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·手牵二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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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在江州德化县,有个姓冯的老汉,家里挺富裕的。他妻子陈氏长得漂亮,可惜一直没生孩子。小妾卫氏倒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。这陈氏心里头啊,天天琢磨:自己生不出孩子,万一哪天年老色衰失了宠,这家业可不就全归卫氏母子了?她越想越恨,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。

那年秋天,冯老汉要出门去四川做生意。临走前特意嘱咐陈氏,要好好照顾卫氏母子。陈氏嘴上答应得可好听了,心里却打着算盘。等到八月十五中秋夜,陈氏在南楼摆下酒席,把卫氏和两个孩子都叫来赏月。她早就在酒里下了毒,端起酒杯对卫氏说:"妹妹啊,我这肚子不争气,多亏你给冯家添了香火。往后这家业咱们平分,等我老了还得靠你们母子照应呢。这杯酒,就当是我提前谢你的。"卫氏连忙推辞说不敢当,可架不住陈氏再三劝酒,最后母子三人都喝得尽兴而归。

谁知半夜里毒发,卫氏和两个孩子七窍流血,一个接一个断了气。卫氏那年才二十五岁,大儿子五岁,小儿子才三岁。街坊邻居听说这事,都以为是得了急病,个个摇头叹息。陈氏装模作样哭得死去活来,还风风光光给他们办了丧事。

再说冯老汉在外头做生意,有天夜里突然做了个怪梦。梦见卫氏领着两个孩子,哭哭啼啼跟他说了被害的经过。老汉惊醒后想立刻回家,可手头的货还没卖完,只能将信将疑地继续做生意,整天闷闷不乐。

一晃快三年过去,正赶上包青天到江州巡查。那天包公刚升堂,忽然看见台阶前冲起一道黑气,把天都遮住了。包公心里一动:这准是有冤情!当天晚上,包公点着灯烛批公文,困得趴在案几上打盹。三更时分,忽然看见个披头散发的女子,领着两个小孩跪在台阶下哭诉。那女子生得标致,可满脸是泪,看得人心酸。

包公就问:"这位娘子家住哪里?姓甚名谁?带着孩子来喊冤,到底怎么回事?"那女子抽抽搭搭地说:"民妇是冯家的卫氏,中秋夜被大娘子陈氏在酒里下毒,害了我们母子三人。如今冤魂不散,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!"说完又拜了几拜,才哭着退下。

第二天,包公立刻派差役把陈氏抓来审问。包公拍着惊堂木喝道:"庶子也是你的儿子,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?三条人命啊,你这是要让你丈夫断子绝孙!"陈氏这会儿知道瞒不住了,低着头一声不吭。包公判了她个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。

又过了两年,冯老汉终于回家了。他养了头老母猪,这母猪一年能下好几窝猪崽,让老汉赚了不少钱。有天老汉正要把它卖给屠户,突然听见母猪开口说人话:"我是你妻子陈氏啊!当年因为妒忌害了卫氏母子,让你断了香火。虽然包公已经治了我的罪,可老天爷还不放过我,罚我投胎做猪来还债。现在债快还完了,可还得挨那千刀万剐的痛。求你给世上妇人捎个话:要孝顺公婆,善待妯娌,千万别妒忌小妾,欺负婢女,要不然下场就跟我一样啊!"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,附近的老百姓都跑来看这头会说人话的母猪。

原文言文

  话说江州德化有一人,姓冯名叟,家颇饶裕,其妻陈氏,美貌无子。侧室卫氏生有二子。陈氏自思:己无所出,诚恐一旦色衰爱弛,每存妒害,无衅可乘。一日,冯叟欲置货物往四川买卖,临行吩咐陈氏,善视二子。陈氏假意应允。后至中秋,陈氏于南楼设下一宴,召卫氏及二子同来会饮。陈氏先把毒药放置酒中,举杯嘱托卫氏曰:“我无所出,幸你有子,家业我当与你相共,他日年老之时,皆托你母子维持,此一杯酒,预为我日后意思。”卫氏辞不敢当,于是痛饮尽欢而罢。是夜药发,卫氏母子七孔流血,相继而死。时卫氏年二十五岁,长子五岁,次子三岁,当时亲邻大小莫知其故,陈氏乃诈言因暴病而死,闻者无不伤感;陈氏又诈哭甚哀,以礼葬埋。却说冯叟在外,一日忽得一梦,梦见卫氏引二子泣诉其故。意欲收拾回家,奈因货物未脱,不能如愿,且信且疑,闷闷不悦。

  将及三年后,适值包公按临其地,下马升厅,正坐间,忽然阶前一道黑气冲天,须臾不见天日。包公疑必有冤。是夜点起灯烛,包公困倦,隐几而卧。夜至三更,忽见一女子,生得仪容美丽,披头散发,两手牵引二子,哭哭啼啼,跪在阶下。包公问道:“你这妇人居住何处?姓什名谁?手牵二子到此有何冤枉?一一道来,我当与你伸雪。”女子泣道:“妾乃江州卫氏母子,因夫冯叟往四川经商,正母陈氏中秋置酒,毒杀妾母子三人,冤魂不散。幸蒙相公按临,故特哀告,望乞垂怜,代雪冤苦。”说罢悲泣不已,再拜而退。包公次日即唤公差拘拿陈氏审勘道:“妾子即你子,何得生此奇妒?害及三命,绝夫之嗣,莫大之罪,有何分辩?”陈氏悔服无语,包公拟断凌迟处死。后过二载,冯叟回家,畜一大母猪,一年生数仔,获利几倍,将欲售之于屠,忽作人言道:“我即君之妻陈氏也,平日妒忌,杀妾母子,绝君之嗣,虽包公断后,上天犹不肯释妾,复行绝恶之罚,作为母彘,今偿君债将满,未免过千刀之苦。为我传语世上妇人,孝奉公姑,和睦妯娌,勿行妒忌,欺侮妾婢,否则他日之报同我之报也。”远近闻之,俱踵其门观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