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十一·神仙五十一原文

太平广记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河中永乐县有座道净院,坐落在蒲州风景最好的地方,里头住着十几个道士。唐文宗那会儿,有个叫邓太玄的道士在药院里炼丹。丹炼成了,他总觉得火候还差那么点儿,就把丹药留在院里,让大伙儿轮流看管。后来邓太玄过世了,他的徒弟周悟仙接管了道院。

这时候有个蒲州本地人侯道华,在周悟仙手下打杂。其他道士都把他当奴才使唤,扫地打水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干,可这道华反倒干得挺乐呵。他还有个怪癖,成天捧着史书典籍不放,看一遍就能背下来。有人笑话他:"你个打杂的读这些有啥用?"他总笑眯眯地说:"天上可没有糊涂神仙。"惹得众人哄堂大笑。

蒲州这地方盛产大枣,可天下人都知道,这儿的大枣一百个里头也找不出一两个没核的。怪的是侯道华连着三年,年年都能吃到无核枣。有天清早,他拎着斧头去砍那棵老松树的枝桠,削得光溜溜的,院里谁也没看懂他要干啥。第二天拂晓,大伙儿起来发现道华屋里空荡荡的。老松树下摆着张桌子,上头搁着杯清水,桌前整整齐齐摆着双布鞋,道华的衣服还挂在松枝上。院墙上题着首诗:"丹药藏匣整三年,昨夜偷服上青天。多谢邓师留仙药,来日炼成再相见。"底下还有行小字,说是去年七月有个姓韩的仙人给他改了名字叫李内芝,安排他去上清宫当差了。

这事儿发生在唐宣宗大中五年五月二十一。道士们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道华是偷吃了邓太玄的丹药成仙了。赶紧报告给节度使郑光,官府来查证属实,朝廷特意拨了五百匹绢,还赏了件御赐道袍,把道院改名叫"升仙院"。

坊州宜君县有个王老汉,住在村头小院里,最爱结交修道之人,平日就爱做些积德行善的事。他老伴儿也是个热心肠。有天来了个破衣烂衫的道士,老两口客客气气把人家请进屋,好酒好菜招待着。这道士一住就是个把月,天天跟王老汉喝酒聊天,处得跟亲兄弟似的。

谁知这道士突然浑身长满恶疮,王老汉急得四处求医问药,可这疮反倒越治越厉害。眼看到了年关,道士突然说:"这疮凡间药物治不了,得用几大缸酒泡着才好。"王老汉赶紧酿了上好的酒,道士自己跳进酒缸,足足泡了三天。再出来时简直换了个人——满头黑发,皮肤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,看着比小伙子还精神。

道士指着剩的酒说:"这酒喝了能上天。"王老汉将信将疑尝了尝,果然清香扑鼻。正赶上收麦子的时节,老两口和帮工都喝得醉醺醺的。忽然间天上刮起香风,涌出五彩祥云,连人带房子还有鸡啊狗啊,呼啦啦全飞起来了。村里人仰着脖子看傻了眼,只听见半空中还在"砰砰"打麦子呢!唯独家里那只老猫没跟上,后来发现两个帮工落在邻村大树下,打那以后他俩也辟谷不食,活了好些年。如今宜君县西三十里,还有个村子叫"升仙村"。

豫章地界有个开客栈的梅掌柜,向来乐善好施,和尚道士来住店从不收钱。有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常来投宿,梅老板每次都热情招待。有天老道突然说:"明日我要设斋,跟您借二十个新瓷碗、七双筷子。您也来赴宴吧,到天宝洞前找陈师父就行。"

第二天梅老板按着地址找去,在条清幽小径尽头撞见座道观。开门的小道童领他进去,只见昨日那个邋遢道士竟穿着锦绣道袍端坐堂上。酒席摆上来,头道菜是个蒸熟的婴儿!梅老板吓得直往后缩。接着又端上盘蒸乳狗,他还是不敢动筷子。老道叹着气说:"您是个善人,可惜没仙缘啊。"临走时把昨天借的碗还给他,梅老板接过来一看,竟是纯金的!再回头时,哪还有什么道观,只有荒草萋萋的山坡了。

乐县有个叫陈金的小伙子,年轻时在江西节度使刘信手下当兵。那年跟着大军围攻虔州城,他和五个同伴偷偷溜出去,挖开了一座气派的大坟。

撬开棺材那会儿,天刚蒙蒙亮。只见里头躺着个白胡子老头,面色红润跟活人似的,身上雪白的绸衣崭新发亮。棺材板一掀,突然有股白气直冲云霄,整个墓室里飘着说不出的异香。陈金眼尖,发现棺盖内壁沾着层粉末,闻着有点儿硫磺味儿。

这小子平时就听老兵油子们说过,古墓里的硫磺能当仙药。他二话不说扯起衣襟就去兜那粉末,包好了揣怀里。几个人见墓里没别的宝贝,赶紧把坟头重新埋好溜回军营。

刚进营地就听见弟兄们嚷嚷:"今儿个哪来的香气?"陈金心里咯噔一下,知道捡着好东西了。打那天起,他每天天不亮就舀井水冲服硫磺粉,直到把粉末吃得干干净净。

后来虔州城攻下来了,部队在寺庙里休整。有天陈金跟庙里老和尚闲聊说起这事,老和尚一拍大腿:"哎呀!那是城里大户人家的老祖宗啊!听他们家子孙说,这位老爷子生前最爱修道,有个神仙教他吃硫磺延寿。临死前算准三百年后坟墓会开,就是他得道升天的日子——算起来可不正好三百年么!"

两人连忙跑去再看那座坟。棺材里空空荡荡,只剩件白衣摊在那儿,活像蝉蜕下的壳。打那以后陈金再没生过病,如今在清海军当个小将领,七十多岁的人瘦得像根竹竿,可身手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利索。

原文言文

  侯道华 宜君王老 陈师 陈金

  侯道华  

  河中永乐县道净院,居蒲中之胜境,道士寓居,有以十数。唐文宗时,道士邓太玄炼丹于药院中。药成,疑功未究,留贮院内,人共掌之。太玄死(死原作师。据明抄本改),门徒周悟仙主院事。时有蒲人侯道华,事悟仙以供给使。诸道士皆奴畜之,洒扫隶役,无所不为,而道华愈欣然。又常好子史,手不释卷,一览必诵之于口。众或问之,要此何为,答曰:“天上无愚懵仙人。”咸大笑之。蒲中多大枣,天下人传,岁中不过一二无核者,道华比三年辄得啖之。一旦,道华执斧,科古松枝垂且尽,如削,院中人无喻其意。明日昧爽,众晨起,道华房中亡所见。古松下施案,致一杯水,仍脱双履案前,道华衣挂松上。院中视之,中留一首诗云:“帖里大还丹,多年色不移。前宵盗吃却,今日碧空飞。惭愧深珍重,珍重邓天师。他年炼得药,留着与内芝。吾师知此术,速炼莫为迟。三清专相待,大罗的有期。”下列细字,称去年七月一日,蒙韩君赐姓李名内芝,配住上清善进院,以次十数言。时唐大中五年五月二十一日,院中人方验道华窃太玄药仙去,因相率白节度使尚书郑公光,按视踪迹不诬,即以其事闻奏。诏赍绢五百匹,并赐御衣,修饰廊殿,赐名升仙院。(出《宣室志》)

  宜君王老

  王老,坊州宜君县人也。居于村墅,颇好道爱客,务行阴德为意,其妻亦同心不倦。一 旦有蓝缕道士造其门,王老与其妻俱延礼之。居月余,间日与王老言谈杯酌,甚相欢狎。俄 患遍身恶疮,王老乃求医药看疗,益切勤切,而疮日甚。逮将逾年,道士谓王老曰:“此疮 不烦以凡药相疗,但得数斛酒浸之,自愈。”于是王老为之精洁酿酒,及熟,道士言以大瓮 盛酒,“吾自加药浸之。”遂入瓮,三日方出,须发俱黑,面颜复少年,肌若凝脂。王老阖 家视之惊异。道士谓王老曰:“此酒可饮,能令人飞上天。”王老信之。初,瓮酒五斛余。 及·3·太平广记窥,二三斗存耳,清冷香美异常。时方打麦,王老与妻子并打麦人共饮, 皆大醉。道士亦饮,云:“可上天去否?”王老愿随师所适。于是祥风忽起,彩云如蒸,屋 舍草树,全家人物鸡犬,一时飞去。空中犹闻打麦声,数村人共观望惊叹。唯猫弃而不去。 风定,其佣打麦二人,乃遗在别村树下,后亦不食,皆得长年。宜君县西三十里。有升仙村 存焉。(出《续仙传》) 王老,是坊州宜君县人。住在农村田野的草房里,很慕道好客,把致力于行阴德作为宗 旨,他的妻子也与他心意相同坚持不懈。一天,有个穿着破烂衣衫的道士登门拜坊,王老和 他的妻子都很礼貌地招待这个道士。住了一个多月,闲暇的日子就和王老谈天饮酒,互相都 很欢喜亲近。不久,道士遍体患了恶疮。王老就求医买药给他治疗,更加殷勤关切,然而道 士的恶疮却一天比一天严重。等到将要过年,道士对王老说:“这种疮不能用普通的药治 疗,只要弄到几斛(十斗)酒浸泡它,自然会好。”于是王老为他酿造精洁的酒,到酒熟 时,道士说用大瓮盛酒,“我自己加药浸疮。”道士就进了大瓮,三天才出来,胡子、头发 全都变黑,容颜又变为少年,肌肤像凝固的油脂一般细嫩。王老全家看到道士变得如此感到 惊异。道士对王老说:“这酒可以喝,能让人飞上天。”王老相信他的话。当初,瓮中酒有 五斛多,等到探视,只剩二三斗了,酒味香美清冷异常。当时正打麦子,王老与妻子连同打 麦子的人一起喝,都喝得大醉。道士也喝,又问:“愿意上天去吗?”王老愿意随法师去。 于是忽起祥风,彩云如热气上升,屋舍草树,全家人、物、鸡、犬,同时飞去。还能听到空 中打麦声,几个村人看到感到惊叹。只有猫被弃而没飞去。风定了,那雇来打麦子的两个 人,被遗留在别的村子的树下。这两人后来也不食人间烟火,都得到长生。宜君县西三十 里,还有升仙村留存在那里。

  陈师  

  豫章逆旅梅氏,颇济惠行旅。僧道投止,皆不求直。恒有一道士,衣服蓝缕,来止其家,梅厚待之。一日谓梅曰:“吾明日当设斋,从君求新瓷碗二十事,及七箸,君亦宜来会,可于天宝洞前访陈师也。”梅许之,道士持碗渡江而去。梅翌日诣洞前,问其村人。莫知其处。久之将回,偶得一小迳,甚明净。试寻之,果见一院。有青童应门,问之,乃陈之居也。入见道士,衣冠华楚,延与之坐。命具食,顷之食至,乃熟蒸一婴儿,梅惧不食。良久又进食,乃蒸一犬子,梅亦不食。道士叹息,命取昨所得碗赠客。视之,乃金碗也。谓梅曰:“子善人也,然不得仙。千岁人参枸杞,皆不肯食,乃分也。”谢而遣之。比不复见矣。(出《稽神录》)

  陈金  

  陈金者,少为军士,隶江西节度使刘信。围虔州,金私与其徒五人,发一大冢,开棺,见一白髯老人。面如生,通身白罗衣,衣皆如新。开棺即有白气冲天,墓中有非常香气。金独视棺盖上有物如粉,微作硫黄气。金素闻棺中硫黄为药,即以衣襟掬取怀归。墓中无他珍宝,即共掩塞之而出。既至营中,营中人皆惊云:“今日那得有香气?”金知硫黄之异,旦辄汲水服之,至尽。城平(平原作中。据明抄本改),入舍僧寺,偶与寺僧言之,僧曰:“此城中富人之远祖也,子孙相传,其祖好道,有异人教饵硫黄。云数尽当死,死后三百年,墓当开,即解化之期也,今正三百年矣。”即相与复视之,棺中空,唯衣尚存,如蝉蜕之状。金自是无病,今为清海军小将,年七十余矣,形体枯瘦,轻健如故。(出《稽神录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