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河南开封府陈州地界有个商水县,住着个读书人叫梅敬。这梅敬从小在县学念书,家里田产丰厚,父母双全,就是没个兄弟帮衬。后来娶了邻县西华姜家的闺女为妻。好景不长,没过几年爹娘相继过世,梅敬守孝期满便去赶考,谁知连着几回都名落孙山。
这日他对着油灯长叹,转头对妻子说:"我自幼苦读诗书,原想着光宗耀祖,给你挣个诰命,让子孙沾光,做个人人称羡的大丈夫。可老天不开眼,爹娘没等到我出息就走了,我真是愧对天地啊!"说着拳头攥得发白,"忽然想起古人说过'腰缠十万贯,骑鹤下扬州',不如弃文从商闯荡四方,总好过守着几亩薄田老死乡里。娘子觉得如何?"
姜氏正在绣绷上走针,闻言放下活计温声道:"出嫁从夫的道理妾身省得。只是郎君此去千万保重,莫要贪恋野花闲草。若能赚得些许银钱,还望早早还家。"烛火映着她眼角隐隐的泪光。
梅敬收拾了货物便往四川去,这一走就是六年。某日清点账本忽起思乡之情,临行前特地去诸葛武侯庙求签。竹签落地,上头四句偈语墨迹犹新:
"逢崖切莫宿,逢汤切莫浴。 斗粟三升米,解却一身曲。"
梅敬捧着签文百思不解,只得带着满腹疑惑登船。这日黄昏船家正要靠岸歇宿,忽见峭壁如刀削般立在眼前,梅敬心头猛地一跳——这不正是"逢崖切莫宿"?连忙喊船家移舟。刚驶出半里,忽听身后轰隆巨响,那山崖竟塌下半边,激起的水浪拍得小船直晃。梅敬后背顿时沁出冷汗,这才信了签文灵验。
归家那日天色阴沉,姜氏早早在堂前候着。久别重逢,夫妻俩执手相看竟说不出话。待到掌灯时分,姜氏端来热气腾腾的浴桶:"夫君风尘仆仆,且沐浴解乏。"铜盆里热水泛着白雾,梅敬突然想起第二句签文,连忙摆手:"今日身上不爽利,娘子先洗吧。"
谁知姜氏刚进浴房,暗处突然窜出条黑影!寒光闪过,一柄尖刀直透姜氏心窝。那歹人得手后翻窗便逃,梅敬在外头久等不见动静,举灯进去一看,只见浴桶里血水猩红,妻子早已气绝。他抱着尸首哭得昏天黑地,次日正要报官,街坊却反咬他杀妻。
开封府大堂上,包公听完梅敬讲述,捋须沉吟:"你离家六载,妻子年轻貌美,必有奸夫作祟。"惊堂木啪地一拍,"那签文说'斗粟三升米',十升官斗只得三升米,剩下七升尽是糠秕——莫非奸夫就叫康七?"
差役押来康七时,这泼皮竟痛快认罪:"小人贪图姜氏美色,那夜本想杀她丈夫,谁知黑灯瞎火认错了人......"话音未落,堂下百姓哗然。包公朱笔一挥,康七当即被押赴刑场。后来这事传开,人人都说包青天断案如神,连鬼神都来相助哩。
话说河南开封府陈州管下商水县,有一人姓梅名敬,少入郡学,家道殷实,父母俱庆,只鲜兄弟。娶邻邑西华县姜氏为妻。后父母双亡,服满赴试。屡科不第,乃谓其妻道:“我幼习儒业,将欲显祖耀亲,荣妻荫子,为天地间一伟人。奈何苍天不遂我愿,使二亲不及见我成立大志已没,诚天地间一罪人也。今辗转寻思,常忆古人有言,若有腰缠十万贯,除非骑鹤上扬州。意欲弃儒就商,遨游四海,以伸其志。岂肯屈守田园,甘老丘林。不知贤妻意下如何?”姜氏道:“妾闻古人有云:‘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。’君既志从商,妾当听从。但愿君此去以千金之躯为重,保全父母遗体,休贪路柳墙花。若得稍获微利,即当快整归鞭。”梅敬听得妻言有理,遂收置货物,径往四川成都府经商,姜氏饯别而去。
梅敬一去六载未回,一日忽怀归计,遂收拾财物,竟入诸葛武侯庙中祈签。当祷祝已毕,求得一签云:
逢崖切莫宿,逢汤切莫浴。
斗粟三升米,解却一身曲。
梅敬祈得此签,茫然不晓其意,只得起程而回。这一日舟子将船泊于大崖之下,梅敬忽然想起签中“逢崖切莫宿”之句,遂自省悟,即令舟子移船别处。方移舟时,大崖忽然崩下,陷了无限之物。梅敬心下大惊,方信签中之言有验。一路无碍至家,姜氏接入堂上,再尽夫妇之礼,略叙离别之情。时天色已晚,是夜昏黑无光。一时间姜氏烧汤水一盆,谓梅敬道:“贤夫路途劳苦,请去洗澡,方好歇息。”梅敬听了妻言,又大省悟,神签道:“逢汤切莫浴”,遂乃推故对妻道:“我今日偶不喜浴,不劳贤妻候问。”姜氏见夫言如此,遂不催促,即自去洗澡。姜氏正浴间,不防被一人预匿房中,将利枪从腹中一戮,可怜姜氏姣姿秀美,化作南柯一梦。其人溜躲房外去了。梅敬在外等候,见姜氏多久不出,执灯入往浴房唤之,方知被杀在地,哭得几次昏迷。次日正欲具状告理,又不知是何人所杀。却有街坊邻舍知之,忙往开封府首告梅敬无故自杀其妻。包公看了状词,即拘梅敬审勘。梅敬遂以祈签之事告知。包公自思:梅敬才回,决无自杀其妻之理。乃对梅敬道:“你出六年不回,你妻美貌,必有奸夫,想是奸夫起情造意要谋杀你,你因悟神签的话,故得脱免其祸。今详观神签中语云:“斗粟三升米”,我想官斗十升只得米三升,更有七升是糠无疑,莫非这奸夫就是康七么?”梅敬道:“生员对邻果有一人名唤康七。”包公即令左右拘唤来审,康七亦不推赖,叩头供状道:“小人因见姜氏美貌,不合故起谋心,本意欲杀其夫,不知误伤其妻。相公明见万里,小人情愿伏罪。”包公押了供状,遂断其偿命,即令典刑。远近人人叹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