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二·神仙十二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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壶公的故事

咱们先说说这位壶公,连他姓甚名谁都没人知道。可如今世上流传的那些召军符、召鬼神治病的玉府符,总共二十多卷,全都出自这位老神仙之手,所以统称为"壶公符"。

那时候汝南有个叫费长房的年轻人,在集市上当差。有天突然看见壶公从远方来,在市集上摆摊卖药。旁人都不认得他,这老头卖药从不还价,可但凡吃了他药的病人,个个都能痊愈。壶公总会对买药的人说:"服下这药会吐出某种东西,某日必定痊愈。"从没失过手。他每天能赚好几万钱,转头就散给街上的穷苦人,自己只留三五十文钱过日子。

最神奇的是,他总在屋顶上挂个空壶。太阳一落山,这老头就"嗖"地跳进壶里。别人都看不见,唯独费长房在楼上看得真真切切,知道遇上了异人。从此长房天天给壶公打扫座位,还准备饭菜,壶公也坦然受之。日子久了,长房始终恭恭敬敬,从不敢提什么要求。

壶公看出长房心诚,有天对他说:"等天黑没人时再来。"长房依约前往,壶公指点道:"看我跳进壶里时,你跟着跳就行。"长房照做,果然一晃眼就进了壶中。这哪还是什么壶啊,分明是神仙洞府——楼台重重,宫阙巍峨,几十个仙童侍立两旁。

壶公捋着胡子说:"我本是天上神仙,因公务懈怠被贬人间。见你心诚,才让你得见真容。"长房"扑通"跪倒:"我这凡胎肉体,蒙仙长垂怜已是天大福分,只怕愚钝不堪驱使..."壶公摆摆手:"心意到了就好,切记莫对外人言。"

后来有回,壶公在楼上唤长房喝酒。酒坛搁在楼下,派了十几个壮汉都抬不上来。壶公下楼,单指一提就上来了。那酒器不过拳头大小,可从早喝到晚都不见底。

离别那日,壶公问:"我要走了,你可愿同往?"长房犹豫:"想走是真,可怎么瞒过家中老小?"壶公笑道:"简单。"给他一根青竹杖,嘱咐道:"回家后装病,把这竹杖放床上,悄悄来寻我。"等家人发现时,只见长房"尸身"躺在床上,其实那不过是竹杖变的。众人哭哭啼啼下葬时,长房早已随壶公去了仙界。

壶公先让他在虎群中过夜,猛虎龇牙咧嘴也不怕;又关进石室,头顶悬着巨石,毒蛇啃咬绳索眼看要断,长房依然面不改色。壶公抚掌笑道:"可教之材!"最后考验是让他吃臭烘烘的蛆虫,这回长房实在下不去嘴。壶公叹道:"仙缘未到啊。不过可让你在人间活几百岁。"临别赠他一道神符:"带着它能驱使鬼神,治病消灾。"又给根竹杖当坐骑。长房骑上竹杖,眨眼就到家了。家人以为见鬼,开棺一看只有竹杖——正是他骑回来的那条,扔到葛陂里竟化作了青龙。明明只去了一天,人间已过整年。从此费长房靠着神符收鬼治病,百试百灵。有次汝南闹鬼,那鬼怪排场比太守还大。费长房在衙门一声大喝,那鬼立刻现形求饶,最后变成大鳖被治得服服帖帖。后来东海大旱三年,也是他释放了被囚的龙王才降下甘霖。最绝的是缩地术,千里之遥在他眼前就像在手掌心似的。

蓟子训的奇事

再说这位蓟子训,山东人氏。年轻时当过官,后来从军做到驸马都尉,没人知道他身怀异术。在乡里三百多年,容貌丝毫未老,平日最爱读《易经》,写的小文章都暗藏玄机。有回见邻居抱婴儿,他接过来不慎摔死孩子。那家素来敬重他,竟不敢流露悲伤,默默把孩儿埋了。

二十多天后,子训上门问:"还想孩子吗?"邻居强忍悲痛:"这孩子命该如此..."话音未落,子训从门外抱来个活蹦乱跳的娃娃。那家人不敢认,子训笑道:"放心抱去,就是你们家孩子。"婴儿见到亲娘就笑,等子训走后,夫妻俩挖开坟一看,棺木里只剩个泥娃娃。更神奇的是白发老人跟他聊一宿,第二天全变黑发了。京城达官贵人想见他,派个太学生假装来伺候。子训看穿后叹道:"何必绕弯子?你回去等着吧。"果然半天就赶了两千里路赴约。

话说那子训刚到京城,书生就急匆匆跑去拜见。子训捋着胡子笑眯眯地问:"都是谁想见我啊?"书生恭敬地答道:"想见先生的人可多了,不敢劳您大驾。大伙儿都说,只要知道先生落脚处,自会登门拜访。"

子训一听就乐了:"我千里迢迢都不嫌累,还差这几步路?你去告诉那些贵人,让他们明日都闭门谢客,我挨家挨户登门拜访。"书生赶紧把话传开,那些达官贵人当真都洒扫庭院,闭门等候。第二天可热闹了,二十三家府邸,家家都有个子训登门。更奇的是,这些子训穿着打扮一模一样,连说话神态都不差分毫,只是应对的话语各不一样。

满朝文武第二天上朝时互相打听,才发现二十三人都说子训最先去了自家。这下京城可炸开了锅,都说这是神仙显灵。那些贵人还想再请子训,子训却对书生说:"他们不过是想看看重瞳八采的异相。如今见也见了,我也没什么道法可讲,该走啦!"

刚出门,就见官道上车马如龙,那些贵人正往这儿赶呢。书生指着东边大道说:"那位骑青骡的就是!"众人拍马就追,可追了大半天,那骡子总在百步开外,怎么追也追不上,只好悻悻而归。

子训最后去了陈公家,喝着茶说:"明日午时我就要走了。"陈公忙问要去多远,子训摆摆手:"此去就不回来了。"陈公赶紧送他一件葛布单衣。第二天正午,子训果然闭目长逝。怪的是那尸身像铁条般蜷曲,怎么都掰不开,满屋子飘着奇香,巷子外都能闻到。

更奇的还在后头——入殓时棺材突然雷声大作,白光冲天,等众人爬起来,棺盖早飞得没影儿,里头只剩一只草鞋。这时街上忽然鼓乐喧天,只见车马向东而去,留下满路香气,百日不散。

再说那董奉董君异,在吴国当官时就出了名。有个县官年轻时见过他,五十多年后再遇,自己都白发苍苍了,董奉却还是四十出头模样。老头儿拉着袖子直问缘由,董奉只笑笑说:"碰巧罢了。"

交州刺史杜燮中毒身亡三天,董奉赶来塞了三粒药丸,叫人托着脑袋摇晃。不到半日,死人居然坐起来了,四天后能说话。杜燮说梦见被黑衣人押到地府,突然听见天官召他,这才还阳。为报恩情,杜燮特意在院里盖了座小楼,日日备好酒肉。董奉来去如风,常像鸟儿般从天而降,吃完又腾空而去。

一年后董奉辞行,杜燮哭着问要什么。董奉只要了口棺材。第二天正午,他果然躺进棺材没了气息。七天后有人从从容昌捎来口信,杜燮开棺一看,里头只剩块画着人像的帛布。

后来董奉在庐山隐居,专治疑难杂症。有个浑身溃烂的,被他用五层布裹着。病人说感觉有牛舌般大的东西在舔他,痛得死去活来。等董奉揭开布巾用水一浇,不出二十天,溃烂处竟长出婴儿般细嫩的皮肤。

那年大旱,县令带着酒肉来求雨。董奉瞅瞅漏雨的茅屋:"下雨容易,就怕我这屋子..."县令马上会意:"先生若能求来雨,我给您盖新屋!"第二天百来个衙役正运建材呢,董奉摆摆手:"不用忙,傍晚必雨。"果然日落时分大雨倾盆。

董奉看病从不收钱,只让痊愈的人种杏树。重病种五棵,轻症种一棵。几年光景,十万株杏树蔚然成林,连杂草都不生。杏熟时他在林间放个草仓,要买杏的往仓里倒一斗谷子,自取一斗杏。有贪心多拿的,林中老虎立刻扑出来追咬。说也奇怪,偷杏人跑回家一量,兜里的杏准和倒的谷子一样多。

后来县令女儿被妖精缠身,许诺治好就许配给他。董奉召来条大白鳄,当街斩了,姑娘果然病愈。婚后多年无子,夫妻俩收养了个女孩。某日董奉忽然腾云而去,妻女靠卖杏为生。有人想欺负她们,老虎就会从林子里蹿出来。这董奉在人间活了三百多年,临走时还像三十岁的模样哩。

蜀郡有个奇人叫李常在,年轻时修习道术,老百姓世世代代都供奉他。算起来这人少说也有四五百岁了,可模样总像五十出头。他治病特别灵验,病重的三天就好,小毛病一天就能痊愈。

这李常在原本家里有儿有女,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成了家。有一天他突然要离家出走,临走前特意跟姓曾和姓孔的两个徒弟家各要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。两家人都摸不着头脑,但还是把孩子送来了。只见李常在掏出两根青竹杖递给俩孩子,嘱咐道:"拿着这竹杖回家,放在你们平时睡觉的地方。记住,直接回去别跟家里人说话。"

两个孩子老老实实照办。等他们回到家,家里人压根没看见孩子出门,转眼却发现孩子直挺挺躺在床上断了气。两家哭天抢地办了丧事,把"尸体"埋了。谁知过了百来天,有徒弟在郫县撞见李常在,老人家身边正带着那两个"死了"的少年。俩孩子拉着故人哭诉半天,还托他们捎家书回去。等两家挖开坟一看,棺材里哪有什么尸首,就躺着根青竹杖,这才明白当初是仙人施法。

后来三十多年,李常在隐居在地肺山,居然又娶了房媳妇。这天他掐指一算,跟前妻生的儿子要来找他,就对后妻说:"我儿子快到了,我得避一避。等他来了,把这些金饼给他。"

果然没过几天,儿子风尘仆仆找上门来。后娘按吩咐把金饼递过去,那儿子却红了眼眶:"我日夜思念父亲几十年,千里迢迢来尽孝,哪是为了这些钱财?"说完就在山屋里住下了。

等足一个月不见父亲踪影,儿子假装对后娘说:"既然父亲不回来,我先走了。"其实出门就躲进草丛里。李常在立刻现身对妻子说:"这孩子在耍心眼,待会肯定折回来。你告诉他,长大成人就不必惦记我了,按天规我们父子不能再相见。"说完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果然没过多久儿子又回来敲门,听完后娘转述的话,知道父子缘分已尽,只能哭着离开。七十多年后,李常在突然从地肺山消失。后来有徒弟在虎寿山下见到他,好家伙,这老神仙又娶了妻生了子。他们李家祖祖辈辈都这么长生不老,所以人们都管他叫"常在"。

原文言文

  壶公 蓟子训 董奉 李常在

  壶公  

  壶公者,不知其姓名也。今世所有召军符、召鬼神治病玉府符,凡二十余卷,皆出自公、故总名“壶公符”。时汝南有费长房者,为市掾,忽见公从远方来,入市卖药。人莫识之,卖药口不二价,治病皆愈。语买人曰:服此药必吐某物,某日当愈。事无不效。其钱日收数万,便施与市中贫乏饥冻者,唯留三五十。常悬一空壶于屋上,日入之后,公跳入壶中。人莫能见,唯长房楼上见之,知非常人也。长房乃日日自扫公座前地,及供馔物,公受而不辞。如此积久,长房尤不懈,亦不敢有所求。公知长房笃信,谓房曰:“至暮无人时更来。”长房如其言即往,公语房曰:“见我跳入壶中时,卿便可效我跳,自当得入。”长房依言,果不觉已入。入后不复是壶,唯见仙宫世界。楼观重门阁道,公左右侍者数十人。公语房曰:“我仙人也,昔处天曹,以公事不勤见责,因谪人间耳。卿可教,故得见我。”长房下座顿首曰:“肉人无知,积罪却厚,幸谬见哀悯,犹入剖棺布气。生枯起朽。但恐臭秽顽弊,不任驱使。若见哀怜,百生之厚幸也。”公曰:“审尔大佳,勿语人也。”公后诣长房于楼上曰:“我有少酒,相就饮之。”酒在楼下,长房使人取之,不能举盎,至数十人莫能得上。乃白公,公乃下,以一指提上。与房公饮之,酒器如拳许大,饮之至暮不竭。告长房曰:“我某日当去,卿能去乎?”房曰:“欲去之心,不可复言,欲使亲眷不觉知去,当有何计?”公曰:“易耳。”乃取一青竹杖与房,戒之曰:“卿以竹归家,便可称病,以此竹杖置卿所卧处,默然便来。”房如公言。去后,家人见房已死,尸在床。乃向竹杖耳,乃哭泣葬之。房诣公,恍惚不知何所,公乃留房于群虎中,虎磨牙张口欲噬房,房不惧。明日,又内于石室中,头上有一方石,广数丈,以茅绹悬之,又诸蛇来啮绳,绳即欲断,而长房自若。公至,抚之曰:“子可教矣。”又令长房啖屎,兼蛆长寸许,异常臭恶。房难之,公乃叹谢遣之曰:“子不得仙道也。赐子为地上主者,可得寿数百岁。”为传封符一卷付之,曰:“带此可主诸鬼神,常称使者,可以治病消灾。”房忧不得到家,公以一竹杖与之曰:“但骑此,得到家耳。”房骑竹杖辞去,忽如睡觉,已到家。家人谓是鬼,具述前事,乃发棺视之,唯一竹杖,方信之。房所骑竹杖,弃葛陂中,视之乃青龙耳。初去至归谓一日,推问家人,已一年矣。房乃行符,收鬼治病,无不愈者。每与人同坐共语,常呵责嗔怒,问其故,曰:“嗔鬼耳。”时汝南有鬼怪,岁辄数来郡中,来时从骑如太守,入府打鼓,周行内外,尔乃还去,甚以为患。房因诣府厅事,正值此鬼来到府门前。府君驰入,独留房。鬼知之,不敢前。房大叫呼曰,便捉前鬼来。乃下车伏庭前,叩头乞曰改过。房呵之曰:“汝死老鬼,不念温良,无故导从,唐突官府,自知合死否?急复真形。”鬼须臾成大鳖,如车轮,头长丈余。房又令复人形。房以一札符付之,令送与葛陂君,鬼叩头流涕,持札去。使人追视之,乃见符札立陂边,鬼以头(明抄本、陈校本头作颈)绕树而死。房后到东海,东海大旱三年。谓请两者曰:“东海神君前来淫葛陂夫人,吾系之,辞状不测,脱然忘之,遂致之旱,吾今当赦之,令其行雨。”即便有大雨。房有神术,能缩地脉,千里存在,目前宛然,放之复舒如旧也。(出《神仙传》)

  蓟子训

  蓟子训者,齐人也。少尝仕州郡,举孝廉,除郎中。又从军,除驸马都尉。人莫知其有道。在乡里时,唯行信让,与人从事。如此三百余年,颜色不老,人怪之。好事者追随之,不见其所常服药物也。性好清淡,常闲居读《易》,小小作文,皆有意义。见比屋抱婴儿,训求抱之,失手堕地,儿即死。邻家素尊敬子训,不敢有悲哀之色,乃埋瘗之。后二十余日,子训往问之曰:“复思儿否?”邻曰:“小儿相命,应不合成人,死已积日,不能复思也。”子训因外出,抱儿还其家。其家谓是死,不敢受。子训曰:“但取之无苦,故是汝本儿也。”儿识其母,见而欣笑,欲母取之,抱,犹疑不信。子训既去,夫妇共视所埋儿,棺中唯有一泥儿,长六七寸。此儿遂得长成。诸老人须发毕白者,子训但与之对坐共语,宿昔之间,明旦皆黑矣。京师责人闻之,莫不虚心谒见,无缘致之。有年少与子训邻居,为太学生。诸贵人作计,共呼太学生谓之曰:“子勤苦读书,欲规富贵,但召得子训来,使汝可不劳而得矣。”生许诺。便归事子训,洒扫供侍左右数百日。子训知意,谓生曰:“卿非学道,焉能如此?”生尚讳之,子训曰:“汝何不以实对,妄为虚饰,吾已具知卿意。诸贵人欲见我,我岂以一行之劳,而使卿不获荣位乎。汝可还京,吾某日当往。”生甚喜,辞至京,与贵人具说。某日子训当到,至期未发,生父母来诣子训。子训曰:“汝恐吾忘,使汝儿失信不仕邪?吾今食后即发。”半日乃行二千里。既至,生急往拜迎,子训问曰:“谁欲见我?”生曰:“欲见先生者甚多,不敢枉屈,但知先生所至,当自来也。”子训曰:“吾千里不倦,岂惜寸步乎?欲见者,语之令各绝宾客,吾明日当各诣宅。”生如言告诸贵人,各自绝客洒扫,至时子训果来。凡二十三家,各有一子训。诸朝士各谓子训先到其家,明日至朝,各问子训何时到宅,二十三人所见皆同时,所服饰颜貌无异,唯所言语,随主人意答,乃不同也。京师大惊异,其神变如此。诸贵人并欲诣子训,子训谓生曰:“诸贵人谓我重瞳八采,故欲见我。今见我矣,我亦无所能论道,吾去矣。”适出门,诸贵人冠盖塞路而来。生具言适去矣,东陌上乘骡者是也。各走马逐之不及,如此半日,相去常一里许,终不能及,遂各罢还。子训至陈公家,言曰:“吾明日中时当去。”陈公问远近行乎,曰:“不复更还也。”陈公以葛布单衣一送之。至时,子训乃死,尸僵,手足交胸上,不可得伸,状如屈铁,尸作五香之芳气,达于巷陌,其气甚异。乃殡之棺中。未得出,棺中吸然作雷霆之音,光照宅宇。坐人顿伏良久,视其棺盖,乃分裂飞于空中,棺中无人,但遗一只履而已。须臾,闻陌上有人马萧鼓之声,径东而去,乃不复见。子训去后,陌上数十里,芳香百余日不歇也。(出《神仙传》)

  董奉

  董奉者,字君异,候官人也。吴先主时,有少年为奉本县长,见奉年四十余,不知其道。罢官去,后五十余年,复为他职,得经候官,诸故吏人皆老,而奉颜貌一如往日。问言“君得道邪?吾昔见君如此,吾今已皓首,而君转少,何也?”奉曰:“偶然耳。”又杜燮为交州刺史,得毒病死,死已三日,奉时在彼,乃往,与药三丸,内在口中,以水灌之,使人捧举其头,摇而消之,须臾,手足似动,颜色渐还,半日乃能坐起,后四日乃能语。云:“死时奄忽如梦,见有十数乌衣人来,收燮上车去,入大赤门,径以付狱中。狱各一户,户才容一人,以燮内一户中,乃以土从外封塞之,不复见外光。忽闻户外人言云:‘太乙遣使来召杜燮’,又闻除其户土,良久引出。见有车马赤盖,三人共坐车上,一个持节,呼燮上车。将还至门而觉,燮遂活。”因起谢曰:“甚蒙大恩,何以报效?”乃为奉起楼于庭中。奉不食他物,唯啖脯枣,饮少酒,燮一日三度设之。奉每来饮食,或如飞鸟,腾空来坐,食了飞去,人每不觉。如是一年余,辞燮去。燮涕泣留之不住,燮问欲何所之,莫要大船否。奉曰:“不用船,唯要一棺器耳。”燮即为具之,至明日日中时,奉死,燮以其棺殡埋之。七日后,有人从容昌来,奉见嘱云:“为谢燮,好自爱理。”燮闻之,乃启殡发棺视之,唯存一帛。一面画作人形,一面丹书作符。后还豫章庐山下居,有一人中有疠疾,垂死,载以诣奉,叩头求哀之。奉使病人坐一房中,以五重布巾盖之,使勿动。病者云:“初闻一物来舐身,痛不可忍,无处不匝。量此舌广一尺许,气息如牛,不知何物也。良久物去。”奉乃往池中(明抄本池中作除巾),以水浴之,遣去,告云:“不久当愈,勿当风。”十数日,病者身赤无皮,甚痛,得水浴,痛即止。二十日,皮生即愈,身如凝脂。后忽大旱,县令丁士彦议曰:“闻董君有道,当能致雨。”乃自赍酒脯见奉,陈大旱之意。奉曰:“雨易得耳。”因视屋曰:“贫道屋皆见天,恐雨至何堪。”令解其意,曰:“先生但致雨,当为立架好屋。”明日,士彦自将人吏百余辈,运竹木,起屋立成。方聚土作泥,拟数里取水。奉曰:“不须尔,暮当大雨。”乃止。至暮即大雨,高下皆平,方民大悦。奉居山不种田,日为人治病,亦不取钱。重病愈者,使栽杏五株,轻者一株。如此数年,计得十万余株,郁然成林。乃使山中百禽群兽,游戏其下。卒不生草,常如芸治也。后杏子大熟,于林中作一草仓,示时人曰:“欲买杏者,不须报奉,但将谷一器置仓中,即自往取一器杏去。”常有人置谷来少,而取杏去多者,林中群虎出吼逐之,大怖,急挈杏走,路傍倾覆,至家量杏,一如谷多少。或有人偷杏者,虎逐之到家,啮至死。家人知其偷杏,乃送还奉,叩头谢过,乃却使活。奉每年货杏得谷,旋以赈救贫乏,供给行旅不逮者,岁二万余斛。县令有女,为精邪所魅,医疗不效,乃投奉治之,若得女愈,当以侍巾栉。奉然之,即召得一白鼍,长数丈,陆行诣病者门,奉使侍者斩之,女病即愈。奉遂纳女为妻,久无儿息。奉每出行,妻不能独住,乃乞一女养之。年十余岁,奉一日竦身入云中去。妻与女犹存其宅,卖杏取给,有欺之者,虎还逐之。奉在人间三百余年乃去,颜状如三十时人也。(出《神仙传》)

  李常在

  李常在者,蜀郡人也。少治道术,百姓累世奉事。计其年,已四五百岁而不老,常如五十许人。治病,困者三日(日原作月,据明抄本改),微者一日愈。在家有二男一女,皆已嫁娶,乃去。去时从其弟子曾家孔家,各请一小儿,年皆十七八。家亦不知常在欲何去,即遣送之。常在以青竹杖度二儿,遣归置其家所卧之处。径还,勿与家人语。二子承教,以杖归家,家人了不见儿去。后乃各见死在床上,二家哀泣,殡埋之。百余日,弟子从郫县逢常在,将此二儿俱行,二儿与弟子泣语良久,各附书到。二家发棺视之,唯青竹杖耳,乃知非死。后三十余年,居地肺山。更娶妇。常在先妇儿乃往寻求之。未至十日,常在谓后妻曰:“吾儿欲来见寻,吾当去,可将金饼与之。”及至,求父所在,妇以金与之。儿曰:“父舍我去数十年,日夜思恋,闻父在此,故自远来觐省,不求财也。”乃止。三十日父不还,儿乃欺其母曰:“父不还,我去矣。”至外,藏于草间。常在还语妇曰:“此儿诈言如是,当还。汝语之,汝长不复须我,我在法不复与汝相见。”乃去。少顷儿果来,母语之如此。儿自知不复见其父,乃泣涕而去。后七十余年,常在忽去。弟子见在虎寿山下居,复娶妻。有父子,世世见之如故,故号之曰“常在”。(出《神仙传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