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世家·鲁周公世家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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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公旦是周武王的亲弟弟。当年文王还在世的时候,这位四公子就特别孝顺仁厚,跟其他兄弟都不一样。等到武王继位,周公就经常在旁辅佐,朝中大事多半都有他参与。

记得武王九年东征到盟津那会儿,周公就随军辅佐。过了两年讨伐纣王,大军开到牧野,周公帮着武王写下了著名的《牧誓》。攻破殷商都城后,周公手持大钺,召公拿着小钺,一左一右护卫着武王举行祭天仪式。他们把纣王的罪行昭告上天和殷商百姓,释放了被囚禁的箕子,还封纣王的儿子武庚继续管理殷商旧地,派管叔、蔡叔去辅佐他。那些有功之臣和同姓亲族都得了封地,周公被封在少昊故地的曲阜,称为鲁公。可周公没去封地,留在镐京辅佐武王。

武王灭商才两年,天下还没完全安定,武王就突然病倒了。大臣们都慌了神,姜太公和召公赶紧占卜问卦。周公拦住他们说:"别急着惊动先王。"说完就在院子里设了三座祭坛,自己面朝北方站着,头顶玉璧手持玉圭,向太王、王季和文王祷告。

史官捧着祝词念道:"您们的长孙姬发病了,要是三位先王在天上需要子嗣伺候,就用我姬旦来代替吧。我心灵手巧,能歌善舞,伺候鬼神最在行。姬发不如我多才多艺,伺候不了鬼神。他在人间受命于天,要治理四方疆土,让百姓安居乐业。要是让他走了,先王们在九泉之下可就没依靠了。今天我拿这龟甲问卦,您们要是答应,我就把玉璧玉圭献上;要是不答应,我就把这些都收起来。"占卜的龟甲现出吉兆,周公喜出望外,赶紧跑去告诉武王:"大王放心,我刚得到三位先王的新旨意,您能长命百岁。"说完把祷词锁进金柜子,叮嘱守卫不许声张。说来也怪,第二天武王的病真见好了。

可惜好景不长,武王还是走了。当时成王年纪太小,还在襁褓里。周公怕天下诸侯听说武王驾崩会造反,就自己坐上王位代管朝政。这下可惹恼了管叔他们,几个兄弟到处散布谣言:"周公要篡位了!"

周公找来太公望和召公奭解释:"我之所以不避嫌代理朝政,是怕大周江山不稳,没法跟太王、王季、文王交代啊!三位先王辛苦创下的基业,好不容易才有今天。武王走得早,成王又小,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周王室。"后来他让儿子伯禽去鲁国就封,自己留下来辅佐成王。

送伯禽赴任时,周公语重心长地说:"你爹我是文王之子、武王之弟、成王之叔,论身份够尊贵了吧?可我洗个头要中断三次,吃顿饭要吐出来三回,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贤士。你到鲁国后,千万别摆国君架子。"

果然不出所料,管叔、蔡叔勾结武庚在东方造反。周公奉成王之命东征,写下《大诰》誓师。平定叛乱后处死了管叔和武庚,流放蔡叔,把殷商遗民迁到卫国交给康叔管理,又封微子在宋国延续殷商祭祀。这场仗打了整整两年,诸侯们这才真心归顺。

后来唐叔发现一株奇特的禾苗,两穗共生,献给成王。成王转送给东征的周公,周公感动得写下《嘉禾》。等东方完全平定,周公回朝献给成王一首《鸱鸮》诗,可年轻的成王还不敢责备这位叔父。

成王七年早春二月,周公去洛邑考察建都事宜,占卜得到吉兆,就在那里营建东都。等到成王成年能亲政了,周公立即归还大权。当年他代政时面南而坐接受诸侯朝拜,如今退回臣位面北而立,恭敬得像个刚入朝的新人。

想起成王小时候有次生病,周公剪下指甲沉入黄河,向河神祷告:"孩子还小不懂事,冲撞神灵的是我姬旦。"这份祷词也收藏在档案馆里。后来有人进谗言说周公坏话,周公只好逃到楚国。成王打开档案发现当年祷词,哭着把叔父迎回来。

周公回来后,担心成王年轻容易放纵,就写了《多士》和《毋逸》来劝诫。在《毋逸》里他苦口婆心地说:"殷商的中宗敬畏天命,治国兢兢业业,所以在位七十五年;高宗长期在民间劳作,即位后守孝三年不言政事,在位五十五年;祖甲深知民间疾苦,保护孤寡老人,在位三十三年。"《多士》则告诫说:"从商汤到帝乙个个勤政修德,只有纣王荒淫无道,所以周人才替天行道。当年文王忙得午饭都顾不上吃,这才开创五十年基业。"

当时天下虽已安定,但官制还没理顺。周公又制定《周官》明确职责,编写《立政》方便百姓,大家都拍手称好。晚年病重时,周公特意交代:"一定要把我葬在成周,表明我死后也要守着成王。"可成王坚持把他葬在文王墓旁,说不敢把周公当臣子看待。

那年秋收前,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,庄稼倒伏大树连根拔起。成王和大臣们穿上礼服打开金柜,这才发现当年周公为武王祈祷的文书。问过史官才知道确有此事,成王捧着竹简泪流满面:"今后不必再占卜了!当年周公如此忠心,我年幼不知。如今上天发怒彰显周公德行,我该去郊外迎接他的英灵。"说来神奇,成王刚出城,大雨就停了,倒伏的庄稼重新立起。这年反而获得大丰收。为表彰周公,成王特许鲁国使用天子礼乐祭祀文王。

周公去世时,儿子伯禽已经在鲁国当了三年国君。有次周公问他:"怎么这么久才来汇报政事?"伯禽解释:"我要改变当地风俗,革新礼制,守孝必须满三年才能除服,所以耽搁了。"相比之下,姜太公在齐国五月就来汇报,可见治理方式大不相同。

话说那周公有一天皱着眉头问伯禽:"你这孩子,怎么做事这么慢吞吞的?"

伯禽挠挠头答道:"我这不是在简化君臣之礼,让百姓们按自己的习俗过日子嘛。"后来周公听说伯禽治理鲁国进展缓慢,不禁拍着大腿叹气:"哎呀!照这么下去,鲁国子孙怕是要给齐国当小弟喽!治国之道不简单明了,百姓哪会亲近?只有平易近人,老百姓才会真心归顺。"

伯禽刚当上国君那会儿,管叔、蔡叔这帮人就造反了,淮夷、徐戎也跟着闹腾。伯禽带着大军在肸地摆开阵势,当着全军宣读《肸誓》:"都给我把盔甲穿戴整齐!不许虐待牲口!要是谁家的牛马跑丢了,奴隶逃跑了,不准私自扣留,必须原物奉还!更不许翻墙偷东西!鲁国上下都要准备好草料、干粮、筑墙的木料,谁敢不按时交齐,军法处置!甲戌日咱们就去打徐戎,谁敢迟到,等着掉脑袋吧!"这篇誓词一公布,果然把徐戎收拾得服服帖帖,鲁国这才安定下来。

后来伯禽去世,儿子考公继位。考公干了四年也走了,弟弟炀公接班。炀公在位时修了茅阙门,六年后传位给儿子幽公。幽公十四年,他弟弟造反杀了哥哥自立为王,就是魏公。魏公在位五十年,儿子厉公继位。厉公三十七年去世,大臣们拥立他弟弟献公。献公三十二年传位给儿子真公。

真公十四年那会儿,周厉王暴虐无道,被赶出都城跑到彘地去了。二十九年周宣王登基,第二年真公去世,弟弟武公继位。

武公九年开春,带着大儿子括和小儿子戏去朝见周宣王。宣王特别喜欢小儿子戏,非要立他当鲁国太子。大臣樊仲山父急得直跺脚:"废长立幼不合规矩啊!这么干肯定要出乱子。政令要是乱了套,百姓就会离心离德。现在您这么搞,诸侯们都跟着学坏可怎么办?"可宣王就是不听,硬是把戏立为太子。那年夏天武公回国就病死了,戏继位成了懿公。

懿公在位第九年,他哥哥括的儿子伯御带着鲁国人造反,杀了懿公自己当国君。伯御坐了十一年王位,周宣王发兵讨伐,处死伯御后问群臣:"鲁国公子里有靠谱的人选吗?"樊穆仲推荐说:"懿公的弟弟称,做事稳重,敬老尊贤,处理政务都按祖制来。"宣王点头:"嗯,是个能治理百姓的。"就把称立为鲁君,就是孝公。打这以后,诸侯们渐渐都不把周天子当回事了。

孝公二十五年,诸侯们集体造反,犬戎趁机杀了周幽王。这时候秦国才开始当诸侯。孝公二十七年去世,儿子惠公继位。

惠公三十年,晋国人杀了他们的国君昭侯。四十五年,晋国人又杀了孝侯。第二年惠公去世,因为太子允年纪小,就让庶长子息暂代国政,就是隐公。这里头有段故事:惠公的正妻没生孩子,小妾声子生了息。息长大后娶了宋国女子,没想到惠公见儿媳妇漂亮,居然自己娶了,还生了允。后来立宋女为夫人,允就成了太子。惠公死后,大臣们看允太小,就让息先摄政。

隐公五年跑到棠地看人打鱼。八年拿周天子赏赐的祊地和许田跟郑国交换,被史官记了一笔。十一年冬天,公子挥拍马屁说:"百姓都拥护您,干脆正式当国君吧!我帮您把允除掉,您封我当宰相。"隐公连连摆手:"先君有遗命,我是看允年纪小才暂代。现在他长大了,我正打算在菟裘盖房子养老呢。"公子挥怕允知道后报复,转头就挑拨离间:"隐公想永远霸占王位,您得早作打算啊!"允上了当,十一月趁隐公在蒍氏家祭祀时,派刺客杀了隐公,自己继位为桓公。

桓公元年,郑国又拿玉璧来换许田。二年把宋国送的鼎供进太庙,又被史官记了一笔。三年派人去齐国迎亲。六年夫人生了个儿子,因为跟桓公同一天生日,取名"同",后来立为太子。

十六年联合曹国打郑国,帮郑厉公复了位。十八年春天,桓公非要带着夫人去齐国,大臣申繻怎么劝都不听。结果齐襄公跟桓公夫人私通,桓公发现后大发雷霆。四月丙子这天,齐襄公设宴,把桓公灌醉后让公子彭生把他肋骨折断,死在车里。鲁国派人抗议:"我们国君来贵国修好,现在死得不明不白,总得给个交代吧?"齐国只好杀了彭生顶罪。太子同继位为庄公,他母亲吓得不敢回国。

庄公五年冬天帮卫惠公复了位。八年齐国公子纠来投奔。九年鲁国想送公子纠回齐

话说那鲁国早年,庆父和庄公的夫人哀姜暗通款曲,两人打得火热。庆父一心想立哀姜妹妹的儿子开做国君。可庄公刚咽气,季友就抢先立了公子斑为王。庆父哪肯罢休?十月己未这天,他指使养马的圉人荦在党氏家里把公子斑给害了。季友见势不妙,连夜逃往陈国。庆父这下得意了,立马把庄公另一个儿子开扶上王位,这就是后来的愍公。

愍公在位第二年,庆父和哀姜越发肆无忌惮。这俩人密谋要除掉愍公,让庆父当国君。庆父派刺客卜齮在武闱把愍公给暗杀了。消息传到陈国,季友带着愍公的弟弟申赶往邾国,联络鲁国旧臣要送申回国继位。鲁国上下恨透了庆父,嚷嚷着要宰了他。

庆父吓得魂飞魄散,撒腿就往莒国跑。季友趁机带着公子申回国,立他为新君,就是釐公。这釐公也是庄公的小儿子。哀姜见靠山倒了,慌慌张张逃往邾国。季友派人带着厚礼去莒国要人,莒国架不住软磨硬泡,把庆父交了出来。庆父知道自己活不成,求着要流亡他乡,可季友哪肯答应?派大夫傒斯假惺惺去哭丧。庆父听见傒斯的哭声,知道大限已到,自己了断了。齐桓公听说哀姜祸乱鲁国,派人到邾国把她抓回来处死,尸体送回鲁国示众。最后还是釐公求情,才给哀姜收了尸。

季友的母亲是陈国人,所以他当初逃难才去了陈国。这次陈国也派兵护送季友和公子申回国。说起季友出生时还有段奇事——他爹鲁桓公找人算卦,卦象说:"是个男孩,取名'友',将来能辅佐王室。要是季友没了,鲁国就要衰败。"等孩子生下来,手掌心果然有个"友"字纹路,所以取名季友,号称成季。后来他的后代就是鲁国赫赫有名的季氏,而庆父的后代成了孟氏。

釐公元年,把汶阳的鄪地封给季友,让他当国相。九年头上,晋国发生内乱,里克杀了国君傒齐和卓子。齐桓公带着釐公去平乱,走到高梁就撤兵了,改立晋惠公。十七年齐桓公去世,二十四年晋文公即位。三十三年釐公去世,儿子兴继位,就是文公。

文公刚即位那年,楚国太子商臣杀了亲爹楚成王自立。三年后文公去朝见晋襄公。十一年十月甲午这天,鲁军在咸地大败翟人,活捉了长翟乔如。勇士富父终甥用戈刺穿他喉咙,把人头埋在子驹门,还拿这个给儿子宣伯取名。

早年间宋武公在位时,鄋瞒部落攻打宋国,司徒皇父带兵在长丘打败翟人,抓了长翟缘斯。后来晋国灭潞国时,又抓到乔如的弟弟棼如。齐惠公二年,鄋瞒打齐国,齐将王子城父俘虏荣如,把人头埋在北门。卫国也抓了他们的小弟简如。鄋瞒部落就这么绝了种。

十五年季文子出使晋国。十八年二月文公去世。这位文公有两个妃子:大老婆是齐国女子哀姜,生了恶和视两个儿子;小老婆敬嬴得宠,生了儿子俀。俀巴结权臣襄仲,襄仲想立他当国君,叔仲说不行。襄仲就去求齐惠公,刚即位的齐惠公想拉拢鲁国就答应了。十月寒冬,襄仲杀了恶和视,立俀为宣公。

哀姜回齐国时路过街市,哭喊着:"天啊!襄仲大逆不道,杀嫡立庶!"街上百姓都跟着哭,鲁国人从此管她叫"哀姜"。打这以后鲁国公室衰落,季孙、叔孙、孟孙三家大夫势力越来越大。

宣公在位十二年时,楚庄王强大起来,包围郑国。郑伯投降后又复了国。十八年宣公去世,儿子黑肱继位,就是成公。

季文子有句话说得明白:"让咱们杀嫡立庶失去大国支持的,就是襄仲。"襄仲立宣公时,公孙归父很得宠。宣公想除掉三桓,跟晋国密谋出兵。结果计划还没实施宣公就死了,季文子怀恨在心,公孙归父吓得逃往齐国。

成公二年春天,齐国攻占鲁国的隆地。夏天成公联合晋国郄克在鞍地大败齐顷公,齐国把侵占的土地还了回来。四年成公访问晋国,晋景公对他很不礼貌。鲁国想背叛晋国投靠楚国,有人劝谏才作罢。十年成公又去晋国,正赶上晋景公去世,被强留下来送葬,鲁国人觉得特别丢脸。十五年,第一次和吴王寿梦在钟离会盟。

十六年宣伯向晋国告状,想借晋国之手除掉季文子。但季文子素有贤名,晋国没答应。十八年成公去世,三岁的儿子午继位,就是襄公。

襄公元年晋国立了悼公。前年冬天晋国栾书刚杀了国君厉公。四年襄公朝见晋国。五年季文子去世,这位三朝元老家里没有穿丝绸的妾室,马厩没有吃精料的马匹,府库没有金银珠宝,真正是两袖清风。

有识之士都说:"季文子真是廉洁忠贞啊!"

九年联合晋国攻打郑国。晋悼公在卫国给襄公举行冠礼,季武子跟着观礼。十一年,三桓把鲁军分成三军各自统领。十二年朝见晋国。十六年晋平公即位。二十一年又去朝见晋平公。

二十二年,咱们的孔圣人出生了。二十五年齐国崔杼杀了国君庄公,立他弟弟景公。二十九年吴国的延陵季子访问鲁国,请教周朝礼乐,对答如流,鲁国人十分敬重。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去世,同年九月太子也死了。鲁国人立了齐归的儿子裯当国君,就是昭公。

昭公十九岁即位,还跟小孩似的贪玩。穆叔不想立他,说:"太子死了该立同母弟弟,没有就该立长子。年纪相当选贤能的,德行相当就占卜决定。现在裯不是嫡子,守丧期间不见悲伤反而喜形于色,真要立他,迟早给季氏惹祸。"季武子不听,硬是把裯扶上王位。结果下葬时,这位新君连换三次丧服都不合规矩。

明白人都摇头:"这孩子长不了啊。"

昭公三年去晋国朝见,刚到黄河边就被晋平公打发回来,鲁国觉得丢人现眼。四年楚灵王在申地会盟诸侯,昭公装病没去。七年季武子去世。八年楚灵王建好章华台,召昭公去庆贺,赏赐了宝物,转头又后悔要了回去。十二年又去晋国,还是在黄河边被挡驾。十三年楚国公子弃疾杀了楚灵王自立。十五年再去晋国,被扣下参加晋昭公葬礼,鲁国羞愤难当。二十年齐景公和晏子打猎顺道来鲁国请教礼仪。二十一年第四次朝晋,依然被拒之门外。

二十五年春天,怪事来了——鸜鹆鸟在宫里筑巢。师己想起老辈传的童谣:"鸜鹆来筑巢,国君困干侯。鸜鹆住进来,国君流浪外。"

这时季氏和郈氏斗鸡闹出乱子。季平子给鸡翅膀撒芥末,郈昭伯给鸡爪装金属距。季平子一怒之下占了郈氏地盘,郈昭伯也恨得牙痒痒。臧昭伯的弟弟臧会造谣陷害自家哥哥,躲到季氏家里。臧昭伯就把季氏的人抓起来,季平子反手扣了臧氏家臣。臧氏和郈氏联手向昭公告状。九月戊戌这天,昭公发兵攻打季氏,冲进季家宅院。

季平子登上高台哀求:"君王听信谗言不察臣的冤屈,要杀要剐随您,只求让我迁到沂水边。"昭公不答应。又请求囚禁在鄪地,还是不答应。再求带着五辆车流亡,依然被拒。

子家驹劝昭公:"您还是答应吧。政权在季氏手里多少年了,追随者众多,逼急了他们会联手反扑。"昭公不听。

郈氏的人叫嚣:"非杀了他不可!"

叔孙氏的家臣戾问手下:"留着季氏对咱们有利,还是除掉有利?"

众人齐声说:"没了季氏,叔孙氏也完蛋!"

戾当即拍板:"那还等什么?救季氏!"立刻带兵击溃昭公军队。孟懿子听说叔孙氏赢了,也把郈昭伯给杀了——因为郈昭伯是昭公派来的使者。三家联合反攻,昭公仓皇出逃。己亥日,狼狈逃到齐国。

齐景公搓着手,笑眯眯地对鲁昭公说:"我愿献上千社之地,好生款待您这位国君。"子家一听就急了,扯着昭公袖子低声道:"咱们可是周公的后裔,真要抛弃祖业去当齐国的臣子吗?"昭公这才打消了念头。

子家又劝:"齐景公这人说话不算数,咱们不如早点投奔晋国。"可昭公犹犹豫豫没听进去。那边叔孙刚从齐国回来,一进门就给季平子磕了个响头。本来孟孙、季孙两家商量好要迎昭公回国,临到头又反悔了。

鲁昭公二十六年开春,齐国大军压境,占了郓城让昭公住下。入夏后齐景公想送昭公回国,特意嘱咐手下别收鲁国的贿赂。谁知申丰、汝贾这两个滑头,偷偷给齐国大臣高龁、子将塞了五千庾粮食。

子将转头就对齐景公嚼舌根:"鲁国这些臣子啊,没一个真心侍奉国君的。先前宋元公为鲁君奔走,半道就咽了气;叔孙昭子也想迎回国君,莫名其妙就病死了。莫非老天要亡鲁国?还是鲁君得罪了鬼神?您且再观望观望。"齐景公听得直点头。

转眼到了二十八年,昭公跑到晋国求助。季平子暗中买通晋国六卿,六卿收了厚礼,在晋君跟前说尽坏话,结果晋君把昭公安置在干侯就不管了。第二年昭公回到郓城,齐景公派人送来书信,竟自称"主君"。昭公气得满脸通红,摔了书信就返回干侯。

三十一年晋国又想帮昭公,召季平子问话。季平子光着脚披头散发跑来,靠着六卿说情才逃过一劫。六卿帮着打圆场:"晋国要送昭公回国,可鲁国百姓不答应啊。"这事又黄了。三十二年,昭公在干侯含恨而终。鲁国人赶忙立他弟弟宋为新君,就是后来的定公。

定公刚即位,赵简子就问史墨:"季氏这回该完蛋了吧?"史墨捋着胡子说:"哪能呢!当年季友立下大功,受封上卿,传到文子、武子手里越发兴旺。自从鲁文公去世,东门遂杀害嫡子改立庶子,国君就失了权柄。如今季氏掌权都历经四位国君了,百姓早不知国君是谁喽!所以说啊,君主的权柄和名分,可千万不能假手于人。"

定公五年季平子去世,家臣阳虎趁机发难,把季桓子关起来逼着立誓才放人。七年齐国又来犯,占了郓城给阳虎当封地。第二年阳虎更猖狂,想杀光三桓的嫡子改立自己人。他把季桓子押上车要处死,季桓子装病才逃过一劫。三桓联合反攻,阳虎退守阳关。九年鲁国讨伐阳虎,这厮先逃到齐国,又溜去投靠晋国赵氏。

十年春天,定公和齐景公在夹谷会盟,孔子当司仪。齐国本想偷袭,孔子按礼制一步步登上台阶,当场斩了齐国乐队的淫乐表演。齐景公吓得直冒冷汗,不但撤兵,还把侵占的土地都还了。十二年派仲由去拆三桓的城墙,收缴兵器。孟氏硬顶着不拆,朝廷派兵攻打也没成功。后来季桓子收了齐国送的女乐,孔子气得拂袖而去。

十五年定公去世,儿子继位就是哀公。哀公五年齐景公驾崩,第二年田乞就杀了新君孺子。七年吴王夫差强势崛起,打到缯地向鲁国索要百牢祭品。季康子派子贡去游说,用周礼把吴王和太宰嚭说得哑口无言。吴王挠着纹身的胳膊嘟囔:"我们蛮夷不在乎这些虚礼。"这才作罢。

八年吴国借口帮邹国讨伐鲁国,兵临城下订了盟约就走。齐国趁机又夺了三座城。十年鲁国反击齐国南境,十一年齐国又来犯,多亏季氏启用冉有打了胜仗,这才想起孔子的好,把老人家从卫国请回来。

十四年田常在俆州弑杀齐简公,孔子请求出兵讨伐,哀公没答应。十五年派子服景伯和子贡出使齐国,田常刚掌权想结交诸侯,乖乖归还了侵占的土地。十六年孔子与世长辞。

二十二年越王勾践灭吴,夫差自尽。二十七年春,季康子去世。入夏后哀公和三桓互相猜忌,国君想借诸侯之力除掉权臣,三桓也防着国君发难。有天哀公在陵坂游玩,碰上孟武伯在街上,突然问:"你说我能善终吗?"孟武伯装糊涂:"臣可说不准。"八月哀公逃到陉氏,三桓派兵追击,国君先逃到卫国,又辗转邹国、越国。后来国人迎回哀公,最终死在山氏家中。儿子宁继位,就是悼公。

悼公在位时,三桓权势滔天,鲁君就像个小诸侯似的。十三年晋国三家分智伯地盘时,鲁国只能干看着。三十七年悼公去世,儿子嘉继位为元公。元公二十一年传位给显,是为穆公。穆公三十三年传位给奋,即共公。共公二十二年传位给屯,即康公。康公九年后儿子匽继位,是为景公。景公二十九年传位给叔,即平公。这时候各国都开始称王了。

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去世。二十年后平公传位给贾,即文公。文公元年楚怀王死在秦国。二十三年文公传位给雠,即顷公。顷公二年秦国攻破楚国郢都,楚王东迁到陈地。十九年楚国伐鲁取徐州。二十四年楚考烈王灭鲁,顷公逃亡到下邑当平民,鲁国宗庙祭祀就此断绝。最后顷公死在柯地。

从周公建国到顷公亡国,鲁国共传了三十四代。当年孔子曾叹息说:"鲁国的衰败太令人痛心了!洙泗两岸的礼乐之声竟变得如此刺耳。"看看庆父、叔牙谋害闵公时的乱象,隐公桓公时期的变故,襄仲杀嫡立庶的恶行,再到三桓身为臣子却攻打昭公的悖逆——表面上他们还维持着揖让周旋的礼仪,可实际行事哪还有半点仁义道德?

原文言文

  周公旦者,周武王弟也。自文王在时,旦为子孝,笃仁,异于群子。及武王即位,旦常辅翼武王,用事居多。武王九年,东伐至盟津,周公辅行。十一年,伐纣,至牧野,周公佐武王,作《牧誓》。破殷,入商宫。已杀纣,周公把大钺,召公把小钺,以夹武王,衅社,告纣之罪于天,及殷民。释箕子之囚。封纣子武庚禄父,使管叔、蔡叔傅之,以续殷祀。遍封功臣同姓戚者。封周公旦于少昊之虚曲阜,是为鲁公。周公不就封,留佐武王。

  武王克殷二年,天下未集,武王有疾,不豫,群臣惧,太公、召公乃缪卜。周公曰:“未可以戚我先王。”周公于是乃自以为质,设三坛,周公北面立,戴璧秉圭,告于太王、王季、文王。史策祝曰:“惟尔元孙王发,勤劳阻疾。若尔三王是有负子之责于天,以旦代王发之身。旦巧能,多材多艺,能事鬼神。乃王发不如旦多材多艺,不能事鬼神。乃命于帝庭,敷佑四方,用能定汝子孙于下地,四方之民罔不敬畏。无坠天之降葆命,我先王亦永有所依归。今我其即命于元龟,尔之许我,我以其璧与圭归,以俟尔命。尔不许我,我乃屏璧与圭。”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、王季、文王,欲代武王发,于是乃即三王而卜。卜人皆曰吉,发书视之,信吉。周公喜,开籥,乃见书遇吉。周公入贺武王曰:“王其无害。旦新受命三王,维长终是图,兹道能念予一人。”周公藏其策金縢匮中,诫守者勿敢言。明日,武王有瘳。

  其后武王既崩,成王少,在强葆之中。周公恐天下闻武王崩而畔,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。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国曰:“周公将不利于成王。”周公乃告太公望、召公奭曰:“我之所以弗辟而摄行政者,恐天下畔周,无以告我先王太王、王季、文王。三王之忧劳天下久矣,于今而后成。武王蚤终,成王少,将以成周,我所以为之若此。”于是卒相成王,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鲁。周公戒伯禽曰:“我文王之子,武王之弟,成王之叔父,我于天下亦不贱矣。然我一沐三捉发,一饭三吐哺,起以待士,犹恐失天下之贤人。子之鲁,慎无以国骄人。”

  管、蔡、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。周公乃奉成王命,兴师东伐,作《大诰》。遂诛管叔,杀武庚,放蔡叔。收殷余民,以封康叔于卫。封微子于宋,以奉殷祀。宁淮夷东土,二年而毕定。诸侯咸服宗周。

  天降祉福,唐叔得禾,异母同颖,献之成王,成王命唐叔以馈周公于东土,作《馈禾》。周公既受命禾,嘉天子命,作《嘉禾》。东土以集,周公归报成王,乃为诗贻王,命之曰《鸱鸮》。王亦未敢训周公。

 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,王朝步自周,至丰,使太保召公先之雒相土。其三月,周公往营成周雒邑,卜居焉,曰吉,遂国之。

  成王长,能听政。于是周公乃还政于成王,成王临朝。周公之代成王治,南面倍依以朝诸侯。及七年后,还政成王,北面就臣位,匔匔如畏然。

  初,成王少时,病,周公乃自揃其蚤沉之河,以祝于神曰:“王少未有识,奸神命者乃旦也。”亦藏其策于府。成王病有瘳。及成王用事,人或谮周公,周公奔楚。成王发府,见周公祷书,乃泣,反周公。

  周公归,恐成王壮,治有所淫佚,乃作《多士》,作《毋逸》。《毋逸》称:“为人父母,为业至长久,子孙骄奢忘之,以亡其家,为人子可不慎乎!故昔在殷王中宗,严恭敬畏天命,自度治民,震惧不敢荒宁,故中宗飨国七十五年。其在高宗,久劳于外,为与小人。作其即位,乃有亮闇,三年不言。言乃欢,不敢荒宁,密靖殷国,至于小大无怨,故高宗飨国五十五年。其在祖甲,不义惟王,久为小人于外,知小人之依,能保施小民,不侮鳏寡,故祖甲飨国三十三年。”《多士》称曰:“自汤至于帝乙,无不率祀明德,帝无不配天者。在今后嗣王纣,诞淫厥佚,不顾天及民之从也,其民皆可诛。”“文王日中昃不暇食,飨国五十年。”作此以诫成王。

  成王在丰,天下已安,周之官政未次序。于是周公作《周官》,官别其宜,作《立政》,以便百姓。百姓说。

  周公在丰,病,将没,曰:“必葬我成周,以明吾不敢离成王。”周公既卒,成王亦让,葬周公于毕,从文王,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。

  周公卒后,秋未获,暴风雷,禾尽偃,大木尽拔。周国大恐。成王与大夫朝服以开金縢书,王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。二公及王乃问史百执事,史百执事曰:“信有,昔周公命我勿敢言。”成王执书以泣,曰:“自今后其无缪卜乎!昔周公勤劳王家,惟予幼人弗及知。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,惟朕小子其迎,我国家礼亦宜之。”王出郊,天乃雨,反风,禾尽起。二公命国人,凡大木所偃,尽起而筑之。岁则大孰。于是成王乃命鲁得郊祭文王。鲁有天子礼乐者,以褒周公之德也。

  周公卒,子伯禽固已前受封,是为鲁公。鲁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鲁,三年而后报政周公。周公曰:“何迟也?”伯禽曰:“变其俗,革其礼,丧三年然后除之,故迟。”太公亦封于齐,五月而报政周公。周公曰:“何疾也?”曰:“吾简其君臣礼,从其俗为也。”及后闻伯禽报政迟,乃叹曰:“呜呼,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!夫政不简不易,民不有近;平易近民,民必归之。”

  伯禽即位之后,有管、蔡等反也,淮夷、徐戎亦并兴反。于是伯禽率师伐之于肸,作《肸誓》,曰:“陈尔甲胄,无敢不善。无敢伤牿。马牛其风,臣妾逋逃,勿敢越逐,敬复之。无敢寇攘,逾墙垣。鲁人三郊三隧,歭尔刍茭、糗粮、桢干,无敢不逮。我甲戌筑而征徐戎,无敢不及,有大刑。”作此《肸誓》,遂平徐戎,定鲁。

  鲁公伯禽卒,子考公酋立。考公四年卒,立弟熙,是谓炀公。炀公筑茅阙门。六年卒,子幽公宰立。幽公十四年,幽公弟杀幽公而自立,是为魏公。魏公五十年卒,子厉公擢立。厉公三十七年卒,鲁人立其弟具,是为献公。献公三十二年卒,子真公濞立。

  真公十四年,周厉王无道,出奔彘,共和行政。二十九年,周宣王即位。

  三十年,真公卒,弟敖立,是为武公。

  武公九年春,武公与长子括,少子戏,西朝周宣王。宣王爱戏,欲立戏为鲁太子。周之樊仲山父谏宣王曰:“废长立少,不顺;不顺,必犯王命;犯王命,必诛之:故出令不可不顺也。令之不行,政之不立;行而不顺,民将弃上。夫下事上,少事长,所以为顺。今天子建诸侯,立其少,是教民逆也。若鲁从之,诸侯效之,王命将有所壅;若弗从而诛之,是自诛王命也。诛之亦失,不诛亦失,王其图之。”宣王弗听,卒立戏为鲁太子。夏,武公归而卒,戏立,是为懿公。

  懿公九年,懿公兄括之子伯御与鲁人攻弑懿公,而立伯御为君。伯御即位十一年,周宣王伐鲁,杀其君伯御,而问鲁公子能道顺诸侯者,以为鲁后。樊穆仲曰:“鲁懿公弟称,肃恭明神,敬事耆老;赋事行刑,必问于遗训而咨于固实;不干所问,不犯所咨。”宣王曰:“然,能训治其民矣。”乃立称于夷宫,是为孝公。自是后,诸侯多畔王命。

  孝公二十五年,诸侯畔周,犬戎杀幽王。秦始列为诸侯。

  二十七年,孝公卒,子弗湟立,是为惠公。

  惠公三十年,晋人弑其君昭侯。四十五年,晋人又弑其君孝侯。

  四十六年,惠公卒,长庶子息摄当国,行君事,是为隐公。初,惠公適夫人无子,公贱妾声子生子息。息长,为娶于宋。宋女至而好,惠公夺而自妻之。生子允。登宋女为夫人,以允为太子。及惠公卒,为允少故,鲁人共令息摄政,不言即位。

  隐公五年,观渔于棠。八年,与郑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许田,君子讥之。

  十一年冬,公子挥谄谓隐公曰:“百姓便君,君其遂立。吾请为君杀子允,君以我为相。”隐公曰:“有先君命。吾为允少,故摄代。今允长矣,吾方营菟裘之地而老焉,以授子允政。”挥惧子允闻而反诛之,乃反谮隐公于子允曰:“隐公欲遂立,去子,子其图之。请为子杀隐公。”子允许诺。十一月,隐公祭钟巫,齐于社圃,馆于蒍氏。挥使人弑隐公于蒍氏,而立子允为君,是为桓公。

  桓公元年,郑以璧易天子之许田。二年,以宋之赂鼎入于太庙,君子讥之。三年,使挥迎妇于齐为夫人。六年,夫人生子,与桓公同日,故名曰同。同长,为太子。

  十六年,会于曹,伐郑,入厉公。

  十八年春,公将有行,遂与夫人如齐。申繻谏止,公不听,遂如齐。齐襄公通桓公夫人。公怒夫人,夫人以告齐侯。夏四月丙子,齐襄公飨公,公醉,使公子彭生抱鲁桓公,因命彭生折其胁,公死于车。鲁人告于齐曰:“寡君畏君之威,不敢宁居,来修好礼。礼成而不反,无所归咎,请得彭生以除丑于诸侯。”齐人杀彭生以说鲁。立太子同,是为庄公。庄公母夫人因留齐,不敢归鲁。

  庄公五年冬,伐卫,内卫惠公。

  八年,齐公子纠来奔。九年,鲁欲内子纠于齐,后桓公,桓公发兵击鲁,鲁急,杀子纠。召忽死。齐告鲁生致管仲。鲁人施伯曰:“齐欲得管仲,非杀之也,将用之,用之则为鲁患。不如杀,以其尸与之。”庄公不听,遂囚管仲与齐。齐人相管仲。

  十三年,鲁庄公与曹沬会齐桓公于柯,曹沬劫齐桓公,求鲁侵地,已盟而释桓公。桓公欲背约,管仲谏,卒归鲁侵地。十五年,齐桓公始霸。二十三年,庄公如齐观社。

  三十二年,初,庄公筑台临党氏,见孟女,说而爱之,许立为夫人,割臂以盟。孟女生子斑。斑长,说梁氏女,往观。圉人荦自墙外与梁氏女戏。斑怒,鞭荦。庄公闻之,曰:“荦有力焉,遂杀之,是未可鞭而置也。”斑未得杀。会庄公有疾。庄公有三弟,长曰庆父,次曰叔牙,次曰季友。庄公取齐女为夫人曰哀姜。哀姜无子。哀姜娣曰叔姜,生子开。庄公无适嗣,爱孟女,欲立其子斑。庄公病,而问嗣于弟叔牙。叔牙曰:“一继一及,鲁之常也。庆父在,可为嗣,君何忧?”庄公患叔牙欲立庆父,退而问季友。季友曰:“请以死立斑也。”庄公曰:“曩者叔牙欲立庆父,奈何?”季友以庄公命命牙待于针巫氏,使针季劫饮叔牙以鸩,曰:“饮此则有后奉祀;不然,死且无后。”牙遂饮鸩而死,鲁立其子为叔孙氏。八月癸亥,庄公卒,季友竟立子斑为君,如庄公命。侍丧,舍于党氏。

  先时庆父与哀姜私通,欲立哀姜娣子开。及庄公卒而季友立斑,十月己未,庆父使圉人荦杀鲁公子斑于党氏。季友奔陈。庆父竟立庄公子开,是为愍公。

  愍公二年,庆父与哀姜通益甚。哀姜与庆父谋杀愍公而立庆父。庆父使卜齮袭杀愍公于武闱。季友闻之,自陈与愍公弟申如邾,请鲁求内之。鲁人欲诛庆父。

  庆父恐,奔莒。于是季友奉子申入,立之,是为釐公。釐公亦庄公少子。哀姜恐,奔邾。季友以赂如莒求庆父,庆父归,使人杀庆父,庆父请奔,弗听,乃使大夫傒斯行哭而往。庆父闻傒斯音,乃自杀。齐桓公闻哀姜与庆父乱以危鲁,及召之邾而杀之,以其尸归,戮之鲁。鲁釐公请而葬之。

  季友母陈女,故亡在陈,陈故佐送季友及子申。季友之将生也,父鲁桓公使人卜之,曰:“男也,其名曰‘友’,间于两社,为公室辅。季友亡,则鲁不昌。”及生,有文在掌曰“友”,遂以名之,号为成季。其后为季氏,庆父后为孟氏也。

  釐公元年,以汶阳鄪封季友。季友为相。

  九年,晋里克杀其君傒齐、卓子。齐桓公率釐公讨晋乱,至高梁而还,立晋惠公。十七年,齐桓公卒。二十四年,晋文公即位。

  三十三年,釐公卒,子兴立,是为文公。

  文公元年,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,代立。三年,文公朝晋襄公。

  十一年十月甲午,鲁败翟于咸,获长翟乔如,富父终甥舂其喉以戈,杀之,埋其首于子驹之门,以命宣伯。

  初,宋武公之世,鄋瞒伐宋,司徒皇父帅师御之,以败翟于长丘,获长翟缘斯。晋之灭路,获乔如弟棼如。齐惠公二年,鄋瞒伐齐,齐王子城父获其弟荣如,埋其首于北门。卫人获其季弟简如。鄋瞒由是遂亡。

  十五年,季文子使于晋。

  十八年二月,文公卒。文公有二妃:长妃齐女为哀姜,生子恶及视;次妃敬嬴,嬖爱,生子俀。俀私事襄仲,襄仲欲立之,叔仲曰不可。襄仲请齐惠公,惠公新立,欲亲鲁,许之。冬十月,襄仲杀子恶及视而立俀,是为宣公。哀姜归齐,哭而过市,曰:“天乎!襄仲为不道,杀適立庶!”市人皆哭,鲁人谓之“哀姜”。鲁由此公室卑,三桓强。

  宣公俀十二年,楚庄王强,围郑。郑伯降,复国之。

  十八年,宣公卒,子成公黑肱立,是为成公。季文子曰:“使我杀適立庶失大援者,襄仲。”襄仲立宣公,公孙归父有宠。宣公欲去三桓,与晋谋伐三桓。会宣公卒,季文子怨之,归父奔齐。

  成公二年春,齐伐取我隆。夏,公与晋郄克败齐顷公于鞍,齐复归我侵地。四年,成公如晋,晋景公不敬鲁。鲁欲背晋合于楚,或谏,乃不。十年,成公如晋。晋景公卒,因留成公送葬,鲁讳之。十五年,始与吴王寿梦会钟离。

  十六年,宣伯告晋,欲诛季文子。文子有义,晋人弗许。

  十八年,成公卒,子午立,是为襄公。是时襄公三岁也。

  襄公元年,晋立悼公。往年冬,晋栾书弑其君厉公。四年,襄公朝晋。

  五年,季文子卒。家无衣帛之妾,厩无食粟之马,府无金玉,以相三君。君子曰:“季文子廉忠矣。”

  九年,与晋伐郑。晋悼公冠襄公于卫,季武子从,相行礼。

  十一年,三桓氏分为三军。

  十二年,朝晋。十六年,晋平公即位。二十一年,朝晋平公。

  二十二年,孔丘生。

  二十五年,齐崔杼弑其君庄公,立其弟景公。

  二十九年,吴延陵季子使鲁,问周乐,尽知其意,鲁人敬焉。

  三十一年六月,襄公卒。其九月,太子卒。鲁人立齐归之子裯为君,是为昭公。

  昭公年十九,犹有童心。穆叔不欲立,曰:“太子死,有母弟可立,不即立长。年钧择贤,义钧则卜之。今裯非適嗣,且又居丧意不在戚而有喜色,若果立,必为季氏忧。”季武子弗听,卒立之。比及葬,三易衰。君子曰:“是不终也。”

  昭公三年,朝晋至河,晋平公谢还之,鲁耻焉。四年,楚灵王会诸侯于申,昭公称病不往。七年,季武子卒。八年,楚灵王就章华台,召昭公。昭公往贺,赐昭公宝器;已而悔,复诈取之。十二年,朝晋至河,晋平公谢还之。十三年,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,代立。十五年,朝晋,晋留之葬晋昭公,鲁耻之。二十年,齐景公与晏子狩竟,因入鲁问礼。二十一年,朝晋至河,晋谢还之。

  二十五年春,鸜鹆来巢。师己曰:“文成之世童谣曰‘鸜鹆来巢,公在干侯。鸜鹆入处,公在外野’。”

  季氏与郈氏斗鸡,季氏芥鸡羽,郈氏金距。季平子怒而侵郈氏,郈昭伯亦怒平子。臧昭伯之弟会伪谗臧氏,匿季氏,臧昭伯囚季氏人。季平子怒,囚臧氏老。臧、郈氏以难告昭公。昭公九月戊戌伐季氏,遂入。平子登台请曰:“君以谗不察臣罪,诛之,请迁沂上。”弗许。请囚于鄪,弗许。请以五乘亡,弗许。子家驹曰:“君其许之。政自季氏久矣,为徒者众,众将合谋。”弗听。郈氏曰:“必杀之。”叔孙氏之臣戾谓其众曰:“无季氏与有,孰利?”皆曰:“无季氏是无叔孙氏。”戾曰:“然,救季氏!”遂败公师。孟懿子闻叔孙氏胜,亦杀郈昭伯。郈昭伯为公使,故孟氏得之。三家共伐公,公遂奔。己亥,公至于齐。齐景公曰:“请致千社待君。”子家曰:“弃周公之业而臣于齐,可乎?”乃止。子家曰:“齐景公无信,不如早之晋。”弗从。叔孙见公还,见平子,平子顿首。初欲迎昭公,孟孙、季孙后悔,乃止。

  二十六年春,齐伐鲁,取郓而居昭公焉。夏,齐景公将内公,令无受鲁赂。申丰、汝贾许齐臣高龁、子将粟五千庾。子将言于齐侯曰:“群臣不能事鲁君,有异焉。宋元公为鲁如晋,求内之,道卒。叔孙昭子求内其君,无病而死。不知天弃鲁乎?抑鲁君有罪于鬼神也?愿君且待。”齐景公从之。

  二十八年,昭公如晋,求入。季平子私于晋六卿,六卿受季氏赂,谏晋君,晋君乃止,居昭公干侯。二十九年,昭公如郓。齐景公使人赐昭公书,自谓“主君”。昭公耻之,怒而去干侯。三十一年,晋欲内昭公,召季平子。平子布衣跣行,因六卿谢罪。六卿为言曰:“晋欲内昭公,众不从。”晋人止。三十二年,昭公卒于干侯。鲁人共立昭公弟宋为君,是为定公。

  定公立,赵简子问史墨曰:“季氏亡乎?”史墨对曰:“不亡。季友有大功于鲁,受鄪为上卿,至于文子、武子,世增其业。鲁文公卒,东门遂杀適立庶,鲁君于是失国政。政在季氏,于今四君矣。民不知君,何以得国!是以为君慎器与名,不可以假人。”

  定公五年,季平子卒。阳虎私怒,囚季桓子,与盟,乃舍之。七年,齐伐我,取郓,以为鲁阳虎邑以从政。八年,阳虎欲尽杀三桓適,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;载季桓子将杀之,桓子诈而得脱。三桓共攻阳虎,阳虎居阳关。九年,鲁伐阳虎,阳虎奔齐,已而奔晋赵氏。

  十年,定公与齐景公会于夹谷,孔子行相事。齐欲袭鲁君,孔子以礼历阶,诛齐淫乐,齐侯惧,乃止,归鲁侵地而谢过。十二年,使仲由毁三桓城,收其甲兵。孟氏不肯堕城,伐之,不克而止。季桓子受齐女乐,孔子去。

  十五年,定公卒,子将立,是为哀公。

  哀公五年,齐景公卒。六年,齐田乞弑其君孺子。

  七年,吴王夫差强,伐齐,至缯,征百牢于鲁。季康子使子贡说吴王及太宰嚭,以礼诎之。吴王曰:“我文身,不足责礼。”乃止。

  八年,吴为邹伐鲁,至城下,盟而去。齐伐我,取三邑。十年,伐齐南边。十一年,齐伐鲁。季氏用冉有有功,思孔子,孔子自卫归鲁。

  十四年,齐田常弑其君简公于俆州。孔子请伐之,哀公不听。十五年,使子服景伯、子贡为介,適齐,齐归我侵地。田常初相,欲亲诸侯。

  十六年,孔子卒。

  二十二年,越王句践灭吴王夫差。

  二十七年春,季康子卒。夏,哀公患三桓,将欲因诸侯以劫之,三桓亦患公作难,故君臣多间。公游于陵坂,遇孟武伯于街,曰:“请问余及死乎?”对曰:“不知也。”公欲以越伐三桓。八月,哀公如陉氏。三桓攻公,公奔于卫,去如邹,遂如越。国人迎哀公复归,卒于有山氏。子宁立,是为悼公。

  悼公之时,三桓胜,鲁如小侯,卑于三桓之冢。

  十三年,三晋灭智伯,分其地有之。

  三十七年,悼公卒,子嘉立,是为元公。元公二十一年卒,子显立,是为穆公。穆公三十三年卒,子奋立,是为共公。共公二十二年卒,子屯立,是为康公。康公九年卒,子匽立,是为景公。景公二十九年卒,子叔立,是为平公。是时六国皆称王。

  平公十二年,秦惠王卒。二十年,平公卒,子贾立,是为文公。文公元年,楚怀王死于秦。二十三年,文公卒,子雠立,是为顷公。

  顷公二年,秦拔楚之郢,楚顷王东徙于陈。十九年,楚伐我,取徐州。二十四年,楚考烈王伐灭鲁。顷公亡,迁于下邑,为家人,鲁绝祀。顷公卒于柯。

  鲁起周公至顷公,凡三十四世。

  太史公曰:余闻孔子称曰“甚矣鲁道之衰也!洙泗之间龂龂如也”。观庆父及叔牙闵公之际,何其乱也。隐桓之事;襄仲杀適立庶;三家北面为臣,亲攻昭公,昭公以奔。至其揖让之礼则从矣,而行事何其戾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