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书·律书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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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古以来,帝王定规矩、立法度,都得遵循六律之道。这六律啊,就像大树的根,万事万物都从这儿生发出来。打仗用兵器这事儿,更是要紧得很。老话说得好:"远远望见敌军阵势,就能知道吉凶;听听战鼓号角声,就能判断胜负。"这可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。

当年周武王伐纣的时候,就让人吹奏律管,从初春听到深冬。那乐声里杀气腾腾,却始终以宫调为主。这有什么奇怪的呢?同声相应,本就是天地万物的本性。

说起打仗这回事,圣人们用它来讨伐暴君、平定乱世、扫除险阻、解救危难。您想啊,就连长着犄角的野兽被招惹了都知道反抗,何况是人呢?人心里揣着七情六欲,高兴了就生出怜爱,发怒了就要伤人,这是人之常情啊。

上古时候,黄帝在涿鹿大战,平息了火灾之患;颛顼摆开阵势对付共工,治住了水患;成汤讨伐南巢,终结了夏朝的暴政。这天下兴衰更替,胜者掌权,都是上天的安排。

后来啊,能人辈出。晋国用了咎犯,齐国用了王子,吴国用了孙武。这些人都把军规讲得明明白白,该赏就赏,该罚就罚,最后都成了诸侯霸主,开疆拓土。虽说比不上三代时的誓约隆重,但能得君王宠信,名扬当世,难道不算荣耀吗?哪像那些迂腐书生,分不清轻重,整天念叨着以德服人,反对用兵。结果呢?严重的君主受辱亡国,轻微的也要被人欺负削弱。所以说啊,家里不能少了管教孩子的竹板,国家不能废了刑罚,天下不能没有征讨。关键是用得巧不巧,方法对不对路。

夏桀、殷纣这两个暴君,能徒手搏杀豺狼,徒步追上骏马,勇猛得很;百战百胜,诸侯臣服,权势滔天。秦二世把大军驻扎在无用之地,在边境陈兵列阵,兵力强盛;跟匈奴结仇,和南越交恶,势力不小。可等到威风散尽,连街巷小民都敢反抗。错就错在贪得无厌,穷兵黩武。

汉高祖得了天下,边境三面叛乱;那些称臣的大国诸侯,也没几个真心的。正赶上高祖厌倦打仗,又有萧何、张良出谋划策,这才收起兵器休养生息,对诸侯采取怀柔政策。

到了孝文帝即位,将军陈武他们提议:"南越、朝鲜在秦朝时还是臣属,如今拥兵自重,摇摆观望。高祖时天下初定,百姓刚喘口气,不便动兵。如今陛下仁德,恩泽四海,正该趁民心可用,出兵讨逆,开疆拓土。"

孝文帝却摇头说:"朕穿上这身龙袍,可没想过这些。当年吕氏作乱,功臣宗室们蒙羞,朕误登大位,整天提心吊胆,生怕不得善终。再说兵器凶险,就算打赢了,也要劳民伤财,让远方百姓怎么活?先帝知道百姓经不起折腾,所以不主张动武。朕哪敢逞能?如今匈奴入侵,将士们劳而无功,边境百姓父子扛着兵器度日,朕想起来就心痛,没有一天能忘。既然没法彻底解决,不如加强边防,多派哨探,跟匈奴和亲通使,让北方安宁,这功劳就不小了。以后别再提打仗的事。"就这样,百姓不用服兵役徭役,安心种地,天下富足,粮价贱到一石才十来钱。处处鸡鸣狗吠,炊烟袅袅,那才叫太平盛世啊!

太史公说:文帝那时候,天下刚离了水深火热,百姓安居乐业。朝廷顺应民心,不折腾,所以天下太平。连六七十岁的老头子,都像小孩子似的在街市上玩耍。这不就是孔子说的有德之君吗?

《尚书》里说的"七政",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。音律历法,是上天用来调和五行八节之气的,让万物得以成熟。"舍"就是日月停留的地方,意思是让气息舒展。

西北方吹来的不周风主杀伐。东壁星在不周风东边,负责疏导生气向东去,直到营室星。营室星主管孕育阳气。再往东到危宿。"危"就是倾斜的意思,说阳气在这儿偏斜。这时候是十月,律管中应钟律响应。应钟表示阳气虽然响应,但不主事。对应地支是亥。"亥"就是藏的意思,说阳气藏在地下。

北方的广莫风,"广莫"是说阳气在下面,阴气覆盖着广阔的阳气。往东到虚宿。"虚"能实能虚,说阳气冬天藏在虚空里,冬至时阴气下沉,阳气上升。再往东到须女宿,说万物在这儿变动位置,阴阳二气还没分离,像在互相等待。这是十一月,律管中黄钟律响应。黄钟是说阳气跟着地气冒出来。对应地支是子。"子"就是滋长,说万物在地下生长。对应天干是壬癸。"壬"是担当的意思,说阳气在地下滋养万物;"癸"是揆度的意思,说万物可以测量。往东到牵牛宿,说阳气牵着万物出来。"牛"是冒出的意思,说土地虽然冻着,种子还能冒芽。牛也象征耕种。再往东到建星,说建立生命。这是十二月,律管中大吕律响应。对应地支是丑。

东北方的条风主管万物生长。"条"是调理的意思。往南到箕宿,说万物根基交错。这是正月,律管中泰蔟律响应。泰蔟是说万物丛生。对应地支是寅。"寅"是说万物开始像蚯蚓那样蠕动。往南到尾宿,说万物初生像尾巴。到心宿,说万物开始有花心。到房宿,说这是万物的门户,出了门就长成了。

东方的明庶风让万物都出来。"明庶"是说万物都显现。这是二月,律管中夹钟律响应。夹钟是说阴阳二气互相夹杂。对应地支是卯。"卯"是茂盛的意思。对应天干是甲乙。"甲"是说万物破壳而出;"乙"是说万物生长时嘎吱作响。往南到氐宿,说万物都到了。到亢宿,说万物都挺立着。到角宿,说万物都有枝杈像犄角。这是三月,律管中姑洗律响应。姑洗是说万物被洗涤后生长。对应地支是辰。"辰"是说万物开始震动。

东南方的清明风吹着万物向西去。到轸宿,说万物壮大繁盛。到翼宿,说万物都长了翅膀。这是四月,律管中中吕律响应。中吕是说万物都往西走。对应地支是巳。"巳"是说阳气到头了。往西到七星宿,说阳数到七为止。到张宿,说万物都张开了。到注宿,说万物开始衰败,阳气往下流注。这是五月,律管中蕤宾律响应。蕤宾是说阴气还弱,阳气萎靡不主事。

话说这天地间的风啊,各有各的来历。南边吹来的叫景风,为啥叫这名儿呢?您想啊,这是阳气走到尽头时刮的风。这景风对应的时辰是午时,正是阴阳交替的时候。老话说得好,午时的日头最毒,对应天干里的丙丁——丙是阳气明晃晃的,丁是万物正壮实。

往西走就到了弧星的地界,这地方可不太吉利,万物凋零将死。再往西遇见狼星,狼这星宿厉害,能丈量万物,断生死,就跟真狼撕咬猎物似的。

西南角吹的是凉风,管着大地。六月里凉风一起,林钟律就响了。这林钟啊,听着就像万物垂死的叹息声。对应未时,庄稼都熟透了,麦穗沉甸甸能闻着香。往北走到罚星,万物精气都被夺走了;再往北见着参星,这星宿排得整整齐齐,像在数算天地万物。

七月夷则律响起来,阴气开始祸害万物。申时的阴气最盛,往北走到浊星,万物碰着就死;再往北的留星,阳气赖着不肯走。八月南吕律一响,阳气都躲藏起来。酉时万物衰老,就像秋后的蚂蚱。

西边的阊阖风更有意思,阊是开场,阖是收场,阳气把万物送进黄泉。庚辛天干里,庚是阴气摧残万物,辛是万物重新生长。往北走到胃星,阳气都藏进胃里似的;娄星招呼万物回家;奎星最毒,专管杀生。九月无射律响起,阴气猖狂,阳气一点儿不剩,戌时万物死绝。

说起音律的讲究可大了。宫调八十一,徵调五十四,商调七十二,羽调四十八,角调六十四。黄钟律管长八寸一分,大吕七寸五又三分之二...这些尺寸都是古人拿三分损益法算出来的。

从子时的一分开始,丑时三分之二,寅时九分之八...数到亥时,都十七万多分了。定黄钟宫调的法子更玄乎:往下生调就翻倍除三,往上生调就乘四除三。宫商角徵羽排下来,九八七六五,摆个一再用三连乘九回当除数...最后得出九寸整,就是正宫调。

这音律啊起于宫调,穷尽于角调;数从一开始,到十结束,三才是关键;节气从冬至轮转。神明从虚无中来,在实相中显形,有了形状才能计算,成形才能发声。所以说神明驱使元气,元气成就形体。

太史公捋着胡子说:看那北斗七星调理日月五星,天地星辰、天干地支、音律历法,上古就定下的规矩。合得上符节,对得上德行,这才是顺应天道啊!

原文言文

  王者制事立法,物度轨则,壹禀于六律,六律为万事根本焉。

  其于兵械尤所重,故云“望敌知吉凶,闻声效胜负”,百王不易之道也。

  武王伐纣,吹律听声,推孟春以至于季冬,杀气相并,而音尚宫。同声相从,物之自然,何足怪哉?

  兵者,圣人所以讨强暴,平乱世,夷险阻,救危殆。自含齿戴角之兽见犯则校,而况于人怀好恶喜怒之气?喜则爱心生,怒则毒螫加,情性之理也。

  昔黄帝有涿鹿之战,以定火灾;颛顼有共工之陈,以平水害;成汤有南巢之伐,以殄夏乱。递兴递废,胜者用事,所受于天也。

  自是之后,名士迭兴,晋用咎犯,而齐用王子,吴用孙武,申明军约,赏罚必信,卒伯诸侯,兼列邦土,虽不及三代之诰誓,然身宠君尊,当世显扬,可不谓荣焉?岂与世儒暗于大较,不权轻重,猥云德化,不当用兵,大至君辱失守,小乃侵犯削弱,遂执不移等哉!故教笞不可废于家,刑罚不可捐于国,诛伐不可偃于天下,用之有巧拙,行之有逆顺耳。

  夏桀、殷纣手搏豺狼,足追四马,勇非微也;百战克胜,诸侯慑服,权非轻也。秦二世宿军无用之地,连兵于边陲,力非弱也;结怨匈奴,祸于越,势非寡也。及其威尽势极,闾巷之人为敌国,咎生穷武之不知足,甘得之心不息也。

  高祖有天下,三边外畔;大国之王虽称蕃辅,臣节未尽。会高祖厌苦军事,亦有萧、张之谋,故偃武一休息,羁縻不备。

  历至孝文即位,将军陈武等议曰:“南越、朝鲜自全秦时内属为臣子,后且拥兵阻阸,选蠕观望。高祖时天下新定,人民小安,未可复兴兵。今陛下仁惠抚百姓,恩泽加海内,宜及士民乐用,征讨逆党,以一封疆。”孝文曰:“朕能任衣冠,念不到此。会吕氏之乱,功臣宗室共不羞耻,误居正位,常战战栗栗,恐事之不终。且兵凶器,虽克所愿,动亦秏病,谓百姓远方何?又先帝知劳民不可烦,故不以为意。朕岂自谓能?今匈奴内侵,军吏无功,边民父子荷兵日久,朕常为动心伤痛,无日忘之。今未能销距,愿且坚边设侯,结和通使,休宁北陲,为功多矣。且无议军。”故百姓无内外之繇,得息肩于田亩,天下殷富,粟至十余钱,鸣鸡吠狗,烟火万里,可谓和乐者乎!

  太史公曰:文帝时,会天下新去汤火,人民乐业,因其欲然,能不扰乱,故百姓遂安。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尝至市井,游敖嬉戏如小儿状。孔子所称有德君子者邪!

  《书》曰“七正”,二十八舍。律历,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气,天所以成孰万物也。舍者,日月所舍。舍者,舒气也。

  不周风居西北,主杀生。东壁居不周风东,主辟生气而东之。至于营室。营室者,主营胎阳气而产之。东至于危。危,垝也。言阳气之垝,故曰危。十月也,律中应钟。应钟者,阳气之应,不用事也。其于十二子为亥。亥者,该也。言阳气藏于下,故该也。

  广莫风居北方。广莫者,言阳气在下,阴莫阳广大也,故曰广莫。东至于虚。虚者,能实能虚,言阳气冬则宛藏于虚,日冬至则一阴下藏,一阳上舒,故曰虚。东至于须女。言万物变动其所,阴阳气未相离,尚相胥如也,故曰须女。十一月也,律中黄钟。黄钟者,阳气踵黄泉而出也。其于十二子为子。子者,滋也;滋者,言万物滋于下也。其于十母为壬癸。壬之为言任也,言阳气任养万物于下也。癸之为言揆也,言万物可揆度,故曰癸。东至牵牛。牵牛者,言阳气牵引万物出之也。牛者,冒也,言地虽冻,能冒而生也。牛者,耕植种万物也。东至于建星。建星者,建诸生也。十二月也,律中大吕。大吕者。其于十二子为丑。

  条风居东北,主出万物。条之言条治万物而出之,故曰条风。南至于箕。箕者,言万物根棋,故曰箕。正月也,律中泰蔟。泰蔟者,言万物蔟生也,故曰泰蔟。其于十二子为寅。寅言万物始生蚓然也,故曰寅。南至于尾,言万物始生如尾也。南至于心,言万物始生有华心也。南至于房。房者,言万物门户也,至于门则出矣。

  明庶风居东方。明庶者,明众物尽出也。二月也,律中夹钟。夹钟者,言阴阳相夹厕也。其于十二子为卯。卯之为言茂也,言万物茂也。其于十母为甲乙。甲者,言万物剖符甲而出也;乙者,言万物生轧轧也。南至于氐。氐者,言万物皆至也。南至于亢。亢者,言万物亢见也。南至于角。角者,言万物皆有枝格如角也。三月也,律中姑洗。姑洗者,言万物洗生。其于十二子为辰。辰者,言万物之蜄也。

  清明风居东南维,主风吹万物而西之。至于轸。轸者,言万物益大而轸轸然。西至于翼。翼者,言万物皆有羽翼也。四月也,律中中吕。中吕者,言万物尽旅而西行也。其于十二子为巳。巳者,言阳气之已尽也。西至于七星。七星者,阳数成于七,故曰七星。西至于张。张者,言万物皆张也。西至于注。注者,言万物之始衰,阳气下注,故曰注。五月也,律中蕤宾。蕤宾者,言阴气幼少,故曰蕤;痿阳不用事,故曰宾。

  景风居南方。景者,言阳气道竟,故曰景风。其于十二子为午。午者,阴阳交,故曰午。其于十母为丙丁。丙者,言阳道着明,故曰丙;丁者,言万物之丁壮也,故曰丁。西至于弧。弧者,言万物之吴落且就死也。西至于狼。狼者,言万物可度量,断万物,故曰狼。

  凉风居西南维,主地。地者,沉夺万物气也。六月也,律中林钟。林钟者,言万物就死气林林然。其于十二子为未。未者,言万物皆成,有滋味也。北至于罚。罚者,言万物气夺可伐也。北至于参。参言万物可参也,故曰参。七月也,律中夷则。夷则,言阴气之贼万物也。其于十二子为申。申者,言阴用事,申贼万物,故曰申。北至于浊。浊者,触也,言万物皆触死也,故曰浊。北至于留。留者,言阳气之稽留也,故曰留。八月也,律中南吕。南吕者,言阳气之旅入藏也。其于十二子为酉。酉者,万物之老也,故曰酉。

  阊阖风居西方。阊者,倡也;阖者,藏也。言阳气道万物,阖黄泉也。其于十母为庚辛。庚者,言阴气庚万物,故曰庚;辛者,言万物之辛生,故曰辛。北至于胃。胃者,言阳气就藏,皆胃胃也。北至于娄。娄者,呼万物且内之也。北至于奎。奎者,主毒螫杀万物也,奎而藏之。九月也,律中无射。无射者,阴气盛用事,阳气无余也,故曰无射。其于十二子为戌。戌者,言万物尽灭,故曰戌。

  律数:九九八十一以为宫。三分去一,五十四以为徵。三分益一,七十二以为商。三分去一,四十八以为羽。三分益一,六十四以为角。黄钟长八寸十分一,宫。大吕长七寸五分三分二。太蔟长七寸十分二,角。夹钟长六寸七分三分一。姑洗长六寸十分四,羽。仲吕长五寸九分三分二,征。蕤宾长五寸六分三分二。林钟长五寸十分四,角。夷则长五寸三分二,商。南吕长四寸十分八,征。无射长四寸四分三分二。应钟长四寸二分三分二,羽。

  生钟分:子一分。丑三分二。寅九分八。卯二十七分十六。辰八十一分六十四。巳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。午七百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。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。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千九十六。酉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。戌五万九千四十九分三万二千七百六十八。亥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。

  生黄钟术曰:以下生者,倍其实,三其法。以上生者,四其实,三其法。上九,商八,羽七,角六,宫五,征九。置一而九三之以为法。实如法,得长一寸。凡得九寸,命曰“黄钟之宫”。故曰音始于宫,穷于角;数始于一,终于十,成于三;气始于冬至,周而复生。

  神生于无,形成于有,形然后数,形而成声,故曰神使气,气就形。形理如类有可类。或未形而未类,或同形而同类,类而可班,类而可识。圣人知天地识之别,故从有以至未有,以得细若气,微若声。然圣人因神而存之,虽妙必效情,核其华道者明矣。非有圣心以乘聪明,孰能存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?神者,物受之而不能知其去来,故圣人畏而欲存之。唯欲存之,神之亦存。其欲存之者,故莫贵焉。

  太史公曰:在旋玑玉衡以齐七政,即天地、二十八宿、十母、十二子,钟律调自上古,建律运历造日度,可据而度也。合符节,信道德,即从斯之谓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