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·兽公私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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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西吴有个叫施行庆的老头子,打起了儿媳妇宋氏的主意。这天他儿子撞破丑事,羞愤之下竟在房梁上挂了根绳子,把自己吊死了。老头子非但不伤心,反倒拍手称快。谁曾想那宋氏是个烈性子,丈夫一死,她更是把房门锁得死死的,连正眼都不瞧公公一眼。

这施行庆倒也不愁,转头就盯上了儿子留下的美妾。从此夜夜笙歌,那动静大得连隔壁街都听得见。街坊们背地里都管他叫"灰池老爷"——您听听这绰号,就知道有多腌臜了。

更荒唐的是,他还有两个年幼的孙子。老头子竟花重金给不到十岁的大孙子娶了个十六岁的媳妇。那小姑娘刚过门,就被他霸占了去。宋氏听着满城风言风语,又气又恨,没过多久就含恨而终。可这老畜生也没落着好,转眼就被阴差勾了魂。

到了阎罗殿上,施行庆倒打一耙,写状纸告起状来:"告那不孝媳妇!自古媳妇要孝顺公婆,可这宋氏凶悍成性。老朽不过稍加管教,她竟到处败坏我的名声,害我含冤而死。现有至亲宋存作证,求青天大老爷明鉴啊!"

包公看完状纸,气得胡子直翘:"好个刁妇!来人,把宋氏的鬼魂给我拘来!"那宋氏上得堂来,不慌不忙也递上状纸:"民妇要告那爬灰的公公!他若要告我不孝,我认了便是。可满城人都唤他'灰池老爷',这又作何解释?与其受这扒灰之辱,民妇宁愿担个不孝的罪名!"

包公惊堂木拍得震天响:"好个老畜生!你还有脸告状?"那施行庆还在狡辩,包公冷笑:"本官早听说你的'灰池'大名了!"宋氏又把这家的丑事一桩桩抖落出来。包公突然想起:"那作证的宋存又是何人?"宋氏啐了一口:"就是他那个一起扒灰的老伙计!"

等宋存被押上堂,包公一看就恶心:"你这满脸晦气的东西,也配作证?"当下判道:"先把宋存的舌头割了,省得满嘴喷粪!"又命鬼卒阉了施行庆,往两人嘴里各塞一颗火炭。只见那皮肉滋滋作响,转眼就烧得稀烂。包公吹口阴风,让他们又长出人形,提笔写下判词:

"自古有公公霸占儿媳的丑事,世人称作扒灰。这施行庆禽兽不如,还有脸告媳妇不孝?若说宋氏不孝,那天底下就没孝子贤孙了!更可恨宋存这等帮凶,本官今日要重重治罪!"判罢喝道:"施、宋两个老贼,罚你们转世为乌龟!宋氏贞烈,来世做那烤龟板的,日日用火烤他们的龟壳报仇!"

原文言文

  话说西吴有姓施名行庆者,欲与媳宋氏私通,一日其子得知,遂自缢而死。行庆大喜,哪晓得其媳宋氏因痛夫身亡,越发不肯与行庆私通。只其子有一美妾,日夜与之交欢,声闻合郡,人都称为灰池。他有二孙,年纪尚幼,遂用厚礼聘下绝大孙媳。孙未有十岁,孙媳倒有十六岁,便接过门,尽自己受用。宋氏因丑声著扬,不忿而死。未几,行庆亦被恶鬼拿去。行庆反出状告:

  告为不孝事:妇德善事公姑为首,孝道承顺意旨为先。媳妇某骄悍异常,凶恶无比。欲求不遂,心事徒挂;反加恶名,致遭屈死。至亲宋存见证。孝义何在,合行严究。上告。

  包公看罢,大怒道:“儿媳不孝,当得何罪?”再拘宋氏来审。鬼卒拘得宋氏来,宋氏亦诉道:

  诉为新台事:告不孝,妾不敢辞其名,叫灰池,人如何崇其号?与其扒灰,宁甘不孝。上诉。

  包公看罢大怒道:“原来有这样事!人非禽兽,恶得如此!施行庆,你怎么做出这样勾当,还告人不孝?”行庆再三抵赖。包公道:“我也闻得你的灰号,如何抵赖?”宋氏又将家丑说一番。包公道:“宋存又是何人?”宋氏道:“就是灰友了。”包公又叫拘宋存来。包公道:“宋存,我一见你便有些厌气,如何又与他做见证?可恶,可恶!先将宋存割去舌头,省得满嘴胡言。”又吩咐鬼卒割去行庆阳物,把火丸入在他二人口里,肌肉皆烂,吹一口孽风,又为人身。包公遂批道:

  审得经有新台之耻,俗有扒灰之羞。施行庆何人?敢肆然为之,不顾礼义,毫无羞耻,真禽兽之不若矣!乃反出词告媳不孝耶?天下有宋氏之不孝,几不识孝道矣。更有宋存作证,甚是无礼。此事何事,此人何人,而硬帮相证乎?且余又何等衙门,辄敢如此,特加重罚以儆。批完道:“施、宋二老,俱发去为龟;宋氏守节致死,来生做一卜龟行生,把二人的肚皮日夜火炙以报之。”各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