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那元颢从铚县起兵,一路打到洛阳,连夺三十二座城池,大小四十七场仗,场场都赢。这些功劳啊,全仗着陈庆之的谋略。可谁曾想,这元颢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儿,暗地里和临淮王元彧、安丰王元延明勾搭,盘算着要背叛梁朝。这么一来,他对陈庆之的态度也渐渐冷淡了。
陈庆之何等精明,早看出苗头不对,私下里做了防备。这天他进宫对元颢说:"咱们的兵不满一万,千里迢迢打到这儿,虽说眼下赢了,可人心还没归附。要是敌人摸清咱们底细,调集四方兵马围过来,可怎么抵挡?不如赶紧向南朝求援,再调些兵马来。再把北方陷落的南人都收编过来,兵多势众才稳妥。"
元颢支支吾吾应付过去,转头就把这话告诉了安丰王。那安丰王眼珠子一转,拍案道:"陈庆之手下七千兵已经不好控制,要是再给他添兵,还能听咱们使唤吗?兵权一丢,咱们就得看人脸色吃饭,大魏的江山怕是要完!"元颢一听,赶紧派人给梁朝上表,只说河北河南都平定了,就剩个尔朱荣还在蹦跶,自己和陈庆之能搞定,不用再派兵来。
这边陈庆之的副将马佛念偷偷劝道:"将军威震河洛,功高盖主,魏人已经起疑了。要我说,不如趁他们没防备,宰了元颢占住洛阳,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!"这话说得在理,可陈庆之摇摇头:"太冒险,使不得。"
正说着,河北急报到了——尔朱荣从晋阳发兵,跟元天穆会合,护着元子攸杀回来了,前锋已经到了黄河边上。陈庆之急急忙忙去见元颢,元颢派他守北中城,自己守南岸。两军隔着黄河对峙了三个月,打了十一仗,陈庆之从没吃过败仗。安丰王他们沿河死守,北军一时也过不来。
尔朱荣正打算退兵,黄门侍郎杨侃拦住他说:"胜败兵家常事,如今又没大损失,怎么就打退堂鼓?老百姓都盼着您呢!要说过河难,咱们多扎些木筏,沿河几百里分散渡河,看他怎么防?"高道穆也劝:"现在皇上流落在外,您带着百万雄师护送回朝,要是半途而废,让元颢缓过劲来,那不是养虎为患吗?"
正犹豫呢,伏波将军杨檦的族人来说,他们在马渚有几条小船,愿意带路。尔朱荣当即派侄子尔朱兆和贺拔胜绑木筏,趁夜渡河偷袭。元颢哪想得到这一手?仓促应战,连心腹大将冠受都被活捉了。元颢吓得掉头就跑,安丰王他们也跟着溃退。
陈庆之这下成了孤军,赶紧收拢队伍往回撤。偏赶上嵩山发大水,前无去路后有追兵,部下不是淹死就是逃散,最后就剩百十来人跟着他。陈庆之也是狠角色,当即让大伙儿剃头换僧衣,自己混在和尚堆里,从小路逃回建康。
那元颢逃到临颍县,身边亲信都跑光了。县里有个小卒叫江丰,假意请他进屋休息,趁他不备一刀结果了性命,把人头送去洛阳请功。
再说元子攸回到洛阳,文武百官哭着请罪。他安抚完众人,住进华林园就大封功臣:尔朱荣封天柱大将军,尔朱兆封车骑大将军,元天穆当太宰。临淮王元彧来请罪,他摆摆手说不追究。倒是安丰王元延明没脸见人,带着老婆孩子投奔梁朝去了,后来死在江南。
尔朱荣在洛阳住了几天就回晋阳,派贺拔胜镇守中山,又让侯渊去剿灭葛荣的余党韩楼。转过年来,再派侄子尔朱天光带着贺拔岳、侯莫陈悦去收拾关中的万俟丑奴。
这丑奴正在攻打岐州,派手下尉迟菩萨渡渭水扎营。贺拔岳带着千把人急行军赶来,假装挑战把菩萨引到渭南,伏兵齐出活捉了这位"菩萨"。丑奴听说大将折了,赶紧退守安定。
尔朱天光他们故意放话说天热不打仗,等秋凉再说。丑奴信以为真,让士兵回家种地去了。结果天光他们连夜突袭,连破数寨,故意放俘虏回去报信,吓得其他寨子纷纷投降。大军直扑安定,丑奴弃城而逃,被贺拔岳追到平凉围住。小将侯莫陈崇单枪匹马冲进去,三招两式就生擒了丑奴。
接着进军高平,守军一看丑奴被活捉,立刻绑了城里的萧宝夤来投降。这两个祸害被押到洛阳,在阊阖门外示众三天,一个砍头一个赐死。
要说这一仗还有个意外收获——跟着贺拔岳入关的宇文泰,因功升了征西将军。这人在关陇一带很得民心,老百姓都说:"要是早点遇上宇文大人,我们哪会跟着造反啊!"这话可埋下了北周立国的种子。
话说这尔朱荣啊,可真是春风得意。他带兵平叛,场场都赢,功劳簿上记了一笔又一笔。朝廷给他的封赏越来越多,威势也越来越大。虽说人在外地当藩王,可洛阳城里的大事小情,哪件不是他说了算?皇宫内外到处安插着他的心腹,连皇上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汇报。
那魏主元子攸也不是个省油的灯,一心想重振朝纲。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批奏折,常跟吏部尚书李神隽商量整顿官员的事。有一回尔朱荣推荐个曲阳县令,可那人资历不够,李神隽就给压下了。好家伙,尔朱荣当场就拍了桌子,直接把人调去上任。李神隽吓得赶紧递了辞呈,尔朱荣转头就让堂弟尔朱世隆接管吏部。后来他又想调北方人去管河南各州,魏主硬是没答应。
这时候太宰元天穆正在并州镇守,居然替尔朱荣上书说:"天柱大将军立下这么多功劳,身为宰相,就算要把全国官员换个遍,陛下也该答应。何况只是调几个州官呢?"魏主气得直咬牙,回话说:"要是天柱不想当臣子,朕自然得听他的。既然还是臣子,哪有擅自任免百官的道理!"
这话传到尔朱荣耳朵里,可把他恨得牙痒痒。他那当皇后的女儿也是个火爆脾气,在宫里摔摔打打:"这皇位本就是我爹给的,他倒端起架子来了!当初还不如自己当皇帝呢!"她也不想想,要是亲爹真当了皇帝,她这个皇后可就变成公主了。尔朱世隆也在旁边煽风点火,说自己连个王爵都没捞着。
魏主这日子过得,外头要防着权臣,回宫还得看皇后脸色,整天愁眉不展的。倒是城阳王元徽的王妃——魏主表妹,还有侍中李彧——魏主姐夫,这俩亲戚成天在耳边嘀咕:"尔朱荣这祸害不除,朝廷永无宁日啊!"侍中杨侃、胶东侯李侃晞他们也跟着出主意。魏主早有心动手,就是没找着机会。
这尔朱荣偏生爱打猎,寒冬酷暑都不闲着。还画了幅《缚虎图》献给皇上,说什么"臣时刻不忘练武,就等着为陛下扫平天下"。又假惺惺地说参军许周劝他接受九锡之礼,被他严词拒绝了。魏主看着奏折里那股子傲劲儿,心里直打鼓,面上还得写诏书夸他忠心。
正巧尔朱皇后怀胎九月快临盆,尔朱荣上书说要来探亲。元徽他们觉得这是天赐良机,建议埋伏刀斧手。李侃晞却说尔朱荣必有防备,不如先收拾他的党羽。两边争执不下,消息却走漏了风声。中书侍郎邢子才他们吓得连夜逃出洛阳,尔朱世隆也听到风声,故意写了封匿名信贴自家门上:"天子欲杀天柱",转头就把信寄给堂兄。
尔朱荣看完信哈哈大笑,随手扔在地上:"世隆这小子胆子比老鼠还小!我倒要看看,谁敢动我一根汗毛!"他夫人急得直跺脚,可哪拦得住这头倔驴?当即点齐兵马就往洛阳赶,连夫人也带上了。
魏主听说尔朱荣真要来,心里反倒打起了鼓——并州还有个元天穆呢!只好强装笑脸设宴接风。酒过三巡,尔朱荣突然眯着眼说:"外头都说陛下要杀臣..."魏主不等他说完就抢过话头:"还有人传你要害朕呢!这种闲话哪能当真?"哄得尔朱荣眉开眼笑。此后进宫只带三五个随从,连兵器都不带。
那些马屁精们可来劲了,这个说"大将军要加九锡了",那个说"紫气东来是天命所归",把尔朱荣哄得飘飘然。他还有个女婿是陈留王元宽,有回指着女婿说:"往后还得靠这小子帮忙。"这话传到宫里,魏主更坐不住了。
有天夜里魏主梦见自己砍断十指,醒来吓出一身冷汗。元徽趁机进言:"毒蛇咬手壮士断腕,陛下这是吉兆啊!"正巧元天穆也奉召入京,魏主就在西林园摆酒。尔朱荣还提议带皇帝去打猎练武,魏主嘴上答应,心里直打鼓。
第二天魏主悄悄问中书舍人温子升:"当年王允要是赦免董卓部下,也不至于败亡。"说着突然压低声音:"朕的心思你也明白,横竖都是死,不如拼一把!"让温子升提前写好赦免诏书。
第二天宴请尔朱荣和元天穆,埋伏的刀斧手还没到位,这俩人就提前离席了。后来尔朱荣在陈留王家喝得烂醉,好几天没上朝。魏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元徽出主意:"就说皇后早产得了皇子,骗他进宫!"
于是明光殿再次埋伏重兵。元徽跑到尔朱荣府上,见他正和元天穆玩樗蒲,突然摘掉尔朱荣的帽子手舞足蹈:"恭喜天柱大将军!皇后诞下皇子啦!"这时宫里来人催促,尔朱荣乐呵呵地跟着进宫贺喜。
魏主紧张得脸色发白,温子升赶紧递上酒杯:"陛下快喝口酒定定神。"连灌三杯才稳住心神。刚掏出赦文要走,迎面撞上尔朱荣。老贼问拿的什么,温子升面不改色:"普通诏书而已。"尔朱荣竟真被糊弄过去。
大殿里魏主握紧膝下的刀,看着尔朱荣和元天穆走近。还没等他们开口,李侃晞带着武士就冲了进来。尔朱荣猛地扑向御座,魏主抡刀就砍,李侃晞补上一刀,这个不可一世的权臣当场毙命。元天穆也跟着送了命,跟着进宫的三十多个尔朱家子弟,全成了刀下鬼。
洛阳城里,欢呼声震天响,整个都城都沸腾了。魏主急匆匆登上阊阖门,让温子升宣读大赦诏书,又派武卫将军奚毅和前燕州刺史崔渊带兵镇守北中城。
那边尔朱世隆听说变故,连夜带着尔朱荣的妻子和部下逃到河阴。尔朱荣的心腹田怡想攻打宫门,贺拔胜拉住他说:"宫里肯定有防备,不如先出城再想办法。"田怡只好跟着世隆跑了,唯独贺拔胜留在城里。黄门侍郎朱瑞虽然是尔朱荣提拔的,但很会来事,颇得皇帝欢心。他跟着世隆出城,半路又偷偷溜了回来。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可是尔朱家的死忠,连家都不要了,直奔世隆而去。
世隆正打算往北逃,司马子如眼珠子一转:"兵不厌诈啊!现在天下大乱,谁拳头硬谁说了算。您要是往北跑,反倒显得心虚。不如分兵守住河桥,杀个回马枪,说不定能成事。"这主意可真是火上浇油。世隆一拍大腿,当夜就偷袭河桥,把守将奚毅等人杀了,占了北中城。
魏主吓得够呛,赶紧派前华阳太守段育去安抚,结果段育直接被世隆砍了脑袋。
早先散骑常侍高乾和他弟弟敖曹逃到齐国,跟着葛荣造反。后来魏主招安他们,封了官职。尔朱荣却上奏说叛贼不能重用,硬是把兄弟俩免了职。敖曹又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,被尔朱荣骗到晋阳关起来。尔朱荣进京时怕他闹事,特意带着他,关在驼牛署。现在尔朱荣死了,魏主放他出来当侍卫,封了个直閤将军。高乾也从冀州赶来,魏主让他当河北大使,跟敖曹一起回去招兵买马,说是要当外援。
送行那天,魏主亲自送到城外,举着酒杯指着河水说:"你们兄弟是冀州豪杰,能让士兵拼命。要是京城有变,记得带兵到河边,给我壮壮声势。"高乾听得直抹眼泪,敖曹"唰"地拔出佩剑舞了起来,发誓以死相报。等魏主回城,兄弟俩才带着人马离开。
世隆派族人尔朱拂律归带着一千胡骑,穿着孝服来到城下,非要讨回尔朱荣的尸体。魏主登上大夏门,让牛法尚传话:"太原王居功自傲,图谋不轨,按律处死。只追究他一人,其他人既往不咎。"拂律归扯着嗓子喊:"我们跟着太原王入朝,转眼就遭了毒手!今天要不回尸首,我们死不瞑目!"说完嚎啕大哭,胡兵们跟着哀嚎,哭声震得整个京城都在抖。魏主心里也不是滋味,派朱瑞拿着铁券去安抚世隆。世隆把铁券往地上一摔:"人都死了,要这破铁片有什么用!"
魏主没办法,只好招募敢死队讨伐世隆。三天凑了一万人,结果都是新兵蛋子,根本打不过。正巧皇子出生,大赦天下。庆贺完再议讨叛的事,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,没一个吭声的。这时候散骑常侍李苗站出来:"小小叛贼竟敢如此猖狂!臣虽不才,愿带兵去烧了河桥!"魏主大喜,封他个平西将军,带着几百人乘夜顺流而下,一把火烧了河桥。尔朱军乱作一团,争着从南岸往北逃,桥一断,淹死无数。李苗守在小岛上等援军,左等右等不见人影,反倒等来了敌军。最后全军覆没,李苗投河自尽。魏主追封他为河阳侯,谥号忠烈。你说早派援兵多好?
尔朱世隆吓得不轻,赶紧召回拂律归往北逃。魏主派源子恭和杨吴分东西两路追击。子恭在太行丹谷筑起堡垒,防备晋阳方向。这时尔朱兆从汾州带兵到晋阳,准备南下。正好世隆逃回来,俩人一合计,拥立太原太守长广王元晔当皇帝,改元建明。封世隆当尚书令,兆当大将军,都封了王爵。
骠骑大将军尔朱天光正和贺拔岳、侯莫陈悦在关陇一带,听说尔朱荣死了,立刻掉头往洛阳赶。魏主派朱瑞去安抚,封天光为侍中。天光跟贺拔岳密谋,想逼魏主退位另立新君,就让朱瑞回去传话:"臣绝无二心,只想当面澄清家族冤情。"又让手下假装告密,说天光图谋不轨。魏主收到两份矛盾的奏报,心里直打鼓,只好加封天光为广宗王稳住他。那边元晔也封天光为陇西王,搞得天光骑墙观望。
尔朱兆带兵南下,先叫晋州刺史高欢一起。兆向来骁勇,但尔朱荣生前说过:"兆不是高欢的对手,迟早被他牵着鼻子走。"高欢接到书信直摇头:"这莽夫找死,我可不能跟着陪葬!"借口要平定山蜀叛乱,死活不肯去。
兆自己带兵到丹谷,跟源子恭对峙。尔朱仲远也从徐州北上,攻陷西兖州,活捉刺史王衍。魏主急令城阳王元徽统领全局,派郑先护和贺拔胜讨伐仲远。先护疑心贺拔胜跟过尔朱氏,不让他进大营。贺拔胜怀恨在心,行军到滑台东边跟仲远交手时,先护见死不救,导致大败。贺拔胜一怒之下投奔仲远,反攻先护。先护狼狈逃窜,后来干脆投降了梁朝。
南北两路都溃败,源子恭部将崔伯凤战死,史仵龙开城投降。子恭仓皇逃回,好歹捡了条命。洛阳城里人心惶惶,眼瞅着就要变天了。
洛阳城里,那城阳王元徽啊,肚子里半点韬略都没有,可偏偏最会来事儿。平日里抠门得要命,连将士们的赏钱都舍不得给,弄得军心涣散。魏主子攸找他商量对策,他只会打哈哈,说什么“区区小贼不足为虑”。魏主也觉着黄河天险又深又宽,尔朱兆他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。
谁曾想永安三年冬月里,老天爷突然变了脸。黄河水浅得能蹚过去,狂风卷着黄沙遮天蔽日。尔朱兆就趁着这当口,带着轻骑兵杀了个回马枪。等他们渡河冲到城下,守城的将士们慌得四散奔逃。等到尔朱兆的骑兵都冲到宫门口了,值夜的侍卫才惊醒过来,吓得丢盔弃甲。
魏主慌不择路往外跑,连龙辇都顾不上坐,徒步逃到云龙门外。正巧撞见城阳王元徽骑着马狂奔,魏主扯着嗓子连喊好几声,那元徽头都不回。眼瞅着元徽跑没影了,反倒来了几十个胡人骑兵,二话不说就把魏主给绑了,直接押去见尔朱兆。
说来也是讽刺,尔朱荣当年平定葛荣、剿灭元颢、诛杀万俟丑奴、生擒萧宝夤,功劳堆得比山还高。可功劳越大越招主子猜忌,更何况他本就存着篡位的心思,整天在朝堂上指手画脚。魏主子攸设下埋伏诛杀权臣,本该像当年除掉梁冀、董卓那般干净利落。可惜他用的人实在不中用——让元徽这种草包当统帅,源子恭、郑先护之流更是酒囊饭袋。倒是有个忠臣李苗,豁出性命去烧桥阻敌,结果连个援兵都等不来,活活战死。等到尔朱兆都杀进宫里了,魏主才得到消息,落得这般狼狈下场,真真是自作孽啊。
设伏甲定谋除恶 纵轻骑入阙行凶
却说元颢自铚县出发,转战入洛,共取三十二城,大小四十七战,无不获胜,这都出之陈庆之的功劳。哪知他忘恩负义,潜生贰心,私与临淮王彧,安丰王延明,密谋背梁;因此待遇庆之,亦渐不如前。庆之已微察隐情,预为戒备,且入朝语颢道:“我军不满万人,远来至此,幸得成功,人情尚未尽服。彼若知我虚实,调兵四合,如何抵御?不如速启南朝,更请济师。如北方有南人陷没,应敕诸州送入都中,兵多势厚,方可无虞。”颢支吾对付,转告安丰王延明。延明道:“庆之兵不过七千,已是难制,今若更添兵力,怎肯再为我用?大权一去,事事仰人鼻息,恐元氏宗社,要自此颠覆了。”颢乃遣使上表梁廷,但言河北河南,同时戡定,只有尔朱荣一部,尚敢跋扈,臣与庆之自能擒讨,不烦添兵劳民云云。庆之副将马佛念,密白庆之道:“将军威行河洛,声震中原,功高势重,为魏所疑,一旦变生不测,祸且及身,不如乘他无备,杀颢据洛,倒是千载一时的机会,将军幸勿错过。”为庆之计,确是良谋。庆之摇首道:“此计太险,恐不可行。”
嗣来了河北急报,尔朱荣自晋阳发兵,与天穆相会,护送子攸南还,前驱已到河上了。庆之亟往见颢,颢令庆之出守北中城,自据南岸,抵遏北军。庆之引兵直前,与北军相持三月,接仗至十一次,杀伤甚众,未尝败衂。安丰王延明等,沿河固守,北军泛舟可渡,亦不能亟进。尔朱荣意欲退师,再图后举,黄门侍郎杨侃语荣道:“胜负本兵家常事,裹创血战,古今屡闻,况今并未大损,怎可中道折还,自阻锐气?今四方颙颙,视公此举,遽复引归,民情失望。如虑乏舟渡河,何勿多为桴筏,参用舟楫,沿河数百里间,皆为渡势,使颢防不胜防,一或得渡,必立大功。”高道穆亦进言道:“今乘舆飘荡,主忧臣辱,大王拥百万雄兵,奉主南归,若分兵造筏,沿河散渡,指掌可克,奈何无端退却,使颢复得完聚?这所谓养虺成蛇,悔将无及了。”荣已为感动,询及刘灵助,灵助亦谓不出十日,河南必平。适伏波将军杨檦族人,居住马渚,自言有小船数艘,愿为向导,荣乃命从子车骑将军尔朱兆,与都督贺拔胜,缚木为筏,自马渚夜渡,袭击颢军。颢不及预备,仓猝应敌,至为北军所乘。领军将军冠受,系颢爱子,竟被擒去。颢大惊遁还,安丰王延明等亦皆溃退。陈庆之孤军失倚,忙收众结阵,匆匆引归。会值嵩高水涨,不便徒涉,那尔朱荣却自督大军,从后追来。庆之部众,急不择路,或投河溺毙,或缘河逃散,单剩得数十百骑,随着庆之。庆之急令从骑下马易服,自把须发薙去,溷充沙门,从间道逃至汝阴,始得奔归建康。
颢由轘辕南出临颍,从骑四窜,临颍县卒江丰,诱颢入室,取刀杀颢,传首洛阳。魏主子攸,早至北邙,由中军大都督杨津,洒扫宫禁,召集百僚,出迎子攸,涕泣谢罪。子攸慰劳已毕,遂入居华林园,颁诏大赦。加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,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,仪同三司,元天穆为太宰。凡北来军士,及随驾文武诸臣,各加五级,出宫人三百名,缯锦杂彩数万匹,班赐有差。临淮王彧,仍诣阙请罪,有诏不问。安丰王延明自觉无颜,挈妻子南奔梁朝,后来病死江南。
尔朱荣留都数日,仍辞归晋阳,遣都督贺拔胜,出镇中山,复使统军侯渊,讨灭葛荣余党韩楼。越年再使从子骠骑将军尔朱天光,与左都督贺拔岳,右都督侯莫陈悦,率兵往讨万俟丑奴。丑奴出没关中,屡为民患,时正往攻岐州,令党徒尉迟菩萨等,自武功南渡渭水,扑城攻栅。贺拔岳引着千骑,倍道赴援,菩萨已拔栅收兵。岳前往挑战,诱菩萨至渭南,依山设伏,俟菩萨轻骑追来,发伏齐起,得将菩萨捉住,名为菩萨,奈何毫无神力?收降贼众万余。
丑奴闻菩萨陷没,退保安定。岳与天光会师岐州,扬言夏令将至,不便行师,应俟秋凉再进。丑奴信为实言,散众归耕,据险立栅。天光遂与岳悦二都督,乘夜发兵,攻入大栅。所得俘囚,悉数纵还,诸栅闻风皆降。天光长驱直进,径达安定,丑奴无兵可守,弃城出走,贺拔岳等从后追蹑,赶至平凉,围住丑奴。裨将侯莫陈崇,单骑突入,与丑奴交手,不到三合,便把丑奴活捉了来,大呼出阵,贼皆披靡。乘胜进逼高平,萧宝夤为丑奴太傅,尚欲拒守,天光将丑奴推至城下,指示守卒,谕令速降。守卒立即应命,执住宝夤,送入大营,关中悉平。丑奴宝夤,械送都中,缚至阊阖门外,示众三日,方将宝夤赐死,丑奴处斩。丑奴了,宝夤亦了。
宇文泰曾随军讨颢,因功封宁都子,至此复从贺拔岳入关,讨平丑奴,魏主子攸,擢泰为征西将军,行原州事。泰安抚关陇,待民有恩,民皆感悦,互相告语道:“早遇宇文君,我等怎肯从乱呢!”为北周开国张本。
这且慢表。且说尔朱荣迭平叛乱,勋爵愈隆,威势亦愈盛,虽居外藩,遥制朝政,宫廷内外,遍布心腹,伺察魏主动静。魏主有心振作,勤政不怠,常与吏部尚书李神隽,议清治选部,荣奏补曲阳县令,资格未合,为神隽所搁置。荣当即怒起,擅自调补,神隽惶恐辞职,荣即使从弟仆射尔朱世隆,代理吏部,欲调北人镇河南诸州,魏主未许。太宰元天穆,出镇并州,竟为荣上奏道:“天柱立有大功,为国宰相,若请变易全国官吏,陛下亦不得遽违,况止调数人为州吏,如何不即允许哩。”魏主复谕道:“天柱若不为人臣,朕亦须听他命令;如犹存臣节,怎得黜陟百官!”天穆转告尔朱荣,荣当然生恨。尔朱后性又妒忌,稍有不平,便忿然道:“天子由我家置立,怎得自专?我父原拟自为,何不早自决计呢!”尔父若为天子,尔只能做个公主,怎能总制六宫?世隆亦谓兄不为帝,自己未得封王,阴生觖望。惟魏主外制强臣,内迫悍后,居常愀然不乐。城阳王徽妃,系魏主舅女,侍中李彧,是魏主姊婿,魏主因她戚谊相关,格外亲信。二人欲得权宠,尝恨尔朱氏牵制,所以日夕毁荣,劝主除害。侍中杨侃,胶东侯李侃晞,仆射元罗等,亦曾与谋。魏主亦时思除荣,只一时未敢猝发。荣好游猎,寒暑不辍,辄绘缚虎图进呈,谓臣不忘武功,实欲北扫汾胡,南平江淮,为天子作统一计。又称参军许周,劝臣取九锡礼,臣未立大功,怎得叨受殊荣,已将许周斥去等语。魏主见他词意骄倨,益有戒心,唯玺书褒答,申奖忠诚。无非以假应假。
会尔朱后怀妊九月,将要分娩,荣表请入朝,欲乘便视后。城阳王徽等谓荣果诣阙,正好伏兵刺毙。李侃晞独言荣必设备,恐未可图,不如先杀荣党,发兵拒荣为是。两议俱属未妥。魏主尚是未决,都下已颇泄秘谋。中书侍郎邢子才等多畏祸东去。尔朱世隆亦有所闻,自为匿名书,粘贴门上,有天子欲杀天柱一语。旋即揭纸寄荣,荣自恃盛强,不以为意。且扯书掷地道:“世隆胆怯,孰敢生心!看我单骑入朝,有人能挠我毛发么?”荣妻亦劝荣不行,荣终不听。即率将士等南下,妻亦随行,直抵洛阳。
魏主本即欲杀荣,因恐天穆在并州,必为后患,乃虚与周旋,优礼相待。荣入宫待宴,醉后奏陈,谓外人屡言陛下疑臣,意欲加诛。魏主不待说毕,便接口道:“人亦有言王欲害我,谣说无凭,怎可轻信!”荣欢颜称谢。嗣是入谒,从人不过数名,又皆不持兵仗,魏主见荣尚无反意,拟取消前议,城阳王徽怂恿道:“就使荣果不反,亦不可耐;况未必可保呢。”魏主乃征天穆入朝,欲一并除去。荣全未察觉。再加朝士随员,向荣献谀,或说是将加九锡,或说是将下禅文,或说是长星入中台,为除旧布新的预兆,或说是并州城上有紫气,不日当有应验,哄得尔朱荣心花怒开,扬扬自得。
荣有小女,适魏主兄子陈留王宽,荣尝指宽示人道:“我终当得此婿力。”这种词态,传入宫廷,越令魏主生嫌。魏主又梦中取刀,自割十指,醒后很觉惊惧。问诸徽及杨侃,徽答道:“蝮蛇螫手,壮士断腕,梦中割指,亦是此类。陛下若临机立断,可保吉征。”魏主意乃决定。
可巧天穆奉召入都,由魏主邀同尔朱荣,迎入西林园,摆酒接风。荣请令群臣校射,且面奏道:“近来侍臣多不习武,陛下宜率五百骑出猎,振励武功。”魏主含糊许可,但心中愈觉动疑。越日召入中书舍人温子升,问汉杀董卓事,魏主道:“王允若赦凉州人,必不至死。”良久复语子升道:“如朕心理,卿亦应知,死犹欲为,况未必死呢!若戮及渠魁,曲赦余党,想不至有意外祸端!”子升唯唯应命。魏主嘱他预作赦文,指日诛恶,子升受命退去。
诘旦即召荣与天穆,入宴明光殿,令杨侃等伏甲以待。荣与天穆入座,宴饮未毕,便即起出。侃等从东阶入殿,见荣等已至中庭,不便动手,乃任他自去。既而荣诣陈留王家饮酒,大醉而归,因自称病发,连日不入。
魏主恐密谋漏泄,寝馈不安,城阳王徽入白道:“事不宜迟,何不托言后生太子,召荣入朝,就此毙荣?”魏主道:“后怀孕只及九月,怎得即言生子?”徽又道:“妇人不及产期,便是生儿,也是常事,彼必不疑。”魏主乃再伏兵明光殿,声言皇子已生,遣徽驰告荣及天穆。荣正与天穆坐博,徽即脱去荣帽,欢舞盘旋。忽又由殿中文武,传声促入,荣信以为真,遂与天穆一同入贺。两人应该同死,所以连属。
魏主闻荣等进来,不觉失色,温子升趋入道:“陛下色变,速请饮酒壮胆。”魏主因索酒连饮,渐觉心胆少豪。子升袖出赦文,正要呈览,遥见荣已登殿,料知不及再阅,便取文趋出。巧巧与荣相遇,荣问是何文书?子升只说一敕字。荣见他神色自若,也不欲取视,惘然竟入。魏主在东序下西向坐着,荣与天穆,至御榻西北入席。尚未开谈,李侃晞等持刀进来。荣料知有异,起趋御座,魏主已横刀膝下,顺手取出,向荣力斫,荣即仆地。侃晞追上一刀,呜呼毕命!天穆亦被砍死。荣长子菩提等,共三十人,随荣入宫,俱为伏兵所杀。
内外欢噪,声满都城。
魏主即登阊阖门,饬温子升宣诏大赦,并遣武卫将军奚毅,前燕州刺史崔渊,率兵镇北中城。尔朱世隆,闻变夜出,奉荣妻及荣部曲,走屯河阴。荣党田怡等,欲进攻宫门,贺拔胜谓内必有备,不如出城,再图他计。怡乃随世隆出走,胜独不往。黄门侍郎朱瑞,虽为荣所委,却能委曲将事,颇得主眷。故虽从世隆出城,半途逃回。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,素为尔朱氏死党,弃家奔世隆。世隆即欲北还,子如道:“兵不厌诈,今天下汹汹,唯强是视,君若北走,反示人以弱,不如分兵据守河桥,还袭京师,出其不意,或可成功。”子如实是戎首。世隆依议,即夜攻河桥,擒杀将军奚毅等人,据北中城。
魏主大惧,遣前华阳太守段育慰谕,竟被世隆杀死。先是散骑常侍高乾,与弟敖曹避难奔齐,受葛荣官爵,聚民为乱。魏主招令反正,授乾为给事黄门侍郎,敖曹为通直散骑侍郎。尔朱荣奏请黜乾兄弟,谓叛人不宜再用,乃听解职还乡。敖曹复行抄掠,由荣诱拘晋阳,荣入都时,恐他生变,独令随行,禁居驼牛署。荣已诛死,魏主释令入侍,授官直閤将军。高乾亦自冀州至洛都,魏主命为河北大使,使与敖曹偕归,招集乡曲,作为外援。乾兄弟临行时,魏主亲送出城,举酒指河道:“卿兄弟本冀部豪杰,能令士卒致死;倘京都有变,可为朕至河上,耀众扬尘。”乾垂涕受谕,敖曹拔剑起舞,誓以必死,待魏主回城,始相偕引去。
世隆遣族人尔朱拂律归,率胡骑千人,白衣至郭下,索太原王尸。魏主自登大夏门眺望,且令从臣牛法尚俯语道:“太原王立功不终,阴图叛逆,王法无亲,已正刑书。罪止荣身,余皆不问。”拂律归应声道:“臣等随太原王入朝,忽致冤酷,今不忍空归,愿得太原王尸,生死无恨!”言已大哭,群胡相率举哀,声震京邑。魏主亦觉怅然,便遣朱瑞赍着铁券,往赐世隆。世隆道:“太原王尚不得生,两行铁字,何足为凭!”说着,举券投地。瑞拾券还报,魏主乃募敢死士讨世隆。三日得万人,出御拂律归,究竟士系新募,未习战阵,屡战不克。会皇子诞生,下诏大赦。庆贺既毕,复议讨叛,群臣皆面面相觑,不发一言。只能放火,不能收火,此等人有何用处?独散骑常侍李苗挺身道:“小贼敢横逆如此!臣虽不武,愿率一旅出战,为陛下径毁河桥!”魏主大喜,即假平西将军职衔,率数百人出城,由马渚上流,乘船夜下,纵火焚河桥。尔朱兵顿时大乱,从南岸争桥北渡,俄而桥绝,溺毙甚众。苗还泊小渚,守待南援,哪知官兵一个不至,敌兵却陆续趋击。苗拚死力战,终因寡不敌众,部下尽歼,苗亦投水自尽。魏主闻报,很是痛惜,追封河阳侯,予谥忠烈。何不预发援兵?尔朱世隆经此一吓,却召回拂律归,向北遁去。
魏主诏行台都督源子恭出西道,杨吴出东道,各率兵万人,追讨世隆。子恭至太行丹谷,筑垒设防,控遏晋阳。时尔朱兆为汾州刺史,已发兵至晋阳城,拟即南向犯阙。适值世隆北返,两下会谈,议先奉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长广王晔为主,然后进攻洛阳。晔系前中山王英从子,轻躁有力,既得尔朱氏推戴,便欣然称帝,改元建明。命世隆为尚书令,兆为大将军,皆封王爵,世隆从兄卫将军度律为太尉,天柱长史彦伯为侍中,徐州刺史仲远为车骑大将军,兼尚书左仆射,领徐州大行台。仲远遂起兵遥应,约共入洛。
骠骑大将军尔朱天光,正与贺拔岳、侯莫陈悦,西循关陇,闻荣死耗,亦下陇南行,拟向洛阳。魏主使朱瑞往抚,进天光为侍中,仪同三司,兼领雍州刺史。天光与贺拔岳谋,欲令魏主外奔,更立宗室。乃使瑞归报云:“臣无异心,但欲仰奉天颜,再申宗门罪状。”又令僚属佯为奏闻,谓天光暗蓄异图,愿思胜算以防微意。狡哉天光。魏主两得奏报,不免怀疑,只好加封天光为广宗王,曲示羁縻。那长广王晔,亦封天光为陇西王。天光隐持两端,观望成败。
尔朱兆引众向洛,先召晋州刺史高欢,愿与偕行。兆素骁勇善战,独尔朱荣未死时,谓兆非欢匹,终当为彼穿鼻。至是欢接兆书,慨然叹道:“兆狂愚如是,敢为悖逆,我不能长事尔朱了!”遂托言山蜀未平,不肯应召。
兆自督众南行,到了丹谷,与源子恭相持。尔朱仲远亦自徐州北向,陷西兖州,擒去刺史王衍。魏主亟命城阳王徽,兼大司马,录尚书事,总统内外,使车骑将军郑先护为大都督,与右卫将军贺拔胜共讨仲远。先护疑胜曾附尔朱,挥置营外,胜已心怀怨望。及行次滑台东境,与仲远相遇,交锋数次,先护并不出援,竟至败却。胜挟恨益深,遂潜奔仲远,返攻先护。先护狼狈奔走,后且投顺梁朝。南路失败,北路亦溃,源子恭部将崔伯凤阵亡,史仵龙开壁降兆。子恭慌忙奔回,还算幸全性命,洛阳大怖。
城阳王徽,毫无韬略,但惜财吝赏,失将士心。魏主与他商议,一味敷衍,谓小贼无虑不平。魏主亦以大河深广,兆等未能即来,谁知永安三年十一月间,河水浅涸,暴风扬尘,兆竟轻骑南来,渡河入都,守城将士,仓猝四溃,及兆纵骑叩宫,宿卫方才惊觉,立即骇散。魏主仓皇出走,步行至云龙门外,适遇城阳王徽,跨马急奔,连呼数声,并不见应。及徽已去远,却来了胡骑数十名,顺手把魏主牵住,往报尔朱兆去了。小子有诗叹道:
叛臣入阙始惊奔,失势何人认至尊?
天子穷途犹若此,才知处士贵争存。
未知魏主性命如何,容待下回再详。
平葛荣,灭元颢,诛万俟丑奴,擒萧宝夤,尔朱荣之功,不可谓不高。功高者本易震主,况如尔朱荣之有心篡逆,遥制朝政,而能不遭主忌耶!魏主子攸,定谋阙下,伏甲除奸,梁冀死而钟簴不惊,董卓诛而宫廷无恙,不可谓非一时快事。惜平所用非人,满廷阘茸,城阳王徽,贪佞无能,而任为统帅;源子恭、郑先护辈,皆等诸自郐以下,不足讥焉。忠愤如李苗,挺身出战,冒险焚桥,乃不为后援,任其战死,虽欲不亡,宁可得乎?逆兆入宫,始得闻知,狼狈出走,立遭牵絷,识者有以知子攸之自取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