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十二·神仙三十二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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婺州参军王贾,原本是太原人,后来全家搬到覃怀定居。他家的祖坟还在临汝那边。王贾打小就聪明过人,从没犯过错,性子也安静,不爱多说话。

十四岁那年,他突然跟几个哥哥说:"不出三天,家里要出大事,还得办丧事。"过了两天,家里果然着了火,火势蔓延到正屋。老祖母年纪大了,受惊过度,从床上摔下来就断了气。哥哥们把王贾的预言告诉父亲,父亲就把王贾叫来问话。

王贾跪着回话:"我是用占卜算出来的。"

后来他又跟父亲说:"太行山南边的泌河湾里,住着两条真龙。父亲要是不信,我带您去看看。"

父亲气得胡子直翘:"你这孩子满嘴胡话,该打板子!"

王贾赶紧跪下:"真有这事。"再三请求父亲去看。

父亲拗不过他,只好说:"你这孩子尽说怪话。"还是跟着去了。临行前王贾特意让准备雨衣。到了泌河深处,王贾拿着鞭子往水里一划,河水竟然分开,露出水底一块大石头,上面盘着两条龙,一白一黑,都有好几丈长。见有人来,两条龙腾空而起。父亲看得目瞪口呆,半天回不过神。

王贾说:"看过了,让它们回去吧。"说着挥动鞭子,河水又合拢如初。这时天色突然变暗,乌云密布,雷声隆隆。

王贾催促道:"父亲快走!"他们刚跑出不到一里地,暴雨就倾盆而下。父亲这才知道儿子不是寻常人。

十七岁那年,王贾进京考取孝廉,中了进士后娶了清河崔家的姑娘。后来被派到婺州当参军,路过东都时听说个怪事——他母亲的表妹去世一年多了,可灵帐里还经常传出说话声,指挥家里大小事务。儿女仆人们都不敢违抗,要是要吃的穿的没及时送来,就会挨骂挨打。亲戚们都觉得邪门。

王贾说:"这肯定是妖怪作祟。"就去表姨家吊唁。

其实那妖怪早跟表姨的儿女们说过:"明天王家外甥要来,千万别让他进门,这小子本事大得很。"所以王贾到了门口,硬是被拦着不让进。

王贾找来老管家说:"屋里说话的绝不是你家夫人,是妖怪。你悄悄告诉主人家,放我进去,我自有办法。"这家人被闹得够呛,就偷偷跟少爷们说了。少爷们也想明白了,赶紧把王贾请进屋。

王贾上完香,对着灵帐说:"听说姨母去世后显灵,说话跟生前一样。今天特来拜见,怎么不跟我说话呢?"灵帐里没动静。

王贾又说:"今天不见着姨母,我就不走了。"妖怪知道躲不过,只好在帐子里开口:"外甥近来可好?没想到生死两隔,你还惦记着来看我,真是惭愧。"说着还哭起来,声音跟表姨生前一模一样。儿女们听了都跟着哭。妖怪又吩咐摆酒席,拉着王贾对饮,殷勤劝酒。

酒过三巡,王贾说:"姨母既然能显灵,何不现个真身?"

妖怪推脱说:"阴阳两隔,何必相见?"

王贾不依不饶:"要不露半张脸,或者伸只手出来让我看看。要是不肯,我今天就赖这儿不走了。"妖怪被逼得没法,只好伸出一只手,那手指模样确实像表姨的。儿女们又哭起来。王贾突然上前一把抓住那只手。

妖怪慌了,大喊:"孩子们快来!你们表兄无礼!"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王贾已经把那手往地上一按,连摔几下,只听一声惨叫,地上现出原形——是只老狐狸,浑身光秃秃的没毛。王贾叫人拿来火烧了,从此再没闹过鬼。

到婺州上任后,有次王贾去东阳县办公。县令家闺女被妖怪缠了好几年,怎么治都不见效。县令请王贾到家里喝茶,却不好意思开口求助。

王贾主动说:"听说令爱被妖怪所害,我来试试。"就做了个桃木符,让放在姑娘床前。那姑娘一见符就哭骂起来,不一会儿睡着了。床底下发现只大狸猫,被拦腰斩断,姑娘的病就好了。

当时杜暹也在婺州当参军,跟王贾关系很好。有次两人一起出差去洛阳,路过钱塘江时登上罗刹山观潮。

王贾指着江水说:"大禹真是圣人,当年治水时用金柜玉符镇住江河。要不是杭州城下有这东西镇着,早塌陷了。"

杜暹好奇:"你怎么知道?"

王贾说:"就在这石头底下,我带你去看看。"让杜暹闭上眼睛,拉着他往江里跳。杜暹只觉得身子一轻,睁眼时已经到了江底。那里像间大厅堂,中间立着个一丈多高的大石柜,上了锁。王贾打开锁,掀开盖子,拉着杜暹进去。里面还有个三尺高的金柜,也锁着。

王贾说:"玉符就在里头,不过凡人不能看。"等杜暹看够了,又拉着他往上一跃,眨眼就回到了岸上。

两人交情越来越深,有天王贾对杜暹说:"你将来能当宰相,要好自为之。"还把杜暹以后当什么官、活多少岁都说得清清楚楚。后来杜暹的仕途果然跟他说的一模一样。

有次船停泊在吴郡,王贾五岁的女儿突然夭折。妻子哭得死去活来,王贾却一滴眼泪都没掉。杜暹跟王家走得近,两家人像亲戚似的来往。

王贾当着妻子面对杜暹说:"我其实是天上的神仙,因为犯错被罚到人间二十五年,现在期限到了。这孩子也不是我亲生的,所以早夭。我妻子崔氏其实该是吉州别驾李乙的老婆,只是时候未到,司命神暂时让她嫁给我。等我走了,她就该改嫁李乙。李乙能当三品官,生五个儿子。你们哭什么呢?"

妻子早知道丈夫不是凡人,擦着眼泪求他:"我还年轻,你怎么忍心丢下我?再说这大热天的,我一个妇道人家孤零零上路......就算路上遇见陌生人都会帮忙,何况夫妻一场?"王贾只是笑笑,让人打了副小棺材,把女儿装殓好放在船底。

又嘱咐杜暹后事:"我死后用白木棺材,把缝隙都漆好。运回祖坟跟女儿合葬。出完殡你就启程去宋州,崔氏的伯父在那儿当别驾,会收留侄女。等到入冬,李乙进京赶考路过宋州,会向崔别驾提亲——他们本来就是老相识。这门亲事准成。"杜暹都记下了。王贾妻子天天以泪洗面,求丈夫多留些日子,王贾始终不答话。

到了那天,王贾沐浴更衣,傍晚叫来杜暹聊天。说着说着躺下就没了气息。杜暹按朋友之礼给他办丧事,果然在宋州遇上崔别驾收留侄女。后来把王贾父女厚葬在临汝祖坟。那年冬天,李乙真的到宋州提亲,娶走了崔氏。杜暹后来官至宰相,每步升迁都跟王贾当年预言的分毫不差。

颜真卿字清臣,是琅琊临沂人,北齐黄门侍郎颜之推的五世孙。从小刻苦读书,考中进士后屡次在科举考试中名列前茅。十八九岁时生过一场大病,卧床百余日,大夫们都束手无策。

话说颜真卿年轻时,有位北山君道长路过他家。这老道从袖中掏出指甲盖大小的朱砂丸,给真卿服下,病立刻就好了。老道捋着胡子说:"你这孩子有仙缘,本该在天宫当差的,何必在官场里打滚?要是实在放不下功名,等百年之后,记得用我教你的法子炼形。"临走又给一粒仙丹,再三叮嘱:"要忠君爱民,勤俭修身。百年之后,咱们伊洛河边再见。"

颜真卿虽然记着这话,可到底放不下建功立业的心思。他考中进士后当上监察御史,在五原郡断了一桩多年悬案。说来也怪,判决那天久旱逢甘霖,百姓都管这叫"御史雨"。后来他弹劾郑延祚兄弟不葬母亲,轰动天下,气得杨国忠把他贬到平原郡。

安禄山要造反的风声越来越紧,颜真卿假装整天带着文人游湖作诗,暗地里却加固城墙、训练民兵。等叛军打来时,整个河北就剩平原城守得住。玄宗皇帝在长安听说,拍着大腿感叹:"河北二十四郡,就剩颜真卿一个忠臣!"

叛军拿着洛阳留守李憕的人头来招降,颜真卿怕军心动摇,当着将士们面说:"我认得李憕,这颗头是假的。"转头却偷偷用草扎了个身子,连那头颅一起葬了。后来和他哥哥颜杲卿联手,十七郡纷纷响应,集结二十万大军横断燕赵。

肃宗即位后,他当上工部尚书。可朝廷里奸臣当道,先是被李辅国陷害贬官,后来元载当宰相,连百官上书都要层层审批。颜真卿直接上奏反对,元载怀恨在心,趁他反映太庙祭器破损时,又把他贬到硖州。

等到李希烈造反,宰相卢杞憋着坏水,提议派颜真卿去劝降。满朝文武都吓白了脸,李勉暗中派人拦截都没赶上。到了叛军营帐,李希烈上千个义子举着刀要砍他,老头儿眉毛都不动一下。叛军摆宴席让戏子辱骂朝廷,他拍案而起:"堂堂臣子,岂能纵容这等把戏!"

李希烈堆起柴火浇上油,威胁要烧死他。颜真卿二话不说就往火堆里跳,吓得叛党赶紧拉住。这年八月初三,七十七岁的颜真卿留下遗书从容就义。朝廷停朝五日悼念,可怪事还在后头——运灵柩回京时棺材越来越轻,打开一看只剩空棺。

十多年后,颜家仆人在洛阳同德寺撞见个穿白袍的老头,追到菜园破屋里才发现是颜真卿。老主人塞给他十两金子,嘱咐莫要声张。等家人赶来时,荒园里只剩野草萋萋。道士邢和璞说,这是修成了"形仙",早破开铁石飞升了。

原文言文

  王贾 颜真卿

  王贾  

  婺州参军王贾,本太原人,移家覃怀,而先人之垄,在于临汝。贾少而聪颖,未尝有过,沉静少言。年十四,忽谓诸兄曰:“不出三日,家中当恐,且有大丧。”居二日,宅中火,延烧堂室,祖母年老震惊,自投于床而卒。兄以贾言闻诸父,诸父讯贾。贾曰:“卜筮而知。”后又白诸父曰:“太行南,泌河湾澳内,有两龙居之。欲识真龙,请同观之。”诸父怒曰:“小子好诡言骇物,当笞之。”贾跪曰:“实有。”故请观之。诸父怒曰:“小子好诡。”与同行。贾请具雨衣。于是至泌河浦深处。贾入水,以鞭画之,水为之分。下有大石,二龙盘绕之,一白一黑,各长数丈。见人冲天。诸父大惊,良久瞻视。贾曰:“既见矣,将复还。”因以鞭挥之,水合如旧。则云雾昼昏,雷电且至。贾曰:“诸父驶去。”因驰,未里余,飞雨大注。方知非常人也。贾年十七,诣京举孝廉,既擢第,乃娶清河崔氏。后选授婺州参军,还过东都。贾母之表妹,死已经年,常于灵帐发言,处置家事。儿女僮妾,不敢为非。每索饮食衣服,有不应求,即加笞骂。亲戚咸怪之。贾曰:“此必妖异。”因造姨宅,唁姨诸子。先是姨谓诸子曰:“明日王家外甥来,必莫令进,此小子大罪过人。”贾既至门,不得进。贾令召老苍头谓曰:“宅内言者,非汝主母,乃妖魅耳。汝但私语汝主,令引我入,当为除去之。”家人素病之,乃潜言于诸郎。诸郎亦悟,邀贾入。贾拜吊已因向灵言曰:“闻姨亡来大有神,言语如旧,今故谒姨,何不与贾言也。”不应。贾又邀之曰:“今故来谒,姨若不言,终不去矣,当止于此。”魅知不免,乃帐中言曰:“甥比佳乎?何期别后,生死遂隔。汝不忘吾,犹能相访,愧不可言。”因涕泣言语,皆姨平生声也。诸子闻之号泣。姨令具馔,坐贾于前,命酒相对,殷勤不已。醉后,贾因请曰:“姨既神异,何不令贾见形!”姨曰:“幽明道殊,何要相见?”贾曰:“姨不能全出,请露半面。不然,呈一手一足,令贾见之。如不相示,亦终不去。”魅既被邀苦至,因见左手,于手指宛然,又姨之手也。诸子又号泣。贾因前执其手。姨惊呼诸子曰:“外甥无礼,何不举手。”诸子未进,贾遂引其手,扑之于地,尚犹哀叫,扑之数四,即死,乃老狐也。形既见,体裸无毛。命火焚之,灵语遂绝。贾至婺州,以事到东阳。令有女,病魅数年,医不能愈。令邀贾到宅,置茗馔而不敢有言。贾知之,谓令曰:“闻君有女病魅,当为去之。”因为桃符,令置所卧床前。女见符泣而骂。须臾眠熟。有大狸腰斩,死于床下,疾乃止。时杜暹为婺州参军,与贾同列,相得甚欢。与暹同部领,使于洛阳。过钱塘江,登罗刹山,观浙江潮。谓暹曰:“大禹真圣者,当理水时,所有金柜玉符,以镇川渎。若此杭州城不镇压,寻当陷矣。”暹曰:“何以知之。”贾曰:“此石下是。相与观焉。”因令暹闭目,执其手,令暹跳下。暹忽闭目,已至水底。其空处如堂,有大石柜,高丈余,锁之。贾手开其锁,去其盖,引暹手登之,因同入柜中。又有金柜,可高三尺,金锁锁之。贾曰:“玉符在中,然世人不合见。”暹观之既已,又接其手,令腾出。暹距跃则至岸矣。既与暹交熟,乃告暹曰:“君有宰相禄,当自保爱。”因示其拜官历任,及于年寿,周细语之。暹后迁拜,一如其说。既而至吴郡停船,而女子夭死,生五年矣。母抚之哀恸,而贾不哭。暹重贾,各见妻子,如一家。于是对其妻谓暹曰:“吾第三天人也,有罪,谪为世人二十五年,今已满矣。后日当行。此女亦非吾子也,所以早夭。妻崔氏亦非吾妻,即吉州别驾李乙妻也,缘时岁未到,乙未合妻。以世人亦合有室,故司命权以妻吾。吾今期尽,妻即当过李氏。李氏三品禄数任,生五子。世人不知,何为妄哭?”妻久知其夫灵异,因辍哭请曰:“吾方年盛,君何忍见舍?且暑月在途,零丁如此,请送至洛,得遂栖息。行路之人,犹合矜愍;况室家之好。而忽遗弃耶?”贾笑而不答,因令造棺器,纳亡女其中,置之船下。又嘱暹以身后事曰:“吾卒后,为素棺,漆其缝,将至先莹,与女子皆袝于墓。殓后即发,使至宋州。崔氏伯任宋州别驾,当留其侄。听之。至冬初,李乙必充计入京,与崔氏伯相见,即伯之故人,因求婚。崔别驾以侄妻之,事已定矣。”暹然之。其妻日夜涕泣,请其少留。终不答。至日沐浴,衣新衣。暮时召暹,相对言谈。顷而卧,遂卒。暹哭之恸,为制朋友之服,如其言殓之。行及宋州,崔别驾果留其侄。暹至临汝,乃厚葬贾及其女。其冬,李乙至宋州,求婿其妻。崔别驾以妻之。暹后作相,历中外,皆如其语。(出《纪闻》)

  颜真卿  

  颜真卿字清臣,琅琊临沂人也,北齐黄门侍郎之推五代孙。幼而勤学,举进士,累登甲科。真卿年十八九时,卧疾百余日,医不能愈。有道士过其家,自称北山君,出丹砂粟许救之,顷刻即愈,谓之曰:“子有清简之名,已志金台,可以度世,上补仙宫,不宜自沉于名宦之海;若不能摆脱尘网,去世之日,可以尔之形炼神阴景,然后得道也。复以丹一粒授之,戒之曰:“抗节辅主,勤俭致身,百年外,吾期尔于伊洛之间矣。”真卿亦自负才器,将俟大用;而吟阅之暇,常留心仙道。既中科第,四命为监察御史,充河西陇左军城覆屯交兵使。五原有冤狱,久不决。真卿至,辨之。天时方旱,狱决乃雨,郡人呼为御史雨。河东有郑延祚者,母卒二十九年,殡于僧舍堙垣地。真卿劾奏之。兄弟三十年不齿,天下耸动。迁殿中侍御史武部员外。杨国忠怒其不附己,出为平原太守。安禄山逆节颇著,真卿讬以霖雨,修城浚壕,阴料丁壮,实储廪。佯命文士泛舟,饮酒赋诗。禄山密侦之,以为书生,不足虞也。无几,禄山反,河朔尽陷,唯平原城有备焉,乃使司兵参军驰奏。玄宗喜曰:“河北二十四郡,唯真卿一人而已。朕恨未识其形状耳。”禄山既陷洛阳,杀留守李憕,以其首招降河北。真卿恐摇人心,杀其使者,乃谓诸将曰:“我识李憕,此首非真也。”久之为冠饰,以草续支体,棺而葬之。禄山以兵守土门。真卿兄杲卿,为常山太守,共破土门。十七郡同日归顺,推真卿为帅,得兵二十万,横绝燕赵。诏加户部侍郎平原太守。时清河郡客李萼,谒于军前。真卿与之经略,共破禄山党二万余人于堂邑。肃宗幸灵武,诏授工部尚书御史大夫。真卿间道朝于凤翔,拜宪部尚书,寻加御史大夫。弹奏黜陟,朝纲大举。连典蒲州、同州,皆有遗爱。为御史唐实所构,宰臣所忌。贬饶州刺史。复拜升州浙西节度使,徵为刑部尚书。又为李辅国所谮,贬蓬州长史。代宗嗣位,拜利州刺史,入为户部侍郎,荆南节度使,寻除右丞,封鲁郡公。宰相元载,私树朋党,惧朝臣言其长短,奏令百官凡欲论事,皆先白长官,长官白宰相,然后上闻。真卿奏疏极言之乃止。后因摄祭太庙,以祭器不修言于朝。元载以为诽谤时政,贬硖州别驾,复为抚州湖州刺史。元载伏诛,拜刑部尚书。代宗崩,为礼仪使。又以高祖已下七圣,谥号繁多,上议请取初谥为定,为宰相杨炎所忌,不行。改太子少傅,潜夺其权。又改太子太师。时李希烈陷汝州,宰相卢杞,素忌其刚正,将中害之。奏以真卿重德,四方所瞻。使往谕希烈,可不血刃而平大寇矣。上从之。事行,朝野失色。李勉闻之,以为失一国老,贻朝廷羞,密表请留。又遣人逆之于路,不及。既见希烈,方宣诏旨,希烈养子千余人,雪刃争前欲杀之。丛绕诟骂,神色不动。希烈以身蔽之,乃就馆舍。希烈因宴其党,召真卿坐观之。使倡优讟朝政以为戏。真卿怒曰:“相公人臣也,奈何使小辈如此。”遂起。希烈使人问仪制于真卿。答曰:“老夫耄矣,曾掌国礼,所记者诸侯朝觐礼耳。”其后,希烈使积薪庭中,以油沃之。令人谓曰:“不能屈节,当须自烧。”真卿投身赴火。其逆党救之。真卿乃自作遗表、墓志、祭文,示以必死。贼党使缢之,兴元元年八月三日也。年七十七。朝廷闻之,辍朝五日,谥文忠公。真卿四朝重德,正直敢言,老而弥壮。为卢杞所排,身殃于贼,天下冤之。《别传》云,真卿将缢,解金带以遗使者曰:“吾尝修道,以形全为先。”吾死之后,但割吾支节血,为吾吭血,以绐之,则吾死无所恨矣。”缢者如其言。既死,复收瘗之。贼平,真卿家迁丧上京。启殡视之,棺朽败而尸形俨然,肌肉如生,手足柔软,髭发青黑,握拳不开,爪透手背。远近惊异焉。行及中路,旅榇渐轻,后达葬所,空棺而已。《开天传信记》详而载焉。《别传》又云,真卿将往蔡州,谓其子曰:“吾与元载俱服上药,彼为酒色所败,故不及吾。此去蔡州,必为逆贼所害,尔后可迎吾丧于华阴,开棺视之,必异于众。”及是开棺,果睹其异。道士邢和璞曰:“此谓形仙者也。虽藏于铁石之中,炼形数满,自当擘裂飞去矣。”其后十余年,颜氏之家,自雍遣家仆往郑州,徵庄租,回及洛京,此仆偶到同德寺,见鲁公衣长白衫,张盖,在佛殿上坐。此仆遽欲近前拜之。公遂转身去。仰观佛壁,亦左右随之。终不令仆见其面。乃下佛殿,出寺去。仆亦步随之,径归城东北隅荒菜园中。有两间破屋,门上悬箔子。公便揭箔而入。仆遂隔箔子唱喏。公曰:“何人?”仆对以名。公曰:“入来。”仆既入拜,辄拟哭。公遽止之。遂略问一二儿侄了。公探怀中,出金十两付仆,以救家费,仍遣速去,“归勿与人说。后家内阙,即再来。”仆还雍,其家大惊。货其金,乃真金也。颜氏子便市鞍马,与向仆疾来省觐,复至前处,但满眼榛芜,一无所有。时人皆称鲁公尸解得道焉。(出《仙传拾遗》及《戎幕闲谭》、《玉堂闲话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