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州地界有个道士,常在乡间化缘。这天他在一户人家吃完饭,忽然听见黄鹂在枝头啼叫,便连忙提醒主人家小心火烛。主人纳闷地问他缘故,道士捋着胡子说:"这鸟儿分明在喊'大火难救,可怕啊可怕'!"满屋子人听了都笑他疯癫,谁也没当回事。
谁知第二天真起了大火,火势蔓延烧了好几户人家。这时大伙儿才惊觉道士有神通,几个好事的追上去要拜师,口口声声喊着"活神仙"。道士连连摆手:"我不过听得懂鸟语罢了,哪是什么神仙!"正说着,树梢上飞来只黑白花的麻雀,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众人好奇地围上来,道士侧耳听罢,眉头一皱:"这雀儿说'初六养之,初六养之;十四、十六殇之'。怕是谁家生了双胞胎——今儿个是初十,过不了五六天,两个孩子都要夭折。"后来一打听,果然有户人家刚添了对双生子,没过几日两个孩子当真先后夭亡,日子分毫不差。
这奇事传到县太爷耳朵里,当即把道士请到衙门做客。正喝着茶呢,一群鸭子摇摇摆摆从廊下经过,县官故意考他。道士凝神听了听,突然笑道:"大人后宅怕是闹家务呢!您听这鸭子叫的——'罢罢!偏向他!'"县官惊得茶盏都端不稳了,原来他方才正是被妻妾吵得头疼才躲出来的。从此便把道士奉为上宾,顿顿好酒好菜招待着。
这道士虽然本事大,却是个直肠子。有回县衙后厨宰鹅,他听见鹅叫就脱口而出:"它说'死就死,何必先扭断脖子!'"惹得厨子们面面相觑。那县官又是个贪财的,衙门里采买东西都要克扣银两。这天鸭子又路过,县官让道士再听听。谁知道士听完竟拍案大笑:"今儿个鸭子不说家务,倒给大人算起账来啦!"县官忙问算什么账,道士掰着手指头学鸭叫:"'蜡烛一百八,银朱一千八'——这不正是您昨日贪墨的数目么?"臊得县官满脸通红。
后来设宴时,窗外突然传来杜鹃啼血般的叫声。宾客们让道士翻译,他脸色骤变:"这鸟儿说'丢官而去'..."满座宾客吓得筷子都掉了。县官勃然大怒,当场把道士轰出衙门。可没过多久,这贪官真因受贿事发被革了职。说来也怪,那杜鹃鸟早早就唱破了天机。
齐鲁一带管蝉叫"稍迁",绿蝉则叫"都了"。有父子俩都是秀才,赶考路上忽然有只蝉落在父亲衣襟上。老秀才喜滋滋地说:"稍迁稍迁,这可是好兆头!"旁边书童凑近一瞧:"老爷,这不是'稍迁',是只'都了'啊。"父子俩登时变了脸色。后来放榜,果然双双落第。您说这鸟语虫鸣,可不比那卦签还灵验?
中州境有道士,募食乡村。食已闻鹂鸣,因告主人使慎火。问故,答曰:“鸟云:‘大火难救,可怕!’”众笑之,竟不备。明日果火,延烧数家,始惊其神。好事者追及之,称为仙。道士曰:“我不过知鸟语耳,何仙乎!”适有皂花雀鸣树上,众问何语。曰:“雀言:‘初六养之,初六养之;十四、十六殇之。’想其家双生矣。今日为初十,不出五六日,当俱死也。”询之果生二子,无何并死,其日悉符。
邑令闻其奇,招之,延为客。时群鸭过,因问之。对曰:“明公内室必相争也。鸭曰:‘罢罢!偏向他!’”令大服,盖妻妾反唇,令适被喧聒而出也。因留居署中,优礼之。时辨鸟言,多奇中。而道士朴野多肆言,辄无顾忌。令最贪,一切供用诸物,皆折为钱以入之。一日方坐,群鸭复来,令又诘之。答曰:“今日所言,不与前同,乃为明公会计耳。”问:“何计?”曰:“彼云:‘蜡烛一百八,银朱一千八。’”令惭,疑其相讥。道士求去,不许。逾数日宴客,忽闻杜宇。客问之,答云:“鸟曰:‘丢官而去。’”众愕然失色。令大怒,立逐而出。未几令果以墨败。呜呼!此仙人儆戒之,惜乎危厉熏心者,不之悟也!
齐俗呼蝉曰“稍迁”,其绿色者曰“都了”。邑有父子,俱青、社生,将赴岁试,忽有蝉落襟上。父喜曰:“稍迁,吉兆也。”一僮视之,曰:“何物稍迁,都了而已。”父子不悦。已而果皆被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