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列传·南越列传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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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边有个叫赵佗的,老家在真定。当年秦始皇一统天下,打下了岭南一带,设了桂林、南海、象三个郡,把中原那些犯了事的都发配过去,跟当地越人混居了十三年。赵佗在秦朝那会儿就当上了南海郡龙川县的县令。

到了秦二世的时候,南海郡尉任嚣病得快不行了,把赵佗叫到跟前说:"听说陈胜那帮人造反了,秦朝暴虐无道,天下人都受苦。项羽、刘邦、陈胜、吴广这些人在各地拉起队伍,像老虎抢食似的争夺天下。中原乱成一锅粥,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,豪杰们都背叛秦朝自立山头。咱们南海郡地处偏远,我怕乱兵打过来,本来想派兵切断通往中原的新修官道,自己防备着,等诸侯们打出个结果。可我这病实在撑不住了。再说番禺城背靠险山,面朝大海,东西几千里地,又有不少中原人帮着,完全可以自立门户。郡里那些官吏没一个能商量的,所以特地找你来交代这事。"说完就把南海尉的印信文书都交给了赵佗。

任嚣一死,赵佗立刻传令给横浦关、阳山关、湟溪关的守将:"乱兵就要来了,赶紧把道路都断了,集结兵力守好关卡!"接着就找借口把秦朝派来的官员一个个收拾了,换上自己的亲信。等秦朝一灭亡,他马上出兵吞并了桂林郡和象郡,自立为南越武王。汉高祖平定天下后,体恤百姓连年征战太辛苦,就没去讨伐赵佗。到了汉高祖十一年,派陆贾去正式封赵佗为南越王,给了他符节,允许互通使节,让他安抚好百越各部,别在南方闹事,跟长沙国做邻居。

吕后掌权的时候,有官员提议禁止和南越做铁器买卖。

赵佗气得直拍桌子:"高祖封我为王,允许互通有无,现在吕后听信谗言,把咱们蛮夷当外人,连铁器都不给。这准是长沙王出的馊主意,想借着朝廷的势力灭了我们南越,好独占功劳!"一怒之下干脆自称南越武帝,发兵攻打长沙国边境,抢了几个县才撤军。吕后派隆虑侯周灶带兵去讨伐,结果赶上酷暑潮湿,士兵们染上瘟疫,连南岭都没翻过去。过了一年多吕后去世,汉军就撤了。赵佗趁机耀武扬威,用钱财收买闽越、西瓯、骆越这些部族,势力范围扩大到方圆上万里。出行都按皇帝规格用黄缯车盖、左纛旗帜,跟汉朝分庭抗礼。

等到汉文帝即位,为了安抚四方诸侯和边远部族,特意派人去说明自己从代国来继承皇位的事,宣扬仁德。文帝还派人修缮赵佗在真定的祖坟,安排专人守墓祭祀,又把赵佗的堂兄弟们都召来长安,封官赏赐。让丞相陈平推荐出使南越的人选,陈平说好畤县的陆贾当年跟高祖去过南越。文帝就任命陆贾为太中大夫再去出使,责备赵佗擅自称帝也不派个使者来通报。

陆贾一到南越,赵佗慌得直搓手,连忙写信请罪:"蛮夷老头儿臣赵佗给您磕头了!先前吕后对南越另眼相待,臣误以为是长沙王进了谗言,又听说吕后把臣的宗族全杀了,连祖坟都刨了,这才自暴自弃去攻打长沙边境。再说南方这地方潮湿闷热,周围都是蛮夷,东边闽越几千人就敢称王,西边瓯骆那些光膀子的部落也敢称王。老臣斗胆自称皇帝,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己乐呵,哪敢让天王知道啊!"说完一个劲磕头认错,表示愿意永远做藩臣,按时进贡。

回头就在国内下令:"我听说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,世上不能有两个贤君。当今皇帝是圣明天子,从今往后废除帝号,撤掉黄屋左纛。"陆贾回去复命,汉文帝高兴得直拍大腿。到汉景帝时,南越一直称臣,定期派使者朝见。不过在自己地盘上还是偷偷用着皇帝的名号,只有派去长安的使者才按诸侯王的规矩行事。赵佗活到建元四年才去世。

他孙子赵胡继位当南越王时,闽越王郢发兵攻打南越边境。赵胡赶紧上书:"闽越和南越都是汉朝藩臣,不能私自开战。现在闽越来犯,臣不敢擅自还击,请天子做主。"汉天子觉得南越很守规矩,就派了两个将军去讨伐闽越。大军还没翻过南岭,闽越王弟弟馀善就把郢杀了投降,汉军就撤了。

天子派庄助去南越传达旨意,赵胡感动得直磕头:"天子竟然为臣发兵讨伐闽越,臣就是死了也报答不了这恩情啊!"马上派太子婴齐去长安当侍卫。还对庄助说:"国家刚遭侵犯,请使者先回去复命。我这就收拾行李去朝见天子。"

等庄助一走,南越的大臣们就劝赵胡:"汉朝发兵打闽越,也是杀鸡给猴看。先王说过,侍奉天子不能失礼,但千万不能被甜言蜜语骗去朝见。去了就回不来了,这是亡国的兆头啊!"赵胡就装病,到底没去长安。过了十几年,赵胡真病得不行了,太子婴齐请求回国。赵胡死后谥号文王。

婴齐继位后,第一件事就是把爷爷赵佗的皇帝印玺藏起来。他在长安当侍卫时娶了邯郸樛家的姑娘,生了儿子赵兴。一上位就上书请求立樛氏为王后,赵兴为太子。汉朝多次派使者暗示婴齐该去朝见了,可他习惯了在南越生杀予夺的逍遥日子,怕去了长安要被汉朝法律约束,跟内地诸侯一样受管束,就推说有病,死活不去,只派小儿子次公去当人质。婴齐死后谥号明王。

太子赵兴继位,他母亲当了太后。这太后在嫁给婴齐前,跟霸陵人安国少季有过一段。等婴齐去世后,元鼎四年,汉朝派安国少季出使南越,劝赵兴和太后像内地诸侯一样入朝,还派了能言善辩的终军等人帮着游说,勇士魏臣等人护卫,卫尉路博德带兵驻扎在桂阳随时接应。赵兴年纪小,太后又是中原人,跟安国少季旧情复燃,使者团里不少人知道这事,南越百姓都不服太后。太后怕闹出乱子,也想借汉朝势力撑腰,就总劝赵兴和大臣们归顺汉朝。借着使者上书,请求比照内地诸侯,三年朝见一次,撤销边关。天子批准后,赐给南越丞相吕嘉银印,其他官员可以自己任命。废除原来的黥面割鼻酷刑,改用汉朝法律。使者们留在南越帮着稳定局面,赵兴和太后忙着打点行装,准备去长安朝见。

丞相吕嘉年纪很大了,辅佐过三代南越王,家族里当官的七十多人,儿子都娶了王女,女儿都嫁给王室子弟,跟苍梧秦王还是亲家。在南越威望比国王还高,当地人都是他的耳目。他多次劝阻赵兴别去朝见,赵兴不听。吕嘉起了反心,总装病不见汉使。使者们盯上吕嘉,一时又不好动手。赵兴和太后怕吕嘉先发难,就设宴请客,想借汉使的势除掉吕嘉。宴席上使者们坐东边,太后坐南边,赵兴坐北边,吕嘉和大臣们坐西边。吕嘉的弟弟带兵守在宫外。

酒过三巡,太后故意问吕嘉:"南越归顺汉朝对国家有利,丞相怎么老不乐意呢?"想激怒汉使动手。使者们犹犹豫豫不敢发作。吕嘉察觉气氛不对,起身就要走。太后急了,抄起长矛要刺,被赵兴拦住。吕嘉逃出宫,把弟弟的兵调回自己府邸,装病不见国王和使者。暗中开始策划造反。其实赵兴没真想杀吕嘉,吕嘉心里有数,所以几个月都没动静。太后因为那些风流事不得人心,想单独对付吕嘉又没那个本事。

汉宫里,天子正皱着眉头听南越来的消息。底下人禀报说那个吕嘉根本不听南越王的,可那孤儿寡母的王和太后又压不住他,派去的使者也是个没主见的软骨头。天子转念一想,南越王和太后既然已经归顺了汉朝,就剩个吕嘉在捣乱,倒也不必大动干戈。

他正琢磨着派庄参带两千人去走一趟,庄参却连连摆手:"要是去讲和,带几个人就够了;要是动武,两千人也不顶事啊!"见他推辞得坚决,天子只好作罢。

这时候,有个叫韩千秋的壮士拍案而起。这位从前当过济北相的好汉嗓门洪亮:"小小南越,又有王和太后做内应,就吕嘉一个祸害。给我二百勇士,定能砍了吕嘉的脑袋回来复命!"天子听得心头一热,当即派他带着王太后的弟弟樛乐,领着两千人马杀向南越。

谁知吕嘉那边早就得了风声。这老狐狸在城里到处散布谣言:"咱们大王年纪小,太后是个中原女人,还跟汉使勾勾搭搭。他们要把祖宗传下来的宝贝都献给汉天子讨好,还要把咱们南越人都卖到长安当奴隶!"说着就带着亲信杀进王宫,把南越王、太后和汉使全给宰了。转头又派人联络各地,立了个叫建德的宗室当新王。

韩千秋的军队刚进南越时倒是连破几座小城。可越人狡猾,故意放开道路供给粮草,等汉军走到离番禺还有四十里地,突然伏兵四起,把这两千人杀得片甲不留。吕嘉还特意把汉使的符节装在盒子里,派人送到边境上,假惺惺地赔罪,暗地里却调兵把守各处险要。

消息传到长安,天子气得直拍案几,却还夸韩千秋是条好汉,给他儿子封了侯。樛乐因为姐姐是南越太后,也算有功,儿子也得了封赏。接着就下了道诏书:"如今诸侯跋扈,都笑话朕不会收拾乱臣贼子。吕嘉、建德这帮反贼,倒在南边过得逍遥!"当即调集江淮以南十万水军,战船密密麻麻排满了江面。

元鼎五年秋收时节,伏波将军路博德带着人马从桂阳出发,楼船将军杨仆从豫章起兵,还有两位归顺的越族将军各率水军,再加上从夜郎调来的兵马,五路大军像张开的手指,直指南越都城番禺。

来年冬天,杨仆的楼船军先破了石门关,缴获大批越军粮草,乘胜推进。路博德的伏波军因为路途遥远,赶到时只剩千把人。两军会合后,楼船军从东南面攻城,伏波军堵住西北面。天黑时分,杨仆下令火烧城门,越军乱作一团。他们早听说伏波将军威名,夜里也看不清有多少汉军,吓得魂飞魄散。路博德趁机扎营招降,把官印发给降兵,让他们回去劝降同袍。

天亮时分,番禺城头竖起了白旗。可吕嘉和建德早带着几百亲信乘船逃入大海。路博德从俘虏的贵族嘴里问出下落,派兵追击。最后是归顺汉朝的越将都稽捉住了吕嘉,苏弘逮着了建德。苍梧王赵光见势不妙,赶紧带着揭阳县令投降,连桂林的官员也劝瓯骆部落归顺了汉朝。

等到其他几路汉军赶到,南越早被平定了。朝廷在这儿设了九个郡,伏波将军加官进爵,楼船将军也封了侯。算起来,从赵佗称王到亡国,南越统共传了五代,九十三年。

后来太史公提起这段往事,说赵佗能当上南越王,全靠当年任嚣提拔。汉朝初年天下未定,才容他割据一方。后来隆虑侯的军队遇上瘟疫,更让赵佗子孙骄横起来。等到内乱不断,汉军压境,南越王婴齐入朝称臣时,亡国的祸根就埋下了。谁能想到最后坏事的,竟是那个嫁给南越王的中原女子樛氏。吕嘉自以为忠心,反倒让赵氏断了香火。楼船将军杨仆贪功冒进,伏波将军路博德却因祸得福。成败得失,真像搓麻绳似的纠缠不清啊!

想当年中原大乱,群雄并起。汉家基业在西边扎下根来,南越偏安一隅。陆贾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降了赵佗,可樛太后入主后宫后,又出了个跋扈的吕嘉。君臣离心离德,终究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。

原文言文

  南越王尉佗者,真定人也,姓赵氏。秦时已并天下,略定杨越,置桂林、南海、象郡,以谪徙民,与越杂处十三岁。佗,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。至二世时,南海尉任嚣病且死,召龙川令赵佗语曰:“闻陈胜等作乱,秦为无道,天下苦之,项羽、刘季、陈胜、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,虎争天下,中国扰乱,未知所安,豪杰畔秦相立。南海僻远,吾恐盗兵侵地至此,吾欲兴兵绝新道,自备,待诸侯变,会病甚。且番禺负山险,阻南海,东西数千里,颇有中国人相辅,此亦一州之主也,可以立国。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,故召公告之。”即被佗书,行南海尉事。嚣死,佗即移檄告横浦、阳山、湟谿关曰:“盗兵且至,急绝道聚兵自守!”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,以其党为假守。秦已破灭,佗即击并桂林、象郡,自立为南越武王。高帝已定天下,为中国劳苦,故释佗弗诛。汉十一年,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,与剖符通使,和集百越,毋为南边患害,与长沙接境。

  高后时,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。佗曰:“高帝立我,通使物,今高后听谗臣,别异蛮夷,隔绝器物,此必长沙王计也,欲倚中国,击灭南越而并王之,自为功也。”於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,发兵攻长沙边邑,败数县而去焉。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往击之。会暑湿,士卒大疫,兵不能逾岭。岁馀,高后崩,即罢兵。佗因此以兵威边,财物赂遗闽越、西瓯、骆,役属焉,东西万馀里。乃乘黄屋左纛,称制,与中国侔。

  及孝文帝元年,初镇抚天下,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,喻盛德焉。乃为佗亲冢在真定,置守邑,岁时奉祀。召其从昆弟,尊官厚赐宠之。诏丞相陈平等举可使南越者,平言好畤陆贾,先帝时习使南越。乃召贾以为太中大夫,往使。因让佗自立为帝,曾无一介之使报者。陆贾至南越,王甚恐,为书谢,称曰:“蛮夷大长老夫臣佗,前日高后隔异南越,窃疑长沙王谗臣,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,掘烧先人冢,以故自弃,犯长沙边境。且南方卑湿,蛮夷中间,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,其西瓯骆裸国亦称王。老臣妄窃帝号,聊以自娱,岂敢以闻天王哉!”乃顿首谢,原长为籓臣,奉贡职。於是乃下令国中曰:“吾闻两雄不俱立,两贤不并世。皇帝,贤天子也。自今以后,去帝制黄屋左纛。”陆贾还报,孝文帝大说。遂至孝景时,称臣,使人朝请。然南越其居国窃如故号名,其使天子,称王朝命如诸侯。至建元四年卒。

  佗孙胡为南越王。此时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,胡使人上书曰:“两越俱为籓臣,毋得擅兴兵相攻击。今闽越兴兵侵臣,臣不敢兴兵,唯天子诏之。”於是天子多南越义,守职约,为兴师,遣两将军往讨闽越。兵未逾岭,闽越王弟馀善杀郢以降,於是罢兵。

  天子使庄助往谕意南越王,胡顿首曰:“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,死无以报德!”遣太子婴齐入宿卫。谓助曰:“国新被寇,使者行矣。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。”助去后,其大臣谏胡曰:“汉兴兵诛郢,亦行以惊动南越。且先王昔言,事天子期无失礼,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。入见则不得复归,亡国之势也。”於是胡称病,竟不入见。后十馀岁,胡实病甚,太子婴齐请归。胡薨,谥为文王。

  婴齐代立,即藏其先武帝玺。婴齐其入宿卫在长安时,取邯郸樛氏女,生子兴。及即位,上书请立樛氏女为后,兴为嗣。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,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,惧入见要用汉法,比内诸侯,固称病,遂不入见。遣子次公入宿卫。婴齐薨,谥为明王。

  太子兴代立,其母为太后。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,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。及婴齐薨后,元鼎四年,汉使安国少季往谕王、王太后以入朝,比内诸侯;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,勇士魏臣等辅其缺,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阳,待使者。王年少,太后中国人也,尝与安国少季通,其使复私焉。国人颇知之,多不附太后。太后恐乱起,亦欲倚汉威,数劝王及群臣求内属。即因使者上书,请比内诸侯,三岁一朝,除边关。於是天子许之,赐其丞相吕嘉银印,及内史、中尉、太傅印,馀得自置。除其故黥劓刑,用汉法,比内诸侯。使者皆留填抚之。王、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,为入朝具。

  其相吕嘉年长矣,相三王,宗族官仕为长吏者七十馀人,男尽尚王女,女尽嫁王子兄弟宗室,及苍梧秦王有连。其居国中甚重,越人信之,多为耳目者,得众心愈於王。王之上书,数谏止王,王弗听。有畔心,数称病不见汉使者。使者皆注意嘉,势未能诛。王、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,乃置酒,介汉使者权,谋诛嘉等。使者皆东乡,太后南乡,王北乡,相嘉、大臣皆西乡,侍坐饮。嘉弟为将,将卒居宫外。酒行,太后谓嘉曰:“南越内属,国之利也,而相君苦不便者,何也?”以激怒使者。使者狐疑相杖,遂莫敢发。嘉见耳目非是,即起而出。太后怒,欲鏦嘉以矛,王止太后。嘉遂出,分其弟兵就舍,称病,不肯见王及使者。乃阴与大臣作乱。王素无意诛嘉,嘉知之,以故数月不发。太后有淫行,国人不附,欲独诛嘉等,力又不能。

  天子闻嘉不听王,王、王太后弱孤不能制,使者怯无决。又以为王、王太后已附汉,独吕嘉为乱,不足以兴兵,欲使庄参以二千人往使。参曰:“以好往,数人足矣;以武往,二千人无足以为也。”辞不可,天子罢参也。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:“以区区之越,又有王、太后应,独相吕嘉为害,原得勇士二百人,必斩嘉以报。”於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樛乐将二千人往,入越境。吕嘉等乃遂反,下令国中曰:“王年少。太后,中国人也,又与使者乱,专欲内属,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,多从人,行至长安,虏卖以为僮仆。取自脱一时之利,无顾赵氏社稷,为万世虑计之意。”乃与其弟将卒攻杀王、太后及汉使者。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,立明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建德为王。而韩千秋兵入,破数小邑。其后越直开道给食,未至番禺四十里,越以兵击千秋等,遂灭之。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,好为谩辞谢罪,发兵守要害处。於是天子曰:“韩千秋虽无成功,亦军锋之冠。”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。樛乐,其姊为王太后,首原属汉,封其子广德为龙亢侯。乃下赦曰:“天子微,诸侯力政,讥臣不讨贼。今吕嘉、建德等反,自立晏如,令罪人及江淮以南楼船十万师往讨之。”

  元鼎五年秋,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,出桂阳,下汇水;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,出豫章,下横浦;故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、下厉将军,出零陵,或下离水,或柢苍梧;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,发夜郎兵,下牂柯江:咸会番禺。

  元鼎六年冬,楼船将军将精卒先陷寻陕,破石门,得越船粟,因推而前,挫越锋,以数万人待伏波。伏波将军将罪人,道远,会期后,与楼船会乃有千馀人,遂俱进。楼船居前,至番禺。建德、嘉皆城守。楼船自择便处,居东南面;伏波居西北面。会暮,楼船攻败越人,纵火烧城。越素闻伏波名,日暮,不知其兵多少。伏波乃为营,遣使者招降者,赐印,复纵令相招。楼船力攻烧敌,反驱而入伏波营中。犁旦,城中皆降伏波。吕嘉、建德已夜与其属数百人亡入海,以船西去。伏波又因问所得降者贵人,以知吕嘉所之,遣人追之。以其故校尉司马苏弘得建德,封为海常侯;越郎都稽得嘉,封为临蔡侯。

  苍梧王赵光者,越王同姓,闻汉兵至,及越揭阳令定自定属汉;越桂林监居翁谕瓯骆属汉:皆得为侯。戈船、下厉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,南越已平矣。遂为九郡。伏波将军益封。楼船将军兵以陷坚为将梁侯。

  自尉佗初王后,五世九十三岁而国亡焉。

  太史公曰:尉佗之王,本由任嚣。遭汉初定,列为诸侯。隆虑离湿疫,佗得以益骄。瓯骆相攻,南越动摇。汉兵临境,婴齐入朝。其后亡国,徵自樛女;吕嘉小忠,令佗无后。楼船从欲,怠傲失惑;伏波困穷,智虑愈殖,因祸为福。成败之转,譬若纠墨。

  中原鹿走,群雄莫制。汉事西驱,越权南裔。陆贾骋说,尉他去帝。嫪后内朝,吕嘉狼戾。君臣不协,卒从剿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