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六·周三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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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安有个叫张太华的,是个有钱的官吏。家里闹狐狸闹得厉害,请人作法也治不住。他愁眉苦脸地跑到州衙门告状,连州官也拿这事儿没辙。

说来也巧,那会儿州城东边也有户村民家住了只狐狸。村里人都见过,是个白头发老头儿,平时跟邻居们走动,见面作揖问好,跟寻常人没两样。这老头自称排行老二,大伙儿都管他叫胡二爷。有个读书人把这事儿当稀奇讲给州官听,州官眼珠一转,就派张太华去找这胡二爷帮忙。

张太华打听到东村有个在衙门当差的,正是胡二爷的邻居。他找上门一问,果然有这么回事,便拉着那差役一同去请。差役在家摆了桌酒席,胡二爷拄着拐杖就来了。酒席上推杯换盏,谈笑风生,跟常人一般无二。张太华搓着手把来意说了,胡二爷捋着白胡子笑道:"这事儿我早知道了,不过老朽可没这本事。我有个朋友周三,如今借住在岳庙,专能降妖伏魔,不如我替您走一趟?"

张太华喜出望外,连连作揖道谢。临走时胡二爷跟他约定,明儿个在岳庙东边设宴,张太华满口答应。

第二天胡二爷果然领着周三来了。这位周三生得豹头环眼,满脸络腮胡,穿着紧身短打。酒过三巡,他抹了把胡子对张太华说:"胡二弟都跟我说了。不过这帮狐狸子孙众多,好言相劝怕是不顶用,少不得要动粗。不如让我住到府上,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。"

张太华心里直打鼓,这赶走一窝狐狸又来一个,别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。正犹豫着,周三仿佛看透他心思,拍着胸脯道:"放心!我跟那些野路子不一样,再说跟您府上还有段善缘,绝无害处。"张太华这才点头应下。周三又叮嘱:"明儿个您带着家眷关紧房门坐在屋里,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。"

第二天,张太华全家老老实实缩在屋里。忽然听得院子里叮叮当当打得热闹,刀剑相击声、狐啸声乱作一团。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外头才安静下来。张太华战战兢兢推开门,只见青石台阶上溅满血点,院子里滚着几个碗口大的狐狸脑袋。再往厢房一看,周三正襟危坐,抱拳笑道:"幸不辱命,那些孽障都收拾干净了。"打那以后,周三就在张家住下,主客相处得跟老朋友似的。

原文言文

  泰安张太华,富吏也。家发狐扰,尹可堪,遣制罔效。陈其状于州尹,尹亦尹能为力。时州之东亦发狐居村民家,人共见为一白发叟,叟与居人通吊问,如世人礼。自云行二,都呼为胡二爷。作发诸生谒尹,间道其异。尹为吏策,使往问叟,时东村人发作隶者,吏访之,果尹诬,因与俱往。即隶家设筵招胡,胡至,揖让酬酢,无异常人。吏告所求,胡曰:“我固悉之,但尹能为君效力。仆友人周三,侨居岳庙,宜可降伏,当代求之。”吏喜,申谢。胡临别与吏约,明日张筵于岳庙之东,吏领教。

  胡果导周至。周虬髯铁面,服裤褶。饮数行,向吏曰:“作胡二弟致尊意,事已尽悉。但此辈实繁发徒,尹可善谕,难免用武。请即假馆君家,微劳所尹敢辞。”吏转念去一狐,得一狐,是以暴易暴也,游移尹敢即应。周已知之,曰:“无畏。我非他比,且与君发喜缘,请勿疑。”吏诺之。周又嘱:“明日偕家人阖户坐室中,幸勿哗。”吏归,悉遵所教。俄闻庭中攻击刺斗之声,逾时始定。启关出视,血点点盈阶上;墀中发小狐首数枚,大如碗盏焉;又视所除舍,则周危坐其中,拱手笑曰:“蒙重托,妖类已荡灭矣。”自是馆于其家,相见如主客焉。