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八十六·铨选二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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斜封官

话说唐中宗景龙年间,朝廷里出了件荒唐事。那些靠走后门、递条子当上官儿的,足足有两百多号人。好些个杀猪卖肉的,转眼就穿上了官服。等到睿宗登基,尚书宋璟和御史大夫毕构看不过眼,一道奏折把这些斜封官全给罢了。可谁曾想,这两位刚出京办事,就有个叫彭卿的神棍收了贿赂,装神弄鬼说看见先帝显灵发怒:"朕封的官儿,谁敢撤?"得,这些斜封官又全复了职。

后来武则天改朝换代那会儿更离谱。派出去的十道选官使,连乡下教小孩的私塾先生都不放过,只要会写自己名字的都给官做。这哪是选官?分明是糟蹋读书人的脸面!没本事的以为捡了宝,有真才学的反倒羞得抬不起头。就像当年赵王司马伦篡位时,连街边卖狗肉的都封了侯。国库里的铜都不够铸官印,有的侯爷只能拿块白板充数。上朝时满眼都是戴貂蝉冠的,老百姓都编出歌谣笑他们:"貂尾不够用,狗尾巴来凑。"唉,这般乌烟瘴气的朝廷,真是造孽啊!

卢从愿

景云元年,卢从愿当上吏部侍郎,那可是个较真的人。谁要敢冒名顶替、虚报功劳,准被他揪出来。管了六年选官,清名传遍长安。老百姓都说:"前有裴行俭、马载,后有卢从愿、李朝隐。"您听听,这评价多高!

韦抗

转过年来,御史中丞韦抗兼任京畿按察使。这位大人眼光毒,举荐的奉天县尉梁升卿、新丰尉王倕几个小官,后来个个都成了朝廷栋梁。

张仁愿

同是景云二年,朔方总管张仁愿也慧眼识人。他推荐的监察御史张敬忠、义乌县尉晁良贞等,后来都官居要职。您说这用人之道,可不就是伯乐相马么?

杜光

还有个趣事。杜光从婺州参军调任郑县尉时,正是卢从愿在吏部主事。后来杜光当上户部尚书,有次朝会上站在卢从愿前头,还打趣道:"卢大人当年给我选的官儿如何?"卢从愿捋须笑道:"下官不过是块试金石,倒试出您这匹千里马来了。"

魏知古

先天元年,侍中魏知古举荐的洹水县令吕太一、蒲州司功参军齐瀚等人,后来都在朝中担了要职。等他当上吏部尚书,又提拔了密县尉宋遥几个。这些人都没让他失望,个个成了栋梁之材。

卢齐卿

开元元年,幽州刺史卢齐卿特别看重果毅都尉张守珪,设宴时总让他坐首席。有回拍着他肩膀说:"不出十年,你必是节度使!"后来果然应验。您说这识人的本事,神不神?

王丘

开元八年七月,吏部侍郎王丘选人更绝。他提拔的山阴尉孙逖、进士王冷然几个年轻人,没过几年都进了翰林院,专门给皇帝起草诏书。这眼光,毒着呢!

崔琳

三年后的腊月里,吏部侍郎崔琳收选了一批别人不要的"剩才",像卢怡、裴敦复十几个。结果呢?这些人都进了御史台、中书省。长安城里都说崔侍郎长了双火眼金睛。

裴光庭

开元十八年可出了件新鲜事。侍郎苏晋在选院贴告示,说凡是侍中裴光庭点头的官员,都要重新考核。原来裴光庭批公文时,就拿着朱笔在名册上点点脑袋。他手下有个叫阎鳞之的主事,专管吏部调任。当时人都说:"阎鳞之动动嘴,裴光庭就动手。"您听听,这官场黑话多形象!

薛据

有个叫薛据的进士,自恃才高,非要当万年县录事。结果惹恼了那些小吏,集体到宰相府哭诉:"录事是我们流外官里最清贵的职位,要是被进士抢了,叫我们这些老吏还怎么活?"最后这事只好作罢。

李林甫

开元二十年,吏部在南院张榜公布选官结果。当时李林甫主考,宁王来走后门要名额。李林甫当面训斥了王爷,转头在榜文上写:"按才学本该留用,因涉及宁王,暂缓任用。"瞧瞧,这招以退为进多厉害!

张说

中书舍人张均负责官员考核,他父亲张说正好管京官考评。老爷子大笔一挥批道:"父亲教子尽忠,古来美德。就像春秋时祁奚举荐自己儿子,公私分明。我儿起草诏书、辅佐君王,都是真本事,岂能因避嫌耽误国家大事?"最后给了上等考评。这份胸襟,难怪能当宰相!

张奭

天宝年间出了桩丑闻。吏部侍郎苗晋卿为了巴结御史中丞张倚,硬把他儿子张奭列为选官第一。结果被蓟县县令告到安禄山那儿。玄宗亲自在花萼楼复试,张奭攥着考卷憋了一整天,半个字没写出来——这就是有名的"拽白卷"事件。皇上气得把张倚贬官,连苗晋卿也发配到了安康。

杨李忠

天宝十年更荒唐。宰相杨国忠兼着吏部尚书,选官时让候选人都到他家里等着。他那几个姐妹躲在帘子后头,看见年老貌丑的官员就指指点点。兵部吏部的官员抱着公文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杨国忠还问帘子里:"那两个穿紫袍的主事像不像耍猴的?"惹得杨家人哈哈大笑。有个叫郑怤的马屁精,带着二十多人凑钱在勤政楼设宴,还给杨国忠立了块功德碑。选官大事全交给小吏办理,杨国忠连签字都懒得签全。您说说,这朝廷能不乱么?

贞元八年的春天,中书侍郎陆贽执掌朝政。这位大人一上任就恢复了吏部每年集中选官的老规矩。早年间吏部本是年年选官,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三五年才选一次。这一拖可不得了,候选的官员乌泱泱挤满长安城,文书堆得比山还高,真真假假分不清,那些管事的胥吏趁机上下其手。有人选官时一个不小心,十年都补不上缺;可有些官位空着,好几年都没人顶上。

陆大人捋着胡子在吏部转了三圈,忽然拍案定下新规:把内外官职分成三份,按缺额来选人,年年如此。这一招真灵,十成弊病去了七八成,天下人都竖大拇指。

再说那宣平坊的郑余庆大人掌管选官时更有意思。刘禹锡说他堂弟去应选,刚被唱名分配到湖州当县尉,正要退下,郑大人突然叫住他:"慢着!像你这般才学,全场不过五六人。若不好生提拔,我这选官岂不是白当了?说吧,想去哪儿当差?离家近些的。"听说他家常州,当场改派武进县尉。这事儿传开,候选官员又敬又怕——后来郑大人当上宰相,考评官员又是头等,真不愧是鲁地出来的贤相。

还有更绝的。陈讽、张复元两人都被派到京畿当县尉,张复元突然反悔说不换职了。郑大人二话不说贴出告示,等张复元刚踏进门槛就板着脸说:"榜文已定,岂能儿戏?"满朝文武都服他这份雷厉风行。

裴遵庆老爷子罢相后管选官,朝廷体恤他年高德劭,特许他在宣平坊宅邸办公。您猜怎么着?候选的士子从家门口一直排到东市大街,成了长安城一景。

李绛尚书可就没这么顺当了。他刚提出增设十位郎官分管南曹,底下胥吏们就闹腾起来。不出十天,这位尚书就被调去洛阳当留守。打那以后,选官文书倒是批得飞快。

吏部郎中李建常念叨:"如今英才都在进士科。要我说,中进士那年就该到吏部报到,先派去要紧的县里历练;任满再派到望县;再任满才能到京畿,最后入朝为官。寻常人三十岁成名,四十岁位列清要,这节奏正好。"他这主意朝野议论纷纷,多数人都说在理。

最逗的是崔安潜在东都洛阳选官时闹的笑话。有个叫顾云的选人偷偷递了自荐信,崔大人不知底细,读罢拍案叫绝,当场要给个破格提拔的县令做。等旁人点破这是投机取巧,崔大人悔得直跺脚——这选官啊,真是门学问。

原文言文

  斜封官 卢从愿 韦抗 张仁愿 杜光 魏知古 卢齐卿 王丘 崔琳 裴光庭 薛据 李林甫 张说 张奭 杨李忠 陆贽 郑余庆 裴遵庆 李绛 李建 崔安潜

  斜封官  

  唐景龙年中,斜封得官者二百人,从屠人而践高位。景云践祚,尚书宋璟、御史大夫毕构,奏停斜封人官。璟、构出后,见鬼人彭卿受斜封人贿赂,奏云:见孝和怒曰,我与人官,何因夺却?于是斜封皆复旧职。伪周革人之际,十道使人,天下选残明经进士及下村教童蒙博士,皆被搜扬。不曾试练,并与美职。尘黩士人之品,诱悦愚夫之心。庸才者得官以为荣,有才得官以为辱。昔赵王伦之篡也,天下孝廉秀才茂异,并不简试。雷同与官,市道屠沽,亡人不轨,皆封侯略尽。太府之铜不供铸印,至有白版侯者。朝会之服,貂者大半。故谣云:貂不足,狗尾续。小人多幸,君子耻之。无道之朝,一何连类也,惜哉!(出《朝野签载》)

  卢从愿  

  景云元年,卢从愿为侍郎,精心条理,大称平允。其有冒名伪选,虚增功状之类,皆能擿发其事。典选六年,颇有声称。时人曰:前有裴马,后有卢李。裴即行俭,马谓戴,李谓朝隐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韦抗  

  景云二年,御史中丞韦抗加京畿按察使。举奉天县尉梁升卿、新丰尉王倕、金城县尉王水、(明抄本水作永,唐会要水作冰。)华原县尉王焘为判官。其后皆著名位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张仁愿  

  景云二年,朔方总管张仁愿奏用监察御史张敬忠、何奕,长安县尉寇泚,鄠县尉王易从,始平县主簿刘体微分判军事;义乌县尉晁良贞为随军。后皆至大官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杜光  

  景云二年,卢从愿为吏部侍郎。杜光自婺州参军调集,补郑县尉。后光为户部尚书,从愿自益州长史入朝。光立在卢上,谓之曰:选人定何如?卢曰:亦由珪之藻鉴,遂使明公展千里足也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魏知古  

  先天元年,侍中魏知古尝表荐洹水县令吕太一、蒲州司功参军齐瀚、右内率府骑曹柳泽。及为吏部尚书。又擢密县尉宋遥,左补阙袁晖、封希颜,伊阙县尉陈希烈。其后咸居清要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卢齐卿  

  开元元年,卢齐卿为幽州刺史。时张守珪为果毅,特礼接之。谓曰:十年内当节度。果如其言也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王丘  

  开元八年七月,王丘为吏部侍郎,擢山阴尉孙逖、桃林尉张镜微、湖城丞张晋明、进士王冷然、李昂等。不数年,登礼闱,掌纶诰焉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崔琳  

  十一年十二月,吏部侍郎崔琳铨日,收选残人卢怡、裴敦复、於号卿等十数人。无何,皆入台省。众以为知人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裴光庭  

  开元十八年,苏晋为侍郎,而侍中裴光庭每过官,应批退者,但对众披簿,以朱笔点头而已。晋遂榜选院:门下点头者,更引注拟。光庭以为侮己,不悦。时有门下主事阎鳞之,为光庭腹心,专主吏部过官。每鳞之裁定,光庭随口下笔。时人语曰:鳞之口,光庭手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薛据  

  开元中,薛据自恃才名,于吏部参选,请授万年录事。诸流外官共见宰执诉云:录事是某等清要官,今被进士欲夺,则某等色人,无措手足矣。遂罢。(出《摭言》)

  李林甫  

  自开元二十年,吏部置南院,始悬长名,以定留放。时李林甫知选,宁王私谒林甫曰:就中乞一人。林甫责之。于是榜云:据其书判,自合得留,缘属宁王,且放冬集。(出《李史补》)

  张说  

  中书舍人张均知考,父左相张说知京官考。特注曰:父教子忠,古之善训。祁奚举子,义不务私。至如润色王言,章施帝载,道参坟典,例绝常功,恭闻前烈,尤难其任。岂以嫌疑,敢挠纲纪?考上下。(出《玄宗实录》)

  张奭  

  苗晋卿典选,御史中丞张倚男奭参选,晋卿以倚子思悦附之。考等第凡六十四人,奭在其首。苏考蕴者为蓟令,乃以选事告禄山。禄山奏之,玄宗乃集登科人于花萼楼前重试,升第者十无一二。奭手持试纸,竟日不下一字。时人谓之拽白。上大怒,贬倚。敕曰:庭闱之间,不能训子;选调之际,乃以托人天下为戏谈。晋卿贬安康。(出《卢氏杂说》)

  杨李忠  

  天宝十载十一月,杨李忠为右相,兼吏部尚书,奏请两京选人,铨日便定留放,无少长各于宅中引注。虢李姊妹垂帘观之。或有老病丑陋者,皆指名以笑。虽士大夫亦遭耻。故事,兵吏部事中行列于前曰:既对注拟,即是过门下了。希烈等腹悱而已。侍郎韦见素、张倚皆衣紫,与本曹郎官,藩屏外排比案牍,趋走语事。乃谓帘中杨氏曰:两个紫袍主事何如?杨乃大噱。选人郑怤(怤字原空缺,据明抄本补)附会其旨,与二十余人率钱于勤政楼设斋,兼(兼原作帘,据明抄本改)为李忠立碑于尚书省南。所注吏部三铨选人,专务鞅掌,不能躬亲,皆委典及令史孔目官为之。李忠但押一字,犹不可遍(出《唐续会要》)

  陆贽  

  贞元八年春,中书侍郎平章事陆贽,始复令吏部每年集选人。旧事,吏部每年集人。其后遂三数年一置选。选人并至,文书多,不可寻勘,真伪纷杂,吏因得大为奸巧。选人一蹉跌,或十年不得官。而官之缺者,或累岁无人。贽人吏部分内外官员为三分,计缺集人,岁以为常。其弊十去七八。天下称之。(出《唐会要》)

  郑余庆  

  刘禹锡曰:宣平郑相之铨衡也,选人相贺,得入其铨。刘禹锡曰:予从弟某在郑铨,注湖州一尉,唱唯而出。郑呼之却回曰,如公所试,场中无五六人。一唱便受之,此而不奖,何以铨衡?公要何官,去家稳便。曰:家住常州,乃注武进县尉。选人翕然,畏而爱之。及后作相,过官又称第一,其有后于鲁也。又云:(云原作去,据明抄本改)陈讽、张复元各注畿县,请换县,允之。既而张却请不换。郑榜了。(了原作子,据明抄本改)引张才入门,已定不可改。时人服之。(出《嘉话录》)

  裴遵庆  

  裴遵庆罢相,知选。朝廷优其年德,令就第注官。自宣平坊榜引士子,以及东市两街。时人以为盛事。(出《李史补》)

  李绛  

  长庆初,吏部尚书李绛议置郎官十人,分判南曹,吏人不便。旬日出为东都留守。自是选曹成状,常速毕。(出《李史补》)

  李建  

  李建为吏部郎中,常曰:方今秀茂,皆在进士。使珪得志,当令登第之岁,集于吏部,使尉紧县;既罢复集,稍尉望县;既罢乃尉畿县,而升于朝。大凡中人,三十成名,四十乃至清列。迟速为宜。既登第,遂食禄,既食禄,必登朝,谁不欲也?无淹翔以守常限,无纷竞以来奔捷。下曹得其循举,上位得其更厉。就而言之,其利甚博。议者多之。(出《李史补》)

  崔安潜  

  崔安潜东洛掌选。时选人中不能显其名姓,窃顾云启事投献者。崔公不之知,大赏叹,召之与语,便注一超资县令。后有人白,崔公方悔。(出《卢氏杂说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