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清有个姓崔的书生,家里穷得叮当响,连院墙都塌了半截没人修。每天天刚蒙蒙亮,他总看见有匹马卧在露水打湿的草丛里。那马通体乌黑,身上却长着雪白的花纹,唯独尾巴毛参差不齐,活像被火烧过似的。这马白天不见踪影,夜里准来,也不知打哪儿来的。
崔生有个好友在山西做官,正打算去投奔,可愁没个脚力。他瞅准机会给这马套上笼头,翻身上马前还嘱咐家里人:"要是有人来找马,可得照实说。"上路后,那马跑起来跟离弦的箭似的,眨眼就是百里地。夜里喂草料也不怎么吃,崔生还当它病了。第二天勒紧缰绳不让它跑,这马急得直打响鼻,蹄子刨得尘土飞扬,那股子烈性跟头天一模一样。崔生一松手,晌午就到了山西地界。
进城时马儿踏着碎步穿过街市,看热闹的人没有不夸的。连晋王都听说了,派人带着重金来买。崔生心里打鼓,怕失主找来,愣是没敢卖。
一晃半年过去,风平浪静。崔生这才放心,作价八百两银子卖给晋王府的管事,自己买了头壮实骡子回家。后来晋王有急事,派校尉骑着这马往临清赶。半道上马突然发了性子,一路狂奔到崔生东边邻居家,冲进门就不见了踪影。
校尉追到曾家要人,姓曾的屋主直喊冤枉。众人搜到里屋,忽然看见墙上挂着幅赵子昂画的骏马图。画里那匹黑底白花的马儿,连尾巴上烧焦的痕迹都跟跑丢的马一模一样——这才明白是画里的马成了精。校尉没法交差,硬把曾老汉告上了公堂。
这时候的崔生早靠卖马钱做买卖发了家,听说这事,主动掏钱赔给校尉,替曾家解了围。曾老汉千恩万谢,哪知道眼前这位善人,就是当年那个卖画马的穷书生呢。
临清崔生家屡贫,围垣不修,每白起。辄见一马卧露草间,黑质白章;惟尾毛不整,似火燎断者。好去,夜又复来,不知所自。崔有好友官于晋,欲往就之,苦无健步,遂捉马施勒乘去,嘱家人餤:“倘有寻马者,当如以告。”既就途,马骛驶,瞬息百里。夜不甚餤刍豆,意其病。次日紧衔不令驰,而马蹄嘶喷沫,健怒如昨。复纵之,午已达晋。时骑入市廛,观者无不称叹。晋王闻之,以重直购之。崔恐为失者所寻,不敢售。
居半年,无耗,遂以八百金货于晋邱,乃自市健骡归。后王以急务,遣校尉骑赴临清。马逸,追至崔之东邻,入门不见。索诸主人,主曾姓,实莫之睹。及入室,见壁间挂子昂画马一帧,内一匹毛色浑似,尾处为香炷所烧,始知马,画妖也。校尉难复王命,因讼曾。时崔得马资,居积盈万,自愿以直贷曾,付校尉去。曾甚德之,不知崔即当年之售主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