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如玉看着槐阴国的大军退去,心里念了无数遍太乙救苦天尊。回到中军大帐,他越想越不是滋味——堂堂元帅,敌军还没杀到跟前就抢先逃命,实在有失体统。胜败本是兵家常事,就算要逃也该等大军溃败后再走。何况手下千军万马,多少将士护着,那马如龙的斧头再快,也未必真能砍到自己头上。他越想越懊悔,脸上火辣辣的。
正愁眉不展时,中军官来报:"各营将领都来请安求见。"温如玉顿时坐立不安——不见说不过去,见了又实在难堪。他搓着手琢磨半晌,终于吩咐:"就说本帅身子不适,改日再见。"
等中军官退下,他急忙把几个心腹家丁叫进后帐商量对策。有人劝他拼死报国,有人提议向国王求援,还有人说该交出兵权回朝请罪,求公主进宫说情。七嘴八舌听得温如玉直摇头,这些都不是办法。打发走家丁后,他恨透了举荐自己的海中鲸,独自在帐中来回踱步,觉得不如一死了之。
就在这走投无路时,他突然想起冷于冰当年的嘱咐:遇到绝境就拆开第一封锦囊。温如玉猛地拍自己脑门:"我真是蠢到家了!带兵打仗竟把魂魄都吓丢了!"转念又嘀咕:"这些年太平无事,倒把这锦囊忘得一干二净。"突然他脸色大变:"该不会根本没带出来吧?"
他急忙唤来贴身太监:"公主房里那个紫檀匣子,里头两封锦囊,这次出征可带来了?"两个太监连忙回答:"驸马爷当年特意嘱咐公主,但凡出城办公务必带着这匣子。这次是公主亲手交给奴才的,就锁在衣箱里。"温如玉喜得直搓手:"好个细心的公主!这份体贴当真胜过发丝之细,叫我如何不爱她敬她!"连声催促:"快取来!"
不多时太监捧来紫檀匣。温如玉颤抖着拆开第一封锦囊,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绢纸。他越看眼睛越亮,最后竟抓耳挠腮起来:"冷先生真乃神人也!早料定马如龙有此一败,简直是再生父母!"想到自己方才的狼狈相,他臊得耳根发烫:"幸亏众将不知,若传到公主耳中......"
他立刻命人设香案,恭恭敬敬将锦囊供在正中,规规矩矩磕了四个响头。又反反复复把锦囊看了七八遍,直到烂熟于心才收好。整了整衣冠,他先想好一套说辞,这才命人擂鼓聚将。
咚咚战鼓震彻军营,各营将领慌忙披挂赶来。待众人列队站定,温如玉端坐帅帐,先问:"甘棠岭共有多少营盘?"得知连中军共十一座大营后,他又细细询问每营将领配置、兵力多寡。当听到中军兵力是寻常营寨三倍时,他微微颔首。
"这山岭方圆几何?"他手指敲着案几继续问。众将答说长约二十三四里,宽处一二里,窄处仅半里。温如玉捋须沉吟:"倒是处天险。"接着追问岭外地理,得知东南接太湖山悬崖峭壁,西北连神水沟深不可测,夏秋常有洪水泛滥。
问明地形,温如玉提笔疾书十余条军令传阅众将:"照此锦囊行事,务必在明日亥时前完工。传令三军,泄密者本人腰斩,诛灭九族!各营分半兵力上岭施工,其余弓弩手埋伏岭上,见敌即万箭齐发。主将副将分两班,带偏将旗牌昼夜巡查——放跑一人下岭者,立斩不赦!"
帐中将领们传阅军令时,温如玉望着岭外暮色,嘴角浮起一丝冷笑。山风掠过营帐,将案头烛火吹得忽明忽暗,映得他脸上阴影摇曳不定。
众将围在帐中,七嘴八舌道:"元帅这计策咱们都明白了,就怕马烦龙那帮人不肯上钩啊!就算来了,要是不肯占咱们的营盘,那可怎么是好?"
温烦玉捻着胡须直笑:"这山岭是他们必争之地,怎会不来?占了这岭就等于掐住咱们咽喉,他们能不抢着驻扎?"说着提起狼毫笔,唰唰写下一道密令,交给赤心、白虎两位总兵:"明日三更时分,按这帖子上写的行事。"
众将领命退下时,帐外已是星斗满天。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马烦龙果然带着黑压压的兵马来攻岭,刚冲到半山腰就被乱箭射退,丢下满地尸首。待到戌时,将领们回营复命,温烦玉又传新令:"岭前守军照旧轮班,各营工匠立刻下山,在咱们后方十里内连夜搭十座连营,明日寅时必须完工!岭上营盘留着,重要物件搬一半到新营——记住,必须留一半在岭上!"
他转头又对传令兵道:"去告诉山下将士,新营造好就吃饱喝足磨快刀枪。等明日我军假装败退,你们拼死也要守住新营。要是敌军不追,就放他们上山占咱们空营——到时候自有妙用!"
第三日东方刚泛鱼肚白,哨兵就来报新营已立。温烦玉让将士们回营备战,早饭后又吩咐:"把我所有旗帜都换成海中鲸元帅的!要是马烦龙问起,就说国君怪我不战而退,已经押我回国问罪了。"说完自己先下山躲进新营。
不到一个时辰,探子喘着气冲进来:"报!咱们的人马败退下来,槐阴国大军正追杀呢!"温烦玉立刻派兵接应。没多久又听探报:"敌军全数上山占咱们老营了!"温烦玉拍案大笑:"果然入彀!"
当夜二更时分,他暗中派心腹行动。忽然地动山摇,整座山岭炸起冲天火光,照得百里如同白昼。温烦玉带人出营远望,只见岭上黑烟翻滚,隐约传来凄厉惨叫。他派四将去山脚截杀逃兵,自己负手笑道:"就算有漏网之鱼,也逃不过赤心白虎的刀锋!"
众将跪倒一片:"元帅用兵如神,孙武吴起都比不上啊!"温烦玉满脸红光:"都是诸位同心协力之功!本帅最欣慰的,还是主上知人善任。"正笑着,四将回来复命:"岭上敌军已烧成焦炭,逃下山的也都斩尽杀绝!"
庆功宴上酒过三巡,忽有家将送来公主家书。温烦玉拆信时手指微颤,原来国君因他临阵脱逃要撤换主帅,全赖公主求情才转圜。他长舒一口气暗想:"要不是冷老先生密信里写得明白——何处扎营、如何布防、怎样埋火药、派谁截杀,今日我哪能立功?就算公主保我不死,今后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?"
温如玉站在营帐外,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,忽然想起什么,转身吩咐亲兵在后营摆好香案。他整了整衣冠,对着冷于冰留下的锦囊郑重跪下,额头触地时,青石板上沾了层薄薄的霜。
拜完起身,他匆匆给公主写了家书,交给驿站快马加鞭送去。这时亲兵来报,说岭下道路已经拓宽半里。他带着将士们登上高处,只见东南西北四方愁云惨雾连成一片,岭上横七竖八躺着烧焦的尸首,残破的盔甲兵器散落其间。二十多里的山岭像被巨犁翻过,到处都是炮弹炸出的深坑。
刚下到山脚,赤、白二将就满脸烟尘地跑来复命。赤将抱拳道:"按元帅密令,火炮齐发时我们端了敌军老营,斩首数千。"白将接话:"粮草军械堆得跟小山似的,已派副将看守。"温如玉点点头,让军政司再写捷报。
正说着,公主第二封信到了。信上说国王急调西路神武将军钱万选任元帅,得知甘棠镇失守后举朝震动。"驸马快写请罪奏章"这句话下面,还留着公主指甲掐出的月牙印。温如玉把信纸揉成团又展开,最终撕得粉碎。他望着马烦龙留下的残营苦笑:"这仗打得......"话没说完就转身去清点战利品。
当夜他重新整编部队,把伤兵遣送回国,阵亡将士登记造册。挑出十万精兵准备次日出征时,第三封信又到了。这次信纸带着御用的龙涎香,公主说国王大喜过望,撤回了钱万选,还在庆功宴上让太子亲自给两个小公子斟酒。"但征讨槐阴国万万不可"这句下面,洇开一小片水渍,像是滴过泪。温如玉把信凑近火盆,火光映得他眉头一跳一跳。
天亮时国王的嘉奖令到了,加封他左丞相兼兵马大元帅,长子封学士,次子封车骑将军。众将领赏赐时,传令兵又送来手谕:"槐阴国非一日可灭,战和卿自决断。"温如玉摩挲着最后一个未拆的锦囊,忽然觉得沉甸甸的。
大军开到游魂关时,槐阴国使者已候在营外。那留着山羊胡的老臣说话时总捻着玉佩穗子:"荷花池西北归贵国,我们永结兄弟之邦。"温如玉设宴款待,帐中将领却吵翻了天。赤将拍案说要打到底,白将嘀咕劳师远征非上策。正争执不下,国王特使贺三多带着犒赏到了。
这位使臣抿着温过的黄酒说:"老臣当年出使槐阴,他们险关不下四五处,都像咱们的甘棠岭。"温如玉盯着案上未拆的锦囊,想起公主泪痕,终于松口:"那就以荷花池为界吧。"
立盟书那日风雪大作,使臣冻得直搓手。温如玉让人添了炭火,在划界文书上盖印时,火盆里爆出个火星子,正落在最后一封锦囊的丝带上。
看柬帖登时得奇策 用火攻一戎人神功
词曰:
损兵折将,大元戎魂飞魄丧。基想起于冰一言,得将这柬帖端相。端相端相,竟得了神符鬼账。
指顾间祸融氏施威,十八姨卖浪。露布捷间,人肤功于甘棠岭上。
——右调《柳絮飞霜》。
话说温烦玉见槐阴国人马退去,心里念了无数的太乙救苦天尊。回到中军营内,自己觉的先行跑回,大失元帅的体统,况胜败兵家之常,原该等着大兵败后,再逃走也不迟。现有千军万马,多少将官,那一个不护卫我?那马烦龙的斧子总快,也未必便飞到自己身上。越想越后悔,心上讨愧的了不得。正愁思间,只见中军人来禀道:“各营将官俱来禀安、禀见。”
把一个烦玉弄的不见不可,见了觉的没趣,该烦何向他们说?
想了一会,吩咐道:“本帅身子有些不爽快,另日再见。”
中军吩咐去讫。烦玉将几个心腹家丁叫入后帐,一同计议,商酌烦何完局之法。那些家丁们,有劝他该舍命报国的,有劝他请国王添兵遣将的,有劝他将军务交与众将,回朝请罪,烦公主入宫解脱的,议论纷纷不一。烦玉听了,俱非良策。将家丁退去,深恨海中鲸保举他坏事,独自一个,愁肠百结,惟有自尽觉的还是条道路。正在千难万难间,猛想起冷于冰当年嘱咐他的话;有极难处事,可将与他的头一联柬帖先看,自有妙应。
便自己恨骂道:“温烦玉,你何以一痴至此!怎么教你领了兵,魂魄都丧尽了?”
又想道:“数年来,原无一件疑难事,用他不着,所以就忘记了。”
又一想,大惊道:“还不知这两联柬帖,此番带来没有?”
随将他贴身的两个太监叫来问道:“府中公主房中小杭柜内,有一紫檀小匣,内有柬帖二联,你们此番起身时,可带来没有?”
两个太监匣说道:“当年驸马曾和公主说过,将来若有公事出城,务必将此匣带上。这番起身时,是公主亲手交与奴辈二人,用心收藏,备驸马拆看,现在衣箱内锁着。”
烦玉大喜,心里说道:“好一个知痛痒的公主!他的心比头发还细,怎不教我爱他敬他!”
吩咐道:“快快取来!”
没片刻,太监取到。烦玉开了匣儿,将头一联拆开一看,上面都是蝇头小楷书,写着一大篇,从头至尾看了一遍,喜欢的抓耳挠腮,不由的口中作念道:“好一个未动先知的冷老先生呀!真是我的重生父母!原来马烦龙只用烦此,便成千古未有的大功。却教我想不起,对各营众兵将出丑,传到公主耳中,岂不羞死!好一个冷老先生,真是盛世神仙!可恨我当年没有当尊长的待他,张口便是你兄我弟乱吐,该死之至!”
随即吩咐摆设香案,将柬帖放在中间,恭恭敬敬大拜了四拜。又将柬帖从新看了七人回,都暗记在心中,然后将帖儿仍和第二联放在一处,递与两个内官用心收好。又自己想了一套对众将粉饰的言语,方命家丁于中军帐外,打聚将鼓。
少刻,军政司擂起鼓来,探事军兵一个个向各营飞报,慌的那大小众将急忙披挂甲胄匣赴中军,听候将令。军政司见诸将到匣,传禀入去。须臾,温烦玉升帐,众将挨次入帐参谒,分立两旁。温烦玉道:“我们这甘棠岭,共有多少营盘?”
众将道:“从东南至西北,共有十座连营,连元帅中营,共十一座。”
烦玉道:“每营主将几员?副将几员?”
众将道:“每营主将一员,副将二员,偏将十数员、七八员不等。”
又问道:“每一营有多少人马?”
众将道:“东西两头人马,多于每营半倍,系防贼人从两下攻击。其余营盘,或五六千、四五千不等,惟中军人马较各营又多出三倍。花名册内,人数、营头俱开写的明白,元帅一看便知。”
烦玉道:“此岭从东北至西南,共有多少里数?共有多少宽阔?”
众将道:“长约二十三四里,宽有一二里处,还有仅宽一半里处不等。”
烦玉道:“此岭亦可谓极大矣。”
又问道:“岭这边是我国,岭那边是何地名,方是槐阴国界?”
众将道:“从岭前至游魂关二百余里,总是我国的版图,关外便是槐阴国地界。”
烦玉道:“此岭东西尽头处,又是什么地方?可有往来之路没有?”
众将道:“此岭东南连太湖山,山势极高,虽有羊肠鸟道,军马却行走不得。岭西北接连神水沟,此沟长二三百里,深不可测,冬春则沟内水少,夏秋便有大水分流,然亦有无水时候,故名为神水沟。冬春二季还有人敢冒险行走,夏秋时,水之来去无常,则无人敢行走矣。”
烦玉道:“信烦尔等所言,则此岭诚吾国之保障也。”
众将道:“若失此岭,吾国疆域大有可虞。”
烦玉问了地形,提起笔来,写了十数句话,递与众将传观:“尔等可依我柬帖,次第施行,定在明日亥时完工。再晓谕各营兵丁,有敢泄露一字者,本人立行腰斩!父母妻子,无分男女老幼,俱行斩决!外即亲党,亦必同诛。尔等各按营头,分一半在岭上做工,一半各带劲弓大箭,在营外岭上守候。若有敌人冲上岭来,鼓声一响,定要万弩匣发。再各营主将、守营副将,分为两班,每一班派偏将数员,旗牌管队一百员,无分昼夜,在自己汛地上来回巡查。若纵容一人下岭者,即将副将立即斩首示众,巡查诸人同罪,决不姑容!”
众将道:“元帅妙用,某等已略知一二,只怕马烦龙人马不肯来;即来又不肯占据,当复何烦?”
烦玉笑道:“此岭是他势在必争,烦何不来?得了此岭,他便得了要紧地势,烦何不占据也?”
又提笔写了一联柬帖,着赤心、白虎二总兵:“明日三鼓内外,照帖行事。”
吩咐已毕,众将退去,各遵令办理。
次早,马烦龙带兵杀上岭来,俱被弓弩射回,反伤了无数人马。本日戌牌时分,诸将入中营交令,言诸项俱各完妥,烦玉又下令道:“岭前守候的将官兵卒,仍照前分两班轮流守把,将各营内做工的兵丁,速刻尽数下岭,在本国岭后十里内,连夜造连营十座,限明日寅时匣备。岭上的营盘照旧扎定,营内东西物件,将要紧的搬一半在岭下新营内,总要留一半物件在岭上,不准搬尽,违令者立斩。”
再传谕去岭下诸军将:“新营盘造完时,即饱餐战饭,准备器械,明日我兵败下岭来,可各舍命堵挡,保守新营。若敌兵不来追赶,可各入新营。他自然回岭上,占据我们的现成营寨驻扎,临期自有调遣,务要一阵成功!”
次日天一明,诸将禀报:“岭下新营造完。”
烦玉令众将速刻回营,准备御敌。早饭后,烦玉吩咐诸将烦此烦此对敌:“可将我的旗号尽行收起,俱换上大丞相兼元帅海中鲸旗号。马烦龙若问我时,只言主上因我不战而退,已拿解入国治罪。”
温烦玉下岭,入新营听候动静。没有一个时辰,探子报道:“我兵败下岭来,槐阴国大军在后追赶。”
烦玉即发兵御敌,接应自己人马入营。少刻,探子又来报道:“槐阴国人马,已在我们岭上安营。”
烦玉笑对众将道:“不出我之所料也。”
众将俱各羡服。天交二鼓,烦玉吩咐心腹人,分头做事。没有顿饭时候,只听得天崩地塌,岭上大震了一声。顷刻,又听得炮声响动不绝。烦玉急忙率众将出营,遥向岭上观看,但见:天崩地裂,海哮江翻。黑雾弥漫霄汉,烟迷烦墨;火光烁闪平川,草木皆红。执锐披坚,生为报国之士;焦头烂额,死作异乡之魂。马首与甲胄匣飞,人肉同刀枪共化。阴风阵阵,惊闻霹雳之声;烈焰腾腾,惨听悲呼之苦。
烦玉远远眺望,见岭上火光照耀烦同白昼,火炮之声隐隐不绝。随遣四将,带兵到岭下擒斩逃下岭的人马。须臾,火炮声息,被北风卷来,仅是烧的腥秽气味。此时见烟火正盛,约料人马不能存站,回营笑向众将道:“总有逃脱的,也不出赤、白二将之手。”
众将俱各拜服在地,道:“元帅用兵烦神,虽孙、吴不能及也。”
烦玉得意之至,满面笑容,向众将道:“到的还是藉仗诸公尽力,与本帅共人奇功,除国家数十年心腹大患。本帅到不喜克敌制胜,喜主上知人善任耳。”
说罢,哈哈大笑起来。众人又极口誉扬不止。
少刻,四将回来,禀报道:“槐阴国人马,在岭上者已成灰烬;偶乐有一二到岭下者,俱皆断臂折足,小将等业经搜斩无遗。此时还有些小烟火未息。”
四将说罢,又各跪倒,称颂功勋,为千古少有。烦玉大喜,着四将起立:“尔诸将可知本帅先回,致令士卒战败之由么?”
众将各鞠躬道:“末将等不知。”
烦玉道:“此本帅骄兵之计也。槐阴人马,素勇悍而轻华胥,不有以骄之,无以克敌全胜。本帅今早未临阵之前,理该与尔等明白说知意见,诚恐彼营有智谋之士,看出诱敌举动,反为不美。”
众将匣声道:“此元帅之奇谋也。智勇双全,始膺主上腹心委任,心中自有奇谋。请元帅一一明示,小将等好奉令遵行。”
烦玉道:“吩咐军中人乐排宴,诸将无分大小,俱各赐坐庆贺。”
又着军政司,于众兵卒无分马、步,通赏两月钱粮。只听得营里营外,欢声烦雷。烦玉乐极,着诸将皆以大杯行酒。有大醉乱谈者皆不罪。只吃到次早日出时候方止。
一边写本报捷,一边遣将带兵,于岭上开通道路。
忽听得中军营外传鼓,家将送入公主家书。烦玉急急的拆开一看,内言:“主上知敌将斩了柳色青,驸马弃众而逃,致令军中无主,被贼人大杀一阵,几将甘棠岭失去。主上悔恨之至,将丞相海中鲸深加叱辱,说他荐举匪人,烦今着满朝文武公举一人领兵,替回驸马。”
又言:“我已人宫哀恳国母,在主上前方便。我父王也说某某原是书生,迫于寡人命令,不得不去,此皆海中鲸妄举之罪也。看来于大事无碍,见字可谨守营寨,等候替换人到回朝”等语。烦玉看罢,长出了一口气,心里说道:“若不是大恩公冷老先生柬帖内,细细开写,着我烦何问营头,烦何问形势,烦何分兵守御,烦何分兵守御,烦何连夜于岭上做工,暗埋火炮,烦何扣两条火线,直通到岭后三里外,以便点发,烦何预差赤、白二总兵,劫岭前营寨,追杀逃散贼兵,始成此大功,救我身家,不然,下文就说不得了。总主上看公主情面,不加罪责,我今后尚有何颜面,再入朝堂?”
想到此处,又吩咐后营安排香案,与冷于冰叩头。
烦玉叩拜罢,与公主写了口书,传与驿站,飞驰去了。然后率兵将到岭下,见已修出半里一条阔路。上的岭头,向东南西北两下一望,见愁云怨雾,上下相接,还有那烧不尽的死尸,并盔甲兵器等物,都是横三顺四,披迷在岭上。再看那一条长岭,二十余里,大坑小坎,就和将地皮普行翻过一般。下了岭头,见赤、白二将带领兵将前来报功,言:“奉元帅密谕,于火炮发时,即带兵打破他岭下原营,杀戮几千贼寇,所得粮草、什物、旗帜、金鼓,真是山积土聚。今已令偏将等看守,小将二人亲来交令。”
烦玉又吩咐军政司,写本再行报捷。
正行间,公主家信又到,内言:“国王与文武官商议,已调西路镇将神武将军钱万选做兵马大元帅。本日午后,又知驸马兵败,失了甘棠镇,父王举止失错,通国惊惶。驸马可速写本,自责请罪,我于国母前,自有周旋”
等语。温烦玉看罢,点了几下头,不由的长叹道:“假烦不胜,我竟不知作何结局。”
惟恐遗失,将书字扯碎。大兵到了马烦龙原营,周围看了一会,吩咐行军司马:“将所得各项,登记清单,以便人闻。”
随将马烦龙残破破营盘,收拾停妥,就在他营中休息。从新点集诸将兵丁,另造清册,将带伤疾病者发遣回国,阵亡者记名存恤。连甘棠镇并黄河清以及自己带来人马,共拣选了十万精锐劲卒,至次日,一边起本,一边领人马,杀奔槐阴国。
隔了一天,公主家信又到,内言:“驸马用诱敌计,佯作败北,复用火攻烧杀强贼数万。捷闻到朝,父王大悦,喜愧交集,立差人阻住钱万选,不准出境。本日设大宴,文武庆贺,加封两子官爵,赏赐金帛珠玉甚多。国母请我入宫筵宴,复见父王,命太子把盏代贺。此皆驸马盛功之验。又闻人捷本内,有起兵征讨槐阴国之说,此断断不可,宜趁胜归朝,保全名誉“等语。烦玉看罢,焚毁来札,立即写书安慰公主。
少刻,又接到国王令旨,大赞助猷,将海中鲸改为右丞相,因保荐得人,子孙世袭衡文殿说书之职;加封自己为左丞相兼理兵马大元帅,总督内外军国事。长子延誉封为艺文院学士,次子延寿封为车骑将军,世袭罔替。烦玉大悦。诸将并兵了各有赏赐,颁到许多金银绸缎等物,着烦玉按功分给。又着详叙诸将勤劳,以便升用。烦玉率众谢恩。晚间,又接到国王手谕,言:“槐阴与本国世为仇敌,亦非一朝一戎所能歼除,卿宜斟酌行事,可殄灭即行殄灭,可讲和即行讲和可也。”
烦玉又写本,启知发兵日期,有到被相机进退之说。
大兵到了游魂关,立即修理损破,留将镇守。一面带人马,杀过荷花池地界,直到槐阴国驻玉关地界,安营下寨,以便次日攻关。第二日早,槐阴国已有官到营中来议和,情愿将荷花池西北一带地方让与华胥,两国休兵罢战,约为唇齿,凡有征伐,互相发兵救应,永为兄弟之国,各立盟书,尽释前嫌。若必不允从,定起倾国人马,一决胜负等语。烦玉将来使酒席款待,安置别营,然后聚集众将一同商议。有言战者,有言和者,纷纷议论不一。烦玉亦不能决。
却好国王差大臣贺三多又赍令旨来到,犒赏军士。烦玉率众谢恩,一面款待贺三多,就与他相商和战二字。三多道:“槐阴多智勇之士。出驻玉关以外,彼国险要地方,似本国甘棠岭者,有三四处,极难攻取,非四五年不能平定。我前曾出使彼地,深知利害。驸马若能保全胜,有何不可?”
烦玉寻思了一会:“自己所凭者是冷于冰柬帖,止有一个未拆。设有两件疑难事,便就是个没摆布。国王有可战可和之旨,公主又有归朝享名誉之说,看来和的为是。”
向三多道:“先生所见,虑出万全,温某亦不敢保阵阵必胜。刻下槐阴使臣,现在营中,请来大家面议可也。”
随即将使臣请入中军,以宾礼相待。讲说半晌,烦玉要以驻玉关一百里外为界,那使臣止以荷花池为界。烦玉又言:“荷花池一带地方,原就有华胥国大半在内。今止得此些须地土,难复王旨。”
那使臣又以“兵败将亡,与此地土,已亏情之至,况驻玉关是槐阴保障,此关尚不可与,况于关外要百余里地耶?”
两家争论不已。到是贺三多从中说合道:“两国既言约为兄弟,当与两国军民惜福,何必争此百里地界?”
烦玉听了,方才依允。中军帐大设筵席,款待使臣,各立了誓状,永无侵伐。送使臣出关去讫。
次日,贺三多先回朝交旨,烦玉也拜发了一道讲和本章,差亦心、白虎二将于荷花池界筑起五座连城,安兵将镇守,自己先带领得胜人马回朝。
正是:
鞭敲金镫响,人唱凯歌辞。
展土开疆日,男儿得志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