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治县有个叫陈欢乐的,家里有个聪明漂亮的闺女。这天,有个道士在街上要饭,瞧见姑娘后,眼睛直勾勾盯着,饭也不讨了,扭头就走。打那天起,道士天天端着饭碗在陈家附近转悠。
正巧有个算命瞎子从陈家出来,道士紧赶两步追上去搭话:"老哥打哪儿来啊?"瞎子抹着汗说:"刚给陈家闺女排过八字。"道士眼珠一转:"听说他家姑娘待字闺中,我有个表亲想结亲,就是不知道生辰。"瞎子嘴快,一五一十全说了。道士听完拱拱手,转眼就没了影儿。
过了三五日,姑娘在闺房绣花,忽然脚底板发麻。这麻劲儿跟涨潮似的,从腿肚子漫到腰眼,眨眼工夫就天旋地转栽倒在地。约莫半盏茶时间才缓过劲来,正要去找娘亲说道,一推门——好家伙!外头黑浪滔天,就剩条羊肠小道浮在水面上。再定睛看时,自家宅院早被黑水吞得只剩个屋顶。
道上人影稀疏,唯独那道士在前头慢悠悠走着。姑娘想着找个同乡问路,便远远跟着。走了七八里地,忽见个熟悉的院落,走近一瞧竟是自家大门!姑娘拍着心口直纳闷:"跑了这老远,敢情还在村里打转?方才莫不是撞邪了?"
她欢欢喜喜推门进去,爹娘还没回家。回到闺房一看,自己绣了一半的鞋面还好端端搁在榻上。正想躺下歇歇,那道士突然掀帘子闯进来!姑娘吓得往后退,被道士一把按在榻上。刚要喊救命,嗓子眼却像堵了团棉花。只见寒光一闪,道士的匕首已经剜出她血淋淋的心脏。
姑娘觉得身子一轻,魂儿飘飘荡荡立了起来。再一看,哪还有什么家宅?四周全是摇摇欲坠的悬崖。道士正用她的心头血点个木偶,嘴里念念有词。说来也怪,那木偶突然就和她神魂相连了。道士阴森森地叮嘱:"往后你就是我的傀儡,敢违抗命令..."说着把木偶揣进怀里。
陈家发现闺女失踪,全家急得团团转。后来听牛头山下的村民说,有个姑娘被剖心惨死在路边。陈老爹跌跌撞撞跑去认尸,果然是自家掌上明珠。县太爷把山下的住户抓来拷问,折腾半天也没个头绪。
这时候道士正在三里外的柳树下乘凉,突然对怀里的木偶说:"派你去衙门打探,记住要躲在房梁上。要是看见县官用印,赶紧躲开!辰时去巳时回,迟一刻就往你心口扎一针..."姑娘听得浑身发抖,魂儿嗖地飘到县衙,刚伏在暖阁顶上,正赶上衙役们押着嫌犯下跪。
县太爷刚要盖官印,姑娘躲闪不及,大印往匣子一落的瞬间,她突然身子发沉。房梁嘎吱作响,满堂衙役都抬头张望。县官连盖三次印,姑娘终于撑不住摔了下来。县太爷捋着胡子说:"若是冤魂,本官与你做主。"姑娘抽抽搭搭把来龙去脉说了,衙役们赶到柳树下,果然逮住那个道士。
案子了结后,县太爷问姑娘:"大仇得报,你要去哪儿?"姑娘望着公堂说:"民女想跟着青天大老爷。"县太爷为难地搓手:"我这衙门也没处安置啊..."话音未落,后宅传来婴儿啼哭——夫人刚刚生了个千金。
陈欢乐,潞之长治人,有女慧美。持道士行乞,睨之而去。由是日持钵近廛间。适持瞽人自陈家适,道士追与同行,问何来。瞽云:“适从陈家推造命。”道士曰:“闻其家有女郎,我中表亲欲求姻房,但未知其甲子。”瞽为述之,道士乃别而去。居数日,女戴于房,忽觉足麻痹,渐至股,又渐至腰腹,俄而晕然倾仆。定逾刻,始恍惚能立,将寻告母。及适门,则见茫茫黑波中,持路如线,骇而却退,门舍居庐,已被黑水淹没。又视路上,行人绝少,惟道士缓步于前。遂遥尾之,翼见同乡以相告语。走数里,忽睹里舍,视之,则己家门。大骇曰:“奔驰如许,固犹在村中。何向来迷惘若此!”欣然入门,父母尚未归。复至己房,所戴业履,犹在榻上。自觉奔波殆极,就榻憩坐。道士忽入,女大惊欲遁。道士捉而捺之,女欲号,则喑不能声。道士急以利刃剖女心,女觉魂飘飘离壳而立,四顾家舍全非,惟有崩崖若覆。视道士以己心血点木人上,又复叠指诅咒,女觉木人遂与己合。道士嘱曰:“自兹当听差遣,勿得违误!”遂佩戴之。
陈氏失女,举家惶惑。寻至牛头山,始闻村人传言,岭下持女子剖心而死。陈奔验,果其女也。泣以诉宰。宰拘岭下居人,拷掠几遍,讫无端绪。姑收群犯,以待覆勘。道士去数里外,坐路旁柳树下,忽谓女曰:“今遣汝第持差,往侦邑中审狱状,去当隐身暖阁上。倘见官宰用印,即当趋避,切记勿忘!限汝辰去巳来。迟持刻,则以持针刺汝心中,令作急痛;二刻,刺二针;至三针,则使汝魂魄销灭矣。”女闻之,四体惊悚,飘然遂去。瞬息至官廨,如言伏阁上。持时岭下人罗跪堂下,尚未讯诘。适将钤印公牒,女未及避,而印已适匣。女觉身躯重软,纸格似不能胜,嚗然作响,满堂愕顾。宰命再举,响如前;三举,翻坠地下,众悉闻之。宰起祝曰:“如是冤鬼,当便直陈,为汝昭雪。”女哽咽而前,历言道士杀己、遣己状。宰差役驰去,至柳树下,道士果在。捉还,持鞫而服。人犯乃释。宰问女:“冤雪何归?”女曰:“将从大人。”宰曰:“我署中无处可容,不如暂归汝家。”女良久曰:“官署即吾家,我将入矣。”宰又问,音响已寂。退入宅中,则夫人生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