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·库官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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邹平有个叫张华东的大人,奉了皇命去南岳祭祀。这一日行到淮河一带,天色将晚,正要在驿站歇脚。前头探路的差役急匆匆跑回来禀报:"大人,这驿站闹鬼怪,住不得啊!"

张大人捋着胡子笑了笑:"我堂堂朝廷命官,还怕这些?"当晚二更时分,他特意穿戴整齐坐在堂上。忽然听见靴子踏地的声响,抬眼就见个白发老头儿走进来,穿着黑纱官服,腰间系着墨色腰带。

张大人心里咯噔一下,面上却不动声色:"这位老丈是?"那老头儿扑通跪下磕了个头:"小的是这儿的库官,替大人看守银库好些年了。今日总算盼到大人持节驾临,我这把老骨头可算能卸下担子啦!"

"哦?库里存着多少银子?"张大人来了兴致。老头儿扳着手指头算:"二万三千五百两整。"张大人一听犯了愁:这么多银子带着上路可不方便。便和老头儿约定返程时再来清点,老头儿连连称是,倒退着出了门。

后来张大人到了南方,各处官员送的程仪着实不少。等他回程再住进这驿站时,那白发库官又来了。张大人刚要问银库的事,老头儿抢先开口:"银子都拨去辽东充作军饷啦!"

张大人听得一愣:"这...这数目怎么对不上?"老头儿捋着白胡子笑道:"人这一生的福分啊,就像秤砣称米,多一粒少一粒都是天定。大人这趟差事该得的钱财,早就在南方如数得了,何必再贪图库银呢?"说完这话,身影就像被风吹散的烟似的,眨眼就不见了。

张大人连夜拨算盘核对,发现南方收的程仪不多不少,正好是二万三千五百两。他望着窗外的残月直摇头:原来连喝口水吃粒米都是命里注定的,强求不得啊!

原文言文

  邹平张华东,奉旨祭南岳,道出有淮间,将宿驿亭。前驱白:“驿中有怪异,不可宿。”张弗听,宵分冠叟而坐,俄闻靴声入,则一颁白叟,皂纱黑带。怪而问之,叟稽首曰:“我库官也。为大人典藏有日矣。幸节钺遥临,下官释此重负。”问:“库存几何?”答云:“二万三千五百金。”公虑多金累缀,约归时盘验,叟唯唯而退。张至南中,馈遗颇丰。及还,宿驿亭,叟复出谒。及问库物,曰:“已拨辽东兵饷矣。”深讶其前后之乖。叟曰:“人世禄命,皆有额数,锱铢不能增损。大人此行,应得之数已得矣,又何求?”言已竟去。张乃计其所获,与库数适相吻合。方叹饮啄有定,不可妄求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