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四·诸城某甲原文

聊斋志异 文言故事铺​​首页

这事儿发生在诸城,是孙景夏老师亲口讲的。那会儿正赶上流寇作乱,城里有个人叫某甲,被贼人一刀砍在脖子上,脑袋耷拉在胸前晃荡。贼兵退去后,家里人找到尸首,正要抬去埋了,忽然听见细微的呼气声——凑近一看,嚯!咽喉处还剩手指粗细的皮肉连着。

家里人赶紧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脑袋,小心翼翼背回家去。说来也怪,过了一昼夜,这人竟能哼哼出声。家里人用勺子一点点喂米汤,半年后彻底缓过来了。后来十几年间,他照样能说能笑,只是脖子上一道疤看着瘆人。

那年槐花正香的时候,某甲和几个邻居在树下闲聊。不知谁说了个笑话,众人笑得前仰后合,某甲也跟着拍手大笑。谁知他这一低头一仰头的工夫,旧伤突然崩裂,脑袋"咚"地掉在地上,血溅了满墙。等大伙儿回过神来,人早就没气了。

他老父亲气得要告官,说都是邻居们笑死的。后来街坊们凑钱赔罪,这才把某甲好好安葬了。

蒲松龄写到这儿忍不住感叹:这真是千古奇闻啊!当年刀砍脖子没死成,偏要等十年后笑掉脑袋。莫非那几个邻居上辈子欠他的,专程来讨这笔债?

原文言文

  诸城孙景夏学师言:其邑中某甲,值流寇乱,被杀,首坠胸前。寇退,家人得尸,将舁瘗之,闻其气缕缕然,审视之,咽不断者盈指。遂扶其头荷之以归。经一昼夜能呻,以匕箸稍哺饮食,半年竟愈,又十余年,与二三人聚谈,或作一解颐语,众为哄堂,甲亦鼓掌。一俯仰间,刀痕暴裂,头堕血流,共视之已死。父讼笑者,众敛金赂之,乃葬甲。

  异史氏曰:“一笑头落,此千古第一大笑也。头连一线而不死,直待十年后成一笑狱,岂非二三邻人,负债前生者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