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那阎乐回去向赵高复命,赵高一听秦二世已经死了,乐得直拍大腿,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宫里冲。他一把抢过传国玉玺挂在腰间,眼珠子滴溜溜转——本来想自己当皇帝,又怕大伙儿不服气,干脆先把公子婴推上去当个幌子,等和楚军谈妥条件再作打算。
第二天上朝,赵高把大臣们和皇亲国戚都叫来,扯着嗓子宣布:"二世皇帝不听劝谏,搞得天怒人怨,如今已经自刎了。公子婴仁厚贤明,理当继位。不过咱们大秦现在地盘缩水,再称皇帝不合适,还是改回称王吧。"底下这帮人心里直骂娘,可被赵高积威压了这么多年,谁也不敢吱声,只能稀稀拉拉应和着。
这边赵高忙着给子婴安排登基大典,让他斋戒沐浴准备去祖庙行礼。那边草草把二世的尸首拿普通百姓的棺材一装,随便埋在杜南宜春苑。可怜当了三年皇帝,死的时候连龙袍都没让穿!
子婴可不傻,他暗地里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:"赵高连皇帝都敢杀,会怕我这个傀儡?现在不过是用我当挡箭牌,早晚要我的命!"正说着话,忽然心腹太监韩谈慌慌张张跑进来:"不好了!赵高派使者去楚营求和,打算把皇族杀光,自己当关中王呢!"
子婴一拍桌子:"我早料到了!他让我去祖庙就是设的鸿门宴。"转头对韩谈说:"待会我装病不去,等赵高亲自来请,你们就..."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
再说赵高那边,派去刘邦军营的使者被骂得狗血淋头回来。他正急得跳脚,突然听说子婴病了不能去祖庙,气得胡子都翘起来:"反了他了!"骑上马就直奔子婴住处。
一进门看见子婴趴在桌上装睡,赵高扯着嗓子就喊:"大王该去祭祖了!"话音未落,韩谈带着子婴两个儿子从屏风后窜出来,刀光一闪——这个祸害秦国多年的奸贼,就这么见了阎王。
子婴立刻召集大臣,把赵高的尸体拖出来示众,又派人把他全家老小和同党赵成、阎乐统统抓来砍了脑袋。这才正式祭祖登基,派兵去守嶢关。
消息传到刘邦军中,谋士张良摸着胡子说:"守关的是个屠夫出身的将军,贪财好利。不如先派人送金银珠宝,再在周围山上插满咱们的旗子吓唬他。"刘邦依计行事,派说客郦食其带着厚礼去劝降。
那秦将看见满山遍野的旗帜正腿软呢,再收到金光闪闪的礼物,当场就答应投降。郦食其回来报喜,张良却拦住刘邦:"且慢!这种见钱眼开的人,部下未必心服。不如趁他们松懈,打他个措手不及!"
当夜,刘邦手下大将周勃带着步兵翻山越岭,从背后突袭秦营。这周勃可是个狠角色,早年靠编蚕箔、在丧事上吹箫混饭吃,后来练就一身武艺。只见他冲进大帐,手起刀落就把还在做美梦的秦将劈成两半。
秦军顿时乱作一团,嶢关守军望风而逃。刘邦乘势进军,在蓝田县又击溃一支秦军,从此一路畅通无阻,直逼咸阳城外的霸上。
那一年正是秦历十月,咸阳城里张灯结彩。子婴刚继位不久,正按着祖制准备改元庆典,谁料想前线败兵像潮水般涌回,个个灰头土脸地喊着:"沛公大军已经打到城下了!"
年轻的秦王在殿上来回踱步,鞋底都快磨出火星子。好容易等来几个大臣,却都是缩着脖子不吭声。正急得火烧眉毛时,侍卫慌慌张张呈上竹简——竟是刘邦的劝降书!子婴咬着嘴唇思量半晌,终于长叹一声:"备素车白马吧。"
次日清晨,霜重露寒。子婴脖颈系着白绫,双手捧着传国玉玺跪在轵道亭边。远远望见刘邦大军旌旗猎猎,戈矛映着朝阳寒光刺眼。这位始皇嫡孙浑身发抖,额头重重磕在黄土上。刘邦接过玉玺时,听得身后将领嚷嚷:"斩草除根啊!"却见他摆手道:"怀王派我来是为解民倒悬,不是来逞凶的。"说着亲自扶起子婴,转头吩咐:"好生照看秦王。"
可刚进咸阳宫,将士们就原形毕露。有人撬开府库哄抢金银,唯独萧何抱着成捆的户籍地图如获至宝。刘邦转悠到后宫,但见朱漆廊柱间飘着香风,那些吓得花容失色的嫔妃们,有的绞着帕子抹泪,有的扶着栏杆发抖,活像雨打海棠似的。他脚底突然生了根,挪不动步了。
"沛公是要坐江山还是当财主?"樊哙闯进来时,刘邦正盯着鎏金屏风发愣。见主公装聋作哑,这屠夫出身的猛将急得直跺脚,转头就去找张良。留侯撩开珠帘进来时,刘邦还摸着象牙榻流连忘返。"您要是学秦二世享乐..."张良话没说完,刘邦突然跳起来往外跑,活像被火烫了屁股。
霸上军营里,父老们看着这个穿粗布衣裳的新主子竖起三根手指:"杀人偿命,伤人偷盗按罪论处——就这三条!"关中百姓喜极而泣时,函谷关外正弥漫着血腥气。项羽听着降卒们的窃窃私语,冷笑着一挥手。当夜新安城南的惨叫声惊飞了所有寒鸦,二十万具尸体把涧水都染红了。
夜色沉沉,英布和蒲将军领了项羽的密令,悄悄整顿兵马。待到三更时分,趁着乌云遮月,带着人马摸黑出了营帐,直奔新安城南的秦军降兵营地。
那些降兵靠着山脚扎营,此刻睡得正熟。英布一挥手,楚军悄无声息地把营地三面包围,只留出后山一条小路。他冲蒲将军使个眼色,后者立即带着一队人马摸上山去埋伏——只等秦兵往山上逃,就用滚石箭雨招呼。
估摸着蒲将军已经就位,英布突然擂响战鼓。睡梦中的秦兵惊得跳起来,连统领司马欣都慌慌张张提着裤子往外跑,正撞上横刀立马的英布。英布故作焦急:"司马将军!你们营里有人要造反,你怎么还蒙在鼓里?幸亏我们项将军提前得了消息,特来平叛。你快去中军大帐解释清楚,免得受牵连!"
司马欣信以为真,抢了匹马就往楚营狂奔。英布见他跑远,立刻喝令堵住营门。逃出来的秦兵像割麦子似的,出来一个砍一个。剩下的秦兵哭爹喊娘往后山逃,哪知道黑灯瞎火的山路上,突然亮起无数火把。箭矢和巨石从头顶倾泻而下,山谷里惨叫连天。待到东方泛白,二十万降兵已经全成了谷底冤魂。
天刚蒙蒙亮,英布他们就赶回大营复命。项羽早把司马欣哄得服服帖帖,听说事情办妥,当即拔营西进。这一路再没遇到阻拦,楚军长驱直入来到函谷关下,却见城头飘着"刘"字大旗。项羽在马上扯着嗓子喊:"谁让你们守关的?"守军答:"奉沛公之命!"听说刘邦早进了咸阳,项羽气得青筋暴起:"给我砸开关门!"
英布带着士兵架起云梯,不到半天就攻上城头。楚军潮水般涌进关中,当晚在鸿门扎营。庆功宴上,范增凑到项羽耳边:"刘邦这小子以前贪财好色,如今进了秦宫反而装正经,我看他野心不小。方才望气的还说他那营盘上有天子气..."正说着,刘邦那边的曹无伤偷偷派人来告密,说刘邦想当关中王。项羽摔了酒杯就要发兵,范增急得直跺脚:"现在就去打啊!"可项羽非要等天亮,这一耽搁,倒给了刘邦喘息的机会。
要说这刘邦也是命不该绝。他手下就十万兵马,鸿门离霸上才四十里地,项羽真要打过来,怕是连逃都来不及。可老天爷偏偏在这节骨眼上,给刘邦送来了救命稻草...
(此时帐外秋风卷着落叶,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。范增望着霸上方向的夜空,隐约可见几颗流星划过)
诛逆阉难延秦祚 坑降卒直入函关
却说阎乐返报赵高,高闻二世已死,自然大喜,立即趋入宫中,抢得传国玉玺,悬挂身上。本想自己篡位,因恐中外不服,且将公子婴抬举上去,俟与楚军讲定和议,再作后图。主见已定,乃召集一班朝臣,及宗室公子,当众晓示道:“二世不肯从谏,恣行暴虐,天下离畔,人人怨愤,今日已自刎了。公子婴仁厚得众,应该嗣立。惟我秦本一王国,自始皇统驭天下,乃称皇帝,现在六国复兴,海内分裂,秦地比前益小,不应空沿帝号,可仍照前称王为是。”大众闻言,心中统皆反对,因为积威所制,未敢异议,只好勉强作答,听凭裁夺。赵高便令子婴斋戒,择日庙见,行受玺礼。一面收拾二世尸首,视作寻常百姓一般,草草棺殓,藁葬杜南宜春苑中。三年皇帝,求生不得,死且不许服袞冕,也觉可怜!
公子婴虽被推立,自思赵高弑主,大逆不道,倘非设法加诛,将来必致篡位。旁顾大臣公子,无一可与同谋,只有膝下二儿,系是亲生骨肉,不妨密商,乃唤入与语道:“赵高敢弑二世,岂尚畏我!不过布置未妥,暂借我做个傀儡,徐图废立。我不先杀赵高,赵高必且杀我了。”二子听着,不禁泣下。
正密议间,忽有一人踉跄趋入道:“可恨丞相赵高,遣使往楚营求和,将要大杀宗室,自称为王,与楚军平分关中了。”子婴一瞧,乃是心腹太监韩谈,可与密商,因低声嘱咐道:“我原料他不怀好意,今使我斋戒数日,入庙告祖,明明是欲就庙中杀我,我当托病不行,免遭毒手。”韩谈答道:“公子但言有病,尚非善策。”子婴道:“我若不去告庙,高必自行来请,汝可与我二子,先伏两旁,俟他进见,突出刺高,大患便可永除了。”谈欣然领命,与子婴二子预先准备,专等赵高进来,一同下手。
高正遣人诣沛公营,欲分王关中,偏沛公不肯允许,叱还高使。高不得逞计,且恐人心益散,急欲子婴告庙,镇定一时,因此定了日期,派人往报子婴,子婴并不推辞。届期这一日,高先至庙中,待了多时,竟不见子婴到来。一再差人催促,回称公子有疾,不能亲临。高愤然道:“今日何日,尚好不至么?我当亲往速驾。”今日是汝死期,汝尚不知么?说毕,即匆匆驰赴斋宫。下马入门,遥见子婴伏案假寐,便大声呼道:“公子今已为王,速宜入庙告祖,奈何不行!”道言未绝,两旁趋出三人,持刃至前,喝声弑君乱贼,还敢胡言!赵高不及答话,已被韩谈手起刀落,砍倒地上,再经子婴二子,双刃并举,连下二刀,当即送命。也有此日。子婴见赵高已诛,亟召群臣入宫,指示高尸,历数罪恶。群臣争颂子婴英明,且言高死不足蔽辜,应夷三族。从前何皆无言?子婴点首,便令卫队往捕赵高家属,并及赵成阎乐一并拿到,俱处死刑,于是往告祖庙,嗣登大位,征兵遣将,往守嶢关。
探报至沛公营,具述底细,沛公即欲引兵进击,张良进言道:“秦兵尚强,未可轻攻。良闻守关秦将,系一屠家子,必然贪利,愿公暂留营中,但使人赍着金宝,往啖秦将,一面就嶢关四近,登山张旗,作为疑兵,秦将内贪重赂,外怯强兵,还有甚么不降?”沛公依议施行,命郦食其赍宝入关,招诱秦将,且拨部兵数千,悄悄上山,遍列旗帜。秦将登关东望,但见高低上下,统是楚帜竖着,不由的胆裂心寒。可巧郦生叩关入见,送上多珍,引得秦将心花怒开,看一样,爱一样,便问沛公何故厚遗?郦生道:“沛公素仰大名,所以备物致意,通告将军,将军试想事至今日,秦朝尚能长存么?将军若孤守关中,愿为秦死,沛公有精兵数十万,当与将军相见。惟闻将军明察事机,熟知利害,所以先礼后攻,敢请将军明示。”秦将不待听毕,便已一口应承,愿与沛公连和,同攻咸阳。所谓利令智昏。
郦生当即告别,还报沛公。沛公甚喜,复欲令郦生入关订约,旁有一人出阻道:“不可!句。不可!”沛公把头回顾,就是前日献计的张良。不觉动了疑心,问为何意?我亦要疑。张良道:“这不过秦将一人,贪利轻诺,料他部下未必尽从。我若骤与连和,入关同行,万一彼众生变,潜袭我军,可危孰甚!最好是乘他不备,即日掩击,定获全胜。”是从假途灭虢的遗计变化出来。沛公连声称善,便令部将周勃,引步兵潜逾蒉山,绕出嶢关后面,径袭秦营。秦将方以为郦生去后,必来续约,安心待着。猛听得一声喊起,即有许多敌兵,从营后杀来,秦兵茫无头绪,还道是做梦一般,纷纷惊溃,秦将不识何因,亲至营后察看,不防一大将持刀突入,直至面前,刀光闪处,已把秦将劈开头颅,脑浆迸流,死于非命。实是该死!
这大将就是周勃。勃系沛邑贫民,少时学织蚕箔,赚钱糊口,又因他善能吹箫,常往丧家充役,列入乐工。既而渐届壮年,身长力大,学习弓马,无不具精。沛令闻他技勇,引为中涓。官名。及沛公起兵入城,勃即投效麾下,战必先驱,所向有功。沛公为砀郡长,拜勃为虎贲令,及随军西向,尤多战绩。至是复杀死秦将,踏平秦营,关上守卒,亦皆遁去。沛公又引军入关,接应周勃,追杀秦兵。到了蓝田县南境,遇有戍将拦截,便痛击一阵。戍将大败,逃回咸阳。嗣是沿途无阻,直抵霸上。
是年适为夏正十月间,秦王子婴沿秦旧例,方在改元,交相庆贺,是年为汉元年,故特提明。不意败将溃兵,陆续逃回,报称沛公军已逼都下。子婴闻报,惶急失措,忙集大臣计议。好多时来了三五人,统皆束手无策,莫敢发言。子婴越加焦灼,俄有军书递入,取过一阅,乃是沛公招降书。子婴想了一会,既不能战,又不能守,只好依书出降。乃驾着素车,乘着白马,用带套颈,捧着传国玉玺,流泪出城,至軹道旁,守候沛公。沛公领着全军,整队驰入,戈鋋并耀,徒御无惊。既至子婴面前,子婴不得不屈膝就跪,俯首请降。始皇子孙,出丑至此,当是始皇在日百思不到。沛公接了玉玺,命他起身,偕入咸阳,众将中或请杀子婴,免滋后患,沛公道:“怀王遣我入秦,正因我宽容大度,不为已甚,况人已投降,还要杀他,也是不详,君等幸勿多言!”说着,遂召过属吏叫他看管子婴,自率将佐入殿去了。总计子婴为王,只有四十六日,便把秦室江山,双手奉献。这并非子婴误国,实由始皇二世,造孽太深,所以有此惨象呢。评断的确。话休叙烦。
且说沛公既入殿中,与众休息,将士等乘隙取财,各去打开府库,携出金银宝贝,大家分用。独萧何自往丞相府,特觅秦朝图籍一并收藏,好待日后检查,得知海内情形,凡关塞险要,户口多寡等事,都可按图寻索,一目了然。这就是萧何特别精细,与他人不同。不愧为佐汉元勋。沛公也趁着闲暇,入宫探视,但见雕楼画栋,曲榭回廊,一步步的引人入胜,一层层的换样生新,到了内外便殿,端的是规模宏丽,构筑精工,所有花花色色的帷帐,奇奇怪怪的珍玩,罗列四围,目不胜睹。最可怜的是一班美人儿,娇怯怯的前来迎接,有的是蛾眉半蹙,有的是蝤领低垂,有的是粉脸生红,有的是云鬟嚲翠,有的是带雨海棠,盈盈欲泪,有的是迎风杨柳,袅袅生姿,沛公左顾右盼,不禁惹动那好色心肠,一面传谕免礼,一面步入正寝,将身坐定,好多时不见出来。
突有一将趋入道:“沛公欲有天下呢?还是做个富家翁,便算满志呢?”沛公看是樊哙,默然不答,但呆呆的坐着。痴了。哙又道:“沛公一入秦宫,难道就受迷不成!试看秦宫有此奢丽,所以致亡,沛公何需此物,请速还军霸上,毋留宫中!”沛公仍然不动,徐徐答道:“我自觉困倦,今夕便在此一宿罢!”看中一班美人了。哙不觉动恼,又恐出言唐突,反致触怒,便转身趋出,去寻那智士张良。可巧张良进来,即与语沛公情形,浼他进谏。良点头径入,与沛公说道:“秦为无道,故公得至此,公为天下除残去暴,首宜反秦敝政,力与更新。今始入秦都,便想居此为乐,恐昨日秦亡,明日公亡,何苦为了一时安佚,自败垂成?古人有言:良药苦口利于病,忠言逆耳利于行,愿公听樊哙言,勿自取祸。”
沛公听了良言,倒也翻然自悟,起身趋出,幸有此尔。封府库,闭宫室,竟回霸上。召集父老豪杰,慨然与语道:“父老苦秦苛法,不为不久,诽谤受族诛,偶语便弃市,使诸父老痛苦至今,如何得为民上?今我奉怀王命令,伐暴救民,怀王曾有约语,先入秦关,便可称王,今我已入关中,当为秦王。从此与诸父老等约法三章:杀人处死,伤人及盗抵罪,外如亡秦苛法,一律除去,凡官吏人民,统可安枕,不必惊惶,我所以还军霸上,不过待别军到来,共定约束,余无他意。”父老豪杰,当然心喜,拜谢而去。沛公即传令大小三军,不得骚扰居民,违令立斩。又使人会同秦吏,安抚郡县,秦民欢欣鼓舞,惟恐沛公不为秦王,沛公因在霸上驻扎,听候项羽消息。
项羽自收服章邯,由东入西,行至新安,蓦闻秦兵有谋变消息,又惹动项羽一片杀机。原来秦朝盛时,各处吏卒,征调入都,往往为秦兵所虐待,此次联同项羽,战胜攻取,做了上手,那秦兵反为降虏,自然受着报复,被他凌辱。秦兵遂私相告语道:“章将军无端投楚,教我等一同归降,我等被他哄骗,自入罗网,充做各国奴隶。如楚军得乘胜入关,我等尚得一见骨肉,死也甘心;否则,各国吏卒,把我等掳掠东归,秦必杀我父母妻子,奈何奈何!”这种议论,渐渐的传到各国军中,各国军将,便去告知项羽。项羽道:“我自有计!”说着,即召英布蒲将军入帐,与他面语道:“秦兵虽然投降,闻他私下谋议,心甚不服,若我军到了秦关,降兵不肯听我号令,猝然生变,作为内应,我军尚能生还么?看来只有先行下手,夤夜围击,把他一并杀死,只留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,同他入秦,方可无虞。”一语杀死二十万人,羽心何毒!
英布蒲将军,受了面命,就去预备妥当,待到夜半,趁着月色无光,引兵出营,往袭降兵。降兵在新安城南,靠山立寨,沈沈夜睡。英布指麾部众,把他三面围住,单留后面山路,故意纵他逃走。又分兵与蒲将军,令他上山伏着,待有秦兵入山,便用矢石抛发,不使遗留。蒲将军分头自去,英布与兵士休息片时,大约蒲将军已可上山,乃驱动兵士,破营直入。降兵方才惊起,睡眼模糊,不知外兵从何处杀到,就是司马欣亦未知秘计,慌忙出来,兜头遇着英布,英布道:“君为全营统领,奈何营中谋变,尚安然睡着哩!亏得我军已侦破逆谋,前来剿杀,君可速往项上将营,自去声辩,免得连坐呢。”司马欣中了布计,急觅得一马,将身跃上,加鞭径去。英布放出司马欣,便将营门堵住,秦兵逃出一个,杀死一个,逃出两个,杀死一双。可怜秦兵前无去路,只得向后逃生,后面都是山谷,七高八低,就是日间行走,也防失足,况且天色又暗,心内又急,忙不择路,多半堕入谷中。忽见山上火炬齐明,还道是遇着救星,谁知却是催命使,或放箭,或掷石,一班逃兵,不受箭伤,就遭石压。到了鸡声远起,曙色微明,二十万人,已经死完,简直是一个不留了!惨乎不惨!
英布蒲将军,坑尽降兵,返报项羽。项羽早已接见司马欣,好言慰谕,留置本营,自己坐待消息。及两将复命,才得放心进兵,拔营西指。途中已无秦垒,如入无人之境,一口气跑至函谷关,关门却是紧闭,上面列着守卒,也是楚军,只随风荡漾的旗帜,当中都有刘字写着。羽在途中,已微闻沛公入关音信,至此见有刘字旗帜,越觉心中着忙,便仰呼守卒道:“汝等替何人守关?”守卒答道:“奉沛公令,在此守着。”羽复道:“沛公已入咸阳否?”守卒又答道:“沛公早破咸阳,现在霸上驻扎。”羽急说道:“我率大军前来,汝等快快开关,使我入见沛公。”守卒道:“沛公有命,无论何军,不准放入!”羽大怒道:“刘季无礼,竟敢拒我么?”便令英布等努力攻关,自在后面监督,退后立斩。英布等挥兵猛攻,沿关驾起云梯,冒险上登。守兵不过数千,顾左失右,顾右失左,如何禁遏得住。不到一日,便被英布等跃登关上,杀散守兵,随即开关迎入项羽,进至戏地。
时已天暮,就在戏地西首,扎下营盘。这地方叫作鸿门,羽在营中设宴,大飨士卒,且与将佐商议,对付沛公。有主张决裂的,有主张从缓的,羽亦不能自决,忽来了一个使人,说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,有机密事传报。羽即召他入帐,那人上前跪禀,谓由曹无伤差来。羽问为何事?那人道:“沛公欲王关中,用秦子婴为相,秦宫府中一切珍宝,都想据为己有了。”羽不禁跃起,拍案大骂道:“可恨刘邦,目无他人,我明日定要灭他!”范增在旁进言道:“沛公居山东时,贪财好色,今入秦关,闻他不取财物,不近妇女,先后若出两人,这定是具有大志,不可小觑!且增已令望气人士,遥观彼营,据言营上有龙虎形,迭成五采,就是天子气。若此时不除,还当了得!请将军号令将士,急击勿失!”增既知有天子气,应该舍此就彼,才算智士,奈何尚欲逆天行事呢?羽悍然道:“我破一刘邦,如摧枯朽,有何难处!今日大众饮宴,时又昏夜,且让他活着一宵,明晨进击便了。”说罢,遣回来使,嘱他还报曹无伤,明日进兵,请作内应,来使应声自去。
看官听说!项羽有众四十万,号称百万,气焰无比。沛公只有兵十万人,比那项羽部下,四成中仅得一成。并且鸿门霸上,相距止四十里,又没有甚么险阻,羽兵一发即至,如何遮拦?眼见得一强一弱,一众一寡,沛公生死关头,就在旦夕间了。那知人有千算,天教一算,天意已属沛公,当然有救星出现,化险为夷。小子有诗咏道:
到底天心是好生,云龙独护沛公营,
任他亚父多谋算,怎及苍穹视听明?
欲知何人往救沛公,下文自当说明。
子婴不动声色,能诛赵高,未始非英明主;假使秦尚可为,子婴得在位数年,兴利除害,救衰起弊,则秦亦不至遽亡。然如始皇之暴虐,二世之愚顽,岂尚得传诸久远?子婴不幸,为始皇之孙,贤而失位,且为项羽所杀,祖宗不善,贻祸子孙,报应其果不爽欤!项羽以暴易暴,坑死秦降卒二十万人,无道若此,宁能久存?沛公虽弱,独能除暴救民,约法三章,且财物无所取,妇女无所幸,一变至道,天命攸归,项羽岂能加害乎?范增于项羽之暴,并不进谏,且激项羽之怒,欲害沛公。人谓其智,吾谓其愚,如增者何足道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