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那天包公带着随从往河南去,正走在一条叫横坑的山路上。这二十里地荒得很,连个人影都瞧不见。日头正当午,忽然呼啦啦飞来一群绿头苍蝇,围着包公的马头直打转。包公用马鞭子赶了又赶,可那些苍蝇散了又聚,活像粘在马鬃上似的。
包公捋着胡子寻思:这苍蝇最爱叮死人,莫不是前头有冤情?当即把李宝叫到跟前:"你瞧这些蝇子赶都赶不走,怕是有什么蹊跷。你跟着它们去瞧瞧。"说来也怪,话音刚落,那群苍蝇呼地飞起来,引着李宝往山坳里走。
约莫走了三里地,苍蝇突然钻进松树底下的土里。李宝扒开落叶一看,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跑回去报信。包公带着人赶到时,松树底下已经挖出个面色如生的汉子。再细看,这人浑身上下没伤,唯独裤裆那儿肿得发紫。包公从尸首腰带解下个木刻的小印章,悄悄揣进袖子里。
天擦黑时,前头驿站灯火通明。陈留县的差役早候着了,说是县太爷特意派来迎接的。包公摆摆手:"明日升堂,本官要断几桩案子。"
第二天大清早,县衙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。包公一拍惊堂木:"把城里卖布的经纪都传来!"不多时,布商张恺捧着各色布料上堂。包公一匹匹翻看,突然盯住匹白布——那布角印子跟死人身上的木章严丝合缝。
"这布哪来的?"包公手指头轻轻敲着案几。张恺擦着汗说:"是太康县李三前几日送来的。"等把李三并三个同伙押上堂,包公突然冷笑:"横坑松树下那具尸首,裤裆都被你们踢烂了吧?"四个贼人当场瘫软,竹筒倒豆子全招了。原来他们劫了布商,把人活活打死埋在山里。
午时三刻,李三被押赴刑场。包公把染血的布匹交还给死者的儿子时,那年轻人跪在青石板上哭得浑身发抖。围观的百姓这才明白,原来那群绿头苍蝇,是冤魂化成的引路使者啊。
话说包公一日与从人巡行,往河南进发。行到一处地方名横坑,那二十里程途都是山僻小路,没有人烟。当午时候,忽有一群蝇蚋逐风而来,将包公马头团团围了三匝。用马鞭挥之,才起而又复合,如是者数次。包公忖道:蝇蚋尝恋死人之尸,今来马头绕集,莫非此地有不明之事?即唤过李宝喝声道:“蝇蚋集我马首不散,莫非有冤枉事?你随前去根究明白,即来报我。”说罢,那一群蝇蚋一齐飞起,引荐李宝前去。行不上三里,到一岭畔松树下,直钻入去。李宝知其故,即回复包公。包公同众人亲到其处,着李掘开二尺土,见一死尸,面色不改,似死未久的。反复看他身上,别无伤痕,惟阳囊碎裂如粉,肿尚未消。包公知被人谋死,忽见衣带上系一个木刻小小印子,却是卖布的记号。包公令取下,藏于袖中,仍令将尸掩了而去。到晚上,只见亭子上一伙老人并公吏在彼迎候。包公问众人:“何处来的?”公吏禀道:“河南府管下陈留县宰,闻得贤侯经过本县,特差小人等在此迎候。”包公听了,吩咐:“明日开厅与我坐二三日,有公事发放。”公吏等领诺,随马入城,本县官接至馆驿中歇息。
次日,打点衙门与包公升堂干事。包公思忖:路上被谋死尸离城廓不远,且死者只在近日,想谋人贼必未离此。乃召本县公吏吩咐道:“你此处有经纪卖上好布的唤来,我要买几匹。”公吏领命,即来南街领得大经纪张恺来见。包公问道:“你做经纪,卖的哪一路布?”恺复道:“河南地方俱出好布,小人是经纪之家,来者即卖,不拘所出。”包公道:“你将众人各样布各拣一匹来我看看,中意者即发价买。”张恺应诺而出,将家里布各选一匹好的来交。堂上公吏人等哪个知得包公心事,只说真的要买布用。比及包公逐一看过,最后看到一匹,与前小印字号暗合。包公遂道:“别者皆不要,只用得此样布二十匹。”张恺道:“此布日前太康县客人李三带来,尚未货卖,既大人用得,就奉二十匹。”包公道:“可着客人一同将布来见。”张恺领诺,到店中同卖布客人李三拿了二十匹精细上好的布送入。包公复取木印记对之,一些不差。乃道:“布且收起。你卖布客伴还有几人?”李三答道:“共有四人。”包公道:“都在店里否?”李三道:“今日正要发布出卖,听得大人要布,故未起身,都在店里。”包公即时差人唤得那三个人来,跪在一堂。包公用手捻着须微笑道:“你这起劫贼,有人在此告首,日前谋杀布客,埋在横坑半岭松树下,可快招来!”李三听说即变了颜色,强口辩道:“此布小人自买来的。哪有谋劫之理?”包公即取印记着公吏与布号一一合之,不差毫厘。强贼尚自抵赖。喝令用长枷将四人枷了,收下狱中根勘。四人神魂惊散,不敢抵赖,只得将谋杀布商劫取情由招认明白。叠成案卷。判下为首谋者应该偿命,将李三处决;为从犯三人发配边远充军。经纪家供明无罪。判讫,死商之子得知其事,径来诉冤。包公遂以布匹给还尸主。其子感泣,拜谢包公,将父之尸骸带回家去,可谓生死沾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