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三十四·神仙三十四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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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朝开元年间,长安城外延平门附近住着裴家三兄弟。这哥仨虽然还没当官,家里也不富裕,可孝顺仁义的名声传遍了乡里。他们有个习惯,见着过路人总要端碗热茶招待。

那年头正是三伏天,蝉鸣吵得人头疼。有个穿得怪模怪样的老头来讨水喝,衣裳料子看着就不像寻常百姓。裴家老大恭恭敬敬递上凉茶,顺口问:"老丈做哪行当啊?"老头抹着嘴说:"卖药的。"再问姓氏来历,老头就摆摆手:"这个不值当提。"

打这天起,老头隔三差五就来裴家歇脚。三兄弟从没嫌烦,夏天给打扇子,冬天给暖被窝。一晃五六年过去,有天老头突然拉着裴老大的手说:"看你们穷得叮当响,待客倒从不含糊。老汉我承你们的情,今儿个送点小玩意儿。"

说着就让兄弟几个挖坑生炉子。火苗蹿起来时,老头从怀里摸出几块碎瓦片扔进火里。你猜怎么着?那瓦片烧着烧着竟变成紫烟,转眼凝成黄澄澄的金块,足足有百两重!老头把金子塞给裴老大:"够你们吃用三年。等花完了,我再来。"

第二年果然闹灾荒,可裴家靠着这些金子,粮仓堆得满满当当。三年后老头真回来了,又给变出一堆金子。这回裴家老三忍不住了,扑通跪下要拜师。老头捋着胡子笑笑,带着他往西边太白山走。

走到一处悬崖底下,老头拿拐棍敲敲石壁,轰隆一声竟露出个山洞。里头别有洞天,玉砌的楼台,穿道袍的仙人,还有捧着仙果的童子。裴老三看得眼花缭乱,吃了顿胡麻饭配麒麟肉,临走老头还塞给他一包珠宝。

老头送他出洞时叮嘱:"二十年后天下要大乱,到时候你全家都来这儿避难。"后来安史之乱爆发,裴家果然躲进仙洞,等太平了才出来。说也奇怪,这家人后来个个当大官,连仆役都活到百八十岁。

再说南海有个叫崔炜的公子哥,他爹是著名诗人,可惜家产都被他仗义疏财败光了。那年七月半庙会,他看见个要饭老太婆打翻酒坛正挨揍,二话不说脱下绸衫抵了酒钱。

过了几天老太婆突然找来,塞给他一包越井冈的艾草:"老婆子会治瘊子,这艾草点着熏一下,包管药到病除。"说完人就不见了。崔炜将信将疑,后来在海光寺给老和尚治耳朵,果然灵验。

老和尚介绍他去给富豪任翁治病。这任翁家供着独脚神,每三年要杀个人祭祀。眼看期限到了,任翁竟恩将仇报,打算拿崔炜开刀。幸亏任家小姐心善,半夜递来匕首让他逃命。

崔炜慌不择路掉进枯井,没想到井底盘着条大白蛇。这蛇天天喝石臼里的蜜露,嘴角却长了个大瘤子。崔炜用剩下的艾草给蛇灸治,蛇一高兴吐出夜明珠谢他。崔炜却说:"我不要宝贝,只求您送我回家。"

大蛇驮着他钻过几十里地洞,最后停在一处金碧辉煌的洞府。这里头香炉会喷烟,水池漂着玉鸭子,墙上还挂着崭新的古琴。崔炜正发愣呢,忽然听见环佩叮当——您猜他后来遇见什么奇遇?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。

崔炜抱着琴弹了好一会儿,忽然四周的门窗全都自动打开了。一个穿青衣的小丫鬟笑嘻嘻地探出头来说:"玉京子已经把崔家郎君送到啦!"说完就缩了回去。

不一会儿,四位梳着古式发髻、穿着彩云般衣裳的姑娘飘然而至。她们打量着崔炜问道:"你这崔家郎君,怎么擅自闯进皇帝的玄宫来了?"崔炜赶紧放下琴,恭恭敬敬地行礼。姑娘们也回了一礼。

崔炜好奇地问:"既然是皇帝的玄宫,那皇帝去哪儿了?"

"去赴祝融的宴会啦。"姑娘们说着,请崔炜到榻上弹琴。崔炜便弹起了《胡笳十八拍》。

"这是什么曲子呀?"姑娘们眨着眼睛问。

"是《胡笳》。"

"什么叫胡笳?我们没听说过呢。"

崔炜解释道:"这是汉朝蔡文姬作的曲子。她是蔡邕的女儿,被匈奴掳去,后来回到中原,想起在匈奴的往事,就作了这首曲子,模仿胡人吹笳的哀怨声调。"姑娘们听得眉开眼笑:"真是首新奇的曲子!"说着就叫人端来美酒。

崔炜喝了几杯,忍不住拱手请求:"能不能让我回家啊?"

"既然来了就是缘分,何必急着走呢?"姑娘们笑道,"待会儿羊城使者就要来了,你可以跟他一起回去。"又神秘地说:"皇帝已经答应把田夫人许配给你,马上就能见到她了。"崔炜听得一头雾水,也不敢多问。

侍女去请田夫人,谁知田夫人不肯来:"没有皇帝的诏令,我可不敢见崔家郎君。"连请两次都没请动。

姑娘们对崔炜说:"田夫人又贤惠又漂亮,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。你要好好待她,这也是前世的缘分。她原是齐王的女儿。"

"齐王是谁啊?"崔炜更糊涂了。

"就是汉初丢了齐国、逃到海岛上的田横呀。"正说着,一束阳光从头顶的洞口照进来。崔炜抬头望去,隐约能看见天上的银河。

"羊城使者到啦!"四位姑娘突然说道。只见一只雪白的山羊从天而降,背上骑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,手里捧着青竹简,上面写着篆字。侍女念道:"广州刺史徐绅去世,由安南都护赵昌接任。"

姑娘们给使者斟酒,说:"崔郎想回番禺,麻烦您捎他一程。"使者爽快地答应了,转头对崔炜说:"改日得给我换身新衣裳,再请我喝顿酒啊!"崔炜连连点头。

四位姑娘取出个玉匣子:"皇帝有令,赐你国宝阳燧珠。回去后会有胡人用十万贯钱来买。"崔炜恭恭敬敬地接过珠子,心里直犯嘀咕:"我既没朝见过皇帝,又不是皇亲国戚,怎么突然赏这么贵重的宝贝?"

姑娘笑道:"你父亲当年在越王台题过诗,感动了徐绅重修台殿。皇帝觉得过意不去,也和诗一首。赠珠的意思都在诗里写着呢!"说着让侍女把诗题在使者的笔管上:"千岁荒台隳路隅,一烦太守重椒涂。感君拂拭意何极,报尔美妇与明珠。"

崔炜还想问皇帝姓甚名谁,姑娘摆摆手:"以后你自然会知道。"又叮嘱道:"七月十五记得在广州蒲涧寺备好酒菜,我们会送田夫人来。"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:"对了,你身上有鲍姑的艾草吧?留一些给我们。"崔炜虽然不知道鲍姑是谁,还是把艾草留下了。

转眼间,崔炜已经站在平地上,使者和白羊都不见了踪影。抬头看星星,已是五更天。远处传来蒲涧寺的钟声,他循声走去,和尚们请他吃了早饭,这才回到广州城。

回到租住的房子,房东吃惊地说:"您去哪儿了?整整三年没回来!"崔炜含含糊糊应付过去。推门进屋,桌椅上都积了厚厚的灰尘,不禁有些伤感。打听徐刺史的消息,果然已经去世,由赵昌接任。

崔炜悄悄去波斯商行卖珠子。有个老胡人一见就跪下来行礼:"郎君定是从南越王赵佗墓里得来的!这宝贝是赵佗的陪葬品啊!"崔炜只好实话实说,这才知道那位"皇帝"就是南越武帝赵佗。老胡人当即用十万贯买下珠子。

"您怎么认出来的?"崔炜好奇地问。

"这是我们大食国的国宝阳燧珠啊!汉朝时赵佗派人漂洋过海偷来的。去年我国占星师就算到今年宝物会回归,国王特地派我带大船来寻找。"说着用玉液洗净宝珠,满室生辉。老胡人连夜乘船回国去了。

崔炜得了巨款,置办家业,却再没遇见那位羊城使者。后来有次去城隍庙,发现神像很像使者,神笔上还有侍女题的字。他赶紧备下酒肉祭祀,又出钱重修庙宇。这才明白"羊城"就是广州——城里还有五羊雕像呢!

他又去打听任翁的宅子,村民说那是南越尉任嚣的墓。登上越王台,看见父亲题的诗:"越井冈头松柏老,越王台上生秋草。古墓多年无子孙,野人踏践成官道。"旁边是越王的和诗。庙祝说:"当年徐绅大夫看到崔侍御的诗,深受感动,才重修了这座台。"

到了七月十五,崔炜在蒲涧寺备下丰盛酒席。半夜时分,四位姑娘果然带着田夫人来了。夫人仪态万方,谈吐文雅。大家饮酒说笑,天快亮时才告辞。崔炜写了封信向越王道谢,带着田夫人回了家。

"夫人既然是齐王的女儿,怎么嫁给南越王了?"崔炜忍不住问。

田夫人黯然道:"国破家亡时被越王掳去当妃子。他去世后,我们都被殉葬了。现在也不知过去多少年,想起当年郦食其被烹杀的事,还像昨天发生的一样..."说着掉下泪来。

"那四位姑娘是?"

"两个是瓯越王摇进献的,两个是闽越王无诸送来的,都是殉葬的。"

"她们说的鲍姑是谁?"

"是鲍靓的女儿,葛洪的妻子,常在南海行医。"崔炜这才恍然大悟——原来当年给他艾草的老太太就是鲍姑!

"为什么管蛇叫玉京子?"

"传说安期生曾经骑着这种龙去朝见玉京,所以得了这个雅号。"崔炜想起在墓穴里喝过龙涎,难怪现在皮肤光滑,身轻体健。

后来崔炜在南海住了十几年,散尽家财修道,带着家眷去罗浮山寻访鲍姑,最终不知所踪。

原文言文

  裴氏子 崔炜

  裴氏子  

  唐开元中,长安裴氏子,于延平门外庄居,兄弟三人未仕,以孝义闻,虽贫好施惠。常有一老父过之求浆,衣服颜色稍异。裴子待之甚谨,问其所事。云:“以卖药为业。”问其族。曰:“不必言也。”因是往来憩宿于裴舍,积数年而无倦色。一日谓裴曰:“观君兄弟至窭,而常能恭己不倦于客,君实长者,积德如是,必有大福。吾亦厚君之惠,今为君致少财物,以备数年之储。”裴敬谢之。老父遂命求炭数斤,坎地为炉,炽火。少顷,命取小砖瓦如手指大者数枚,烧之,少顷皆赤,怀中取少药投之,乃生紫烟,食顷变为金矣,约重百两,以授裴子,谓裴曰:“此价倍于常者,度君家事三年之蓄矣。吾自此去,候君家罄尽,当复来耳。”裴氏兄弟益敬老父,拜之。因问其居。曰:“后当相示焉,诀别而去。”裴氏乃货其金而积粮。明年遇水旱,独免其灾。后三年,老父复至,又烧金以遗之。裴氏兄弟一人愿从学。老父遂将西去,数里至大白山西岩下,一大盘石,左有石壁。老父以杖叩之,须臾开。乃一洞天。有黄冠及小童迎接。老父引裴生入洞。初觉暗黑,渐即明朗,乃见城郭人物,内有宫阙堂殿,如世之寺观焉。道士玉童仙女无数,相迎入,盛歌乐。诸道士或琴棋讽诵言论。老父引裴氏礼谒,谓诸人曰:“此城中主人也。”遂留一宿,食以胡麻饭、麟脯、仙酒。裴告归。相与诀别。老父复送出洞,遗以金宝遣之。谓裴曰:“君今未合久住,且归。后二十年,天下当乱。此是太白左掩洞,君至此时,可还来此,吾当迎接。裴子拜别。比至安史乱,裴氏全家而去,隐于洞中数年。居处仙境,咸受道术。乱定复出。兄弟数人,皆至大官;一家良贱,亦蒙寿考焉。(出《原化记》)

  崔炜  

  贞元中,有崔炜者,故监察向之子也。向有诗名于人间,终于南海从事。炜居南海,意豁然也,不事家产,多尚豪侠。不数年,财业殚尽,多栖止佛舍。时中元日,番禺人多陈设珍异于佛庙,集百戏于开元寺。炜因窥之,见乞食老妪,因蹶而覆人之酒瓮。当垆者殴之。计其直仅一缗耳,炜怜之,脱衣为偿其所直。妪不谢而去。异日又来告炜曰:“谢子为脱吾难。吾善灸赘疣。今有越井冈艾少许奉子,每遇疣赘,只一炷耳,不独愈苦,兼获美艳。炜笑而受之。妪倏亦不见。后数日,因游海光寺。遇老僧赘于耳。炜因出艾试灸之,而如其说。僧感之甚,谓炜曰:“贫道无以奉酬。但转经以资郎君之福祐耳。此山下有一任翁者,藏镪巨万,亦有斯疾,君子能疗之,当有厚报。请为书导之。”炜曰:“然。”任翁一闻喜跃,礼请甚谨。炜因出艾,一爇而愈。任翁告炜曰:“谢君子痊我所苦,无以厚酬,有钱十万奉子。幸从容,无草草而去。”炜因留彼。炜善丝竹之妙,闻主人堂前弹琴声,诘家童。对曰:“主人之爱女也。”因请其琴而弹之。女潜听而有意焉。时任翁家事鬼曰独脚神,每三岁必杀一人飨之。时已逼矣,求人不获。任翁俄负心,召其子计之曰:“门下客既不来,(明抄本无“不来”二字。)无血属,可以为飨。吾闻大恩尚不报,况愈小疾耳。”遂令具神馔。夜将半,拟杀炜,已潜扃炜所处之室,而炜莫觉。女密知之,潜持刃于窗隙间,告炜曰:“吾家事鬼,今夜当杀汝而祭之。汝可持此破窗遁去;不然者,少顷死矣。此刃亦望持去,无相累也。”炜恐悸汗流,挥刃携艾,断窗棂跃出,拔键而走。任翁俄觉,率家童十余辈,持刃秉炬追之六七里,几及之。炜因迷道,失足坠于大枯井中。追者失踪而返。炜虽坠井,为槁叶所藉而无伤。及晓视之,乃一巨穴,深百余丈,无计可出。四旁嵌空宛转,可容千人。中有一白蛇盘屈,可长数丈。前有石臼,岩上有物滴下,如饴蜜,注臼中,蛇就饮之。炜察蛇有异,乃叩首祝之曰:“龙王,某不幸,坠于此,愿王悯之,幸不相害。因饮其余,亦不饥渴。细视蛇之唇吻,亦有疣焉。炜感蛇之见悯,欲为灸之,奈无从得火。既久,有遥火飘入于穴。炜乃燃艾,启蛇而灸之,是赘应手坠地。蛇之饮食久妨碍,及去,颇以为便,遂吐径寸珠酬炜。炜不受而启蛇曰:“龙王能施云雨,阴阳莫测,神变由心,行藏在己,必能有道,拯援沉沦,傥赐挈维,得还人世,则死生感激,铭在肌肤,但得一归,不愿怀宝。”蛇遂咽珠,蜿蜒将有所适。炜遂载拜,跨蛇而去,不由穴口,只于洞中行,可数十里。其中幽暗若漆,但蛇之光烛两壁。时见绘画古丈夫,咸有冠带。最后触一石门,门有金兽啮环,洞然明朗。蛇低首不进,而卸下炜。炜将谓已达人世矣。入户,但见一室,空阔可百余步,穴之四壁,皆镌为房室,当中有锦绣帏帐数间,垂金泥紫,更饰以珠翠,炫晃如明星之连缀。帐前有金炉,炉上有蛟龙鸾凤、龟蛇鸾雀,皆张口喷出香烟,芳芬蓊欝。傍有小池,砌以金壁,贮以水银凫鹥之类,皆琢以琼瑶而泛之。四壁有床,咸饰以犀象,上有琴瑟笙篁、鼗鼓柷敔,不可胜记。炜细视,手泽尚新。炜乃恍然,莫测是何洞府也。良久,取琴试弹之,四壁户牖咸启,有小青衣出而笑曰:“玉京子已送崔家郎君至矣。”遂却走入。须臾,有四女,皆古环髻,曳霓裳之衣。谓炜曰:“何崔子擅入皇帝玄宫耶?”炜乃舍琴再拜。女亦酬拜。炜曰:“既是皇帝玄宫,皇帝何在?”曰:“暂赴祝融宴尔。”遂命炜就榻鼓琴。炜乃弹胡笳。女曰:“何曲也?”曰:“胡笳也。”曰:“何为胡笳?吾不晓也。”炜曰:“汉蔡文姬,即中郎邕之女也,没于胡中,及归,感胡中故事,因抚琴而成斯弄,像胡中吹笳哀咽之韵。”女皆怡然曰:“大是新曲。”遂命酌醴传觞。炜乃叩首,求归之意颇切。女曰:“崔子既来,皆是宿分,何必匆遽,幸且淹驻。羊城使者少倾当来,可以随往。”谓崔子曰:“皇帝已许田夫人奉箕帚,便可相见。”崔子莫测端倪,不敢应答。遂命侍女召田夫人。夫人不肯至,曰:“未奉皇帝诏,不敢见崔家郎也。”再命不至。谓炜曰:“田夫人淑德美丽,世无俦匹。愿君子善奉之,亦宿业耳。夫人即齐王女也。”崔子曰:“齐王何人也?”女曰:“王讳横,昔汉初亡齐而居海岛者。”逡巡,有日影入照坐中。炜因举首,上见一穴,隐隐然睹人间天汉耳。四女曰:“羊城使者至矣。”遂有一白羊,自空冉冉而下,须臾至座。背有一丈夫,衣冠俨然,执大笔,兼封一青竹简,上有篆字,进于香几上。四女命侍女读之曰:“广州刺史徐绅死,安南都护赵昌充替。”女酌醴饮使者曰:“崔子欲归番禺,愿为挈往。”使者唱喏,回谓炜曰:“他日须与使者易服缉宇,以相酹劳。”炜但唯唯。四女曰:“皇帝有敕,令与郎君国宝阳燧珠,将往至彼,当有胡人具十万緍而易之。”遂命侍女开玉函,取珠授炜。炜载拜捧受。谓四女曰:“炜不曾朝谒皇帝,又非亲族,何遽贶遗如是?”女曰:“郎君先人有诗于越台,感悟徐绅,遂见修缉。皇帝媿之,亦有诗继和。赉珠之意,已露诗中,不假仆说,郎君岂不晓耶?”炜曰:“不识皇帝何诗。”女命侍女书题于羊城使者笔管上云:“千岁荒台隳路隅,一烦太守重椒涂。感君拂拭意何极,报尔美妇与明珠。”炜曰:“皇帝原何姓字?”女曰:“已后当自知耳。”女谓炜曰:“中元日,须具美酒丰馔于广州蒲涧寺静室,吾辈当送田夫人往。”炜遂再拜告去,欲蹑使者之羊背。女曰:“知有鲍姑艾,可留少许。”炜但留艾,即不知鲍姑是何人也,遂留之。瞬息而出穴,履于平地。遂失使者与羊所在。望星汉,时已五更矣。俄闻蒲涧寺钟声,遂抵寺。僧人以早糜见饷,遂归广州。崔子先有舍税居,至日往舍询之,曰:“已三年矣。”主人谓崔炜曰:“子何所适,而三秋不返?”炜不实告。开其户,尘榻俨然。颇怀凄怆。问刺史,则徐绅果死而赵昌替矣。乃抵波斯邸,潜鬻是珠。有老胡人一见,遂匍匐礼手曰:“郎君的入南越王赵佗墓中来;不然者,不合得斯宝。”盖赵佗以珠为殉故也。崔子乃具实告,方知皇帝是赵佗,佗亦曾称南越武帝故耳。遂具十万緍易之。崔子请胡人曰:“何以辨之?”曰:“我大食国宝阳燧珠也。昔汉初,赵佗使异人梯山航海,盗归番禺,今仅千载矣。我国有能玄象者,言来岁国宝当归。故我王召我,具大舶重资,抵番禺而搜索。今日果有所获矣。遂出玉液而洗之,光鉴一室。胡人遽泛舶归大食去。炜得金,遂具家产;然访羊城使者,竟无影响。后有事于城隍庙,忽见神像有类使者,又睹神笔上有细字,乃侍女所题也。方具酒脯而奠之,兼重粉绩,及广其宇。是知羊城即广州城。庙有五羊焉,又徵任翁之室,则村老云:“南越尉任嚣之墓耳。”又登越王殿台,睹先人诗云:越井冈头松柏老,越王台上生秋草。古墓多年无子孙,野人踏践成官道。”兼越王继和诗,踪迹颇异,乃询主者。主者曰:“徐大夫绅因登此台,感崔侍御诗,故重粉饰台殿,所以焕赫耳。”后将及中元日,遂丰洁香馔甘醴,留蒲涧寺僧室。夜将半,果四女伴田夫人至,容仪艳逸,言旨雅澹。四女与崔生进觞谐谑,将晓告去。崔子遂再拜讫,致书达于越王,卑辞厚礼,敬荷而已。遂与夫人归室。炜诘夫人曰:“既是齐王女,何以配南越人?”夫人曰:“某国破家亡,遭越王所虏为嫔御。王崩,因以为殉。乃不知今是几时也。看烹郦生,如昨日耳。每忆故事,辄一潸然。”炜问曰:“四女何人?”曰:“其二瓯越王摇所献,其二闽越王无诸所进,俱为殉者。”又问曰:“昔四女云鲍姑何人也。”曰:“鲍靓女,葛洪妻也。多行灸于南海。”炜方叹骇昔日之妪耳。又曰:“呼蛇为玉京子何也?”曰:“昔安期生长跨斯龙而朝玉京,故号之玉京子。”炜因在穴饮龙余沫,肌肤少嫩,筋力轻健。后居南海十余载,遂散金破产,栖心道门,乃挈室往罗浮,访鲍姑。后竟不知所适。(出《传奇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