扶风有个叫窦宽的,家在梁山脚下。那年秋分刚过,他从大理评事解县推盐使判官的位子上卸任回乡,正忙着修整自家园子。这天他让家仆砍一棵树,斧子刚劈下去,那树干竟哗啦啦淌出血来,像小河似的流了一地,足足流了顿饭工夫才停。窦宽看得头皮发麻,知道撞上邪祟了,从此闭门谢客。

谁知第二年立冬刚过,长安城里闹出郑注李训谋反的大事。有人告发窦宽和郑注有牵连,禁军冲进梁山大宅,把他拖到左军营里砍了脑袋。

木怪篇·吴偃

醴泉县郊外住着个庄稼汉吴偃,家里有个十岁出头的闺女。某天夜里,姑娘突然失踪,屋里屋外翻遍也不见人影。

过了五六天,吴偃梦见死去的老爹拄着拐杖说:"丫头在东北角上,是木精作怪。"吴偃惊得从炕上弹起来,天蒙蒙亮就提着灯笼往东北方向找。果然在荒草丛里听见微弱的呻吟声——那姑娘竟卡在个地洞里,洞口只有碗口大,里头倒挺宽敞。旁边杵着棵老槐树,树根盘结得像条巨蟒。

把孩子背回家后,姑娘整天昏睡不醒。正巧有个游方道士路过,吴偃求他画符驱邪。黄纸刚贴上额头,姑娘突然睁眼说:"东北角的老槐树有精怪,把我从树肚子吸进地洞,这才害病的。"吴偃抄起斧头就去砍树。没过几天,姑娘眼神渐渐清明,能下炕喝粥了。

木怪篇·董观

太原佛寺还俗的董观,在太和七年夏天带着表弟王生去荆楚游历。回长安路上经过商於山地,夜里借宿在山馆。表弟倒头就睡,董观却瞥见烛光里探出个东西——像人手却没有指头,猛地扑灭了蜡烛。烛影里分明还有东西在动,董观连忙摇醒王生,那怪手"嗖"地缩回黑暗。

"别睡,妖怪还要来!"董观攥着门闩守到后半夜。王生哈欠连天:"哪有什么妖怪?大哥眼花了吧?"刚躺下,烛光里突然立起个五尺高的黑影,没头没手。董观抡起门闩砸过去,竟像戳进草堆似的陷在里面拔不出来。黑影退走后,董观再不敢合眼。

天亮后问馆吏,老吏指着西边说:"五里外有棵千年古杉,常闹妖怪。"三人寻去一看,董观的门闩正插在树杈上。老吏倒吸凉气:"都说这树成精,今日才算见着真章!"当即喊人抡斧头,把古杉劈成了柴火。

木怪篇·京洛士人

长安洛阳一带有个手艺精巧的雕刻师,有回在山里看见棵遮天蔽日的大槐树,树根上结着四个酒瓮大的瘤子。他当时没带工具,又怕别人抢先,就撕了张纸剪成铜钱模样挂在树瘤上,假装是神树。

等三个月后带着工匠回来,发现树上挂满真纸钱,树前还有香烛供品。士人笑道:"乡民愚昧,这树哪有什么神灵?"正要动斧头,突然闪出个紫衣神人厉声喝止。士人辩解:"当初挂纸钱只为占住树瘤,哪来什么树神?"

紫衣人叹气:"自从你挂上纸钱,百姓都来祈福。地府便派我当值享受香火。你要木头做什么用?"听说要做雕刻,神人提出用百匹绢赎买。士人在五里外破坟堆里果真挖到绢帛,一匹不少。

木怪篇·江叟

开成年间有个爱读道书的江老头,整天揣着笛子在永乐县灵仙阁转悠。有回喝得烂醉,倒在阌乡官道的老槐树下打盹。半夜被沉重的脚步声惊醒,眯眼看见个三丈高的巨人坐在树根上,毛茸茸的手拍他:"还当是农人,原来是个醉鬼!"

巨人敲敲树干:"快请荆山馆的二郎来见兄长。"老槐树竟然开口应答。不一会儿,树上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。听见荆山槐树劝道:"大哥何必贪恋这官道树王的虚名?趁雷劈时自己倒下,还能当栋梁之材。等烂成蛀虫窝,就只能当柴烧了!"老槐树嘟囔:"麻雀还惜命呢..."天亮后江叟赶到荆山,果然看见十人合抱的巨槐。夜里他摆上酒肉祷告:"那晚您二位说的话,我都听见了。"

槐树叹道:"原来是你这醉汉!念你诚心,去找鲍仙师吧——可别害我像华表柱下的老狐那样遭殃啊!"江叟进山找到鲍仙师,刚跪下坦白,仙师就怒道:"小小树精也敢指使人?"当即要作法劈树。江叟连连磕头求情,仙师才只削断一根树枝作罢。

那仙师捋着长须,眯眼打量眼前的老者:"今日若不除了你,往后定有更多像你这般的人来扰我清修。"说着忽然话锋一转,"你且说说,可有什么拿手的本事?"

老者搓着粗糙的手指,有些局促:"老汉别的不会,就爱吹个笛子解闷。"仙师听罢,从袖中摸出支青竹笛递过去:"吹来听听。"

笛声一起,连树梢的雀儿都停了啼叫。仙师听得入神,末了长叹一声:"技艺倒是登峰造极,可惜这竹笛终究是凡物。"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笛,"此乃荆山宝玉雕琢,你且拿去。平日照常吹奏,待满三年,必能引来洞中蛟龙。"

老者接过玉笛反复端详:"这白玉笛与竹笛有何不同?"

"青竹色近龙鳞,龙听了只当是同类的吟啸。"仙师指着笛身上流转的云纹,"白玉属金,与蛟龙相克。那龙听了定要探看究竟,届时必会衔来明月珠相赠。"说着又细细嘱咐如何用醍醐炼珠,如何服食龙族送来的化水丹。

三年后岳阳城大旱,刺史李虞正愁得团团转,忽闻圣善寺传来笛声。当夜洞庭湖波涛翻涌,一条老龙破水而出,将明珠吐在吹笛老者掌心。后来那龙果然化作人形,捧着丹药来赎宝珠。老者服下丹药后,白发转黑,入水不湿,从此云游四海去了。

转眼到了中平年间,陈留郡的官道旁突然冒出许多怪草。这些草长得活灵活现,有的像张弓搭箭的兵卒,有的似扬蹄嘶鸣的骏马。老农们蹲在田埂上嘀咕:"瞧那株,叶片蜷曲得多像条小蛇。"没过多久,黑山贼张牛角就扯旗造反,后来董卓一把火烧了洛阳宫,应了这草木成精的异象。

洛阳城里有个书生买了鲜卑婢女怀顺。这姑娘总说自家表姐被赤苋菜精迷了心窍。起初见个穿红袍的俊俏郎君,后来每到黄昏就往屋后跑。家人跟踪查看,只见她对着株赤苋菜唱歌,指环还挂在菜茎上。等砍了那株赤苋,姑娘哭了一夜就断气了。

丹阳城外春蕨初萌时,郗鉴将军带兵打猎。有个士兵饿极了嚼了根蕨菜,回家就心口绞痛。半年后突然呕吐,竟吐出一条扭动的赤蛇。家人把蛇挂在屋檐下,次日再看,分明还是那根嚼过的蕨菜梗。

岭南潮湿,连搁置几日的芥菜都会长出细腿爬走。崔玄微在洛阳宅院采药归来,满院蒿草齐腰深。某个春夜,他正对月独酌,忽见十来个衣袂飘飘的女子借道去访封十八姨。穿绿裙的自称杨氏,绯衣小姑娘叫石阿措。她们饮酒作诗时,封十八姨打翻酒盏溅湿阿措衣裙,气得这暴脾气姑娘当场离席。

后来阿措偷偷告诉崔玄微:"我们本是园中花精,年年要受恶风欺凌。求您在立春时做面朱幡插在园东,我们就能躲过劫难。"崔玄微照办后,果然见飞沙走石中满园繁花纹丝不动。那些花精们后来常携桃李花瓣来谢,老崔吃下这些花瓣,活到元和年间还像三十来岁的模样。

门外那株紫牡丹长得比人还高,花开时节,满树千朵紫云堆叠,香气能飘出半条街去。怪就怪在,每逢月明之夜,总有五六个巴掌高的小人儿在花丛里蹦跳嬉戏。月光给他们的衣裳镀上银边,远远望去,活像几颗会走路的珍珠在花瓣间滚动。

街坊们起初只当是眼花,可这奇景连着七八年,只要月圆花开就准会出现。有个胆大的后生有一回拎着竹筐想去扑捉,刚猫着腰靠近花树,忽然一阵风过,那些小人儿就像露水见了朝阳,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原文言文

  木怪下  窦宽 吴偃 董观 京洛士人 江叟

  花卉怪  龙蛇草 鲜卑女 蕨蛇 芥虫 崔玄微

  木怪下

  窦宽  

  唐扶风窦宽者家于梁山,太和八年秋,自大理评事解县推盐使判官罢职退归,因治园屋。命家仆伐一树,既伐而有血滂溜,汪然注地,食顷而尽。宽异之,且知为怪。由是闭门绝人事。至明年冬十一月,郑注李训反,宽与注连,遂诛死于左禁军中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吴偃  

  有厉(陈校本“厉”作“醴”)泉县民吴偃家于田野间。有一女十岁余。一夕,忽遁去,莫知所往。后数余日,偃梦其父谓偃曰:“汝女今在东北隅,盖木神为祟。”偃惊而寤。至明日,即於东北隅穷其迹,果闻有呼吟之声。偃视之,见其女在一穴内。口甚小,然其中稍宽敞。傍有古槐木,盘根极大。于是挈之而归,然兀若沈醉者。会有李道士至,偃请符术呵禁。其女忽瞬而语曰:“地东北有槐木,木有神,引某自树腹空入地下穴内,故某病。”于是伐其树。后数日,女病始愈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董观  

  有董观者尝为僧,居于太原佛寺。太和七年夏,与其表弟王生南游荆楚,后将入长安。道至商於。一夕,舍山馆中。王生既寐,观独未寝。忽见一物出烛下,既而掩其烛。状类人手而无指。细视,烛影外若有物,观急呼王生。生起,其手遂去。观谓王曰:“慎无寝,魅当再来。”因持挺而坐伺之。良久,王生曰:“魅安在?兄妄矣?”既就寝。顷之,有一物长五尺余,蔽烛而立,无手及面目。观益恐,又呼王生。生怒不起。观因以挺椹其首,其躯若草所穿。挺亦随入其中,而力取不可得。俄乃退去。观虑又来,迨晓不敢寝。明日,访馆吏。吏曰:“此西数里有古杉,常为魅,疑即所见也。”即与观及王生径寻,果见古杉,有挺贯其柯叶间。吏曰:“人言此为妖且久,未尝见其真。今则信矣。”急取斧,尽伐去之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京洛士人  

  京洛间,有士人子弟失(“失”原作“定”。据明抄本、陈校本改)其姓名。素善雕镂。因行他邑山路,见一大槐树荫蔽数亩,其根旁瘤瘿如数斗瓮者四焉,思欲取之。人力且少,又无斧锯之属,约回日采取之。恐为人先采,乃于衣篑中,取纸数张,割为钱,系之于树瘤上。意者欲为神树,不敢采伐也。既舍去,数月而还。大率人夫并刀斧,欲伐之,至此树侧,乃见画图影,旁挂纸钱实繁,复有以香醮奠之处。士人笑曰:“村人无知信此,可惑也。”乃命斧伐之次,忽见紫衣神在旁,容色屹然,叱仆曰:“无伐此木。”士人进曰:“吾昔行次,见槐瘤,欲取之。以无斧锯,恐人采之,故权以纸钱占护耳。本无神也,君何止遏?”神曰:“始者君权以纸钱系树之后,咸曰神树,能致祸福,相与祈祀。冥司遂以某职受享酹。今有神也,何言无之?若必欲伐之,祸甚至矣。”士人不听。神曰:“君取此何用?”客曰:“要雕刻为器耳。”神曰:“若尔,可以善价赎之乎。”客曰:“可”。神曰:“所须几何?”士人曰:“可遗百千。”神曰:“今奉百绢。于前五里有坏坟,绢在其中。如不得者,即复此相见。”士人遂至坏坟中,果得绢,一无欠焉。(出《原化记》)

  江叟  

  开成中,有江叟者多读道书,广寻方术,善吹笛。往来多在永乐县灵仙阁。时沈饮酒。适阌乡,至盘豆馆东官道大槐树下醉寝。及夜艾稍醒,闻一巨物行声,举步甚重。叟暗窥之,见一人崔嵬高数丈,至槐侧坐,而以毛手扪叟曰:“我意是树畔锄儿,乃瓮边毕卓耳。”遂敲大树数声曰:“可报荆馆中二郎来省大兄。”大槐乃语云:“劳弟相访。”似闻槐树上,有人下来与语。须臾,饮酌之声交作。荆山槐曰:“大兄何年抛却两京道上槐王耳。”大槐曰:“我三甲子,当弃此位。”荆山槐曰:“大兄不知老之将至,犹顾此位。直须至火入空心,膏流节断,而方知退。大是无厌之士。何不如今因其震霆,自拔于道,必得为材用之木,构大厦之梁栋,尚存得重重碎锦,片片真花。岂他日作朽蠹之薪,同入爨为煨烬耳?”大槐曰:“雀鼠尚贪生,吾焉能办此事邪?”槐曰:“老兄不足与语。”告别而去。及明,叟方起。数日,至阌乡荆山中,见庭槐森耸,枝干扶疏,近欲十围,如附神物。遂伺其夜,以酒脯奠之云:“某昨夜,闻槐神与盘豆官道大槐王论语云云(“云”原作“丨”,据明抄本改)某卧其侧,并历历记其说。今请树神与我言语。”槐曰:“感子厚意,当有何求?殊不知尔夜烂醉于道,夫乃子邪!”叟曰:“某一生好道,但不逢其师。树神有灵,乞为指教。使学道有处,当必奉酬。”槐神曰:“子但入荆山,寻鲍仙师。脱得见之,或水陆之间,必获一处度世。盖感子之请。慎勿泄吾言也。君不忆华表告老狐,祸及余矣。”叟感谢之。明日,遂入荆山,缘岩循水,果访鲍仙师。即匍匐而礼之。师曰:“子何以知吾而来师也?须实言之。”叟不敢隐,具陈荆山馆之树神言也。仙师曰:“小鬼焉敢专辄指人。”未能大段诛之,且飞符残其一枝。叟拜乞免。仙师曰:“今不诛,后当继有来者。”遂谓叟曰:“子有何能?一一陈之。”叟曰:“好道,癖于吹笛。”仙师因令取笛而吹之。仙师叹曰:“子之艺至矣。但所吹者,枯竹笛耳。吾今赠子玉笛,乃荆山之尤者。但如常笛吹之。三年,当召洞中龙矣。龙既出,必衔明月之珠而赠子。子得之,当用醍醐煎之三日。凡小龙已脑疼矣。盖相感使其然也。小龙必持化水丹而赎其珠也。子得当吞之,便为水仙,亦不减万岁。无烦吾之药也。盖子有琴高之相耳。仙师遂出玉笛与之。叟曰:“玉笛与竹笛何异?”师曰:“竹者青也,与龙色相类,能肖之吟,龙不为怪也。玉者白也,与龙相克,忽听其吟,龙怪也,所以来观之。感召之有能变耳。义出于玄。”叟受教乃去。后三年,方得其音律。后因之岳阳,刺史李虞馆之。时大旱,叟因出笛,夜于圣善寺经楼上吹。果洞庭之渚,龙飞出而降。云绕其楼者不一,遂有老龙,果衔珠赠叟。叟得之,依其言而熬之二昼。果有龙化为人,持一小药合,有化水丹,匍匐请赎其珠。叟乃持合而与之珠,饵其药,遂变童颜。入水不濡。凡天下洞穴,无不历览。后居于衡阳,容发如旧耳。(出《传奇》)

  花卉怪

  龙蛇草  

  后汉灵帝中平年夏,陈留郡济阳济阴,冤句离狐,城(陈校本“城”作“成”)皋阳武,城郭路边生草,悉备龙蛇鸟兽之形。《续汉志》曰:“其状五色,毛羽头目足翅皆具。或作人形,操持弓弩,牛马万物之状。”是岁,黑山贼张牛角等十余辈并起抄掠,后兄何进秉权,汉遂微弱。又董卓起兵焚烧宫阙之应。(出《五行记》)

  鲜卑女  

  晋有士人,买得鲜卑女名怀顺。自说其姑女为赤苋所魅。始见一丈夫容质姘净,著赤衣,自云家在侧北。女于是恒歌谣自得。每至将夕,辄结束去屋后。其家伺候,唯见有一株赤苋,女手指环挂其苋茎。芟之而女号泣,经宿遂死焉。(出《异苑》)

  蕨蛇  

  太尉郗鉴镇丹阳也,曾出猎。时二月中,蕨始生。有一甲士折食一茎,即觉心中潭潭欲吐。因归家。仍成心腹疼痛。经半年许,忽大吐,吐一赤蛇长尺余。尚动摇。乃挂于檐前,蛇渐焦。经宿视之,乃是一茎蕨耳,犹昔之所食也。病遂差。(出《续搜神记》)

  芥虫  

  五岭春夏率皆霪水,晴(“睛”原作“沾”。据陈校本改)日既少,涉秋入冬方止。凡物皆易蠹败,萠胶毡罽,无逾年者。尝买芥菜置壁下,忘食。数日皆生四足,有首尾,能行走,大如螳螂,但腰身细长耳。(出《岭南异物志》)

  崔玄微  

  唐天宝中,处士崔玄微洛东有宅。耽道,饵术及茯苓三十载。因药尽,领僮仆辈入嵩山采芝,一年方回。宅中无人,蒿莱满院。时春季夜间,风清月朗,不睡。独处一院,家人无故辄不到。三更后,有一青衣云:“君在院中也,今欲与一两女伴过,至上东门表姨处,暂借此歇。可乎?”玄微许之。须臾,乃有十余人,青衣引入。有绿裳者前曰:“某姓杨。”指一人,曰“李氏”。又一人,曰“陶氏”。又指一绯小女,曰“姓石名阿措”。各有侍女辈。玄微相见毕,乃坐于月下,问行出之由。对曰:“欲到封十八姨。数日云欲来相看,不得,今夕众往看之。”坐未定,门外报封家姨来也。坐皆惊喜出迎。杨氏云:“主人甚贤,只此从容不恶,诸亦未胜于此也。”玄微又出见封氏。言词冷冷。有林下风气。遂揖入坐。色皆殊绝,满座芳香,馥馥袭人。诸人命酒,各歌以送之。玄微志其二焉。有红裳人与白衣送酒,歌曰:“皎洁玉颜胜白雪,况乃当年对芳月。沉吟不敢怨春风,自叹容华暗消歇。”又白衣人送酒,歌曰:“绛衣披拂露盈盈,淡染胭脂一朵轻。自恨红颜留不住,莫怨春风道薄情。”至十八姨持盏,性颇轻佻,翻酒汗阿措衣。阿措作色曰:“诸人即奉求,余即不知奉求(“余即不知奉求”原“作人不畏”,据陈校本改)耳。”拂衣而起。十八姨曰:“小女弄酒”。皆起。至门外别。十八姨南去。诸人西入苑中而别。玄微亦不知异。明夜又来云:“欲往十八姨处。”阿措怒曰:“何用更去封妪舍,有事只求处士,不知可乎?”阿措又言曰:“诸侣皆住苑中,每岁多被恶风所挠,居止不安,常求十八姨相庇。昨阿措不能依回,应难取力。处士倘不阻见庇,亦有微报耳。”玄微曰:“某有何力,得及诸女?”阿措曰:“但处士每岁岁日,与作一朱幡,上图日月五星之文,于苑东立之,则免难矣。今岁已过,但请至此月二十一日,平旦微有东风,即立之。庶夫免患也。”玄微许之。乃齐声谢曰:“不敢忘德。”拜而去。玄微于月中随而送之。逾苑墙,乃入苑中,各失所在。依其言,至此日立幡。是日东风振地,自洛南折树飞沙,而苑中繁花不动。玄微乃悟。诸女曰姓杨李陶,及衣服颜色之异,皆众花之精也。绯衣名阿措,即安石榴也。封十八姨,乃风神也。后数夜,杨氏辈复至愧谢。各裹桃李花数斗,劝崔生服之,可延年却老。愿长如此住卫护某等,亦可致长生。至元和初,玄微犹在,可称年三十许人。又尊贤坊田弘正宅,中门外有紫牡丹成树,发花千余朵。花盛时,每月夜,有小人五六,长尺余,游于花上。如此七八年。人将掩之,辄失所在。(出《酉阳杂俎》及《博异记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