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八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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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杨勇遭人陷害被废 庶人杨秀被囚禁蒙冤

话说太子杨勇在东宫住得好好的,平日里就喜欢声色犬马,身边自然少不了几个阿谀奉承的小人,整天带着他寻欢作乐。那个云昭训的父亲云定兴,更是三天两头往东宫跑,变着法儿地给太子献上些奇装异服、珍奇玩意儿,就为讨太子欢心。左庶子裴政看不过去,几次三番劝谏,可太子压根不听。

裴政没法子,只好去找云定兴说:"您这些做法实在不合规矩。况且太子妃突然去世,外头风言风语不少,您还是趁早抽身,免得惹祸上身。"谁知云定兴不但不听,转头就把这话告诉了太子。太子一听就恼了,立刻把裴政调去襄州当总管,换上了擅长音律的唐令则做左庶子。

这唐令则别的本事没有,弹琴唱歌倒是一把好手。太子让他教宫人们歌舞,东宫里整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。右庶子刘行本实在看不下去,当面训斥唐令则:"你这个庶子本该用正道辅佐储君,怎么反倒像个戏子似的,在闺阁之中献媚取宠?"唐令则被说得面红耳赤,可为了讨好太子,还是我行我素。

有一回太子设宴,把东宫属官都叫来喝酒。唐令则抱着琵琶,当场唱起了《娬媚娘》,把太子乐得合不拢嘴。这时候席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,正色道:"令则身为东宫属官,本该规劝太子,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比倡优,唱这些淫词艳曲。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,令则难逃罪责,殿下您能脱得了干系吗?"

太子杨勇把脸一沉:"我高兴听曲儿,要你多管闲事!"说话的工夫,那人见话不投机,转身就走。这人是谁?正是太子洗马李纲。太子也不拦他,任由他离去,照样让唐令则弹唱到酒席散场才罢休。

后来太子又跟左卫率夏侯福玩起了摔跤,嬉笑声都传到外头去了。刘行本等夏侯福出来,把他叫到跟前训斥:"殿下宽厚,给你几分颜色,你算什么东西,也敢这般放肆?"说着就要把夏侯福送交法办。结果太子反倒替夏侯福求情,这才把人放了。像典膳监元淹、太子家令邹文腾这些人,都是专门哄太子开心的主儿,整天带着太子胡作非为。

太子杨勇内院姬妾成群,外头又养着一帮佞臣,整日里饮酒作乐,哪还顾得上什么后果。等到废太子的风声传到东宫,杨勇这才慌了神。听说新丰有个叫王辅贤的会占卜,赶紧把人找来问吉凶。王辅贤掐指一算:"近来太白星犯月,白虹贯日直冲东宫,都对太子不利啊。"杨勇一听更害怕了,赶紧找来邹文腾、元淹商量,又是请巫师作法,又是在后园盖了间茅草屋,自己换上粗布衣服睡在里面,想用这种法子避祸。这哪像太子,简直跟乡下愚夫愚妇一个样。

隋文帝杨坚听说这些事,派杨素去东宫探探虚实。杨素到了东宫门口,递了名帖却故意磨蹭着不进去。杨勇穿戴整齐等了半天,才见杨素慢悠悠地晃进来,气得说话都没了分寸。杨素回去就禀报说太子心怀怨望,恐怕要生变故。隋文帝还将信将疑,独孤皇后又派人盯着太子,芝麻大的小事都要添油加醋地报告,后来干脆编造罪名。说得隋文帝不得不信,就从玄武门到德门都安排了探子,监视东宫一举一动,连东宫侍卫的名册都收归各卫府保管。这下满朝文武都知道要废太子了,一个个见风使舵,落井下石。晋王杨广更是急不可耐,暗中指使督王府军事段达,用重金收买东宫近臣姬威,让他搜集太子的过失报告杨素。一时间内外交攻,把太子杨勇说得十恶不赦,简直千古罕见。

正赶上隋文帝去仁寿宫避暑,准备回銮的时候,段达威胁姬威说:"东宫的罪状皇上都知道了,密诏已下,废立就在眼前。你要是能全盘托出,荣华富贵唾手可得。"姬威满口答应。隋文帝回朝的第二天,就听到许多流言蜚语。第三天在大兴殿上朝,把东宫属官叫来一顿臭骂:"仁寿宫离这儿又不远,可我每次回京都要严加戒备,跟去敌国似的!最近我闹肚子,睡觉都不敢脱衣服。昨晚去后殿如厕,怕出意外又回到前殿。你们是不是存心要毁我大隋江山?"说着就喝令左右把左庶子唐令则等人拿下审问,又让杨素当众宣布太子的罪状。

杨素信口开河,说太子如何骄横,还密谋造反。隋文帝叹气道:"这孩子的恶行我早有所闻,皇后常劝我废了他。我念他是长子,又是我布衣时所生,一直忍着,指望他能改过。谁知他变本加厉,居然怨恨起皇后来,连个好脸色都不给。元妃温柔贤淑,突然暴毙,我疑心另有隐情,召他来问,他竟敢顶撞说'早晚要杀元孝矩'。元孝矩是他岳父,远在庐州,有什么罪过要杀?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!皇长孙俨是云氏所生,我和皇后老年得孙,养在宫中,他倒不放心,三番五次来要。现在想想,云氏是云定兴的女儿,当初跟他在外私通,谁知道是不是我们杨家的种?当年晋朝太子娶了屠户的女儿,生的儿子就喜欢杀生。要是这孩子血统不正,岂不是要祸乱江山?"

隋文帝越说越气:"我还听说他带着曹妙达和云氏一起饮宴,曹妙达在外头炫耀说'我劝过太子妃酒'。这般荒唐,八成是怕庶出的儿子们不服,故意放纵妾室来收买人心。我虽比不上尧舜,难道要把江山社稷交给这样的逆子吗?"这番话尽是些妇人之间的闲言碎语,哪像个皇帝该说的?

左卫大将军元旻实在听不下去,出班奏道:"废立太子是国家大事,天子一言九鼎。要是下了诏书,后悔就来不及了。谗言害人,请陛下三思!"隋文帝根本不理。

这时姬威捧着奏章上殿,一条条数落太子的罪状。隋文帝看完,又把姬威叫到跟前细问。您猜姬威能说出什么好话?无非是说太子如何奢侈淫乱、残暴多疑,连那些巫蛊之术都抖落出来。最后还加了一句:"太子让巫婆算卦,回来跟我说'皇上活不过开皇十八年,如今已经过了,真叫人痛快'。"

隋文帝听到这话,气得老泪纵横,边哭边叹:"谁不是父母生的?怎么就变成这样!我最近读《齐书》,看到高欢纵容儿子作恶,气得不行,难道要我学他吗?"当即下诏把杨勇的儿子们和党羽都抓了起来,让杨素彻查。

那日朝堂上阴云密布,杨素揣着奏章从御阶退下时,嘴角还噙着冷笑。他和弟弟杨约早就把案子做得滴水不漏,刑部那些官员更是见风使舵,跟着递上折子说:"元旻当年巴结太子勇,陛下在仁寿宫时,太子曾派心腹裴弘送密信给元旻,信封上还写着'切勿让人知晓'。"您听听,既然是密信,又怎会在外面写这种话?分明是栽赃陷害!

隋文帝看完奏折,惊得拍案而起:"朕在仁寿宫时,事无巨细东宫都了如指掌,比八百里加急还快。朕一直纳闷,原来是有这些人在暗中传递消息!"当即命禁军把元旻和裴弘押入大牢。右卫大将军元胄这日当值,本该退班却磨蹭着不走,等皇帝发完火才凑上前说:"臣这些日子赖着不走,就是替陛下防着元旻呢。"这马屁拍得隋文帝龙颜大悦,元胄得了夸奖,欢天喜地退下了。

转眼到了开皇二十年十月,隋文帝铁了心要废太子。使者去东宫传召时,太子勇脸色煞白:"莫非是要取我性命?"使者支支吾吾不敢答话。太子硬着头皮来到武德殿,只见台阶上下刀枪林立,殿内东边站着文武百官,西边列着皇室宗亲。御座上的皇帝金甲耀眼,太子两腿一软就跪倒在阶前。内史侍郎薛道衡展开诏书高声宣读:

"太子乃国之根本,若德不配位,必致江山倾覆。自古因溺爱废长立幼,致使社稷沦丧者比比皆是......太子勇亲近小人,任用奸佞,恶行累累。朕虽为父,更是一国之君,岂能为私情乱天下?"

诏书读完,卫士们押着太子十个儿子进殿,当场扒掉他们的冠服。薛道衡冷着脸对太子说:"你这般罪孽,天地难容,还想免于废黜吗?"太子摘下冠帽连连叩首:"臣该被暴尸街头以儆效尤,能保住性命已是皇恩浩荡。"说完泪如雨下,好半天才踉跄着退下。满朝大臣看得心酸,却没人敢吱声。

大儿子长宁王杨俨还上书请求留在宫中当侍卫,隋文帝看得心头一软。杨素立刻进言:"被毒蛇咬过的手,陛下难道还要怜惜吗?"隋文帝只好黑着脸回后宫。第二天圣旨又下:元旻等七人斩首,家眷充官;阎毗等人杖责一百,全家为奴;高龙等三人赐白绫自尽。

太平公史万岁在朝堂上目睹太子被废,气得扭头就走。隋文帝问杨素:"万岁为何退朝?"杨素阴恻恻地说:"怕是去东宫哭丧了。"等史万岁被召来对质,他梗着脖子说:"当年征突厥,杨素克扣将士军功,如今又诬陷太子,此等奸佞岂能轻信?"隋文帝正在气头上,竟命侍卫把史万岁拖出去活活打死。过后又后悔想追回,可人早断气了。

文林郎杨孝政壮着胆子进谏:"太子是被小人误导,应当训诫而非废黜。"结果被当廷鞭打数十下。隋文帝又召东宫属官问罪,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应答。唯独太子洗马李纲挺直腰板:"满朝文武都知道废立不妥,却无人敢言。太子本是常人,近朱者赤近墨者黑。陛下若选贤臣辅佐,何至于此?用唐令则这等谄媚之徒当太子老师,岂不是陛下之过?"说着伏地痛哭。

隋文帝听得眼圈发红,叹息道:"爱卿所言不无道理。可朕当初派你去东宫,太子却不信任你啊。"李纲抬头道:"正是因为唐令则这些小人蒙蔽圣听!自古废长立幼必生祸乱,望陛下三思!"隋文帝突然变脸拂袖而去。众人都替李纲捏把汗,谁知后来竟升他做尚书右丞。

没过几天,晋王杨广被立为新太子。这日京城地动山摇,仿佛老天都在示警。杨广还假惺惺地上表,请求降低东宫仪制,不让属官称臣。隋文帝被哄得心花怒放,转头就把废太子勇关进暗无天日的囚室。每当勇爬上树喊冤,杨广就对隋文帝说:"兄长怕是疯魔了。"从此这位曾经的太子,就像笼中困兽般再不见天日。

话说隋朝刚打下陈国那会儿,老百姓都盼着能过几天太平日子。可监察御史房彦谦私下跟亲友嘀咕:"皇上心眼小又苛刻,太子软弱无能,那些王爷们个个专横跋扈。眼下看着天下太平,要不了多久准得出乱子。"他儿子房玄龄也悄悄对父亲说:"皇上本来就没啥功德,全靠耍手段得了天下。那几个儿子又骄横又狠毒,往后肯定要自相残杀,离亡国不远啦。"

正赶上朝廷要定新乐曲,协律郎祖孝孙和乐工万宝常按古法谱的曲子没人用,反倒选了套特别喧闹的调子。万宝常听着直掉眼泪:"这音乐又浮夸又哀戚,天下马上就要乱了。"说完就把自己写的乐谱全烧了,叹着气说:"还留着这些有什么用?"没过多久,这位老乐工竟绝食而亡。

隋文帝还美滋滋觉得选对了太子,再没什么可担心的。那个太史令袁充更会拍马屁,先前废太子时就说什么天象有变该换储君,这会儿又上表说:"自打大隋开国,白昼越来越长,这是太平盛世的吉兆啊!"皇上听得心花怒放,当场把开皇二十一年改叫仁寿元年,大赦天下。其实太阳东升西落自有规律,哪会平白无故变长?可皇上不管这些,升了杨素当左丞相,苏威当右丞相,文武百官都加官进爵。就苦了那些工匠,因为"白昼变长"被逼着多干活,累得直叫唤也没人管。

有个叫王劭的侍郎更会来事,专门编了本三十卷的《皇隋灵感志》,把民间歌谣、佛经谶语全凑一块儿,硬说是大隋受命于天的证据。皇上明知牵强,可想到自己得位不正,正需要这种东西堵天下人的嘴,不但把书颁行全国,还赏了王劭千金,亲自去南郊祭天谢恩。

结果才过一年,岐州雍州就闹地震,百姓房子塌了无数。入秋后独孤皇后着了凉,御医天天诊治反而越治越重。八月初月亮周围突然出现四道光圈,五天后太白星犯轩辕——当天夜里,五十岁的独孤皇后就在永安宫咽了气。皇上伤心了好几天,命人把灵柩停在白虎殿。太子杨广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,可一回到自己屋里照样吃喝说笑。他还耍心眼,每天假装只吃两勺饭,其实让人把肉干藏在竹筒里,裹在衣服中偷偷送进来。外头人不知情,还夸太子孝顺得茶饭不思。三个月后下葬泰陵,这墓地是上仪同三司萧吉选的,他拍胸脯保证:"这地方能保三千年国运,传二百代皇帝。"皇上嘴上说"吉凶在人不在风水",心里却美得很。萧吉私下跟朋友交底:"前太子派人让我选风水时说,要是他早点当上皇帝必有重谢。我早算准不出四年必换太子,不过新太子上台之日,就是大隋灭亡之时——我说的三千年其实是三十年,二百世其实是两代!"朋友们将信将疑,也没当回事。

再说皇上第四子蜀王杨秀,长得高大威猛,年纪轻轻就蓄着大胡子,在朝中很扎眼。皇上曾对独孤皇后说:"这孩子将来不得好死,我在世还能压住他,等兄弟们当家时准要造反。"后来派杨秀去镇守蜀地,这家伙摆的排场比皇上还大,车马服饰都敢用天子规格。皇上听说后气得直跺脚:"败坏我家规矩的,肯定是这些不肖子孙!"等太子杨勇被废、晋王杨广上位,杨秀更不服气。杨广怕他生事,就让杨素罗织罪名。皇上召杨秀回京,见面时黑着脸一言不发。等大臣们轮番训斥,杨秀只得认罪:"臣辜负皇恩,罪该万死。"杨广假惺惺拉着兄弟们求情,皇上反而更火大:"从前秦王浪费我以父亲身份管教,现在杨秀祸害百姓,我要以国君身份处置!"当场把杨秀交给司法衙门。开府仪同三司庆整劝谏:"您儿子本来就不多,前头废了杨勇,秦王杨俊又病死了,再严惩蜀王恐怕..."话没说完皇上就暴跳如雷:"要你多嘴!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!"吓得群臣跪了一地求情。

杨广这头更毒,偷偷做了两个木偶,拿钉子扎心捆手,写上皇上和汉王杨谅的名字,还刻着"请西岳神仙速派天兵收走杨坚杨谅魂魄",埋到华山脚下再让杨素"偶然"挖出来。又诬陷杨秀私造图谶、散布谣言,还伪造了篇檄文,说什么"要带兵进京清君侧"。皇上看到这些"罪证"拍案大骂:"天底下还有这种畜生儿子?"立即把杨秀废为庶人关进内侍省,连老婆孩子都不让见,只给两个粗使丫鬟。受牵连的有一百多人。杨秀上谢恩表时写道:"求父皇开恩让罪臣见见孩子,若能赐块坟地,死也瞑目了。"可谁还理会他呢?

隋文帝气得直拍桌子,亲自写下一道诏书,细数蜀王杨秀十大罪状。那诏书里说得可狠了,字字都像刀子:

"你身为臣子,本该忠君爱国。朕把蜀地重镇交给你镇守,你却坏了纲常法纪,整日盼着朝廷出事。朕稍有不舒服,你就派人打探消息;看朕病重,立刻起了歪心思。太子是你亲兄长,按礼法该继承大统,你倒好,散布妖言说他坐不稳这位置。还说什么自己骨相尊贵,德行配得上皇位,编造益州出现龙影的鬼话,把成都宫殿改得跟皇宫似的。更可恨的是,你拿'禾乃'二字附会八千年的运数,在京城散布妖异征兆诅咒父兄,又在蜀地伪造祥瑞往自己脸上贴金。"

老皇帝越写越气,笔尖把绢帛都戳破了:"你搜罗旁门左道搞巫蛊之术,连亲弟弟汉王都不放过。画他的像扎小人,还说什么请华山神仙收他魂魄。对朕这个亲爹更狠,把朕的画像捆头扎脑,竟敢叫西岳神兵来索命!朕倒要问问,杨坚、杨谅到底是你什么仇人?"

诏书后半截越说越激动,历数他十大罪状:藏着祸心要造反,这是逆臣;盼着父亲遭灾自己得利,这是贼子;对兄长下毒手,这是悖逆兄弟;残害百姓如豺狼,横征暴敛似酷吏;整天搞歪门邪道,分明是块不成器的朽木!最后狠狠摔下一句:"干尽这些天理难容的勾当,还想保全富贵?做梦!"

杨秀接到诏书时,手里的茶碗啪地摔得粉碎。他脸色煞白地翻来覆去地看,心里直喊冤:这些罪名十成十是栽赃!可深宫高墙挡着,他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,只能咬着嘴唇在牢里淌血泪。

这时候倒有个不怕死的贝州长史裴肃,偷偷递了奏折说:"两位被废的皇子关这么久,也该悔改了。陛下不如给他们个小封地,要是改好了再加封,若还执迷不悟再处置不迟。"隋文帝把奏折给杨素看,叹道:"裴肃这是操心朕的家事啊。"杨素板着脸不吭声,到底没整治裴肃,只把他革职赶回老家。倒是准许杨秀的儿子们陪父亲一起圈禁。

唉,这皇家的事啊!太子杨勇虽说有错处,可要是有李纲那样的正直人辅佐也不至于此。偏偏独孤皇后偏心眼,晋王杨广又使阴招,再加上杨素这老狐狸推波助澜——就算杨勇没过失也得被废!蜀王杨秀虽说行事张扬,可比杨勇冤枉多了,硬是被杨广和杨素联手坑进大牢。要说心狠手辣,谁比得过杨广?偏生隋文帝次次都上当。当爹的要是这般糊涂,子孙可要遭殃喽!

原文言文

  太子勇遭谗被废 庶人秀幽锢蒙冤

  却说太子勇安居东宫,喜近声色,免不得有三五媚臣,导为淫佚。就是云昭训父定兴,亦出入无节,尝献入奇服异器,求悦太子。左庶子裴政,屡谏不从。政因语定兴道:“公所为不合法度。且元妃暴薨,人言藉藉,公宜亟自引退,方可免祸。”定兴不以为然,并将政语转告太子。太子勇便即疏政,出襄州总管,改用唐令则为左庶子。令则素擅音乐,勇使他教导宫人,弦歌不辍。右庶子刘行本,尝责令则道:“庶子当以正道佐储君,奈何取媚房帷,自干罪戾?”令则闻言,也觉赧然,但欲讨好东宫,仍然不改。会太子召集宫僚,开筵夜饮,令则手弹琵琶,歌娬媚娘,太子大悦。当时恼动了一位直臣,便起座进规道:“令则身为宫僚,职当调护,今乃广座前,自比倡优,进淫声,秽视听,事若上闻,令则罪在不测,殿下宁能免累么?”太子勇怫然道:“我欲行乐,君勿多事!”说至此,那直臣知话不投机,也即趋出。这人为谁?就是太子洗马李纲。叙法侧重李纲,为下文伏线。勇由他自去,并不追问,仍使令则弹唱终席,方才遣散。嗣复与左卫率夏侯福手搏为戏,笑声外达。刘行本待福出来,召福面数道:“殿下宽容,赐汝颜色,汝何物小人,敢如此恣肆无礼呢?”因将福执付法吏。勇反替福请免,乃得释出。还有典膳监元淹,太子家令邹文腾,前礼部侍郎萧子宝,前主玺下士何竦等,俱专务谐媚,导勇非法。

  勇内多姬媵,外多幸臣,整日里歌宴陶情,不顾后患。至废立消息,传到东宫,勇才觉着忙,闻新丰人王辅贤,素善占候,因召问吉凶。辅贤道:“近来太白袭月,白虹贯东宫门,均与太子有碍,不可不防。”勇越加惶急,遂与邹文腾、元淹熟商,引入巫觋,作种种厌胜术,又在后园内设庶人村,屋宇卑陋。勇常往寝处,布衣草褥,为厌禳计。全是愚夫、愚妇的作为。隋主坚颇有所闻,遂使杨素詗视虚实。素至东宫,已经递入名刺,却故意徘徊不进。勇束带正冠,佇待多时,方见素徐徐进来。勇不觉懊恼,语多唐突。素即还报太子怨望,恐有他变。隋主尚将信将疑,再经独孤后遣人伺勇,每得小过,无不上闻,甚且架词诬陷,构成勇罪,说得隋主不能不信,乃自玄武门达至德门,分置候人,窥察东宫动静,所有东宫宿卫,及侍官以上名籍,悉令移交诸卫府。宫廷内外,俱知废立在迩,乐得顺风敲锣,投窂下石,至如晋王广盼望佳音,更觉迫不及待,密嘱督王府军事段达,贿通东宫幸臣姬威,使伺太子过失,密告杨素。于是内外喧谤,说得这个太子勇无恶不作,自古罕闻。

  会隋主幸仁寿宫,将要回銮,段达往胁姬威道:“东宫罪恶,皇上尽知,已奉密诏,定当废立,君能和盘托出,大富贵就在目前了。”威满口应承。未几,隋主还朝,才阅一宵,已听得许多蜚语,越宿御大兴殿,即宣召东宫官属,怒目与语道:“仁寿宫去此不远,乃令我每还京师,严备仗卫,好似身入敌国一般。我近患下痢,寝不解衣,昨夜至后房登厕,恐有警急,又还就前殿,岂非尔辈欲坏我家国么?”说至此,即叱令左右,拿下左庶子唐令则等数人,付法司讯鞫,一面命杨素陈述东宫事状,宣告群臣。素竟随口编造,说出太子许多骄倨,且有密谋不轨等情。隋主喟然道:“此儿过恶久闻,皇后每劝我废去,我因此儿居长,且是布素时所生,格外容忍,望他渐改,不料他怙恶不悛,反敢私怨阿娘,不与一好妇女;且指皇后侍儿,谓将来终是我物。新妇元氏,性质柔淑,忽然暴亡,我疑他别有隐情,召他入问,他便抗辞道:‘会当杀元孝矩。’试想孝矩为元氏父,现为庐州刺史,相隔甚远,何罪当杀?他无非意欲害我,借此迁怒呢。皇长孙俨,为云氏所出,朕与皇后老年得孙,抱养宫中,他偏不放心,遣人屡索,由今思昔,云氏系定兴女,与不肖儿在外私合,安知不是异种?昔晋太子取屠家女,生儿即好屠割,今若非类,便乱宗社。又闻不肖儿引入曹妙达,与定兴女同宴,妙达在外扬言,我今得劝妃酒,如此乖谬,想是因诸子庶出,恐人不服,特故意纵妾,欲收时望,我虽德惭尧、舜,怎可将社稷人民,付与这不肖子呢?”多是妇女琐亵之谈,奈何出诸帝口?语尚未毕,左卫大将军五原公元旻,听不入耳,竟出班面奏道:“废立大事,天子无二言,诏旨若行,后悔无及。谗言罔极,请陛下三思!”隋主全然不理。

  旻尚欲再言,偏姬威入朝抗表,迭称太子失德,隋主览表已毕,复传威入见,谕令尽言。看官!你想威有甚么好话?无非说太子好奢好淫,好杀好忌,又把那厌盅诸术,尽情说出,最后一语,谓太子尝令师姥卜吉凶,转语臣道:“至尊忌在十八年,今已过期,好令人快意了。”隋主听到此言,气得老泪澘澘,且泣且叹道:“谁非父母所生?乃竟至此。朕近览齐书,见高欢纵子为恶,不胜忿懑,我怎可效尤哩?”说着,即传敕禁勇诸子,及勇党羽,令杨素讯谳,自下御座退朝。素与弟约深文巧诋,锻炼成狱,有司更希承素意,奏称:“元旻尝曲意事勇,当御驾在仁寿宫时,勇尝遣心腹裴弘,致书与旻,外面写着,毋令人知。”既云密书,又云外面有此数字,明明是诬蔑之言,构陷元旻。隋主看了,便失声道:“朕在仁寿宫,事无巨细,东宫即已闻知,比驿马还要迅速,朕尝称为怪事,哪知有此辈引线呢。”遂遣武士拘旻下狱,并裴弘亦被拘入。右卫大将军元胄,尝入值帝前,时当退班,尚留连不去,至此始面奏道:“臣向不退值,正为陛下防着元旻呢。”可恶之极。隋主被胄所欺,面加褒奖,胄欢跃而出。开皇二十年十月,隋主决意废太子勇,使人召勇入见。勇见朝使失色道:“莫非欲杀我不成?”使臣支吾对付。勇只好硬着头皮,随使入武德殿。但见殿阶上下,兵甲森列,殿内东立百官,西立诸王,御座中坐着一位甲胄耀煌,威灵赫濯的大皇帝,不由的心胆俱碎,匍伏阶前。内史侍郎薛道衡,在阶上站着,朗声宣诏道:

  太子之位,实为国本,苟非其人,不可虚立。自古储副,或有不才,长恶不悛,仍令守器,皆由情溺宠爱,失于至理,致使宗社沦亡,苍生涂地。由此言之,天下安危,系乎上嗣。大业传世,岂不重哉?皇太子勇,地则居长,情所钟爱,初登大位,即建春宫,方冀德业日新,隆兹负荷,而乃性识庸闇,仁孝无闻,暱近小人,委任奸佞;前后愆戾,难以具纪。但百姓者天之百姓,朕恭膺天命,属当安育,虽欲爱子,实负上灵,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?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,并废为庶人,顾维兆庶,事不获己,兴言及此,良深愧叹!

  诏书读毕,当有卫士引勇诸子,趋入殿庭,褫去冠带,并由道衡传谕及勇道:“如尔罪恶,人神共弃,欲求免废,尚可得么?”勇即免冠再拜道:“臣合尸都市,为将来鉴,幸蒙哀怜,得全性命。”说着,泪如雨下,良久始舞蹈而去。盈廷诸臣,莫不感悯,但也不便多言。勇有十子,亦一并牵出。长子俨曾封长宁王,尚表乞宿卫,情词恳切。隋主览表心动,意欲留俨,杨素进言道:“伏愿圣心同诸螫手,不宜再事矜怜。”素实可杀。隋主乃怏怏入内。越日,又下诏书,斩元旻、唐令则、邹文腾、夏侯福、元淹、萧子宝、何竦七人,妻妾子孙并没入官庭。还有车骑将军阎毗,东郡公崔君绰,游骑尉沈福宝,术士章仇太翼,各杖百下,身及妻子为奴,资财田宅充公。副将作大匠高龙,率更令晋文建,通直散骑郎元衡,并赐自尽。

  太平公史万岁,与将士等共列朝堂,见太子被废,暗暗称冤,不辞而退。隋主记忆起来,召问杨素道:“万岁为何遽退?”素答道:“想是去谒东宫了。”隋主即召万岁入问,万岁为素所诬,当然不服,且言:“前征突厥,被杨素抑功不赏,将士多半怨素,素实老奸巨猾,不可轻信。”隋主此时,正深信杨素,便极口驳斥,万岁仍然反抗,词色益厉,顿时恼动上意,遽命左右推出朝门,把他击毙。已而不禁自悔,复令追还,那万岁的魂灵,已入枉死城,哪里还追得转呢?当下赐杨素帛三千段,元胄、杨约各千段。文林郎杨孝政进谏道:“皇太子为小人所误,宜加训诲,不宜废黜。”隋主又怒,喝令挞孝政胸,至数十下。孝政只得自认晦气,忍痛而出。隋主复召东宫官属,责他辅导无方,众皆惶惧,莫敢答言。独太子洗马李纲道:“废立大事,满朝文武大臣,皆知事不可行,但莫敢发言,臣何惜一死,不为陛下直陈。太子性本中人,可与为善,亦可与为恶。向使陛下选择正人,辅导太子,非不可嗣守鸿业,乃用唐令则为左庶子,邹文腾为家令,二人唯知谄媚取容,怎得不败?这乃陛下自误,不得尽归罪太子。”说至此,伏地呜咽。隋主亦不觉惨然,欷歔良久道:“李纲责我,不为无理,但徒知其一,未知其二,我本择汝为宫僚,勇不肯亲信,虽有正人,究属何益?”纲又答道:“臣所以不见亲信,实由奸人在侧,蒙蔽东宫,若陛下早斩令则、文腾,更选贤才辅佐太子,臣何致终被疏弃哩?从古来国家废立冢嫡,每至倾危,愿陛下深留圣恩,无贻后悔。”胆愈壮则词愈达。隋主听了,勃然变色,抽身入内。左右皆为纲寒心,纲却从容退归。已而有诏传出,移置废太子勇至内史省,恩给五品料食,又擢李纲为尚书右丞。朝臣始服纲胆识,交口称颂了。

  过了数日,即立晋王广为太子,全国地震。广还要讨好父前,表请减杀章服,所用官僚,不向东宫称臣。隋主坚嘉他礼让,优诏允从。广即调用宇文述为左卫率,又因洪州总管郭衍,亦曾与谋夺嫡,召为左监门率。隋主又移废太子勇至东宫,锢置幽室,令广管束。勇自思罪不当废,屡请见父申冤。广不肯允,勇升树号呼,期达上闻。广商诸杨素,素即上言:“勇志日昏,想为癫鬼所祟,不可复收。”隋主乃令广从严锢勇。勇遂如罪犯一般,不许自由。从此九重远隔,永不得见天日了。

  先是隋主克陈,天下多想望太平,监察御史房彦谦,私语亲友道:“主上忌刻苛酷,太子卑弱,诸王擅权,天下虽得暂安,不久必生祸乱。”彦谦子玄龄,亦密白乃父道:“主上本无功德,徒用诈术取天下,诸子又皆骄奢不仁,将来必自相诛夷,危亡即不远了。”会新乐告成,协律郎祖孝孙及乐工万宝常,按律谱音,皆不见用,但创出一种繁闹的乐音,奉敕施行。宝常泫然道:“淫厉而哀,天下不久便乱了。”自是辞去役使,情愿稿饿,并取乐谱毁去,且自叹道:“用此何为?”未几竟绝粒而死。回应八十六回中订乐事,笔法不漏,且以见隋代之将亡。

  隋主还道是立储得人,可无后忧。太史令袁充,当废立东宫时,曾进言天象告变,应该废立,至此又表称:“隋兴以后,昼日渐长,兆庆升平。”隋主大喜,即改开皇二十一年为仁寿元年,大赦天下。地球绕日,自有常度,乌有无故增长之理?进杨素为左仆射,苏威为右仆射,文武百官,加秩有差。惟因日影增长,令百工作役,概加程课。丁匠等不免叫苦,隋主怎得与闻。散骑侍郎王劭,乘势献谀,谓自大隋受命,符瑞甚多,特辑成《皇隋灵感志》三十卷,进呈御览。隋主取阅全书,内容多系采集歌谣,旁及谶纬,并且掇拾佛书,意为注释,虽未免牵强附会,但自思得国未正,士民或有异议,正好借此宣示四方,表明应天顺人的征验。当下将劭书颁行天下,并赏劭金帛千匹,且亲祀南郊,答谢天庥。

  才阅一年,岐、雍二州地震,毁坏民庐,不可胜计。到了孟秋,独孤后受凉感疾,饮食无味,寝卧不安。御医逐日诊治,毫不见效,反且沉重起来。天文似亦预兆灾冓,八月初旬,月晕四重,又越五日,太白犯轩辕,是夜独孤后病殁永安宫,年正五十。隋主感伤数次,乃命礼官治办丧仪,殡灵白虎殿下。太子广至灵柩前,哀号擗踊,若不胜情,至退处私室,饮食言笑,仍如平时。又每朝令进二溢米,暗中却嘱取肥肉脯鲊,置竹筩中,用蜡封口,裹着衣襆,悄悄纳入,外人无从得知,反盛称太子孝思,誉不绝口。转眼间已过了三月,奉柩出葬泰陵,追谥文献。这泰陵地域,是由上仪同三司萧吉所择,奏云:“卜年三千,卜世二百。”隋主说道:“吉凶由人,不关墓兆。”话虽如此,意中实喜得嘉地,竟从吉言。言不由衷,无怪生儿更诈。吉密语知友道:“前太子尝遣宇文左率,嘱我善择山陵,令太子早日得立,必当厚报。我答言地已择就,不出四年,太子必御天下。实告诸君,太子嗣位,隋必致亡。我所云三千年,乃系三十,二百世乃系二传。诸君记着!看我言果有验否?”吉为梁长沙王萧懿孙,既有此技,何前此无救国亡?吉友闻言,也似信非信,搁过一边。

  且说隋主第四子蜀王秀,容貌壮伟,很有胆力,年未及壮,即多须髯,常为朝臣所侧目。隋主尝语独孤后道:“秀将来恐不令终,我在尚可无虑,至兄弟时必反无疑。”独孤后以秀无他过,置诸不理。隋主乃命秀镇蜀,秀莅治益州,奢侈逾制,车马衣服,僭拟天子。隋主稍有所闻,即语群臣道:“坏我家法,必在子孙。”因遣使赍敕谴责,秀终未肯改。及太子勇遭谗被废,晋王广得为太子,秀意甚不平。广亦防秀有变,阴令杨素进谗,构成罪状。隋主乃召秀还朝,秀入都进谒,但见隋主满面怒容,不与一言。秀再拜而出,隋主乃使朝臣责秀,秀答谢道:“臣忝荷国恩,出临藩岳,不能奉法,罪当万死。”太子广闻秀被责,很是欣慰,外面装出爱弟形状,邀同诸王入宫,替秀解免。隋主反加怒道:“从前秦王縻费,我以父道相责,今秀蠹害生民,我当以君道相绳。汝等不必多言,我自有法处治呢。”说着,即令将秀付诸法司。开府仪同三司庆整进谏道:“庶人勇既废,秦王已薨,秦王俊病殁,见八十六回。陛下儿子无多,奈何屡加严谴?且蜀王性甚耿介,今被重责,或且不愿生全,也是可虑。”隋主大怒道:“你敢来多嘴么,我且断你舌根!”随即顾群臣道:“当斩秀市中,以谢百姓。”群臣俱跪伏殿庭,代为乞免,乃令杨素、苏威、牛弘、柳述等,再加按治。太子广阴作木偶,缚手钉心,上书隋主及汉王姓名,下署数语云:“请西岳慈父圣母,速遣神兵,收系杨坚、杨谅神魂。”令人埋诸华山下。一面使杨素发掘,作为罪证。又云:“秀妄造图谶,迭言京师妖异,捏称蜀地祯祥。”并有檄文草稿,略云:“逆臣贼子,专弄威福,当盛甲陈兵,指期问罪”等语。罪证已具,一并上奏。隋主见了,拍案盛怒道:“天下有这等不肖子么?”便令废秀为庶人,幽锢内侍省,不得与妻孥相见,但给獠婢二人,充当役使。且缘秀连坐,计百余人。又中了逆子奸相的诡计。秀上表称谢,表文中有云:“伏愿慈恩,垂赐矜悯。今兹残息未尽,愿与瓜子相见,请赐一穴,令骸骨有归。”“瓜子”二字,是指自己的爱子言。

  隋主反下诏数秀十罪,略云:

  汝地居臣子,情兼家国。庸蜀重要,委以镇之。汝乃干纪乱常,怀恶乐祸,睥睨二宫,佇望灾衅,我有不和,汝便觇候,望我不起,便有异心。皇太子汝兄也,次当建立,汝假托妖言,乃云不终其位。自言骨相非人臣,德业堪承重器,诈称益州龙现,托言吉兆,重述木易之姓,更治成都之宫。妄说禾乃之名,以当八千之运,横生京师妖异,以证父兄之灾,妄造蜀地祯祥,以符己身之箓。鸠集左道,符书厌镇。汉王于汝,亲则弟也,乃画其形像,书其姓名。缚手钉心,妄云请西岳华山慈父圣母,收杨谅魂神。我之于汝,亲则父也,又画我形像,缚首撮头,仍云请西岳神兵,收杨坚魂神,如此悖谬,我不知杨坚、杨谅,果是汝何亲也。包藏凶慝,图谋不轨,逆臣之迹也。希父之灾,以为身幸,贼子之心也。怀非分之望,肆毒心于兄,悖弟之行也。嫉妒于弟,无恶不为,无孔怀之情也。违犯制度,坏乱之极也。多杀不辜,豺狼之暴也。剥削民庶,酷虐之甚也。唯求财货,市井之业也。专事妖邪,顽嚚之性也。弗克负荷,不材之器也。凡此十者,灭天理,逆人伦,汝皆为之,不祥之甚也。欲免祸患,长守富贵,其可得乎?

  庶人秀得见此诏,吓得莫名其妙,自思诏书所言,纯是冤诬,不知被何人构造出来,锻成这般大罪。禁门深远,无从申诉,只好饮恨泣血,静坐囹圄。贝州长史裴肃独遣使上书,谓:“二庶人得罪已久,宁不革心,愿陛下弘君父之慈,顾天性之义,各封小国,再观后效,若能迁善,渐更增益,如或不悛,贬削未迟。”这书奏入,隋主顾杨素道:“裴肃忧我家事,也是一片诚心。”素默然不答。不劾裴肃,还算厚道。于是征肃入朝,面谕二庶人不能曲恕,且罢肃原官,放归田里。惟庶人秀诸子,听令同处,小子有诗叹道:

  谗言蔽主益神昏,父子相夷最贼恩;

  一摘已稀偏再摘,可怜皇嗣两含冤!

  二庶人不得出头,太子广得步进步,更要做出逆天害理的大事来了。欲知他如何行事,请看下回便知。

  太子勇非无过失,误在无正人以辅导之。如洗马李纲言,最为剀切。然有独孤后之偏爱,与晋王广之诡谋,就使勇无失德,亦必致废黜,况更有杨素之助桀为虐耶?隋主坚惩高欢覆辙,自谓不致纵子,而抑知妻儿谮愬,墮彼术中,其惑且比高欢为尤甚也。蜀王秀虽未免僭踰,而较诸废太子勇,更属无甚大罪,乃广、素相毗,百端构陷,复被废为庶人。自来阴贼险狠,莫如杨广,而隋主坚屡为所欺,溺爱不明,一至于此,有子者尚其鉴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