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七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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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那吴兴太守杜龛,本是王僧辩的女婿。当年王僧辩把吴兴改名叫震州,顺手就把杜龛提拔成了刺史。这杜龛听说老丈人被害,立马关上城门竖起反旗。他小舅子王僧智在吴郡当太守,也跟着姐夫造反。还有个义兴太守韦载,是王僧辩的心腹,三人结成同盟,跟陈霸先对着干。

陈霸先的侄子陈蒨当时在吴兴协防,接到叔父密信,让他撤回老家长城县布防。陈蒨带着几百号人刚到长城,杜龛就派大将杜泰领着五千精兵杀到城下。守军们吓得面如土色,唯独陈蒨跟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,大伙儿这才稳住心神。杜泰猛攻了个把月,愣是没打下来,只好撤兵。

这边陈霸先派周文育去打义兴,韦载召集一帮神射手,硬是把文育的部队射退了。韦载还派兵在城外河道上扎营,死死卡住要道。霸先亲自带兵来增援,临走时让高州刺史侯安都和石州刺史杜棱守着建康皇宫。

再说谯州、秦州的徐嗣徽,他堂弟徐嗣先正是王僧辩的外甥。王僧辩一死,嗣先就撺掇嗣徽投靠了北齐。听说霸先东征义兴,这哥俩勾结南豫州刺史任约,趁虚偷袭建康,一下子攻进了石头城。齐军骑兵冲到台城下,侯安都却紧闭城门,还下令:"谁敢上城墙偷看敌军,军法处置!"嗣徽被这阵仗搞懵了,没敢强攻,暂时退回石头城。第二天再来攻城,突然城门大开,冲出几百号猛士,个个跟下山虎似的,杀得嗣徽抱头鼠窜。

霸先在义兴这边攻破水寨,派韦载的同族韦翙去劝降。韦载眼看大势已去,只好跟着韦翙出城投降。霸先好言安抚,把他留在身边当参谋,让韦翙管着义兴,自己带兵回建康。转头派周文育去救长城,又让宁远将军裴忌连夜奔袭吴郡。裴忌半夜杀到城下,擂鼓登城。王僧智从被窝里惊醒,还以为大军压境,裤子都来不及穿就往后门跑,坐船逃往吴兴。裴忌轻轻松松拿下吴郡,被霸先任命为新太守。

霸先正打算猛攻石头城,突然听说北齐派兵支援徐嗣徽,还运来三十万石粮食、上千匹战马,已经到了湖墅。霸先急得直搓手,赶紧找韦载商量。韦载献计:"要是让齐军占了江东,咱们就完了!现在得赶紧在淮南筑城护住粮道,再派兵断他们后路。等齐军粮草耗尽,不出十天就能砍下他们脑袋!"霸先依计行事,派侯安都夜袭湖墅。只见火光冲天,上千艘粮船烧得精光。仁威将军周铁虎更活捉了齐军北徐州刺史侯领州,押回建康。韦载在淮南修好堡垒,让杜棱镇守,这才保住建康粮道畅通。要说这陈霸先确实有本事,连降将都能用得这么顺手。

齐军在仓门水南岸扎下两座营寨,跟梁军对峙。侯安都偷袭秦郡,攻破城防,把徐嗣徽家的琵琶和猎鹰都给缴了。安都故意派人把东西送回去,还捎话:"昨儿去老弟家串门,顺了两件玩意儿。我们行军打仗用不上,特地物归原主。"把嗣徽气得直跳脚,赶紧向齐军求援。齐将柳达摩渡过淮河布阵,霸先亲自带队冲锋,火烧连营,杀得齐军尸横遍野。嗣徽和任约带着残兵败将躲到江宁浦口,又被侯安都的水军揍得找不着北,最后只剩条小船逃命。

柳达摩死守石头城,被梁军团团围住。城里断水多日,达摩实在撑不住,只好求和,但要梁国送人质。霸先召集百官商议,大家都说建康空虚粮草不济,不如讲和。最后霸先让侄子昙朗和永嘉王萧庄去齐营当人质,跟达摩在城外盟誓。这步棋走得实在憋屈——达摩这才撤兵。徐嗣徽、任约逃往北齐。齐主高洋听说达摩擅自议和,还折损无数粮草军械,气得把达摩砍了脑袋,改派萧轨调集大军准备南下。时值隆冬,大雪封路,只好暂缓进军。

再说那震州刺史杜龛,还在吴兴负隅顽抗。梁将周文育和陈蒨攻了一年多没打下来。后来文育暗中收买杜泰做内应,假装败退引杜龛出城。等杜龛和杜泰带兵追击时,杜泰突然按兵不动,害得杜龛独木难支。退回城里后,杜泰劝他投降,杜龛犹豫不决。他老婆王氏咬牙切齿:"我跟陈霸先仇深似海,岂能投降?"把首饰细软全赏给将士,誓死一战。重赏之下,守军个个拼命,果然杀退梁军。

杜龛这人贪杯,打了胜仗更是天天烂醉如泥。哪晓得杜泰早已暗中放梁军进城。等敌军杀到府里,杜龛还醉得不省人事。他老婆王氏连喊带推不见动静,一狠心剪光头发扮成尼姑溜了。王僧智兄弟俩也从后门逃跑投奔北齐。陈蒨带兵冲进卧室时,杜龛还在打呼噜呢。梁军把他抬到项王寺前——要说这地儿也选得蹊跷,楚霸王庙前斩醉汉,手起刀落便结果了性命。

东扬州刺史张彪,原本是王僧辩的心腹,一直不肯归顺陈霸先。霸先便派了陈蒨和周文育带兵突袭会稽——也就是东扬州的地盘。张彪仓促应战,被打得落花流水,逃进了若耶山里头。谁知陈蒨手下的大将章昭达紧追不舍,到底把张彪的脑袋砍了下来,回去邀功请赏。

南边刚平定,北边又传来紧急军报。徐嗣徽和任约偷袭采石,把明州刺史张怀钧给抓了。霸先一听这消息,急得直跺脚,赶紧派帐下猛将黄丛带着精锐去堵截。正巧北齐的大都督萧轨领着大军南下,跟徐嗣徽他们会合,足足有十万兵马,黑压压地往梁山扑来。黄丛这员虎将,仗着一股子锐气,迎头就冲上去厮杀,一口气砍翻了几百个齐军先锋。齐兵哪见过这阵势,吓得掉头就往芜湖跑。十万大军竟被黄丛一人吓退,这仗往后怎么打,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。

齐军吃了亏,反倒派人送信给霸先,说什么奉了齐主之命,是来接建安公萧渊明回去的,不是来跟南朝打仗的。霸先倒也爽快,立刻备好船只要送渊明过江。谁知渊明背上突然长了个毒疮,疼得起不了床,没过几天竟一命呜呼。齐军左等右等不见人,只好从芜湖开拔,一路攻入丹阳,直逼秣陵。霸先急令周文育驻守方山,徐度屯兵马牧,杜棱把守大航,三路兵马严阵以待。

齐军也是够狠,直接在淮河上架起浮桥,立起栅栏渡河,从方山一路推进到倪塘,先锋骑兵都快摸到建康城下了,吓得城里百姓人心惶惶。

霸先连忙调周文育回援,自己亲率大军驻扎白城。两军对垒时,忽然刮起一阵猛烈的西风,吹得梁军旌旗猎猎作响。霸先正要下令收兵避风,周文育却拍马请战。霸先皱眉道:"逆风作战可是兵家大忌啊!"文育急得直搓手:"这都火烧眉毛了,还管什么古法不古法!"说罢抄起长矛跃上马背,带头冲进敌阵。说来也怪,将士们刚冲出去,风向突然转了,梁军趁势砍翻几百齐兵,杀得对方阵脚大乱。

那边徐嗣徽带人偷袭耕坛,正好撞上梁将侯安都。安都身边就十二个骑兵,却像猛虎入羊群般左冲右突。齐将乞伏无劳不服气,拍马来战,才三个回合就被安都猿臂轻舒,活生生拽下马来——这"无劳"将军,到底还是"有劳"了一回。嗣徽吓得掉头就跑,齐军也跟着溃退。

没过几天,齐军又偷偷摸到幕府山。霸先早防着这手,暗中派钱明带着水军绕到敌后,截获几十艘运粮船。齐军断了粮草,连驴马都宰来充饥。后来他们转战钟山,霸先分兵守住乐游苑东和覆舟山北,把要道全给堵死。齐军没办法,又往玄武湖方向撤,想占北郊坛。梁军立刻从覆舟山移师坛北,两军就这么僵持着。

偏巧遇上连天暴雨,平地积水一丈多深。齐军整天泡在泥浆里,脚趾都烂了,只能吊着锅子做饭。梁军占着高地倒没受罪,可雨下个不停,粮草运不上来,将士们饿得前胸贴后背。正发愁时,陈蒨及时送来三千斛米和一千只鸭子。霸先赶紧让人煮饭炖鸭,用荷叶包着饭,夹几块鸭肉分给将士。大伙儿饱餐一顿,第二天天没亮就杀向幕府山。

侯安都打头阵,对副将萧摩诃笑道:"早就听说你骁勇善战,今日可要开开眼。"摩诃一抱拳:"定叫将军亲眼见识!"说罢跟着安都冲进敌阵。齐军万箭齐发,安都身中数箭仍往前冲,谁知战马眼中一箭,把他掀落在地。齐兵一拥而上要抓活的,忽听一声暴喝,萧摩诃挺着长矛杀到,几下就扫倒一片,救起安都。安都换了匹马再战,齐军阵型大乱。霸先趁机令吴明彻、沈泰全线压上,安都又带兵横插敌阵,杀得齐军丢盔弃甲。

徐嗣徽兄弟俩最先被擒,脑袋当场挂了起来。梁军乘胜追击到临沂,连齐军主帅萧轨都没跑掉,被活捉了回来。只有任约和王僧愔溜得快,捡了条命。剩下的齐兵没船渡江,只好扎芦苇筏子,结果大半淹死在江心,尸体堵了河道,兵器扔得满地都是。

得胜回朝后,霸先把萧轨等四十六个将领全砍了,这才请梁主下诏大赦天下。论功行赏时,霸先把徐州刺史的职位让给头号功臣侯安都。没多久,梁主又加封霸先做丞相、扬州牧,封义兴公。这一连串封赏下来,霸先摸着下巴直乐,心里开始盘算着当皇帝的事了。

再说广州刺史王琳,当初带兵去救江陵,走到长沙听说元帝遇害,自家人也被西魏掳走,哭得死去活来。他给元帝办完丧事,派侯平去打后梁。侯平连战连胜后竟不听调遣,王琳派兵讨伐,反把侯平逼得投奔了江州刺史侯瑱。王琳的精锐都在侯平手里,这下元气大伤,只好先投降北齐。后来想到妻儿还在西魏手里,又向长安献殷勤,求宇文泰放人。宇文泰倒也爽快,不仅还他家人,连元帝父子的棺木都准他运回安葬。王琳葬完旧主,转头又向梁廷称臣——一个人周旋在三国之间,真像那狡兔三窟,聪明得紧。

北齐皇帝高洋听说大军惨败,萧轨等人被杀,气得直跳脚,当即把梁朝质子陈昙朗处死。只有永嘉王萧庄因为不是陈家人,捡了条命。高洋本想立刻发兵报仇,偏赶上大修宫殿,只好先把战事搁一边。原来这高洋自从平定山胡后就骄奢起来,整天沉迷酒色。有时自己通宵达旦地唱歌跳舞,有时披头散发穿胡服,有时赤身裸体涂脂抹粉,夏天光着膀子满街跑,冬天脱光了在雪地里打滚。随从们苦不堪言,他倒乐在其中。玩累了就让崔季舒、刘桃枝搀着走,王公贵族的府邸想逛就逛,连市井街巷都常见他的身影。

话说这北齐皇帝高洋,登基后越发荒淫无度。他召来一群歌妓,竟命人扒光她们衣裳,让大臣们当众戏弄取乐。自己更是兽性大发,把歌妓们全赶到龙床上,肆意凌辱。后来竟把手伸进后宫,把元氏、高氏两族的女子都抓来,逼她们脱光衣服排着队供他淫乐。谁要敢不从,当场就拔刀砍死。玩腻了还把这些女子分给大臣,逼着她们当众行苟且之事。那些大臣哪敢违抗?可怜这些女子为了活命,只能含泪任人摆布。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!

高洋的嫂子元氏,本来被他尊为文襄皇后住在静德宫。这天高洋突然想起旧事,咬牙切齿道:"当年我哥调戏我媳妇,今天该我报仇了!"立刻把元氏拖到高阳宅里,提着刀闯进内室。元氏吓得浑身发抖,只能流着泪宽衣解带。太后娄昭君听说儿子发疯,气得抄起拐杖就打:"你怎么不学学你爹你哥!"高洋挨了几下竟扭头就跑,边跑边回头骂:"早晚把这老东西嫁给胡人!"把老太太气得三天没吃饭。

后来高洋酒醒了又后悔,跪在太后宫门口认错。可老太太正在气头上,连门都不让进。高洋一着急,叫人堆起柴火要自焚。太后到底心软,只好召他进来。高洋却自己铺开席子,叫来平秦王高归彦,脱了上衣说:"你拿棍子打,不见血就砍你脑袋!"太后连忙拦住,最后只让打了五十下脚板。高洋哭得像个孩子,可没过十天又故态复萌。

说起这高归彦,小时候寄养在清河王高岳家没少受气。如今得势了,就在高洋跟前嚼舌根,说高岳的宅子盖得比皇宫还气派。正巧高岳曾请过歌妓薛氏姐妹喝酒,后来妹妹入了宫得宠。高洋去薛家时,姐姐竟敢替父亲讨要司徒的官职,被高洋当场叫人锯成两段。又怀疑高岳跟薛氏有染,赐了毒酒。高岳含冤而死,宅子还被改成寺庙。

最瘆人的是,高洋有天宴请群臣,突然从怀里掏出薛氏妹妹的人头扔在菜盘里。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,他亲自把那姑娘的尸骨做成琵琶,边弹边哭:"佳人难再得啊!"哭完又抱着碎尸游街,直到下葬才回宫。

这疯子还嫌皇宫不够气派,征调三十万工匠扩建三台宫。二十七丈高的殿顶上,他像走平地似的又跑又跳,把底下人吓得腿软。平时出门总带着兵器,有次问个妇人:"当今天子如何?"人家实话实说"像个疯子",话没说完就被他劈成两半。

去岳母家串门,见面就一箭射中丈母娘脸颊。老太太还没喊疼,又挨了上百鞭子。转到五弟家看见守寡的尔朱氏风韵犹存,竟要当场行苟且。尔朱氏拼死不从,被他一刀毙命。最荒唐的是看上小姨子李氏,为霸占人妻,把连襟元昂骗进宫射成刺猬。当晚就去灵堂逼奸寡妇,还让大臣们脱衣服当贺礼。气得李皇后绝食抗议,最后还是娄太后出面,才没让这畜生把小姨子封为昭仪。

高洋这厮越发疯癫了,命人在大殿前摆满大铁锅、长锯子、铁锉和石碓这些吓人的玩意儿。每回喝醉了,就拿杀人当乐子,剥皮拆骨、烧烤人肉都成了家常便饭。左丞卢斐、李庶,还有都督韩哲,都是清清白白的臣子,说杀就杀了。唯独宰相杨愔还算得用,可高洋把他当牲口使唤——不是让他递厕纸,就是抽得他后背皮开肉绽,血把官袍都浸透了。

有一回更荒唐,高洋逼杨愔光着肚子,拿着小刀要划他肚皮。幸亏崔季舒机灵,假装说笑打岔:"老少爷们儿闹着玩儿呢!"顺手把刀抢走,这才保住杨愔的肚皮。杨愔知道主子嗜杀成性,特意把邺城死囚编成"御用囚犯队",要是三个月还没被宰,就放他们活命。

开府参军裴谒之实在看不下去,上书直谏。高洋斜眼瞅着杨愔:"这蠢货吃了豹子胆?"杨愔低头搓着手:"他是想挨陛下刀子,好青史留名呢。"高洋一听乐了:"我偏不杀他,看他怎么成名!"

那天忽又抽风,对着群臣抹眼泪:"黑獭那厮不听使唤,可怎么办?"都督刘桃枝赶紧拍马屁:"给臣三千精兵,保准把宇文泰捆来!"高洋乐得直拍大腿,当场赏绢千匹。侍臣赵道德却站出来:"两国势均力敌,咱们能抓他,他也能抓咱们!刘桃枝胡说八道该杀,陛下反倒重赏?"高洋愣了片刻,突然拍脑门:"老赵说得对!"转头就把赏绢抢回来塞给赵道德。

后来高洋带着赵道德游漳河,突然要纵马跳悬崖。赵道德死死拽住缰绳,高洋拔刀就要捅他。老赵面不改色:"臣死不足惜,正好去地底下禀报先帝——您这儿子疯癫暴虐,实在没救了!"这话倒把高洋噎住了,悻悻地调转马头回宫。

典御丞李集更刚烈,当面骂高洋是桀纣转世。高洋气得跳脚,把他捆起来浸水缸,泡半天才拎出来问:"朕比桀纣如何?"李集呛着水还喊:"您还不如他们呢!"反复淹了三回,这硬骨头愣是不改口。高洋反倒笑了:"世上还有这种傻子,看来龙逢、比干不算什么人物!"可等李集再来进谏时,高洋直接让人把他腰斩了。

说来也怪,朝政居然没全乱套,全靠杨愔在勉力支撑。这时候西魏和南朝正忙着改朝换代,乱得像一锅粥。要说那陈霸先打败齐军,早显出要篡梁的苗头。齐魏本是南朝劲敌,可高洋整天醉醺醺的,用的尽是萧轨这等草包将领,哪能打胜仗?败仗吃多了,高洋也不想着报仇,只顾着盖宫殿、玩女人、乱杀人,比桀纣还混账。李集这样的忠臣,死得实在冤枉——可话说回来,跟疯主子讲道理,不就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?

原文言文

  擒敌将梁军大捷 逞淫威齐主横行

  却说吴兴太守杜龛,系是王僧辩女夫,僧辩尝改称吴兴为震州,即进杜龛为刺史。龛闻妇翁被害,当即据城拒命,还有僧辩弟僧智,为吴郡太守,亦起应杜龛,义兴太守韦载,本是僧辩心腹,也与连盟,反抗霸先。霸先兄子陈蒨,助守吴兴,已得霸先密书,令还长城故里,立栅备龛。蒨至长城,收兵才数百人,龛遣部将杜泰,率精兵五千人,掩至栅下,蒨众相顾失色,独蒨谈笑自若,毫不张皇,众心乃定。泰攻扑数旬,不克乃还。霸先使周文育,往攻义兴,韦载募集弓弩手,射退文育,便在城外据水立栅,用兵扼守。霸先自督兵接应文育,留高州刺史侯安都,石州刺史杜棱,宿卫台省。

  谯、秦二州徐嗣徽,有从弟名叫嗣先,系僧辩外甥,僧辩被杀,嗣先怂恿嗣徽,举州降齐。及闻霸先东攻义兴,遂密结南豫州刺史任约,乘虚袭建康,掩入石头。游骑至台城下,侯安都闭门静守,且下令军中道:“登陴窥贼者斩!”嗣徽莫名其妙,不敢进逼,暂收兵还石头。诘旦,又进攻台城,忽见城门大启,冲出壮士数百名,踊跃直前,锐不可当。嗣徽抵敌不住,仍奔还石头城。太不济事。

  霸先到了义兴,攻入水栅,使韦载族人韦翙,赍书招载,载因情穷势绌,不能坚持,没奈何偕翙出城,投降霸先。霸先好言慰抚,引置左右,特命翙监义兴郡事,乃卷甲还建康。移周文育兵救长城,更遣宁远将军裴忌,轻骑倍道,直趋吴郡。夜至城下,鼓噪登城,王僧智从睡中惊起,疑是大军到来,忙从后门逃出,轻舟奔吴兴。忌遂入据吴郡,奉霸先命留为太守。

  霸先拟急攻石头,蓦闻齐兵来援徐嗣徽,并运粮三十万石,马千匹,已至湖墅。霸先未免耽忧,亟向韦载问计,载答道:“齐兵若分据三吴,略地东境,岂不可虑?今急宜至淮南筑城,保护东方粮道,再分兵绝彼输运,使他进无所资,不出旬日,齐将头颅,定可悬阙下了!”霸先依议,即使侯安都夜袭湖墅,放起一把无名火来,把齐船千余艘粮米,一炬成空。仁威将军周铁虎,得擒住齐北徐州刺史侯领州,械送建康。韦载复至淮南筑垒,使杜棱驻守,借通饷道,建康各军,才得无虞。霸先能善用叛人,因有此效。齐兵就仓门水南,设立二栅,与梁军相拒。侯安都出袭秦郡,攻破城栅,俘数百人,得徐嗣徽家琵琶及鹰,因遣人送还嗣徽,且传语道:“昨至老弟处得此,军前不需此物,因特送还。”调侃得妙。嗣徽大惊,急向齐营乞援。齐淮州刺史柳达摩,渡淮列阵,霸先督众猛斗,纵火烧栅,齐兵大败,溺死甚众。嗣徽与任约再引齐兵,屯驻江宁浦口,侯安都又带领水军,袭破齐兵,嗣徽等单舸脱走,柳达摩尚不肯去,留守石头城,霸先召集水陆各军,围攻石头,城中无水,达摩无法可施,乃遣使求和,惟要求质子。霸先与百官会议,大众以建康虚弱,粮运不继,不若易战为和。霸先乃令从子昙朗,及永嘉王萧庄,出质齐营,与达摩会盟城外。霸先此着,未免太弱。达摩始引兵自去。徐嗣徽、任约偕出奔齐。齐主高洋,闻达摩擅与梁和,且丧亡粮械马匹,不可胜计,遂归罪达摩,将他诛死,再令仪同三司萧轨,调集大军,克期南下。时已残冬,雨雪盈途,急切里不便行军,暂命展缓。

  那震州刺史杜龛,尚据住吴兴,未曾除去。梁将周文育与霸先兄子蒨,屡攻杜龛,龛固守不下,相持逾年。文育暗结龛将杜泰,作为内应,一面诱龛出战。龛与杜泰出城,两下交锋。泰按兵不动,害得龛独力难支,奔回城中。泰亦随入,劝龛出降。龛迟疑未决,商诸妻室王氏,王氏道:“我与霸先,仇隙甚深,何可求和?”倒还是个烈女。因取奁中金银首饰,及所藏布帛等类,悉数犒军,与决一战。军士得了重赏,统是感激得很,情愿效死,开城出斗,一当十,十当百,果将梁军杀败,退至十里外下寨。

  龛素嗜酒,每饮辄醉,此时幸得胜仗,便放心畅饮,整日里醉意醺醺,几忘朝晚。哪知杜泰已勾引梁军,开门纳入。龛尚高卧床中,沉醉未醒,妻王氏屡唤不应,也顾不得结发深情,当下将万缕青丝,付诸并剪,变了一个秃头妇人,混出府舍,往做尼姑去了。王僧智尚在吴兴,忙与弟僧愔,从后门出走,奔投北齐。陈蒨等杀入府中,搜捕杜龛,龛鼾声直达,还在黑甜乡中,做那痴梦,当由梁军把他舁出,扛至项王寺前,一刀了事。不在刘伶祠,而在项王寺,未免杀错地方。

  东扬州刺史张彪,向为王僧辩党羽,不附霸先,霸先更遣陈蒨、周文育往袭会稽。即东扬州。彪迎战大败,走入若耶山中,被蒨将章昭达追及,枭首报功。南方已平,只北方警信日亟。徐嗣徽、任约进袭采石,执去明州张怀钧,霸先闻报,急遣帐内荡主主勇士,以荡突敌人,故称荡主。黄丛率兵往堵。适齐大都督萧轨,引兵南下,与徐嗣徽、任约合军,众至十万,趋向梁山。黄丛仗着锐气,迎头痛击,杀死齐兵前队数百人,齐兵不觉惊骇,退至芜湖。十万大军,不敌黄丛,其后日之覆亡已可想见。当下致书霸先,但言奉齐主命,来召建安公萧渊明,并非与南朝争胜。霸先乃具舟送渊明,偏渊明背上生疽,病不能兴,未几竟死。齐兵待渊明不出,即从芜湖出发,入丹阳,至秣陵。霸先亟遣周文育出屯方山,徐度出屯马牧,杜棱出屯大航,抵御齐军。齐人跨淮筑桥,立栅渡兵,自方山直进倪塘,游骑竟至都下,建康大震。

  霸先忙召周文育等还援,自督军出屯白城。周文育亦率兵来会,与齐军对垒列阵。两下相交,正值西风大起,扑入梁营。霸先拟收军以待,独文育请战,霸先道:“用兵最忌逆风,奈何出战?”文育道:“事已急了,何用古法?”遂抽槊上马,鼓勇先进。众军一齐随上,风亦转势,得俘斩齐兵数百人。徐嗣徽分扰耕坛,由梁将侯安都截住。安都麾下只十二骑,左冲右突,无人敢当,齐将乞伏无劳,独拨马来截安都,战不三合,即被安都运动猿臂,活擒了去。无劳要想有劳,当然败事。嗣徽骇退,齐兵亦敛迹回营。

  已而复潜至幕府山,霸先早已防着,密遣别将钱明,带领水师,绕出齐军后面,截击齐人粮船,劫得数十艘,齐军乏食,至宰食驴马充饥。未几又入逾钟山,霸先与众军分屯乐游苑东,及覆舟山北,断敌冲要。齐兵复转趋玄武湖,将据北郊坛,梁军也从覆舟山移驻坛北,与齐兵相持。可巧连日大雨,平地水深丈余,齐人昼夜立泥淖中,足指腐烂,悬釜以炊。惟梁军居处高原,尚得无虞。不过因霪雨连绵,粮运不继,未便枵腹从戎。会由陈蒨馈运米三千斛,鸭千头,到了梁营,霸先亟命炊米煮鸭,各令用荷叶裹饭,夹入鸭肉数脔,分给将士。大众饱餐一日,遂于翌日黎明,麾众出幕府山。侯安都为先锋,语部将萧摩诃道:“卿骁勇有名,千闻不如一见。”摩诃答道:“今日当令公亲见便了!”萧摩诃见六十三回。说着,即偕安都杀入敌阵。齐兵见他来势凶猛,急命军士迭射,安都不肯少却,冒矢向前,身上受了数箭,尚非致命要穴,却还熬受得住,偏马眼中着了一矢,马竟狂跃,将安都掀落地上。齐人见安都坠马,争来擒捉,猛听得一声大呼,突入一位少年将军,用槊四拨,把齐人纷纷杀退,救起安都。这少年不必细问,便可知是萧摩诃。安都易马再战,齐军披靡,霸先令部将吴明彻、沈泰等,首尾齐举,纵兵大战。安都引兵横出,冲散齐军,齐人大溃。徐嗣徽及弟嗣宗,先被梁军擒住,斩首示众,复鼓众力追,直至临沂,沿途屡有擒获,连齐大都督萧轨,也逃走不及,由梁将活捉了来。只任约、王僧愔跑得较快,幸免性命,余众无舟渡江,各缚荻茷北渡,中流沉溺,不计其数,流尸塞岸,弃械盈途。

  梁军凯旋还都,由霸先下令,把齐帅萧轨以下,凡将吏四十六人,悉数处斩,然后请旨大赦,内外解严。霸先得进位司徒,加中书监,封长城公,余官如故,他将各封赏有差。霸先以侯安都为首功,愿将徐州刺史兼职,让授安都。梁主方智当然依议,寻且加授霸先为丞相,录尚书事,兼镇卫大将军扬州牧,封义兴公。霸先乃踌躇满志,要想帝制自为了。

  独广州刺史王琳,前曾北援江陵,行次长沙,闻元帝殉难,自己家属,亦被西魏军掳去,不禁涕泪交并;遂为元帝发丧,三军缟素,且遣别将侯平,率舟师攻后梁。侯平连破后梁军,兵威颇振,遂不受王琳命令。琳遣将讨平,平走依江州刺史侯瑱。琳所有精锐,本已尽给侯平,平已叛去,军势遂衰,不得已奉表降齐。又因妻子皆为魏虏,复献款长安,乞请取赎。魏太师宇文泰,许还妻子,琳又请归元帝及太子元良棺木,亦邀宇文泰允许。琳迎葬元帝父子,报闻梁廷,仍然称臣,自是王琳一人,变做了三国臣仆,这好算是狡兔三窟呢。太觉聪明。

  且说齐主高洋,闻齐师覆败,萧轨等被梁擒斩,当然大怒,亦命将质子陈昙朗,置诸极刑。惟永嘉王萧庄,非陈氏子,准令免死。本拟兴兵报怨,适值大修宫殿,无暇再举,乃将兵事搁起,专务佚游。原来高洋自荡平山胡,致生骄侈,应五十九回。渐渐的荒耽酒色,肆行淫暴。或躬自歌舞,尽日通宵,或散发胡服,杂衣锦彩,或袒露形体,涂傅粉黛,或乘牛驴橐驼白象,不施鞍勒,或盛暑炎热,赤膊游行,或隆冬严寒,去衣驰走,从吏俱不堪苦虐,洋独习以为常。有时觉得疲倦,令崔季舒、刘桃枝扶掖而行,勋戚私第,朝夕临幸,闲街曲市,常见足迹。既而淫恣益甚,遍召娼妓,褫去衣裳,令从官相嬲为乐,自己淫兴勃发,即使娼妓杂卧榻上,任意奸淫。甚至行及宫中,凡元氏、高氏两族妇女,悉数征集,亦视如娼妓一般,先择几人上前,逼令卸装露体,供他淫污,稍或违拗,即拔刀杀死。除与己交欢外,把妇女分给左右,概使当面肆淫。左右乐得从命,可怜这班妇女,为了一条性命,只好不顾羞耻,任他所为!父兄好淫,子弟必从而加甚。

  高澄妻元氏,由洋尊为文襄皇后,居静德宫。洋忽猛忆道:“我兄昔戏我妇,我今须报。”遂将元氏移居高阳宅中,自入元氏卧室,用刀相迫。元氏不敢逆意,没奈何宽衣解带,惟命是从。娄太后闻洋昏狂,召洋诃责,且举杖击洋道:“当效汝父,当效汝兄!”洋不肯认错,受杖数下,即起身奔出,回指太后道:“当嫁此老母与胡人!”娄太后大怒,遂不复言笑。洋颇知自悔,屡向太后前谢罪,娄太后怒气未平,终不正视。洋自觉乏趣,唯饮酒解闷,醉后益触起旧感,复趋至太后宫中,匍匐地上,自陈悔意。娄太后仍然不睬,洋不由的懊恼起来,把太后的坐榻,用手掀起。太后未尝预防,突然倒地,经侍女从旁扶起,面上已有伤痕,当时怒上加怒,立将洋撵出宫外。未几洋已酒醒,大为悔恨,又至太后宫请安。娄太后拒不肯见,洋使左右积柴炽火,欲投身自焚。当有人报知太后,太后究系女流,免不得转恨为怜,乃召洋入见,强为笑语道:“汝前酒醉,因致无礼,后当切戒为是!”洋乃命设地席,且召平秦王高归彦入宫,归彦系高欢从祖弟。令执杖施罚。自跪地上,袒背受杖,并语归彦道:“杖不出血,当即斩汝!”娄太后亲起扶持,免令加杖。洋流涕苦请,乃使归彦笞脚五十,然后衣冠拜谢,呜咽而出。因是戒酒数日,过了旬余,又复如初,甚且加剧。

  归彦幼孤,寄养清河王高岳家,岳为高欢从父弟,见前文。岳待遇甚薄,及归彦长成,辄怀隐恨。岳尝将兵立功,颇有威望,起第城南,很是华膴。归彦向洋进谗,说岳僭拟宫禁,洋由是忌岳。岳性爱酒色,曾召入邺下歌妓薛氏姊妹,侑酒为欢。后来薛氏妹得入后宫,邀洋宠爱,洋遂往来薛氏家。薛氏姊为父乞司徒,洋勃然怒道:“司徒大官,岂可求得?”薛氏姊亦出言不逊,竟被洋饬人锯死。且因薛氏妹尝侑岳酒,疑岳通奸,便召岳入问。岳答道:“臣本欲纳此女,因嫌她轻薄,所以不取,并未与她有奸。”洋终未释嫌。及岳辞归,即令归彦赍鸩赐岳。岳自言无罪,归彦道:“饮此尚得全家。”岳乃服鸩而亡。洋仍葬赠如礼,惟令改岳宅为庄严寺。薛氏妹尚是得宠,册为嫔御。嗣忽忆她与岳通奸,亲斲薛首,藏诸怀中,自赴东山游宴,肴核方陈,群臣列席,洋探怀出薛氏头,投诸盘上,一座大惊。又命左右取薛氏尸,把她支解,以髀骨为琵琶,且击且饮,且饮且泣,喃喃自语道:“佳人难再得。”乃载尸以归,被发步行,哭泣相随,待亲视殓葬,然后还宫。

  实是丧心病狂。

  已而嫌宫室卑陋,乃发工匠三十余万,修广三台宫殿。殿高二十七丈,两栋相距二百余尺,工匠危怯,皆系绳防踬,洋登脊疾走,毫不畏怖。旁人代为寒心,他却身作舞势,折旋中节,好多时方才下来。

  平时出游,好作武夫装,兵器不离手中,尝在途中见一妇人,面目伶俐,便召问道:“你道今日的天子行为如何?”妇人未曾相识,猝然答道:“癫癫痴痴,成何天子!”语未毕,已被洋一刀两段。

  洋乘便入李后母家,后母崔氏出迎,不防洋突射一矢,正中面颊。崔氏惊问何因?洋怒叱道:“我醉时尚不识太后,老婢问我何为?”遂复用马鞭乱击,至百余下,打得崔氏面目青肿,方才驰去。转入第五弟彭城王浟家,浟母即大尔朱氏,当然出见。洋瞧将过去,觉得尔朱氏虽值中年,尚饶丰韵,不觉欲火上炎,竟牵住尔朱氏,欲与交欢。尔朱氏难以为情,未肯照允,惹得洋易喜为怒,立即拔刀砍去,尔朱氏无从闪避,头破身亡。前时已经失节,此时偏要顾名,死不值得!

  洋既杀死尔朱氏,复别往魏安乐王元昂家,昂妻李氏,即李后之姊,颇有姿色,巧值元昂外出,由李氏出迓车驾,洋入室后,便将李氏拥住,李氏惮他淫威,无法摆脱,勉承主欢。嗣是洋屡次往幸,并欲纳为昭仪,恐昂不肯舍,先召昂入便殿,使他匍伏,自引弓射昂百余箭,凝血满地,乃使舁归家中,即夕毕命。洋反自往吊丧,就丧次逼拥昂妻,与他续欢。一面命从官脱衣助襚,号为信物。李后终日哭泣,不愿进食,但乞让位与姊。娄太后俟洋入宫,面加训导,方不纳昂妻为昭仪。

  洋又作大镬长锯锉碓等类,陈列殿庭,每醉辄杀人为戏,刲解屠炙,成为常事。左丞卢斐、李庶,及都督韩哲,俱无罪遭戮,惟宰相杨愔,始终倚任,但亦视若奴隶,使进厕筹,或用鞭笞愔背,流血盈袍。有时令愔露腹,欲执小刀劙皮,还是崔季舒托为诽言,从旁笑语道:“老小公子恶戏。”因把刀掣去,才免剺腹。愔因洋嗜杀人,尝简邺下死囚,置诸仗内,号为供御囚,三月不杀,方才赦宥。开府参军裴谒之,上书极谏,洋语愔道:“谒之愚人,怎敢如此!”愔答道:“彼欲陛下加刑,使得传名后世。”谲谏语。洋笑道:“我不杀他,怎得成名!”正要你说此言。一日,泣语群臣道:“黑獭不受我命,奈何!”都督刘桃枝道:“臣愿得三千壮士,西入关中,牵絷以来。”洋闻言大喜,赐帛千疋。侍臣赵道德进言道:“东西两国,势均力敌,我可擒彼,彼亦可擒我;桃枝妄言应诛,陛下奈何滥赏!”洋幡然道:“道德言是!”乃收回桃枝赐绢,转赏道德。会洋使道德从游,至漳水旁,欲跃马驰下峻岸,道德揽辔劝阻,洋恨他逆旨,拟拔刀刺道德,道德从容道:“臣死不恨,当至地下启奏先帝,谓此儿淫凶颠狂,不可教训!”

  滑稽得妙。洋亦为默然,回马径归。

  典御丞李集面谏,比洋为桀、纣,洋当即怒起,令缚置水中,好多时才命引出。复问道:“我究竟与桀、纣相同否?”集正色道:“恐尚不及桀、纣!”却是真话。洋又令入水,三沉三问,集对答如初。洋大笑道:“天下有如此痴人,方知龙逢、比干,未是俊物!”乃挥集使去。嗣复被引入见,又欲进言,洋窥知集意,竟令左右驱出腰斩,一道忠魂,趋入地府,往寻那龙逢、比干,证引同调去了。小子有诗叹道:

  为臣原贵格君非,君太狂昏耍见几;

  强谏徒然罹一死,何如先事学鸿飞!

  洋淫恶未悛,还亏杨愔主持政务,百度修饬,才得粗安。那西魏及南朝,篡弑相寻,真是泥泯棼棼,不可纪极了。看官欲知详情,待小子逐节叙明。

  陈霸先战败齐兵,为后来篡梁预兆。齐、魏为南朝劲敌,齐或胜梁,霸先犹有惧心,乃全军覆没,令霸先得以逞志,其不肯受制于萧家小儿,已可知矣。然齐主高洋,方淫昏失德,所任将帅,如萧轨等类皆庸闇,亦安能制胜疆场耶!齐兵败覆,高洋乃不遑报怨,但沉湎酒色,兴役土木,任意淫烝,逞情杀戮,儗以桀、纣,诚有过之无不及者。李集虽忠,徒死无益,本回结束一诗,最得李集定评。“事君数,斯疏矣,”况其为暴君乎!古训之不可不遵也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