览·审应览原文

吕氏春秋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咱们今天来说说君王说话做事的门道。这做国君的啊,一言一行都得仔细掂量。但凡是个明白的君主,说话从来不抢在前头。别人先开口,他才跟着应和;别人先表态,他才随后附和。就像对着山谷喊话,回声总跟着原声走。拿别人说的话来验证他的行为,再用实际表现来对照他的言论,这样底下人就不敢信口开河,君主自然就把住了要害。

话说鲁国有个叫孔思的大夫要辞职,鲁君皱着眉头问他:"天下的君主不都跟我差不多吗?你还能去哪儿?"孔思拱手答道:"我听说君子就像鸟儿,受惊了就会飞走。"鲁君冷笑:"要是君主不贤明,臣子就都该飞走吗?你这分明是看不起天下君主!鸟儿受惊飞走,是要找个不受惊的地方。可你怎么知道新地方就不惊呢?要是飞到哪里都受惊,鸟儿何必白费力气?"这孔思啊,话说得确实欠考虑。

魏惠王派使者对韩昭侯说:"当年郑国是你们韩国灭的,现在该封个郑国后裔才对。这可是存亡继绝的大义啊!您要是办了这事,名声可就响亮了。"韩昭侯正发愁呢,公子食我主动请缨去应对。到了魏国,公子食我见到魏王就说:"贵国让我们封郑国后裔,我们实在不敢当。说起来,当年晋国出公的后裔声氏在铜鞮受苦,贵国也没管啊。现在倒要我们来讲什么存亡继绝?"魏王被噎得满脸通红:"这...这不是我的本意,您别提这事了。"这招以不义对不义,虽然堵住了魏王的嘴,可韩国的理亏反倒更明显了。公子食我这番巧辩,纯粹是文过饰非。

魏昭王有回问田诎:"我在东宫当太子时,听您说过'当圣人很容易',真有这话?"田诎坦然承认。昭王追问:"那先生您现在是圣人咯?"田诎不慌不忙:"没立功就知道是圣人,那是尧识别舜的本事;等立功才知道是圣人,那是市井小民的见识。现在我还没立功,大王就问是不是圣人——莫非大王自比尧舜?"昭王被问得哑口无言。其实昭王本意并非自夸,田诎却借题发挥,反倒让君王下不来台。

赵惠王跟公孙龙抱怨:"我提倡休兵十多年了,怎么就不见效呢?"公孙龙一针见血:"休兵得靠兼爱天下之心,不能光喊口号。上次秦国占了蔺、离石,您穿丧服;这次齐国丢了城池,您却大摆宴席。同样是失地,对待却不同,这哪是兼爱?"这就好比有人待人无礼却想被尊重,结党营私却想有威信,朝令夕改却想安定,贪得无厌却想太平——就算是黄帝再世也办不到啊!

卫嗣君想加税囤粮,百姓怨声载道。他跟薄疑抱怨:"老百姓真糊涂!囤粮不也是为了他们好?放在官府和藏在他们家有啥区别?"薄疑摇头:"不一样。藏在民间您不知道数目,不如官仓明白;存在官仓百姓不知道底细,不如让他们自己保管。"所以说啊,颁布政令前先要换位思考,考虑周全了自然令行禁止。国家根基稳固才难灭亡。你看夏商周那些朝代,如今何在?都是不懂反求诸己的道理。

公子沓当上周国宰相后,申向劝谏时紧张得直发抖。公子沓讥笑:"申先生跟我说话都发抖,我这宰相很吓人?"申向不卑不亢:"我是没出息。可公子二十岁就当宰相,让老人家战战兢兢,您说谁的问题?"公子沓顿时语塞。让人害怕不是本事,以德服人才是真章。就算偶尔有过失,只要待人以诚,大家还是信服的。

再说说君王说话的分量。商王武丁继位后,守孝三年不发一言。百官急得团团转,他才开口:"我要治理天下,就怕说错话啊!"古代天子慎言至此,所以每句话都掷地有声。

周成王有回跟弟弟叔虞玩闹,摘了片梧桐叶当玉圭:"我把这个封给你!"叔虞欢天喜地告诉周公。周公郑重其事来请示:"陛下真要封唐国给叔虞?"成王笑着摆手:"我开玩笑的。"周公正色道:"天子无戏言!您说的话史官要记录,乐师要传唱,士人要称颂。"于是成王真把唐地封给了叔虞。周公这话说得妙啊,既让君王更慎言,又成全了兄弟情义,还巩固了王室根基。

楚庄王继位三年不理朝政,整天打哑谜。成公贾来劝谏,庄王板着脸:"我禁止劝谏,你为何违令?"成公贾忙说:"臣不敢劝谏,是想跟大王猜谜。"接着说道:"南方山上有只鸟,三年不飞不叫,这是什么鸟?"庄王眼睛一亮:"这鸟三年不动是在养精蓄锐,不飞是要练硬翅膀,不鸣是要观察民情。它要不飞则已,一飞冲天;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!"第二天上朝,庄王立即提拔五人,罢免十人。楚国上下欢欣鼓舞。所以说啊,真正的好劝谏就像成公贾这样,比那太宰嚭谄媚吴王夫差导致亡国强多了!

齐桓公和管仲密谋攻打莒国,计划还没实施就传得满城风雨。桓公纳闷:"我跟仲父商量的事,怎么泄露的?"管仲沉吟:"城里必有能人。"桓公突然想起:"那天有个干活的民工,踮着脚往我们这儿看!"于是下令继续施工不许换人。不一会儿东郭牙来了,管仲断定:"就是这人!"请上来一问,东郭牙坦然承认:"看两位说话时的口型,就知道在说'莒'字。"您瞧瞧,连嘴唇动作都能读出来,这才是真本事!

那东郭牙拱手答道:"正是如此。"管仲眉头一皱:"我从未提过伐莒之事,你为何能猜到?"东郭牙不慌不忙:"小人听闻君子善谋略,而小人善揣度。微臣不过是暗自揣测罢了。"

管仲追问道:"我既不言,你从何处揣测?"东郭牙整了整衣袖:"臣听说君子有三种神色:喜乐时是钟鼓之色,哀伤时是丧服之色,而怒气充盈、手足紧绷时,必是动了兵戈之念。那日臣见您在台上,正是这般神色。您嘴唇微张却不闭合,口型分明是个'莒'字;您抬臂所指的方向,正是莒国所在。臣思来想去,诸侯中不服齐国的,不就只剩莒国了吗?"

桓公与管仲对视一眼,心中暗惊。常人靠耳朵听声辨意,这东郭牙却能从不言不语中,从神色举止间窥见天机。纵使他们再善于隐藏心思,也逃不过这等慧眼。所以说啊,真正的圣人能听见无声之言,看见无形之象。

海边上有个痴迷蜻蜓的少年,日日与蜻蜓为伴。上百只蜻蜓围着他飞舞,前后左右尽是翩跹身影。他父亲听说后便道:"既然蜻蜓都爱亲近你,不如捉些回来给我赏玩。"谁知第二日再到海边,蜻蜓却一只都不见了。

胜书曾问周公旦:"当着众多小人,说话太轻他们听不见,说重了又怕泄露机密。您说该如何是好?"周公捻须道:"轻声说。"胜书又问:"若是精心措辞反而不明就里,缄口不言又办不成事,该如何抉择?"周公斩钉截铁:"那就别说。"所以胜书懂得不言之道,而周公更善解无声之意。殷商虽忌惮周室,却抓不住把柄;纣王再多疑,也猜不透这无声的谋划。

孔子去见温伯雪子,相对无言便告辞。子贡纳闷道:"先生平日那么想见他,怎么见了面反倒无话?"孔子望着远处说:"这样的人啊,目光相接便知心意,何须多言?"

白公胜曾问孔子:"能与人密谈吗?"孔子默不作声。白公追问:"若像投石入水呢?"孔子道:"只有善泅者能寻得。"白公又问:"若是水倒入水呢?"孔子答:"易牙能辨淄渑之水。"白公不死心:"那到底能不能密谈?"孔子意味深长:"当然能,但要找懂得言外之意的人才行。"可惜白公终究没参透——真懂的人,本就不需要言语啊。

齐桓公盟会诸侯时,卫国迟到了。退朝后桓公与管仲密谋伐卫,刚回宫就被卫姬拦住。这卫姬跪拜道:"妾身见君王今日足下生风,气势逼人,必是动了征伐之念。又见妾身时神色有异,想来是要伐妾的母国吧?"第二日朝堂上,桓公对管仲格外恭敬。管仲直接问道:"君上放弃伐卫了?"桓公诧异:"仲父如何得知?"管仲笑道:"您今日行礼恭谨,说话迟缓,见臣时面带愧色,臣便猜到了。"桓公感叹:"有仲父主外,夫人治内,寡人再也不怕诸侯笑话了。"你看,桓公虽不言,心思却像黑夜里的火把一样分明。

晋国使者来周室,说他们国君病重,占卜说是三涂山作祟,请求借道祈福。苌弘却对刘康公低语:"祈福本是柔善之事,这使者却满脸杀气,恐怕另有图谋。"果然,晋军假借祭祀之名,暗中派兵灭了三个小国。所以说啊,名实不符之事,瞒不过明眼人。

郑国街头常有人张贴匿名书,子产下令禁止张贴,邓析就改让人传递;子产禁止传递,邓析又叫人倚墙诵读。政令层出不穷,邓析的对策也花样百出。有富人在洧水溺亡,尸体被捞者索要高价赎金。家属找邓析讨主意,邓析说:"急什么,除了你们没人会买。"捞尸人着急也来问计,邓析又道:"慌什么,他们别无选择。"这般诡辩之术,把郑国搅得乌烟瘴气。直到子产处死邓析,民心才安定下来。如今多少人想治国安邦,却不敢铲除这等祸害,难怪越治越乱啊。

齐国有个替人办事的家伙,主子遇难时他竟没跟着送死。这天他在街上撞见老熟人,那熟人斜眼瞧着他:"哟,这不是该殉主却没死的那个谁吗?"他掸掸衣袖理直气壮:"可不是嘛!给人办事图的不就是个利字?送死多不划算。"熟人冷笑:"你还有脸在街上晃悠?"他反倒瞪圆眼睛:"照你这说法,莫非死了倒能见人?"这笑话传得满城风雨。不肯为君主赴死本是大不义,可他那套歪理居然还振振有词——可见光靠嘴皮子哪能断是非。

话说言语本是心意的衣裳。要是只顾着挑衣裳料子,反倒把里头的人给丢了,那才叫荒唐。所以古人听人说话,琢磨透意思就忘掉原话。可要是听半天都摸不透对方心思,那跟听鸟叫有啥区别?

齐国还有个叫淳于髡的,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魏王。魏王被他说得心花怒放,备了十辆马车要送他去楚国。这头刚告辞,那头就有人用连横之说劝魏王,魏王立马改了主意。结果淳于髡既没达成合纵,也没捞着连横的好处——本事太多反不如专精一门,能言善辩有时还不如装哑巴。您看周鼎上铸的巧匠倕像,为啥要让他咬自己手指?就是告诫后人:机巧过头反被误。

说到言语这档子事,没它吧办不成事,可全听它的准乱套。那些弯弯绕绕的说辞里头,藏着的其实是人心。要是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打架,那就算靠谱。最怕的就是心口不一,上头的人又没法查证,下头的人自然满嘴跑马车。言行相悖,可是要倒大霉的。

当年秦赵两国在空雒会盟,白纸黑字写着"秦想干啥赵就帮,赵想干啥秦就帮"。没过多久秦军攻打魏国,赵国要救魏。秦王气得跳脚,派使者质问赵王:"盟约上咋写的?"赵王找平原君商量,平原君又请教公孙龙。这公孙龙捋着胡子说:"简单,您也派个人去质问秦王——现在赵国要救魏,秦王您咋不帮忙?这不也违反盟约嘛!"

后来孔穿和公孙龙在平原君府上辩论,争什么"藏三耳"的玄乎问题。公孙龙说得唾沫横飞,孔穿却突然起身告辞。第二天平原君对孔穿说:"公孙先生昨天辩得精彩吧?"孔穿微微一笑:"是精彩,都快把耳朵说成三只了。不过我倒想问您——把两耳硬说成三耳固然显本事,可毕竟不是真的;老老实实说两耳虽然平常,却是实话。您选花哨的假话,还是朴素的真话?"平原君哑口无言,转头就嘱咐公孙龙:"您可别再跟孔先生辩论了。"

楚国柱国庄伯闹过不少笑话。让他爹看太阳,老头仰着脖子说:"挂天上呢!"问什么形状,答:"圆溜溜的!"问时辰,来句:"就是现在!"叫门房备车,门房两手一摊:"没马!"让侍从拿帽子,侍从恭恭敬敬捧来夜壶。最绝的是问马夫马有几颗牙,马夫掰着手指头:"门牙十二颗,槽牙三十颗!"后来有人担保的奴仆逃跑,庄伯判案时竟宣布担保人无罪。

宋国有个叫澄子的,丢了件黑衣服。满大街找时看见个穿黑衣的妇人,冲上去就拽着人家不放:"我衣服还我!"妇人急得直跺脚:"这真是我自己的衣裳!"澄子竟振振有词:"你赶紧给我得了!我丢的是纺绸黑衫,你这件是单层黑布——拿薄的换厚的,你还赚了呢!"

宋王有天问宰相唐鞅:"我杀人够多了,怎么大臣们反倒越来越不怕?"唐鞅眼珠一转:"大王您杀的都是罪有应得的。要让他们怕,不如不管好坏随机杀几个。"没过多久,宋王先把唐鞅宰了——这主意出得,还不如装哑巴呢!

惠子给魏惠王制定法令,百姓都说好。惠王得意洋洋拿给翟翦看,翟翦嘴上夸"好得很",转头却说不能实行。惠王急了:"既然好为啥不能用?"翟翦打个比方:"抬木头时喊号子当然好,可治国能光靠号子吗?郑卫两国的音乐倒是动听,可抬木头时管用吗?"

看那些能言善辩之士,真以为他们得道就错了。不过他们应对的本事确实厉害,就算理屈词穷了,是福是祸还两说呢。要是辩才用在正道上自然好,要是拿来文过饰非可就要坏事。古人重视驭马之术,为的是追捕恶徒啊。

魏惠王曾对惠子说:"上古传位的都是贤人。我不如先生您,想把国家传给您。"惠子连连摆手。惠王坚持道:"我把国家让给贤人,百姓就不会争权夺利了。"惠子却摇头:"要照您这说法,我更不能接。您作为万乘之君让国尚且说得过去,我要是以布衣身份拒绝王位,岂不更能平息贪念?"其实惠王想让惠子当舜,自己当尧,惠子却想学许由。结果惠王戴着孝帽被拘禁在鄄地,惠子连夜换装逃出魏国——这告诉我们:装模作样要不得,真心实意最要紧。

魏国朝堂上,匡章当着魏惠王的面指着惠子鼻子说:"您瞧那田里的蝗虫,农夫见一个捏死一个,为啥?就因为它们祸害庄稼啊!"他袖子一甩,指着殿外车马,"可您看看惠子大人出门的排场,多的时候几百辆车跟着,少的也有几十辆,后头还乌泱泱跟着几百号人。这些不种地光吃饭的,可比蝗虫祸害多了!"

惠王摸着胡子打圆场:"惠子先生怕是不好接这话茬。不过嘛..."他转向惠子,"先生不妨说说您的道理?"

惠子不紧不慢整了整衣襟:"修城墙的时候,有人在上头夯土,有人在底下运料,还有人像我这样拿着标尺看方位。"他突然提高声调,"要是让织女改行缫丝,让木匠改行伐木,让圣贤改行种地——能成吗?我惠施就是拿标尺的人,您怎么拿我跟蝗虫比呢?"

可这标尺拿得实在不怎么样。惠子当政那些年,魏国打了五十仗输了二十场,死的人堆成山,连大将和王子都被敌人抓去过。最绝的是围攻邯郸三年没打下来,百姓累得直不起腰,国库掏得底朝天。各国联军打上门的时候,满大街都在骂街,连诸侯们提起魏国都直摇头。

后来惠子灰溜溜找翟翦讨主意,魏国才算没亡国。可那些传家宝早散落四方,国土也缩水得厉害。要说这名满天下的"仲父",让起国来倒是真大方!

白圭头回见惠子就被说得哑口无言。送客后他气得跟人抱怨:"好比新媳妇进门,看见火盆就说'火太大',瞅见门槛就说'会绊脚'——惠子这刚认识就对我指手画脚的模样,活脱脱就是个碎嘴新妇!"

这话传到惠子耳朵里,他捧着竹简直摇头:"《诗经》说君子该像父母般慈爱,哪有说像新媳妇的?"可白圭后来跟魏王说的更绝:"惠子那套就像用祭祀的大鼎煮鸡——水多了没味,水少了烧焦,看着气派,其实屁用没有!"

惠子听说又反驳:"要是三军饿着肚子围在鼎边,这锅立马就变宝贝了!"白圭翻个白眼:"敢情这鼎的用处就是让人干看着?"

燕国那边更有意思。公孙龙跟燕昭王说停战,昭王满口答应要商量。公孙龙却冷笑:"得了吧!您当初养着所有能破齐的谋士,现在朝里全是主战派,能真停战才见鬼!"说得昭王哑口无言。

中山国的司马喜更逗,他当着中山王质问墨家学者:"您反对打仗是吧?那大王打燕国您管不管?"墨者反问:"那相国您支持打仗喽?要是赵国打中山国,您也支持?"司马喜当场卡壳。

最荒唐的要数魏国大臣孟卬。他割让三座城给秦国换官位,秦王派起贾来讨封司徒。魏王气得直跺脚:"宁可让奴才当司徒也不用他!"结果孟卬跑进宫哭诉:"我连头牛都不如吗?"三天后魏王竟真答应了——这买卖做的,割地求官还理直气壮!

秦王称帝时,许绾骗魏王去朝拜。魏敬拦住问:"河内重要还是大梁重要?"魏王说大梁。"那大梁重要还是您性命重要?"魏王擦着汗说当然是命。魏敬一拍案:"秦国要河内您不给,现在要您性命反倒要去?"吓得魏王赶紧掉转车头。要我说啊,这些个说客的嘴,可比千军万马还厉害!

话说这世上啊,要办成事儿都得有家伙什儿。就像后羿、蜂蒙这样的神箭手,配上繁弱这样的好弓,可要是没弓弦,那也射不中靶子啊。不是箭法不行,是缺了那张弦——这建功立业也是一个理儿。

您看那商汤王,当年在郼邑穷得叮当响;周武王在毕地啃过窝头;伊尹大师傅还在厨房颠过勺;姜太公更是在渭水边钓了半辈子鱼。不是他们没本事,是缺个施展的舞台啊。

宓子贱要去治理亶父这地方,就怕鲁国国君听信谗言。临行前特意要了两个文书跟着。到了亶父,大小官员都来拜见。宓子贱让这俩文书记录,可每当他们提笔,他就故意扯人家胳膊肘。字写歪了还发火,把俩文书气得直跺脚,干脆撂挑子回都城告状去了。

俩文书跪在朝堂上直委屈:"宓大人根本不会写字!我们一落笔他就拽胳膊,字写丑了还骂人,当地官员都笑话他呢!"鲁君听完拍案长叹:"宓子这是点醒我呢!我老派人指手画脚,害他不能施展抱负,这事儿肯定没少干。"

第二天就派心腹带着诏书去亶父:"从今往后,亶父就是你的地盘。只要对百姓有利,你说了算!五年后再来汇报成果。"宓子贱这才放开手脚治理。三年后,穿着破棉袄的巫马旗去暗访,看见渔民夜里捕到小鱼都放生。问起来,渔民说:"宓大人不让抓小鱼苗。"

巫马旗回来跟孔子感慨:"宓子贱的教化绝了!百姓自觉得就像有刀架脖子上似的。"孔子捋着胡子说:"我早跟他说过,在这头种下诚心,那头自然结出规矩的果子。"

您瞧见没?宓子贱能成功,全靠鲁君最后想通了。可要是宓子贱当初没使那招扯胳膊肘,鲁君能醒悟吗?所以说啊,连三个月大的娃娃都懂——眼前摆着官帽不知道要,背后架着刀剑不知道怕,可亲娘一抱就晓得笑。这就是至诚的力量啊!木头石头都能被感动,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?

原文言文

  【审应】

  一曰:人主出声应容,不可不审。凡主有识,言不欲先。人唱我和,人先我随,以其出为之入,以其言为之名,取其实以责其名,则说者不敢妄言,而人主之所执其要矣。

  孔思请行,鲁君曰:“天下主亦犹寡人也,将焉之?”孔思对曰: “盖闻君子犹鸟也,骇则举。”鲁君曰:“主不肖而皆以然也,违不肖,过不肖,而自以为能论天下之主乎?凡鸟之举也,去骇从不骇。去骇从不骇,未可知也。去骇从骇,则鸟曷为举矣?”孔思之对鲁君也,亦过矣。

  魏惠王使人谓韩昭侯曰: “夫郑乃韩氏亡之也,愿君之封其後也。此所谓存亡继绝之义。君若封之,则大名。”昭侯患之,公子食我曰:“臣请往对之。”公子食我至於魏,见魏王,曰: “大国命弊邑封郑之後,弊邑不敢当也。弊邑为大国所患。昔出公之後声氏为晋公,拘於铜鞮,大国弗怜也,而使弊邑存亡继绝,弊邑不敢当也。”魏王惭曰: “固非寡人之志也,客请勿复言。”是举不义以行不义也。魏王虽无以应,韩之为不义,愈益厚也。公子食我之辩,适足以饰非遂过。

  魏昭王问於田诎曰:“寡人之在东宫之时,闻先生之议曰:‘为圣易。’有诸乎?”田诎对曰臣之所举也。” 昭王曰:“然则先生圣于?”田诎对曰:“未有功而知其圣也,是尧之知舜也;待其功而後知其舜也,是市人之知圣也。今诎未有功,而王问诎曰‘若圣乎’,敢问王亦其尧邪?”昭王无以应。田诎之对,昭王固非曰“我知圣也”耳,问曰 “先生其圣乎”己因以知圣对昭王。昭王有非其有,田诎不察。

  赵惠王谓公孙龙曰:“寡人事偃兵十馀年矣,而不成,兵不可偃乎?”公孙龙对曰:“偃兵之意,兼爱天下之心也。兼爱天下,不可以虚名为也,必有其实。今蔺、离石入秦,而王缟素布总;东攻齐得城,而王加膳置酒。秦得地而王布总,齐亡地而王加膳,所非兼爱之心也。此偃兵之所以不成也。”今有人於此,无礼慢易而求敬,阿党不公而求令,烦号数变而求静,暴戾贪得而求定,虽黄帝犹若困。

  卫嗣君欲重税以聚粟,民弗安,以告薄疑曰:“民甚愚矣。夫聚粟也,将以为民也。其自藏之与在於上,奚择?”薄疑曰:“不然。其在於民而君弗知,其不如在上也;其在於上而民弗知,其不如在民也。”凡听必反诸己,审则令无不听矣。国久则固,固则难亡。今虞、夏、殷、周无存者,皆不知反诸己也。

  公子沓相周,申向说之而战。公子沓訾之曰:“申子说我而战,为吾相也夫?”申向曰:“向则不肖,虽然公子年二十而相,见老者而使之战,请问孰病哉?”公子沓无以应。战者,不习也;使人战者,严驵也。意者恭节而人犹战,任不在贵者矣。故人虽时有自失者,犹无以易恭节。自失不足以难,以严驵则可。

  【重言】

  二曰:人主之言,不可不慎。高宗,天子也。即位,谅暗。三年不言。卿大夫恐惧,患之。高宗乃言曰:“以余一人正四方,余唯恐言之不类也,兹故不言。” 古之天子,其重言如此,故言无遗者。

  成王与唐叔虞燕居,援梧叶以为珪。而授唐叔虞曰:“余以此封女。”叔虞喜,以告周公。周公以请曰:“天子其封虞邪? ”成王曰:“余一人与虞戏也。”周公对曰:“臣闻之,天子无戏言。天子言,则史书之,工诵之,士称之。”於是遂封叔虞于晋。周公旦可谓善说矣,一称而令成王益重言,明爱弟之义,有辅王室之固。

  荆庄王立三年,不听而好讔。成公贾入谏,王曰:“不谷禁谏者,今子谏,何故?”对曰:“臣非敢谏也,愿与君王讔也。”王曰:“胡不设不谷矣?”对曰:“有鸟止於南方之阜,三年不动不飞不鸣,是何鸟也?”王射之,曰:“有鸟止於南方之阜,其三年不动,将以定志意也;其不飞,将以长羽翼也;其不鸣,将以览民则也。是鸟虽无飞,飞将冲天;虽无鸣,鸣将骇人。贾出矣,不谷知之矣。”明日朝,所进者五人,所退者十人。群臣大说,荆国之众相贺也。故《诗》曰:“何其久也,必有以也。何其处也,必有与也。”其庄王之谓邪!成公贾之讔也,贤於太宰嚭之说也。太宰嚭之说,听乎夫差,而吴国为墟;成公贾之讔。喻乎荆王,而荆国以霸。

  齐桓公与管仲谋伐莒,谋未发而闻於国,桓公怪之,曰:“与仲父谋伐莒,谋未发而闻於国,其故何也?”管仲曰:“国必有圣人也。”桓公曰:“嘻!日之役者,有执蹠■而上视者,意者其是邪!”乃令复役,无得相代。少顷,东郭牙至。管仲曰:“此必是已。”乃令宾者延之而上,分级而立。管子曰:“子邪言伐莒者?” 对曰:“然。”管仲曰:“我不言伐莒,子何故言伐莒?”对曰:“臣闻君子善谋,小人善意。臣窃意之也。”管仲曰:“我不言伐莒,子何以意之?”对曰:“臣闻君子有三色:显然喜乐者,钟鼓之色也;湫然清静者,衰绖之色也;艴然充盈、手足矜者,兵革之色也。日者臣望君之在台上也,艴然充盈、手足矜者,兵革之色也。君呿而不唫,所言者‘莒’也;君举臂而指,所当者莒也。臣窃以虑诸候之不服者,其惟莒乎!臣故言之。”凡耳之闻,以声也。今不闻其声,而以其容与臂,是东郭牙不以耳听而闻也。桓公、管仲虽善匿,弗能隐矣。故圣人听於无声,视於无形。詹何、田子方、老耽是也。

  【精谕】

  三曰:圣人相谕不待言,有先言言者也。

  海上之人有好蜻者,每居海上,从蜻游,蜻之至者百数而不止,前後左右尽蜻也,终日玩之而不去。其父告之曰: “闻蜻皆从女居,取而来,吾将玩之。”明日之海上,而蜻无至者矣。

  胜书说周公旦曰:“延小人众,徐言则不闻,疾言则人知之。徐言乎,疾言乎?”周公旦曰:“徐言。”胜书曰:“有事於此,而精言之而不明,勿言之而不成。精言乎,勿言乎?”周公旦曰:“勿言。”故胜书能以不言说,而周公旦能以不言听。此之谓不言之听。不言之谋,不闻之事,殷虽恶周,不能疵矣。口昬不言,以精相告,纣虽多心,弗能知矣。目视於无形,耳听於无声,商闻虽众,弗能窥矣。同恶同好,志皆有欲,虽为天子,弗能离矣。

  孔子见温伯雪子,不言而出。子贡曰:“夫子之欲见温伯雪子好矣,今也见之而不言,其故何也?”孔子曰:“若夫人者,目击而道存矣,不可以容声矣。”故未见其人而知其志,见其人而心与志皆见,天符同也。圣人之相知,岂待言哉?

  白公问於孔子曰:“人可与微言乎?” 孔子不应。白公曰:“若以石投水,奚若?”孔子曰:“没人能取之。”白公曰: “若以水投水,奚若?”孔子曰:“淄、渑之合者,易牙尝而知之。”白公曰: “然则人不可与微言乎?”孔子曰:“胡为不可?唯知言之谓者为可耳。”白公弗得也。知谓则不以言矣。言者谓之属也。求鱼者濡,争兽者趋,非乐之也。故至言去言,至为无为。浅智者之所争则末矣。此白公之所以死於法室。

  齐桓公合诸侯,卫人後至。公朝而与管仲谋伐卫,退朝而入,卫姬望见君,下堂再拜,请卫君之罪。公曰:“吾於卫无故,子曷为请?”对曰:“妾望君之入也,足高气强,有伐国之志也。见妾而有动色,伐卫也。”明日君朝,揖管仲而进之。管仲曰:“君舍卫乎?”公曰:“仲父安识之?”管仲曰:“君之揖朝也恭,而言也徐,见臣而有惭色,臣是以知之。”君曰:“善。仲父治外,夫人治内,寡人知终不为诸侯笑矣。”桓公之所以匿者不言也,今管子乃以容貌音声,夫人乃以行步气志。桓公虽不言,若暗夜而烛燎也。

  晋襄公使人於周曰:“弊邑寡君寝疾,卜以守龟,曰:‘三涂为祟。’弊邑寡君使下臣愿藉途而祈福焉。”天子许之,朝,礼使者事毕,客出。苌弘谓刘康公曰:“夫祈福於三涂,而受礼於天子,此柔嘉之事也,而客武色,殆有他事,愿公备之也。”刘康公乃儆戎车卒士以待之。晋果使祭事先,因令杨子将卒十二万而随之,涉於棘津,袭聊、阮、梁蛮氏,灭三国焉。此形名不相当,圣人之所察也,苌弘则审矣。故言不足以断小事,唯知言之谓者可为。

  【离谓】

  四曰:言者以谕意也。言意相离,凶也。乱国之俗,甚多流言,而不顾其实,务以相毁,务以相誉,毁誉成党,众口熏天,贤不肖不分。以此治国,贤主犹惑之也,又况乎不肖者乎?惑者之患,不自以为惑,故惑惑之中有晓焉,冥冥之中有昭焉。亡国之主,不自以为惑,故与桀、纣、幽、厉皆也。然有亡者国,无二道矣。

  郑国多相县以书者,子产令无县书,邓析致之。子产令无致书,邓析倚之。令无穷,则邓析应之亦无穷矣。是可不可无辩也。可不可无辩,而以赏罚,其罚愈疾,其乱愈疾。此为国之禁也。故辩而不当理则伪,知而不当理则诈。诈伪之民,先王之所诛也。理也者,是非之宗也。

  洧水甚大,郑之富人有溺者,人得其死者。富人请赎之,其人求金甚多。以告邓析,邓析曰:“安之。人必莫之卖矣。” 得死者患之,以告邓析,邓析又答之曰:“安之。此必无所更买矣。”夫伤忠臣者有似於此也。夫无功不得民,则以其无功不得民伤之;有功得民,则又以其有功得民伤之。人主之无度者,无以知此,岂不悲哉?比干、苌弘以此死,箕子、商容以此穷,周公、召公以此疑,范蠡、子胥以此流,死生存亡安危,从此生矣。

  子产治郑,邓析务难之,与民之有狱者约:大狱一衣,小狱襦袴。民之献衣襦袴而学讼者,不可胜数。以非为是,以是为非,是非无度,而可与不可日变。所欲胜因胜,所欲罪因罪。郑国大乱,民口喧哗。子产患之,於是杀邓析而戮之,民心乃服,是非乃定,法律乃行。今世之人,多欲治其国,而莫之诛邓析之类,此所以欲治而愈乱也。

  齐有事人者,所事有难而弗死也。遇故人於涂,故人曰: “固不死乎?”对曰:“然。凡事人,以为利也。死不利,故不死。”故人曰: “子尚可以见人乎?”对曰:“子以死为顾可以见人乎?”是者数传。不死於其君长,大不义也,其辞犹不可服,辞之不足以断事也明矣。

  夫辞者,意之表也。鉴其表而弃其意,悖。故古之人,得其意则舍其言矣。听言者以言观意也,听言而意不可知,其与桥言无择。

  齐人有淳于髡者,以从说魏王。魏王辨之,约车十乘,将使之荆。辞而行,有以横说魏王,魏王乃止其行。失从之意,又失横之事,夫其多能不若寡能,其有辩不若无辩。周鼎著倕而龁其指,先王有以见大巧之不可为也。

  【淫辞】

  五曰:非辞无以相期,从辞则乱。乱辞之中又有辞焉,心之谓也。言不欺心,则近之矣。凡言者以谕心也。言心相离,而上无以参之,则下多所言非所行也,所行非所言也。言行相诡,不祥莫大焉。

  空雒之遇,秦、赵相与约,约曰:“自今以来,秦之所欲为,赵助之;赵之所欲为,秦助之。”居无几何,秦兴兵攻魏,赵欲救之。秦王不说,使人让赵王曰:“约曰:‘秦之所欲为,赵助之;赵之所欲为,秦助之。’今秦欲攻魏,而赵因欲救之,此非约也。”赵王以告平原君,平原君以告公孙龙,公孙龙曰:“亦可以发使而让秦王曰:‘赵欲救之,今秦王独不助赵,此非约也。’”

  孔穿、公孙龙相与论於平原君所,深而辩,至於藏三牙,公孙龙言藏之三牙深辩。孔穿不应,少选,辞而出。明日,孔穿朝,平原君谓孔穿曰:“昔者公孙龙之言甚辩。”孔穿曰:“然。几能令藏三牙矣。虽然难。愿得有问於君:谓藏三牙甚难而实非也,谓藏两牙甚易而实是也。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,将从难而非者乎?”平原君不应。明日,谓公孙龙曰:“公无与孔穿辩。”

  荆柱国庄伯令其父视曰,日“在天”;视其奚如,曰“正圆”;视其时,日“当今”。令谒者驾,曰“无马”。令涓人取冠,“进上”。问马齿,圉人曰 “齿十二与牙三十”。人有任臣不亡者,臣亡,庄白决之,任者无罪。

  宋有澄子者,亡缁衣。求之涂,见妇人衣缁衣,援而弗舍,欲取其衣,曰:“今者我亡缁衣。”妇人曰:“公虽亡缁衣,此实吾所自为也。”澄子曰:“子不如速与我衣。昔吾所亡者,纺缁也;今子之衣,禅缁也。以禅缁当纺缁,子岂不得哉?”

  宋王谓其相唐鞅曰:“寡人所杀戮者众矣,而群臣愈不畏,其故何也?”唐鞅对曰: “王之所罪,尽不善者也。罪不善,善者故为不畏。王欲群臣之畏也,不若无辨其善与不善而时罪之,若此则群臣畏矣。”居无几何,宋君杀唐鞅。唐鞅之对也,不若无对。

  惠子为魏惠王为法。为法已成,以示诸民人,民人皆善之。献之惠王,惠王善之,以示翟翦,翟翦曰:“善也。”惠王曰:“可行邪?”翟翦曰:“不可。”惠王曰:“善而不可行,何故?”翟翦对曰:“今举大木者,前乎舆謣,後亦应之,此其於举大木者善矣。岂无郑、卫之音哉?然不若此其宜也。夫国亦木之大者也。”

  【不屈】

  六曰:察士以为得道则未也,虽然,其应物也,辞难穷矣。辞虽穷,其为祸福犹未可知。察而以达理明义,则察为福矣;察而以饰非惑愚,则察为祸矣。古者之贵善御也,以逐暴禁邪也。

  魏惠王谓惠子曰:“上世之有国,必贤者也。今寡人实不若先生,愿得传国。”惠子辞。王又固请曰:“寡人莫有之国於此者也,而传之贤者,民之贪争之心止矣。欲先生之以此听寡人也。”惠子曰:“若王之言,则施不可而听矣。王固万乘之主也,以国与人犹尚可。今施,布衣也,可以有万乘之国而辞之,此其止贪争之心愈甚也。”惠王谓惠子曰:古之有国者,必贤者也。夫受而贤者,舜也,是欲惠子之为舜也;夫辞而贤者,许由也,是惠子欲为许由也;传而贤者,尧也,是惠王欲为尧也。尧、舜、许由之作,非独传舜而由辞也,他行称此。今无其他,而欲为尧、舜、许由,故惠王布冠而拘于鄄,齐威王几弗受;惠子易衣变冠,乘舆而走,几不出乎魏境。凡自行不可以幸为,必诚。

  匡章谓惠子於魏王之前曰:“蝗螟,农夫得而杀之,奚故?为其害稼也。今公行,多者数百乘,步者数百人;少者数十乘,步者数十人。此无耕而食者,其害稼亦甚矣。”惠王曰:“惠子施也难以辞与公相应。虽然,请言其志。”惠子曰:“今之城者,或者操大筑乎城上,或负畚而赴乎城下,或操表掇以善睎望。若施者,其操表掇者也。使工女化而为丝,不能治丝;使大匠化而为木,不能治木;使圣人化而为农夫,不能治农夫。施而治农夫者也,公何事比施於螣螟乎?”惠子之治魏为本,其治不治。当惠王之时,五十战而二十败,所杀者不可胜数,大将、爱子有禽者也。大术之愚,为天下笑,得举其讳。乃请令周太史更著其名。围邯郸三年而弗能取,士民罢潞,国家空虚,天下之兵四至,众庶诽谤,诸侯不誉。谢於翟翦,而更听其谋,社稷乃存。名宝散出,土地四削,魏国从此衰矣。仲父,大名也;让国,大实也。说以不听不信。听而若此,不可谓工矣。不工而治,贼天下莫大焉。幸而独听於魏也。以贼天下为实,以治之为名,匡章之非,不亦可乎!

  白圭新与惠子相见也,惠子说之以强,白圭无以应。惠子出,白圭告人曰:“人有新取妇者,妇至,宜安矜烟视媚行。竖子操蕉火而钜,新妇曰:‘蕉火大钜’。入於门,门中有敛陷,新妇曰:‘塞之!将伤人之足。’此非不便之家氏也,然而有大甚者。今惠子之遇我尚新,其说我有大甚者。”惠子闻之,曰:“不然。《诗》曰:‘恺悌君子,民之父母。’恺者大也,悌者长也。君子之德,长且大者,则为民父母。父母之教子也,岂待久哉?何事比我於新妇乎?《诗》岂曰‘恺悌新妇’哉?”诽污因污,诽辟因辟,是诽者与所非同也。白圭曰:惠子之遇我尚新,其说我有大甚者。惠子闻而诽之,因自以为为之父母,其非有甚於白圭亦有大甚者。

  【应言】

  七曰:白圭谓魏王曰:“市丘之鼎以烹鸡,多洎之则淡而不可食,少洎之则焦而不熟,然而视之蝺焉美,无所可用。惠子之言,有似於此。”惠子闻之,曰:“不然。使三军饥而居鼎旁,适为之甑。则莫宜之此鼎矣。”白圭闻之,曰: “无所可用者,意者徒加其甑邪?”白圭之论自悖,其少魏王大甚。以惠子之言蝺焉美,无所可用,是魏王以言无所可用者为仲父也,是以言无所用者为美也。

  公孙龙说燕昭王以偃兵,昭王曰:“甚善。寡人愿与客计之。”公孙龙曰:“窃意大王之弗为也。”王曰:“何故?”公孙龙曰:“日者大王欲破齐,诸天下之士其欲破齐者,大王尽养之;知齐之险阻要塞、君臣之际者,大王尽养之;虽知而弗欲破者,大王犹若弗养。其卒果破齐以为功。今大王曰:我甚取偃兵。诸侯之士在大王之本朝者,尽善用兵者也。臣是以知大王之弗为也。王无以应。”

  司马喜难墨者师於中山王前以非攻,曰:“先生之所术非攻夫?”墨者师曰:“然。” 曰:“今王兴兵而攻燕,先生将非王乎?”墨者师对曰:“然则相国是攻之乎?” 司马喜曰:“然。”墨者师曰:“今赵兴兵而攻中山,相国将是之乎?”司马喜无以应。

  路说谓周颇曰“公不爱赵,天下必从。”周颇曰“固欲天下之从也。天下从,则秦利也。路说应之曰:“然则公欲秦之利夫?”周颇曰:“欲之。”路说曰:“公欲之,则胡不为从矣?”

  魏令孟卬割绛、汾、安邑之地以与秦王。王喜,令起贾为孟卬求司徒於魏王。魏王不说,应起贾曰:“卬,寡人之臣也。寡人宁以臧为司徒,无用卬。愿大王之更以他人诏之也。”起贾出,遇孟卬於廷。曰:“公之事何如?”起贾曰:“公甚贱子公之主。公之主曰:宁用臧为司徒,无用公。”孟卬入见,谓魏王曰:“秦客何言?”王曰:“求以女为司徒。”孟卬曰:“王应之谓何?”王曰:“宁以臧,无用卬也。”孟卬太息曰:“宜矣王之制於秦也!王何疑秦之善臣也?以绛、汾、安邑令负牛书与秦,犹乃善牛也。卬虽不肖,独不如牛乎?且王令三将军为臣先,曰‘视卬如身’,是重臣也。令二轻臣也,令臣责,卬虽贤,固能乎?”居三日,魏王乃听起贾。凡人主之与其大官也,为有益也。今割国之锱锤矣,而因得大官,且何地以给之?大官,人臣之所欲也。孟卬令秦得其所欲,秦亦令孟卬得其所欲,责以偿矣,尚有何责?魏虽强,犹不能责无责,又况於弱?魏王之令乎孟卬为司徒,以弃其责,则拙也。

  秦王立帝,宜阳许绾诞魏王,魏王将入秦。魏敬谓王曰:“以河内孰与梁重?” 王曰:“梁重。”又曰:“梁孰与身重?”王曰:“身重。”又曰:“若使秦求河内,则王将与之乎?”王曰:“弗与也。”魏敬曰:“河内,三论之下也;身,三论之上也。秦索其下而王弗听,索其上而王听之,臣窃不取也。”王曰:“甚然。”乃辍行。秦虽大胜於长平,三年然後决,士民倦,粮食。当此时也,两周全,其北存,魏举陶削卫,地方六百,有之势是而入,大蚤,奚待於魏敬之说也?夫未可以入而入,其患有将可以入而不入。入与不入之时,不可不熟论也。

  【具备】

  八曰:今有羿、蜂蒙、繁弱於此,而无弦,则必不能中也。中非独弦也,而弦为弓中之具也。夫立功名亦有具,不得其具,贤虽过汤、武。则劳而无功矣。汤尝约於郼、薄矣,武王尝穷於毕、裎矣,伊尹尝居於庖厨矣,太公尝隐於钓鱼矣。贤非衰也,智非愚也,皆无其具也。故凡立功名,虽贤,必有其具,然後可成。

  宓子贱治亶父,恐鲁君之听谗人,而令己不得行其术也,将辞而行,请近吏二人於鲁君与之俱。至於亶父,邑吏皆朝。宓子贱令吏二人书。吏方将书,宓子贱从旁时掣摇其肘,吏书之不善,则宓子贱为之怒。吏甚患之,辞而请归。宓子贱曰:“子之书甚不善,子勉归矣!”二吏归报於君,曰:“宓子不得为书。” 君曰:“何故?”吏对曰:“宓子使臣书,而时掣摇臣之肘,书恶而有甚怒,吏皆笑宓子。此臣所以辞而去也。”鲁君太息而叹曰:“宓子以此谏寡人之不肖也。寡人之乱子,而令宓子不得行其术,必数有之矣。微二人,寡人几过。”遂发所爱而令之亶父,告宓子曰:“自今以来,亶父非寡人之有也,子之有也。有便於亶父者,子决为之矣。五岁而言其要。”宓子敬诺,乃得行其术於亶父。三年,巫马旗短褐衣弊裘而往观化於亶父,见夜渔者,得则舍之。巫马旗问焉,曰: “渔为得也,今子得而舍之,何也?”对曰:“宓子不欲人之取小鱼也。所舍者小鱼也。”巫马旗归,告孔子曰:“宓子之德至矣,使民暗行若有严刑於旁。敢问宓子何以至於此?”孔子曰:“丘尝与之言曰:‘诚乎此者刑乎彼。’宓子必行此术於亶父也。”夫宓子之得行此术也,鲁君後得之也。鲁君後得之者,宓子先有其备也。先有其备,岂遽必哉?此鲁君之贤也。

  三月婴儿,轩冕在前,弗知欲也;斧钺在後,弗知恶也;慈母之爱,谕焉。诚也。故诚有诚乃合於情。精有精乃通於天。乃通於天,水木石之性,皆可动也,又况於有血气者乎?故凡说与治之务莫若诚。听言哀者,不若见其哭也;听言怒者,不若见其斗也。说与治不诚,其动人心不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